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巢,钰珠。
宋潮青捂着胸口,“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宋潮青!”
作者有话说:
七夕,人家都在写甜甜蜜蜜番外,
只有我,在正文认认真真刀人。
乞巧节,我是认真的。
ps:无奖竞猜,苏巢钰珠,钰珠二百多年前一切因果的开端,而这个开端还活着……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第125章 换命
宋潮青强稳心神,才不至倒下,沈翳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脉,却在行至途中时想起自己断了灵脉,就算摸到,也诊不出来,失魂落魄地垂下双手。
“你没事吧?”段月白扶着他的手臂,恨不能替他受了这吐血之苦。
可宋潮青来不及答话,他心中升起的不详之感愈发浓重,——唐沛凝在床上躺得很安静,外界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打破她的沉睡。
宋潮青情急之下,他捉住江陌寻的衣领,指着床上的唐沛凝急问道:“先不说别的,她的伤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治?”
江陌寻不停摇着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具死尸:“救不了,救不了,浑身灵脉被人尽数拔除,她正在慢慢变成一个凡人。
“算起来,她也应该有两百余岁了吧,修士二百岁,还算是刚刚踏入仙门,可凡人若是两百岁,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她的灵力只够维持如今的容颜,内脏早就开始老化。
“她撑不过三天了。”
“怎么会!”云夙鸢驳道:“苏巢师姐,也就是钰珠师姐,她为唐掌门施过几次针,施针过后吐血症立马就缓解了!且她如今只是沉睡,也没有再吐血了,怎么可能只剩三天时间!”
段月白也有些火大,他看这间脏屋子就不顺眼,江陌寻这个疯疯癫癫的状态更是与传闻中的传世之医差别太大。
他无法相信面前这个要饭花子:“就是,你到底会不会治!不会治就不要瞎说,我师姐好着呢。你怎么当大夫的,是不是太久没给人看病,都不会看病了?什么奇木岛前掌门,你还不如你那些徒弟。”
“不然我们还是等苏巢回来吧,她说过,换一服药,沛凝师姐就会好很多了。”段月白的提议首先得到了云夙鸢的支持,两人互相点了头,便要抱起唐沛凝往门口走。
“没用,没用,为时晚矣!钰珠的金针法只是不让你们发现端倪的障眼法罢了!金针只是暂时让她的内脏正常运转,其实却是在急剧透支五脏之力,大罗金也都无力回天!”江陌寻苦笑道:“她如今只剩一具躯壳,犹如填不满的深渊,再多的灵力灌进去,也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救不了了!”
宋潮青喉咙中突然爆发出一声近似绝望的低吼,他几乎是在拼尽全力克制自己立即掐死江陌寻的冲动,却没能克制住说话时不自觉地带出的威压。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江前辈,你真让人看不懂。谁不知道钰珠是你的爱徒?你若早知她已死了,为何方才脱口而出问的是‘她在哪儿’,而不是‘她还活着’?”
不知江陌寻是屈从于威压,还是因被戳穿心事,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僵在原地,哑口无言。
宋潮青的话掷地有声:“你分明是知道她还活着!江陌寻,你既知道她活着,为何不早些寻她,将她守在身边、严加管教?而是非要像现在这样,在这阴沟里像老鼠一样苟活?为何得知她的线索,你会露出如此惊恐的眼神?这些年来你到底都隐瞒了什么!”
他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迹,语气接近于逼问:“钰珠早得知月白是凤凰之子,肯定早就知晓月白就是从当年差点让她丧命的凤凰卵中孵化而出!
“既然如此,若她还是正常人、行正常事,就理应不会如此冷静!”
“是,钰珠她很反常,二百年前她便已经脱离正轨了。”江陌寻的声音在空中传来,无比苍老,像是从时间裂隙中爬出的枯枝,补齐了一个人缺失的二百年时光。
他的脸色白得像死人,语气中悔恨和痛心杂糅在一起,颤抖异常:“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人命天定,我不该逆天而行。
“凤凰卵,乃是神鸟之卵,怎是凡人能够轻易染指的?当日钰珠吞食尚未炼化的凤凰卵,使得神鸟提前汲血孵化,借她身体为巢穴,以她命格为养料,瞬间便将她整个人毁了,哪里还救得回来……”
他边说边苦笑,像是喝了这世上最苦的药汤,苦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可我不死心啊,紫霄首徒用一颗灵血还玉丹,便使钰珠身上的外伤愈合,她只剩内伤没有好,看起来像是还有一线生机!我是个医者,修习医道八百余年,怎能连她的内伤都治不好!
“可我什么法子都试了,她的内伤好不了!”
江陌寻脸上又出现疯癫的神色,仿佛执拗已经深入骨髓,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语气也变得狂躁:“我把所有办法都试了,可她还是在慢慢死去!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连我也救不了!然后,然后!”
“我用了禁术。”
四周静默无比,没有一个人说话。“禁术”二字像是闷雷,在空中炸开:“这套禁术最初是奇木岛与太一门初代掌门联手在一凶兽腹中所得,因煞气太重,便由两个掌门一分为二,分别看管。上面写着改命之法……”
“改命?如何改得?”沈翳虽是掌门,可他接任之时江陌寻早就失踪了,是以他对禁术之事也不知情。
江陌寻看向徒弟时,脸上写满了愧疚,愧疚于作为师父,他从未能一碗水端平:“气运可由善行改善,可命格是天定,一个人的生死早在初生之时便定下了,人力根本无可更改……那禁术便是教人将他人的命格……换在自己身上的。”
“我捉了一只猫妖姑且一试。神奇的是,当晚钰珠的内伤便痊愈了!我再诊脉时,她脉象平稳,心跳有力,呼吸顺畅,我也用了太多灵力,力竭睡去……”
他将裤腿缓缓拉起,露出里面做工粗糙的义肢,江陌寻痛苦地看着它:“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见,我看见!钰珠正在一点一点啃食我这条腿,将我的血肉吞入腹中!她双眼血红,根本不像个人了!”
“她见我醒来,立即将我迷晕,我从她的迷药中再次醒来时,已经彻底失去了这条腿……一同丢失的还有奇木岛的那卷禁术。”
江陌寻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释然,像是诉说完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终于放下重担一样:“后来我又追着她留下的线索找过她几年,可钰珠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她嗜血成性,喜食人肉,与之前的钰珠判若两人。
“再后来……我便失去了她的消息,正赶上紫霄派逆徒楚天阔修习修罗道引得修罗噬天,天下处处是恶鬼,我心灰意冷,便兜兜转转安置在此处,再也没走过。”
沈翳在听到师妹早已变成没有心的非人怪物,还将师父的一条腿吃掉之时,就已经在一旁默默吐了。
云夙鸢也震惊无比,可她并非事中人,所处位置有些尴尬,便不好多说多问,只在一边当个安静的美人灯,不时照顾一下沈翳,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妖修一般都是一根筋,可段月白就是再笨,也反应过来了整件事情的不对,他小声嘀咕着,像是自言自语地将整件事情捋顺清楚,又像是在问江陌寻:“什么意思?这个钰珠,也就是我们身边的苏巢,她换了妖怪命格之后,就已经不再是人了,反而变成了失去理智、不人不妖的怪物,那……
“那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出自己的身份?连在自家师兄沈翳面前也从不提起自己就是钰珠?
“她又为什么要谎称能救我师姐,还假惺惺地给沛凝师姐施针?你说这针法是障眼法,可她究竟为了遮掩什么!”说着说着,段月白暴跳如雷,把江陌寻整个人都从地上提了起来,仿佛一不留神就能要了这枯瘦老人的命。
而江陌寻微微张口,说出那个大家呼之欲出的答案:“……为了遮掩换命格的禁术——钰珠想要这姑娘的好命。”
“我去你的!”段月白把江陌寻摔在一张桌子上,桌面与桌腿登时碎成一堆木屑,不分彼此,桌上与旁边凳子上摆着的名贵灵芝和人身遭了殃,混进了木渣,估计不能再用了:“自己命烂就要抢别人的,你们这些人还知不知道‘天理’二字怎么写!你们要不要脸!”
至此,虽还没有证据,可宋序临几乎可以断定,苏巢——钰珠,在他们身边潜伏的这段时间里,绝没起到一丁点的好作用。
“江陌寻,你就是这么当奇木岛掌门、这么当师父的?徒弟变了、让你给治坏了,你就‘心灰意冷’?就什么也不管了?你配当师父吗?配当医者吗!”段月白还想打他,被一道极细极轻的声音打断了。
那声音来自病榻之上,唐沛凝的口中。
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虽然脸色还是不好,可吐字十分清晰:“小师弟,别打了,快过来,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云夙鸢是会看眼色的,她把沈翳搀起来,慢慢扶出去了。
江陌寻因刚挨了一掌,胸口正发闷,慢吞吞地起不来。他只看了唐沛凝一眼,便说道:“她现在是在用仅剩的灵力强行让自己清醒,这样只会加快消耗生命,恐怕连三天都支撑不住。”
段月白看见他就气儿不打一出来,听了他的诊断更是怒发冲冠,直接用七曜将他连人带拐一块儿送了出去,丢在地上:“快滚快滚,省得碍我的眼!”
段月白双手结印,在这座山脚危房外头搭了个很像紫霄派关山印的结界,扑倒在唐沛凝床前,轻声说:“师姐。”
“我小师弟就是厉害,只看一遍就记住关山印怎么结了。”唐沛凝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抬起手来摸着段月白的头顶:“师姐当年偷偷练了好久,还是四不像,大师兄死的时候,我也是逼了自己一把才结成的。”
“师姐,别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我肯定做不好掌门,你比我要厉害多了。”段月白怕她操劳,把头往她手心里蹭了蹭。
唐沛凝叹了口气,苦笑:“不用安慰我,我修道天赋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师父当年……肯定也不是因为我修道的天赋才收我为徒的。
“对么,大师兄?你知道我刚入门的时候什么样吧?”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宋潮青,像是嘴角还挂有一丝微笑。
“你的天赋在其他地方,沛凝。”宋序临说道。他的指尖在自己面庞上划过,将世上最高深的障眼法剥去,露出本来的面容来。
二百年过去,序临几乎没有变化,还是如玉般温润,只是眉心那滴凤凰血不翼而飞,让他少了几分少年气,多了些许沉稳。
唐沛凝眼中一亮:“大师兄,你一点都没变。
“是,我知道自己资质欠缺,于是偷偷求师父叫我卜卦之法,在机巧上下了苦功。虽然我也早知道掌门之位是师兄的,可还是在师父传授关山印的时候偷艺了。心想着,万一呢,万一有一天,掌门之位要是落在我头上呢,我若是当掌门,比起师兄来又会如何呢?
“我当时总是忍不住这么想。可是……可真要我当掌门时,我恨不能用自己所有的东西去换,只要大师兄能回来,只要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你别怕,沛凝,也不要乱用灵力,多休息休息,我们怎么说也还有一两天的时间,只要找到苏巢,未必不能想出办法来。”宋序临坐在唐沛凝身边,为她整理额前的碎发,他声音沉稳,似有安抚之意。
可或许只有宋序临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掩盖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
“没用了,大师兄,我最清楚不过了,我正在变成一具空壳。”唐沛凝说着,颤颤巍巍从乾坤袋里摸出三枚铜钱,塞进宋序临手心:“师兄,我一直悔于当年的一卦,发现你还活着,我心里又喜又悔,我以为是自己的卦不准,致使紫霄派遭此大祸。
“若是当年我没占那卦……没占那卦……我与师弟没有私自下山去寻鬼山山脉与天水江心,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可是我错了。”唐沛凝定定看向序临,眼神中晦暗不明。
这眼神很像苍杪,让序临怔住了。
“师父曾告诉我,对卦者来说,先天卜卦一生只能算三次,不算天地,不算自身。刚刚,我梦到他了。”唐沛凝幽幽道:“我哭着问他,为何我的卦不准,他让我在梦里重算,我拼了全力去算,结果还是一样,紫霄派命格有变,需要那、那两样东西才可以破解。”
唐沛凝说道激动处,语气变得异常急促,像是呼吸不畅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师父骂我傻,我在梦里,怎么算得准,梦境之主想让我算出什么,我就只能算出什么!大、大师兄,我那时才知道,原来我二百年前就被骗了!我被骗了!”
宋序临由怔愣变为错愕——掉入主人拥有绝对支配权的幻境之中——他好像经历过相似的事,还一点点在那幻境与回忆交织的梦里,神识逐渐模糊,元神差点消融在里头!
“师兄,师兄!我被骗得好苦,我怎么可以那么蠢,掉进了修罗搭建的幻境当中还不自知!”唐沛凝死抓着序临手,铜钱在他俩的手心当中横亘着,硌得他手心生疼。
唐沛凝双眼通红,泪水四涌,她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也像个年少时做了抱憾终生选择的老人:“想让我紫霄派毁灭的,自二百年前便是个修罗!顾云已死,罪魁祸首不会是他。我派如今依然风雨飘摇。大师兄,这三枚铜钱里,封印着我算出的、解紫霄危局的办法……”
段月白头脑中一阵阵嗡鸣,他紧张地看向宋序临,问:“二百年前就是修罗的人……会不会是……会不会就是三师兄?之前我听说,修罗若是走火入魔,性情大变,时而正常时而疯癫,而且会不记得疯癫时候所做的事情。我们会不会都被他……骗了?”
唐沛凝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一口黑血差点吐到段月白身上。
她恶狠狠地盯着段月白,但恨意并不是对他,而是对那暂且不知道是谁的罪魁祸首:“如果真是楚天阔,我会恨他永生永世,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蓦地,唐沛凝整个人都脱了力,倒在床上。她盯着上方金光闪闪的结界,声音虚浮,不再像刚才那般有力,像是那口黑血吐尽了她所有的生命力:“还是没赶上今年的除夕。小师弟说,要带我们回琴川过的,还说要放烟花……
“我还想着,过年要问大师兄要点压岁钱,我有好些年,都没买过新衣服了。”
她眼中的光突然大亮,像是在流光溢彩的结界当中看到了谁,声音渐渐低下去:“师父,唐茶好想回灵筠山……”
唐沛凝的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掉进头发里,悄无声息,如同她本人一样静默。
“师姐!”段月白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浸过血,眼眶与鼻子酸痛难忍,可不只为何,他就是哭不出来。
他知道,这是真正的痛苦——它如此沉重,像当头一棒,打得人抬不起头来,就连哭都哭不出来——段月白已经在序临身死时体会过一次了。
可唐沛凝没有序临那么好的运气,眉心没有那滴能够保命的凤凰血。
无论段月白再怎么摇晃她的身体,她都无动于衷了。
宋序临心脏剧痛欲裂,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生死,重活一次,总会有些长进,可唐沛凝的尸身如今躺在面前,如此无辜,只因有个“好命”就被窃了灵脉。
他思绪在诸多事件中游走,冷冷道:“不论二百年前的始作俑者是不是楚天阔,换命的仇不能不报。”
趁着他们还身处关山印当中,序临将灵力注入那三枚铜钱,铜钱漂浮于空中,并排分布,一接触到灵力便自左向右旋转起来,速度愈来愈快。
随后,铜钱向上投射出一个影像来,是一小小玉匣,如同羊脂,内里没有一点絮,从这头能朦朦胧胧看穿它,可再仔细看时,又突然看不清楚了。
段月白左看右看,没认出这是什么:“这到底是……这玩意儿就能解危局吗?”
序临将三枚铜钱收入手心,目光冷得像千年寒潭:“这是玄黓,紫霄派历代掌门才能拿到的神器。”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三次事情有点多,如果有错别字请多体谅!回头我仔仔细细修一修,爱你们,晚安!
第127章 骨头
原来仇恨是这么尖锐的情感,宋序临自己去死的时候都没感觉到疼痛,可现在却感觉到了。
这种疼痛比刀尖划破心脏还要锋利,带着一股怒火,他甚至想用这把火把钰珠烧成粉齑,然后挫骨扬灰!
他收了段月白的关山印,带着师弟走出门去。
外头,沈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稍事休息,云夙鸢陪在他身边。
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苏巢就是钰珠,或是还不想相信这个事实,手中攥着一支玉簪,断断续续地嘟囔着好多话。
走近了,序临才听清他在说什么:“不可能,我师妹就算变了,也不会变得如此彻底,不会看中别人的命好,就要拿人家灵脉命格的……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搞错了。而且苏巢师妹也不可能是钰珠的,苏巢师妹天真无邪,一心修道,说不定连什么是命格还没搞清楚,怎么可能去害人,不,绝不可能,她不会做这种事。”
云夙鸢蹲在他身旁,眼里充满痛惜。她见宋潮青与段月白一前一后向这边走来,心里几乎可以确定,唐沛凝已经……
再定睛向宋潮青看去,他虽身材仪态与平常无异,可那张脸分明是紫霄派前任掌门序临的脸!
多日来心中的疑惑可算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云夙鸢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这事她也不便多问,她也只能拍着沈翳的手背,道:“沈掌门,你别……”
“她的身份不是你坐在这里说就能确定的,她所做的恶事也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遮掩过去的。”序临在沈翳身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今的窝囊样子,对医道琼琳失去医术时那点怜惜之情已经化为乌有了。
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只觉得沈翳无可救药:“若不是她窃我师妹命格,我也不会对一个无辜之人动粗;若是她……我定要她偿命!”
沈翳抬起迷茫双眼来看他,很快便认出序临的脸来,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他好像瞬间懂了许多事,懵懂又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是……你是……”
“你便是当年那紫霄派首徒,序临……”江陌寻见了他,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指着序临的鼻子往后爬,像是见了恶鬼,惊慌失措:“二百年前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以灵肉祭天地了吗?怎么,怎么……”
“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或是天道觉得我命不该绝,二百年前高抬贵手,留了我一条命来。江前辈,怎么了,看见我还活着,你为何如此害怕?”序临笑的冷极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很过自己,他恨自己优柔寡断,恨自己执拗懦弱——为何时至今日才认回身份?
若是早些将身份公之于众,那些明枪暗箭是不是就直接冲着他来了?唐沛凝何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再者,就算她的命格遭人觊觎,序临这身份和修为在这摆着,是不是也能让牛鬼蛇神望而却步?
段月白站在序临身边,理解他的恨,也大略能明白他在懊悔什么,知道他现下满脑子都是复仇,根本劝不动,所以干脆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好在他真要堕入深渊之时,紧紧拉住他。
江陌寻看着序临的眉心,又看看段月白,目光在这二者之间来回移动,突然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让人听起来凉飕飕的:“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苍杪,你不也是费尽心机为徒弟改命,你又与我又和分别!”
还不等序临问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江陌寻又蓦地止住笑,阴恻恻地说:“什么好命,再好的命格让别人拿走,也只剩下一半的好了!”
“你什么意思?”序临追问。
“换命之法既为禁术,就定有反噬。换来的命虽好,可维持时间却不如在正主身上时间长……譬如好命人可享八十年命格,换命之后便只剩四十年好命可活,再怎么也只能顶一阵子罢了。什么好命,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唐沛凝灵脉都是苍杪使了办法才打通的,就她,能有什么好命!”江陌寻似乎彻底疯了,破罐破摔地骂起唐沛凝来。
他一双眼睛像是要滴血一样,死死盯着序临,明目张胆地挑衅。
段月白以为序临怒极之时,会杀了江陌寻祭剑,可没想到,序临竟然出乎意料地冷静,他面无表情,看江陌寻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毫无用处的垃圾:“你无非是心有愧疚,一心求死。我偏不如你的意,凭什么我的柔兆上要沾上你的脏血?江前辈,钰珠今后到底是个什么下场,还得劳烦您亲自看着才行。”
他语气平静,甚至有些温柔,可就是让人毛骨悚然。
段月白担心这样下去他会出事,开口道:“序临师兄,我们是不是得先找到钰珠?星陨阵我会,只需要一件沾染过钰珠气息的旧物。”
没等来序临回话,却等来了序临凌空吐出的一口血——
不知为何,序临元神不停颤抖,念多少遍清心咒也没有用。他从指尖开始,每一寸皮肤、每一寸内脏都开始剧烈疼痛,血管之中的每一滴鲜血都在猛烈燃烧!
的元神在丹田之处结成一颗金丹,像是要带着他的魂魄破体而出似的,再被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一点点抽离……
如此突发状况,云夙鸢都上赶着帮忙弄了个不太结实的结界,抵挡了片刻,可段月白竟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当年序临死在他们面前时的景象,像是心中一直有一根紧绷的弦断了,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上次……上次是因为师父赠予的一滴凤凰血,在序临即将魂飞魄散之时流留下了一片魂魄与元神。
段月白用了妖典、养了妖蛊,把宋序临的魂魄放在莫愁湖底养了两百年,每天一滴心头血地养着,以凤凰涅槃之力帮序临重塑了肉身。
那这次呢?
若是序临这次又面临的同样的境遇,他还能怎么救?
这次他们已经没有苍杪留下来保命的凤凰血了。
他还能怎么救?
正当段月白慌神之时,序临掐了个决,有微光在天际闪了闪,“嗖”的一声,柔兆便落在序临身旁,深深扎进地里,从剑体开始,往外悠悠荡出一圈金光,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序临的元神瞬间定了,魂魄也逐渐归体,他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序临师兄,你没事吧……”段月白这才问道,他把颤抖的双手藏在背后,惊觉双手凉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