四面佛—— by苏二两

作者:苏二两  录入:10-16

一颗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向来强硬的男人第一次哽咽:“你有心理创伤,你脆弱、孤独,我心疼你,想给你最好的抚慰,我他妈的恨不得心都掏出来给你,却换来你的轻蔑、侮辱,和一次次的欺骗、威逼!”
“樊霄,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重新开始?”游书朗含泪嗤笑一声,“你不觉得我没杀了你,就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吗?!”
“书朗,我真的知道错了。”樊霄缓缓跪在了游书朗的脚边,双手合十,像在祈求神明,“我知道我该死,堕入十八层地狱都是罪有应得,但求你……再救我一次,最后救我一次。”
游书朗抚平激动,神色寡淡,他垂眸看着跪在脚下,半面是血的樊霄:“我曾不自量力过想拉你出深渊,却输得很惨。樊霄,没人能救得了你。”
他微微俯身:“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不要再纠缠过往了,开始新的生活吧。”
樊霄瞬间就懂了:“你让我离开你?远离开你的生活?”
游书朗沉默地着看他。
樊霄拔高脊背,亦沉默回视。
最终,游书朗轻笑一声:“就知道你不肯,樊霄,你口中人性的恶,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饮了酒,转身,离开了那个并不“虔诚”的信徒。
客房的窗纱被风轻轻浮动,床上仍是一片狼藉。
修长的手指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芯片……

游书朗自被樊霄强行带回公寓,已经快一个月没出门了。
六月的阳光早已炽烈,厚重的窗帘却从未拉开过。
大部分的时间里,客房是没有光的。时序混乱,昼夜不分,像一处死墓,却关着活人。
游书朗除了被樊霄拉出来吃饭,几乎从不离开客房。
他很安静,好似已经习惯了融于黑暗。除了偶尔有打火机的声音,和奋力劈开黑暗的一团火光,整个房间都被冷寂侵占着。
这段时间樊霄用无数方法祈求过原谅,却绝口不提退出游书朗的生活。
他将所有的工作都搬回了家中,守在客房门口,谈项目,开视频会,批阅文件。每隔一段时间,会带着各种讨人喜欢的物件、吃食推开那扇门,可往往只能得到一句:不用担心,我还没死呢。
没有工作可忙的时候,樊霄会把自己挤进角落,让对角的墙壁紧紧的夹住自己,好像那样便能支撑住自己的仅存的执念。
“我不能没有你。”他常常自言自语,“你不要我了,还有谁会要我?”
每日的三餐很丰盛,都是樊霄亲手准备的,可游书朗还是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
他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微微挡着眉目,让下颌看起来更加收窄。游书朗从来不是文弱的面相,笑时文雅温润,怒时气场强大,如今却只剩下了破碎的病态。
他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拿起筷子,碗里已经被樊霄堆得满满当当,他从不挑拣,给什么吃什么,却吃得极少,不及原来的三分之一。
“书朗,我煲了猪骨汤,你喝一碗。”
如今的樊霄不只会做泰餐,他跟着视频学了很多营养菜品,每日换着花样的摆上餐桌。
“这个汤我煲了三次,前两次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这次好些,你尝尝。”
游书朗抬起头,目光在樊霄身后的电脑上瞄了一眼,又收了回来。
他端起汤碗,看到了樊霄惊喜的神情;手腕一偏,一碗热汤都淋在了自己腿上,樊霄眼中的惊喜便只剩下惊了!
“书朗!”他猛地起身,绕过桌子,拉着游书朗的手,单膝跪在地上,去看他的伤势。
丝薄的睡裤贴在皮肤上,樊霄不敢妄动,寻了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了裤腿儿。
烫伤不算严重,汤被送到游书朗手里时,已被樊霄晾了一会儿,可以小口入喉。
略有红肿的皮肤,也吓出了樊霄一身冷汗,慌张地说:“我们去医院。”
“不去。”
游书朗起身返回卧室,却又被樊霄拉住:“不行,烫伤不处理会出大问题的。”
游书朗睨着他,讥讽道:“出什么大问题,会比现在你我之间的问题还大?”
他百无聊赖地挥了一下手,转身重复道:“不去医院。”
“那我去买烫伤膏。”樊霄将游书朗按坐在椅子上,“你坐在这里等我买药回来,不准动,别碰到伤口。”
游书朗的脊背沉入椅子,看起来很不耐烦,却未再反对。
直到樊霄慌慌张张的走了,他才又站起身,缓步踱到樊霄临时的办公桌旁,修长的手指覆在了冰冷的笔电上。
樊霄工作专用的笔电被掀开,长指按压键盘,屏幕上出现了输入密码的对话框。
游书朗略略思量,输入了一组数字,回车,错误。
他“啧”了一声,随手又输入了一组,再次回车,再次错误。
反复试了几次,依旧不对,合拢笔电,游书朗坐回了椅子。
上过药,游书朗沉默的回到客房,合上门板,将樊霄那张忧虑的脸关在了门外。
手边只剩下空的烟盒,游书朗去抽屉里翻烟,指尖一探,摸到了自己弃用了多日的手机。
手机坚挺,还留有微弱的电量,屏幕被指腹触发,瞬间亮了起来。游书朗下意识一扫,看到了很多未接来电的提示,以及横陈在屏幕上的一条信息。
他微微蹙眉,拿起手机滑开屏幕,手指颤抖,犹豫了一下,才点开了一条视频。
视频中的男人坐在车子的后座,高扬着下颌,满面遇色,一只手在身下规律的运动着,频率牵动着表情,快则蹙紧眉头,缓则低低舛息,痛苦与快乐交融,而露出这幅神情的,正是游书朗自己!
游书朗退出了视频,手掌紧握手机,久坐了一会儿才回拨了电话。
电话被马上接通了,他问:“你要什么?”
这是近一个月来游书朗第一次主动提出外出。
樊霄握着门把手,面色凝重:“能告诉我你去见谁吗?”
游书朗轻讽:“你不是很会跟踪吗?可以跟着我去看看。”
“我不会再跟踪你,也不会干涉你。”樊霄松开了手,打开门,“只要你允许我留在你身边,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游书朗嗤的一笑,推开樊霄出了门,留下轻飘飘的一句:“你对我最大的伤害,就是还不滚。”
樊霄:“……”
远离喧闹的咖啡馆中,音乐悠扬。
最深的角落里,游书朗的对面坐着秦之杨。
二十郎当岁的男孩,看起来精心捯饬了一番,香水味三丈可闻。却在看到形销骨立的游书朗时,勃然大怒!压不住的怒气,比香水味儿还要磅礴,牙切齿的声音打破了咖啡馆的宁静。
“樊霄竟这样折磨你,我现在就去报警!”
游书朗的唇离开了咖啡杯,湿润的唇色给他的脸上带来了一丝光彩。他头发过长,遮了眉眼,咖啡馆为女士提供的发圈儿被长指勾出一根,前额的发丝向后梳拢,游书朗随意的套上了发圈。
极其温雅的一张脸,因为消瘦添了些忧郁,如今随意地箍了长发,又平增了风卷云舒的淡漠。
“别冲动。”他看着秦之杨说,“一段行车记录仪录下的视频,算不上偷拍,他也没有传播,是你自己盗出来的,要是报了警,到时候谁负法律责任还不一定。”
一惯冷着脸的小秦总,指节握得咯咯作响:“那他囚禁你也不算犯罪?”
游书朗喝了一口咖啡:“他没有囚禁我,只是我……”男人的脸上荡出一个清浅悲凉的笑,“只不过是我自己想逃避罢了。”
窗外的人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而游书朗还包裹在长长的风衣中,像一只羽化失败的蝉,终将死在一个夏夜。
游书朗望着窗外,想到了女人在墓碑上的笑脸。他从那里来,此时身上还带着坟前的草木屑。
几个小时前,他除了坟前的草,席地而坐,靠着墓碑。
山风温柔,像女人沉静的目光。
“妈,好久没来看你,你不怪我吧?”游书朗摸了一支烟,拿在手中慢慢的揉,“小晨来过吗?听说他和那个人都被警方控制了,挪用资金的数额有点大,据说要坐牢。”
“你怪我吗?没有照顾好小晨。”游书朗偏头看向女人,“可能当初你真的不应该捡我,没有把我捡回家,说不定你现在和小晨会生活得很幸福。”
话音被吹散,暖暖的流风像女人粗糙却温柔的手。
“妈,支撑了我快三十年的信念被打碎了,亲情、爱情,我努力经营的一切,都反手给了我一刀。”游书朗自嘲一笑,“好好生活有什么用?妈,你终究是说错了,好好生活到最后也是换不来幸福的。”
他软下脊背,靠着墓碑,就像靠进母亲的怀里:“妈,我累了,真的好累。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已经剥离开了,这里没有我留恋的东西,我对它也不再抱任何期待。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我总梦见你,总梦见从前,梦见小晨跟在我的后面叫哥哥,每当我告诉自己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墓碑上的你,趴在楼顶的小晨,疯狂的樊霄,都是假的,都是一个梦的时候,我便会醒来,从那个美梦中醒来,心里空的像失去了所有。”
游书朗的身子慢慢下滑,蜷缩在墓碑前,轻声说道:“妈,等我有钱了,我就把你旁边的地方买下来,给自己占上位置,我早点去看你好不好?妈,我想吃你包的饺子了,”一滴泪顺着眼睑滑下,“猪肉酸菜馅儿的。”
咖啡厅里的音乐换了一曲,秦之杨唤回了一直走神游书朗。
“游…书朗,”他从来没直呼过男人的名字,短短几日的共事,都是称呼职称,“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说。”
游书朗从窗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秦之杨,问道:“视频是你黑进樊霄的电脑得到的?”
秦之杨颇有披靡之态:“我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要不是我爸非让我接手企业,也不会断送了我的梦想,沦落到现在只能对付渣男。”
“所有的电脑你都能侵入?”
“要看防御系统的等级,并不是所有系统都能侵入。”
游书朗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芯片,推到秦之杨面前:“这里的程序能改吗?”
键盘上的五指,快得几乎只见残影。一翻操作之后,秦之杨露出些鄙视的神情:“就这?能改。”
游书朗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我怎么谢你?”
“谢我?”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游书朗觉得秦之杨瞄了一眼自己的领口,目光又在自己的唇上睃了一下,便红了脸。
一直神情冷肃凌厉的秦之杨,忽然现出了几分青年人的窘迫,他的耳根烧了起来,衬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乍眼。
“视频看了吗?”游书朗用汤匙搅动着咖啡,垂眸忽然问道。
“没……没有。”秦之杨的囧色更重,他的手指轻轻抓皱了桌布,声音故作沉稳,“我只看了前面,发现不对就关掉了,我没樊霄那么变态。”
想了一下,他又解释:“你知道的,我是精神柏拉图,不……接吻做艾的。”
“嗯。”游书朗应的可有可无,“说说,我怎么谢你?”
“不用谢,但如果……你以后离开了樊霄,我可以追求你吗?”
见游书朗翻起眼皮看自己,秦之杨又解释:“不是必须的交换筹码,这只是我的请求,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游书朗沉吟了片刻,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抱歉,暂时不想谈感情。”
“那就等你想谈时,我年轻,可以等。”
游书朗:“……”
秦之杨提着电脑走了,不过一刻钟,游书朗的对面又坐了一人。
那人不情不愿的坐下,开口便抱怨:“怎么约在这么个破地方?上次的茶馆多好,听京剧喝茶水,那才叫高雅。”
见无人理会,他才啧的一声:“游主任,樊霄什么时候死你手里啊,我都急死了!”

游书朗的咖啡已经冷了,他让服务员重新换了一杯,才抬眼看向樊余。
自许钟爱华国文化的樊二,穿着一身明黄底色的丝绸唐装,手里握着一柄扇子,一下一下地敲在腿上,配着他半长不短的卷发,不伦不类。
“二少,你与樊霄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想把他扳倒。”游书朗问。
樊二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吧游主任,无非就是争权夺利。我们三个兄弟三个妈,老大的妈是原配,老三的妈是老爷子的最爱,只有我妈是养在外边的,所以三个儿子当中,我最不得济。”
他下压唇角,送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就连许忠那个老狐狸,选女婿都看不上我,要么是未婚的老三,要么是离婚的老大,所以我不争的话,你觉得这个家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他笑嘻嘻地倾身向前,问道:“游主任,老三都居家办公快一个月了,那台工作笔电也带了回去,你只要打开笔电,插入我给你的芯片,输入简单的命令,他笔电中的数据就会自动传输给我,一切大功告成。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没收到任何数据?”
游书朗新点的咖啡有些苦涩,舌尖的味道与他的情绪勾缠在一起。
“不如二少改改路径,将那些数据传输给我,然后由我提告,这样既能解了我的心头恨,又能让二少跳脱事外,不至于让人指摘兄弟阋墙,岂不是更好?”
樊二一怔,眼神游移,片刻后又哈哈大笑:“老三真是伤游主任不轻,你放心证据到手之后,我一定抄送一份给你,你想怎么整治他,都随你的便。”
游书朗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二少,我猜你想拿到樊霄电脑中的证据,并不是想扳倒樊霄吧,起码不仅仅是想扳倒樊霄,那里面难道还藏着关于你的东西?”
樊余瞳孔一震,手中的折扇被蓦地握紧!不过瞬间,力道又松了,折扇被刷的展开,扇出呼呼风声:“我在公司无权无势,能有什么把柄?”
游书朗微微一笑,致歉:“开玩笑的,二少别往心里去。”他又说,“我试过,樊霄笔电设有密码,我打不开电脑,输入不了指令,所以,我好像帮不上二少了。”
樊余挑眉:“你这是反悔了?”
“是,能力有限,让二少失望了。”游书朗推开咖啡,结束话题,起身打算离开,却被樊二拦了下来。
“游主任,别急着走。”他又将游书朗的咖啡推了回去,“仅仅两个月,你让樊霄犯了三次应激障碍症,脑袋都要磕出血窟窿了,这还是能力有限?他只在十八岁重见大海那年,有过这么严重的应激反应,所以游主任不要谦虚,再试试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不用和我客气。”
见游书朗沉默不语,不愿多言的样子,他“啧”了一声:“也罢,我也不勉强游主任,不过此路不通,还有第二条路。”
他露出与面相极为合适的奸笑,压低声音:“你不是想出气吗?不如你跟了我吧,咱俩成双成对,樊霄肯定气的上蹿下跳!”他似乎在脑中预演了一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提议怎么样,直接绝杀。”
游书朗咬紧牙根,却笑:“成啊,只要二少愿意躺下让我草。”
樊余生生打了个哆嗦,磕磕巴巴:“我的意思是咱俩……假戏假作,没必要有肢体接触。”
游书朗站起身,最后说道:“当初和樊霄在一起,也只是觉得他好睡,没想到招惹上一个疯子,所以我劝二少不要轻易开始游戏,别闹到最后鸡飞蛋打。”
游书朗在桌上压下了两张纸币,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出去。
樊余落了脸上的笑,半晌儿,他拿起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解开屏幕便看到录音界面上的时间在不断的累加。
拖动时轨到中间部分,樊余听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妈的,姓游的竟然诈我,这人可真不好搞!”
又倒到结尾,听了一遍游书朗最后的话:当初和樊霄在一起,也只是觉得他好睡,没想到招惹上一个疯子。
樊余抬了抬眉毛,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意。
翻出通讯录,他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待对方接通,唇角瞬间用力上挑,语带亲切:“老三,忙什么呢?没有没有,账上没事儿,你的账干净得很,就算不干净,二哥也得替你兜着呀。对了,你说我刚才遇到谁了?游主任!哎呀,当哥哥的知道不应该参与你的私事,但他说话实在不好听。我当时刚好开着录音,你知道我现在在学京剧,总会给自己录一段。巧不巧的,就把他的话录下来了。要不我发给你,你自己听听,实在是不像话呀……”
挂断电话,樊余给樊霄发了条信息。刷,折扇打开,男人面色阴鸷地轻摇:“樊霄,你这个痴情种,要是再撞一次墙,是不是就该把命撞没了?!”
接连几日,樊霄的情绪都不高,他沉默的工作,沉默的做饭,沉默地为游书朗加菜添汤,不像往日那样为寻一个话题绞尽脑汁。
入夜。客房的门被敲响,自然没有应声。
樊霄轻轻推开门,并未擅自进入,看着刚刚从黑暗中剥离出来的男人说道:“书朗,能帮我个忙吗?帮我看看两个同类药品,哪个更有市场潜力?”
游书朗望了一眼他臂弯里夹着的笔电:“你也是这方面的行家何必问我?”
“我只懂销售,其他只是皮毛。手上的这两款药,虽说方剂相同,但一个用的是道地药材,一个用的是北药,价格差距很大,我有点拿捏不准,所以想请教一下你。”
游书朗略略沉吟,才道:“不看是不是不能请樊总出去?”他的话音寥落的可有可无,“那拿来吧。”
樊霄当着游书朗的面输入了开机密码,调出一个文档。
“所有资料都在这里。”
游书朗轻嗯,开始浏览文件,边看边拿起手边的水杯,送到唇旁才发现是空的。
樊霄起身:“我去给你倒水。”
“昨天的石榴汁还有吗?”游书朗的眼睛依旧没离开屏幕。
“还有石榴,我去给你榨。”
樊霄带着水杯离开,游书朗缓缓抬眼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杂揉着难明的情绪。直到背影消失,他拉开了手旁的抽屉,取出秦之杨修改过程序的芯片,插进电脑卡槽,并在弹出的页面中,输入了指令。
资料开始复制,进度条由零蹦到一,又推进到十。
游书朗看着不断增加的数字,不断拉满的进度条,眼尾……慢慢的氤成红色。
樊霄端着石榴汁进来的时候进度条刚好拉满。游书朗重新打开被缩略的文档,和接过石榴汁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刻。
“虽然道地药材因为品质好,这几年的价格一直很高,但是他们报给你的价格也是虚高的,具体高多少,就要查询一下药材价格历年来的走势,与今年的种植产量,综合来进行评估了。”
游书朗做完分析,喝了一口石榴汁,一直放在身边的手机一闪,提示收到了一个超大邮件。
他将石榴汁放下,挡住了手机的文字,冷言:“樊总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睡觉了。”
樊霄收起笔电,手搭在游书朗的侧肩上:“书朗,今晚可不可以……”
“樊总不一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时在乎过别人的意愿?”
樊霄轻言:“我不想强迫你。”
游书朗轻蔑的勾起唇角:“樊霄,你有能力将我的生活弄得一片狼藉,但想囚禁我还要再花点力气。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强行离开吗?因为我既然摆脱不了你,你便只剩下一个作用,性能还算不错的按摩bang。”
整个世界好像忽然远去,樊霄耳中此时只有两道互相缠绕鄙夷声音。
“当初和樊霄在一起,也只是觉得他好睡,没想到招惹上一个疯子。”
“你便只剩下一个作用,性能还算不错的按摩棒。”
游书朗看着樊霄的眼中一点一点失去了光彩,甚至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听到他哑声说道:“只要对你有一点点用,我就知足了。”
他起身,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曾经的樊霄当着游书朗的面脱衣服,幽黑发亮的眼中尽是佻逗攫取的光芒。
如今他机械而僵硬,十指一扯,衣襟散开,露出精悍的身躯。
樊霄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游书朗,低头要吻他,却被怀中人侧头避开。于是那吻就落在了脸颊、颈项上,沿着脆弱的血管一路绵密地吻着。
游书朗忍受着樊霄无声的火热,愤怒夹杂着痛苦一同燃烧起来。
他的脑海中一时是樊霄叫他游主任,低诉情话的样子,一时又是他一桩桩一件件的欺骗与逼迫。
越是想,越是怒!
怎么会有人将糖与匕首同时送出?那个带给他最多心动欢愉,又让他尝到屈辱和痛苦的,为什么会是同一个人?!
游书朗猛然翻身,将樊霄压于身下,用力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目光锐利冷漠:“我真该杀了你!”
面对用力的遏制和猩红的眼睛,樊霄全无反抗,他的手依旧放在游书朗的腰上,甚至拇指还在轻轻摩梭。
“别为了我,沾得你满手血腥,不值得。”他深深凝望着自己的心上人,“以后会如你所愿的,用不了多久了。”
游书朗一顿,淡声道:“你什么意思?”
樊霄的目光深邃迷离,像曾经一样都是眷恋缱绻。
不顾游书朗的手还掐着自己的脖子,樊霄撑起上身就去吻他的嘴唇。
游书朗下意识去推,手上用力扼住气管,看着樊霄逐渐青白的脸色,又一把推开他,扬起手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樊霄已经连续多日未回公寓。
每日都会有高档酒店送来餐食,甚至包括游书朗喜欢吃的临市美食。
可这些东西多数都被第二天到访的保洁员带走。即便樊霄不在,游书朗也依旧守着黑暗的客卧,昼夜不分。
电话已经响了很多次,短信提示音也接连不断,樊霄走时将游书朗的手机连接了电源,才不至于耗尽电量。
实在是烦,游书朗打算关机,目光一扫,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不常见的名字,下意识的停了手,沉默半响,他接起了电话。
“师母,您找我有事?”
挂了电话,游书朗面色凝重,他坐在沙发上抽了支烟,待最后一口烟雾散去,才将手机从充电线上拔下,点开邮箱,查收那份超大邮件。
超大邮件一直尘封在收件箱中,游书朗从未点开看过。他感到疲惫腻烦,对一切事情兴致缺缺,甚至没有报复的欲望。
报复了樊霄又能怎样?自己还是孤身一人,与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牵连。
他自记事起,就与孤独为伴,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外,后被领养,又因养母怀孕被弃养,出尔反尔的他们,怕被追究责任,将他扔在距孤儿院百米之外的路边,做了与他亲生父母一样的行径。
推书 20234-10-15 :和影卫私奔的第N次》:[穿越重生] 《和影卫私奔的第N次》全集 作者:一百〇一【完结】晋江VIP2023-9-29完结总书评数:456 当前被收藏数:1045 营养液数:660 文章积分:19,260,020文案:上一世,戚景行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借尸还魂之后,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可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