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作者:阿辞姑娘  录入:10-17

骗钱是小,骗命是大。
别到时候萧如诗代替谢印雪生病了,结果招惹上的邪祟却仍无法驱逐,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如今萧绪林一家约莫是找了其他天师却未能驱邪成功,实在没辙,才再一次求到谢印雪这里。
大概过去了半分钟,明白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的萧绪林终于做好了决定,语气沉重道:“……好。”
“那我明日上午十点过去。”
生意上门,谢印雪答应了,眼下才会和柳不花踏上去往萧家的路。
萧家位于南云北路,住在南云湖边的独立别墅里。
为了表示对谢印雪的尊重,也担心他介怀之前不信任的事,所以萧绪林是亲自到门口等候谢印雪的,不过当他和萧夫人看着谢印雪和柳不花从一辆跟他儿子同款的兰博基尼上下来时,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回过神来后,萧绪林就和萧夫人一起迎了上去,笑着向谢印雪问好:“谢先生,您来了啊。我上回见您,您坐的好像不是这辆车,这车我儿子也有一辆。”
“对,这是我干儿子的车,他今天也陪我过来了。”谢印雪唇边噙着浅笑,缓声徐徐道,“他们都年轻人都喜欢这种车,我们老一辈的就不太喜欢。”
萧绪林望着谢印雪那张看上去比自己儿子还显年轻的脸,又瞅瞅谢印雪身边长相比他还成熟些的“干儿子”,终究没把那句“您今年贵庚”问出口,只说:“您的气色似乎比先前好了不少。”
这句话不是恭维的好听话,而是实话,谢印雪如今脸上虽然仍没什么血色,可双唇却已经渐渐红润,也让旁人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属于活人的鲜活与生机。
而下一秒,柳不花就摆着手面露谦逊,说了句让萧绪林和萧夫人细思极恐的话:“那是因为我干爹这几日成了几笔生意。”
“……那可真是恭喜谢先生了。”萧绪林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勉强。
谢印雪也笑了笑正要说话,眸光略过萧绪林和萧夫人飘向他们身后的别墅时,忽地瞧见三楼窗户处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仿若鲜血染成的红裙,乌顺的头发浓密漆黑,长长的垂在耳侧,五官姣好,面庞却是能比病中的谢印雪还要苍白,好像她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去染身上的红裙了似的,于是谢印雪刚要出口的话语便被抿在了唇间。
萧绪林和萧夫人见谢印雪像是要说话,却到底没出声,只凝目盯着他们身后看,便也转身回头跟着谢印雪瞧了一眼,小心询问:“怎么了,谢先生?”
谢印雪轻抬下巴,指着三楼道:“萧先生,三楼靠左边的那间屋子,是你们家女儿的卧室吗?”
“对。”萧夫人点了点头,“那是我女儿的卧室。”
“你女儿是黑头发吗?”谢印雪才问完,又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这话不对,便改口为,“不,站在窗口那的红裙女人,是你们的女儿萧如诗吗?”
谢印雪这话话音刚落,萧绪林和萧夫人脸色便刷的白了,他俩对视一眼,又再次扭头盯着三楼窗户那看了许久,而后惊惶茫然的转回来,萧夫人悚然颤声道:“谢、谢先生,那里没人啊,而且那间屋子虽然是我女儿的卧室,但她结婚以后就搬出去了,现在回来也已经不睡在那里了,她每晚都睡客厅,要我和她弟弟守在旁边才敢闭眼。”
“哦,原来如此。”谢印雪声音平静,轻描淡写的一句便吓得萧夫人差点瘫倒在地,“那扇窗户里,有个黑色长发的红裙女人一直在盯着我们看,我还以为她是你们女儿呢。”
萧绪林扶着萧夫人,自己也万分害怕,不敢再回头,惶然问谢印雪:“现在她也还在吗?”
谢印雪则盯着三楼窗边,温声道:“还在。”
不仅还在,那女人望着谢印雪眨了眨眼睛,眼眶中便猛地溢出血泪,很快就将脸庞打湿,染出一片骇然的血红——红衣血泪,又在白日里便可现身,明显是厉鬼无疑。
谢印雪垂眸,目光扫过萧家门前的道路,低喃了一句:“奇怪。”
厉鬼不会无故进入活人家院,它只会跟在活人身后避开门神进屋,但如此一来,门口必定会留下鬼血脚印,可萧家门前干干净净的,别说是鬼血脚印,谢印雪连人的脚印都看不到。
于是谢印雪又问:“萧先生,您女儿回来时,是半夜吗?”
“对。”萧绪林回答他道,“是半个月之前她老公凌晨一点送她回来的。”
“凌晨一点,子时啊。”谢印雪轻轻挑眉,“她回来时是什么样子的?”
萧绪林皱眉仔细回忆着,几秒后舒展眉头,告诉谢印雪:“哦,如诗回家那晚,我在窗户那看到她好像也是穿着红裙子,被她老公背进屋的。”
“对对,而且我还记得他们回来时我和老萧已经睡下了,等我们被吵醒后穿好衣服下楼,就见到如诗在客厅和她老公吵架。”萧夫人对谢印雪说,“她老公告诉我们,如诗一路上都想跳车,要不是他把车门锁死了,如诗恐怕就死了。”
谢印雪问:“那如诗说什么了吗?”
“如诗她说……”萧夫人咽了咽口水,觉着自己说这话时浑身鸡皮疙瘩都在蹿起。
——“她说,车里有鬼。”
萧夫人现在回忆起那一晚,仍是心有余悸。
她和萧绪林开灯下楼后,就看到女儿和女婿苏谦都坐在沙发上,不过一人在左,一人在右,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和他们刚结婚时浓情蜜意的样子迥然不同。
萧如诗看到她的那一刹就直接扑了上来,不断抱着她哭喊,嘴里嚷着“有鬼”,把她弟弟都给一块吵醒了。
一大家子人聚在客厅里后,苏谦说萧如诗最近情绪不太对劲,想陪她回家住几天,结果萧如诗却不让,她硬是要苏谦回去,不准他留在这里。
苏谦被她闹得没办法,又有萧夫人和萧绪林劝说,终究还是走了。
当晚,萧夫人为了安慰女儿,就和她一起睡在了萧如诗出嫁前的那间卧室。
结果萧夫人半夜却被冷醒了,她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隐约看到女儿就躺在她身边,但萧如诗面孔却像是融化在黑暗之中,怎么都看不清,而萧如诗露在被子外的半截衣服,则似乎还是她回家时穿的那条红裙,萧夫人用手摸了一下,触感是丝绸特有的滑凉,像是被水浸透了般,隐约还有些湿润。
“如诗,你不是换了睡衣吗?怎么还是穿的这一身?”
萧夫人很奇怪,坐起身打开床边的台灯,可灯亮后她转过身,却发现自己身边竟是空无一人。
那一刻,萧夫人心脏重重的停了一拍,她定下心神,这才发现萧如诗穿着回家后换上的粉色珊瑚绒睡衣,正躺在床另一侧的地板上。
然而她们关灯睡觉之前,萧如诗是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的。
萧夫人抚着心口,下床轻轻拍着萧如诗的肩膀,想把她叫醒:“如诗,你怎么睡在地……”
“啊——!”
谁知萧如诗刚睁开眼睛,便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她比萧夫人还要惊恐:“我怎么还是睡在地上!我怎么还是睡在地上?!”
她重复念着这句话,再次将萧绪林和她弟弟吵醒。
那晚所有人都没再度合眼,天明之后,萧绪林从一位朋友那得知了谢印雪的名字,并和萧夫人一起见了谢印雪一面,只是他们不能接受谢印雪开出的条件,双方便就此告别,直到今日——萧绪林再次联系上了谢印雪,并请他来萧家看看萧如诗。

“我知道了。”谢印雪听完萧夫人的话,点头颔首道,“先带我去瞧瞧您女儿吧。”
“好,谢先生您往这边来。”
萧绪林往旁侧站,给谢印雪让出一条路来:“上次和谢先生您一别之后,我们也找过其他先生来家里看,烧过香,也给如诗戴了护身符,可没两天却又周而复始,甚至变本加厉。”
萧夫人也走在谢印雪身旁,和他说着话:“是啊,苏谦虽然不住在这里,但他也经常过来看如诗,可如诗却总是躲着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了,唉……”
谁料几人刚刚进屋,就听见另外一道惊呼从客厅里传来,那人的声音谢印雪和柳不花还都很熟悉:“你家这么大啊?”
“是的。”回答这人的声音也同样熟。
而那人则继续问:“你车呢?”
“送去修了。”
“也是,方向盘和座位都没了。”
“可不是吗?”至此是重重的一声叹息,“幸好我出来的时候车就在停在马路边上,不然我他妈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交警交代我车的方向盘、刹车和座位都去哪了。”
另一个声音也激昂了起来:“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啊。从秦府别院里面出来后我就回了之前待的商场厕所,但是我那个隔间里的马桶没了!我怕有人以为我在偷马桶赶紧出来,不然碰上保洁或是保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结果你知道吗?”
那人稍微压低了些声音,萧绪林和萧夫人是听不到了,但谢印雪却还是听得很清楚:“出来后我才听说我在的那个商场发生了火灾,烧死好多人,和我待在同一个厕所拉屎的都死了两个,就我因为马桶没了提前跑出来没被烧死。”
“而邪门的是火灾竟然是旁边居民楼失火导致的,火灾蔓延到了商场,陈云她们整个宿舍当时也在那个商场里面逛街,后面的事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猜出来了。”
“……楚丽和严芷都被烧死了?”
“陈云告诉我,楚丽的皮全部被烧焦了,浑身所有□□也都蒸发殆尽,严芷的头则被倒下的柱子砸得稀烂,和游戏里的死法几乎一样。”
那人说到这里,谢印雪和柳不花他们也穿过了玄关,站在客厅门口,而沙发上正在谈话的两人闻言也扭过头来,一人顶着头新潮时髦的奶奶灰发色,另一人带着眼镜满脸浓郁的学生气,不是萧斯宇和吕朔,又能是谁?
“谢印雪?!”
他们两人转头看清谢印雪那张熟悉的苍白面容后都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惊呼。
萧绪林也讶然地望着他,问道:“斯宇,你认识谢先生啊?”
萧斯宇看看谢印雪,又看看柳不花,确定自己不是看花眼后犹豫道:“……算是认识吧?”
萧夫人闻言下意识道:“那你之前还说他是做——”
不过她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但谢印雪却微笑着,替萧夫人说出那个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评语:“做鸭骗钱的。”
萧斯宇:“……”
吕朔很是震惊,他用手肘拐了萧斯宇一下,小声嘀咕道:“萧斯宇,你在秦府别院里一直说我胆大,看不出你才是胆子最大的那一个啊。”
萧斯宇委屈,他要是早知道自己父母想请回家给姐姐萧如诗驱邪的人是谢印雪,他怎么都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啊。
当时他根本没见过谢印雪,只是听到爸爸妈妈在家里讨论,说什么那位先生长得漂亮,不像是个天师,看上去还病恹恹的不怎么靠谱,他才会多嘴随口吐槽了一句:“别又是哪个鸭冒充天师骗咱家钱的吧?”
他会这么说,还不是因为萧如诗以前就被一个小白脸鸭子冒充神棍骗过钱!
结果这句吐槽不知是被他们家保姆还是厨师传了出去,还传到了谢印雪耳中,幸好萧绪林制止的及时才没有更大范围的传播,这也是谢印雪还愿意过来帮他看看女儿的原因之一。
“萧如诗在哪?”
谢印雪似笑非笑睨了萧斯宇和吕朔一眼,看得他们两人毛骨悚然浑身发毛,开始战战惶惶后才挪开了双目,环视一圈客厅问道。
萧绪林早就习惯了儿子隔三差五就带些朋友回家里来,起码今天带的这个头发还是黑色的,就也懒得管他,只问萧斯宇:“你姐姐呢?”
“她和林阿姨在院子里晒太阳。”萧斯宇指着后院道,“说什么屋里阴气太重,有鬼,她待不下去。”
萧绪林想着谢印雪进屋前说的那些话,头疼道:“……是挺重的。”
——或许还真的有鬼。
他们还没走到后院小花园里,就听到了萧如诗惊恐慌张,有些神经质的低语:“林阿姨,有鬼啊……”
“家里有鬼啊!”
“有个女人在那里看着我,就在我卧室那里,你看到了吗?”
“小姐你冷静一点……”林阿姨心疼地抱着躲在她怀里的女人,安慰她道,“窗户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不是让你把三楼的窗帘全部拉上了吗?”萧如诗痛苦又绝望摇着头,“为什么现在又打开了呜呜呜……”
林阿姨闻言也不由皱了下眉,仰头看向三楼,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早上打扫卫生时确实依照萧如诗的意思把窗帘都拉上了,而今天除了她去了三楼以外,没其他人去过三楼了,那为什么……现在三楼萧如诗卧室的窗帘却被拉开了?
谢印雪却径直走到萧如诗面前,启唇温声问她:“萧小姐,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被惊惶萧和恐惧包裹,几乎已经绝望的萧如诗听见这道声音,便怔怔然从林阿姨怀里抬起头,最先映入她眼中的是青年雪青色的衣角,还有他肩头那支银绣梨花。
“……不认识。”萧如诗望着青年清湛的双眸,下意识回答道,“我从没见过她。”
“如诗,这位是谢先生。”萧绪林和萧夫人赶紧上去把起浑身虚软萧如诗,“他是来帮你的。”
自从她出事后,萧家就开始闭门谢客,萧如诗清楚能被请到家里还要称之为“先生”的是什么人,只是……她望着身前这个身形纤细,面容虽精致,双颊却是久病不愈的苍白,似乎比撞邪半个月的她还要孱弱的青年,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驱邪天师”这一身份联系起来。
还有,“谢先生”这个名字很耳熟啊,萧如诗看向站在花园门口的萧斯宇,疑惑道:“阿宇,这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
“姐!”萧斯宇睁大眼睛,疾步冲上来捂她的嘴,“你快先和谢先生说说你的事吧。”
萧如诗也登时反应过来这些话可不能在谢印雪面前说,赶紧咽回肚里,她舔了舔干燥的双唇,努力忽视那道自三楼落在她身上的阴冷目光,颤声道:“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当时清明节,我和我老公回了一趟他老家……”
萧如诗和她老公苏谦是今年年初结的婚。
萧、苏两家门当户对,这场婚姻双方家长都十分满意,他们两人感情也不错,算不上爱得死去活来,但都还是很喜欢彼此。
而结了婚之后,萧如诗和苏谦都是住在自己买的婚房里,没去双方父母家里住过。
直到上个月清明节,萧如诗陪苏谦去他老家为先祖们扫墓,并在老家住了半个月,而怪事,就是从那时发生的——
苏家老宅是一座有些年头的民国洋房,这种洋房保养维护起来十分麻烦,所以房里总像是墙壁有缝似的,时不时就从哪冒出一缕阴风,卷走人身上所有的温度,偏偏他们去老宅那时正巧碰上老宅翻新,地上的瓷砖木板全被撬开,只铺着一层硬冷的水泥,人走在上面还会发出沙沙的摩挲声,将老宅里的温度拉得更低。
所以萧如诗刚踏进老宅就觉得身上冷得发毛,不过她认为可能是乡下温度比城里要低些,并未深想。
又因为她路上晕车,于是才到老宅就去苏家人在二楼给他们俩准备的屋子里睡下了。
可睡到一半,萧如诗忽然被一种声音给弄醒了:那是一种脚底与地面接触走动时的声音,比步声轻,却反而要更加清晰。
就好像有人正在水泥地上走路似的。
萧如诗猛地睁开眼睛,没在屋里头看到人影,却被屋子里的昏暗吓了一跳。
这座洋房在清明的阴雨天气中本就显得十分昏暗,也许她一觉睡到了下午,天色便愈发阴沉,屋子里拉了窗帘又没亮灯,所以哪怕太阳还没彻底落山,屋里也如同深夜一样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萧如诗摁亮床头灯后环视一圈屋子,发现老公并不在卧房里,便掀开被子跳下床想去楼下寻他,只是走着走着萧如诗就发现那种沙沙声又来了,她停下脚步,沙沙声也随之消失。
是自己发出的吗?
萧如诗看向自己的双腿,试着走了两步,倒的确有沙沙的摩挲声,
然而萧如诗的心脏却并未放松,反而提得更高了,因为她感觉伴随自己出现的沙沙声不像是自她脚下传出的,而是……来源于她的身后。
像是有个人如影随形跟在她背后,转身她看不到那个人,却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萧如诗把这件事和苏谦说了,苏谦只道可能是萧如诗坐车太久累过头了,他们今晚早点休息,第二天应该就好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萧如诗后面几天就没再听到这种声音了。
但是第七天晚上,在萧如诗和苏谦睡下后,她却又在半夜被这种声音吵醒。

“沙……沙……”
窸窸窣窣的摩挲声一阵阵传入萧如诗耳中,使她变得逐渐清醒,也让她得以肯定——此刻屋子里的确有个人在慢慢走。
从门口进来,走到窗户边上,又再从窗户缓缓走向床边。
当脚步声在床边停住时,萧如诗的心跳也几乎跟着停住了,她颤抖着睁开眼睛,眼前虽是一片浓郁的黑暗,不过却也能瞧清屋里家具的大致轮廓。
所以萧如诗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右手边,脚步声就是在这里停住了,不过幸好,这里并没有“人”。
稍稍松了一口,萧如诗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虚汗,睡衣凉凉湿湿的贴在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便想起来换身干衣服,但床头灯在苏谦那个方向,于是萧如诗转身面朝里侧,对着那道人影约的轮廓唤苏谦道:“老公,帮我开下灯。”
床另一旁静悄悄的,萧如诗以为他没听见,张唇想再喊一声时忽地发现了不对——太安静了。
如果苏谦真的躺在她身旁,那么她起码应该能听见他的呼吸才对,可是萧如诗什么都听不见,而人影轮廓却还在,她浑身冷得厉害,也不知是这座老洋房本身便偏低的室温,还是她周围有别的冷源而导致的。
萧如诗将手贴在床单上缓缓朝床的另一边摸去,想确认她身侧到底有没有躺着人,终于,她的手碰到了阻碍物,那是一个人的身体。
“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不应我啊?”
萧如诗一边委屈小声的抱怨着,一边抬手握着那人的手臂晃了晃。
谁知刚摸到那条手臂的刹那,萧如诗就有种强烈的退缩感,她想把手收回来,因为那人的身体冷得厉害,她觉得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块僵硬的冰。
“……老公?”
萧如诗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下一瞬,苏谦终于给了她回应:“啊?如诗,我起来上了个厕所,你是要开灯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清晰,可偏偏他的声音,是从洗手间那边传来的。
苏谦根本就不在床上!
萧如诗瞪大眼睛,手指比思维更快的松开,然而那双手臂却也跟着动了,它抬手一把抓住了萧如诗的手腕,五指冷得能冻掉人一块皮。
“啊啊——!”
萧如诗发出一声凄厉又尖锐的惨叫,把苏谦也给吓到了,他赶紧打开屋里的灯朝大床看去,然后无奈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睡在地上?”
明亮的灯光笼罩在萧如诗身上,却抓不回她被惊散的神魂,她望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很明显是人类手指留下的抓痕。
苏谦也从洗手间走了过来,俯身抱住她,以为萧如诗那声惨叫是她掉下床的痛呼:“怎么了?是掉下来了吗?”
“……可我根本不是自己掉下床的。”
说到这里,萧如诗几乎泣不成声,她用纸巾摁着面颊,向谢印雪哭道:“那一晚只是开始,从那以后,我每天醒来都是睡在床底。”
谢印雪垂眸,微微思忖几秒后又问:“只是睡在床底吗?”
“对,后面回家以后也是这样。”萧如诗含着泪点头,“而且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直到……直到有天晚上,她把我晃醒,和我说我在抢她的床睡!”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萧如诗的眼神逐渐涣散,整个眼瞳都被恐惧的情绪所占满——
她从苏家老宅回来后就一直失眠,不靠药物几乎无法入睡,那天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可是没睡多久她就再次被冻醒,好像她睡的不是温暖的被窝,而是寒冷的坟墓,她被人晃着睁开眼睛,一抬眸就看见自己身边躺着个红衣黑发的女人,望见她睁开双目,女人望着她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就开始流下血泪,朝她伸出双手,幽怨的哭道:“我好冷……你别和我抢床睡……”
萧如诗连滚带爬跑出卧室,却发现自己身上原先穿的蓝丝长裙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骇目的鲜红,清楚的告诉萧如诗这不是梦。
那一晚,萧如诗终于崩溃了,让保姆打电话将还没下班回家的苏谦喊回来开车送她回萧家,可路上那个红衣女鬼却形影相随的跟着他们,萧如诗坐上车后,也能看到那女人从座位底下探出头和双手,握着她的脚踝乞求萧如诗不要再和她抢床睡了,哪怕萧如诗回到了萧家,也未能停止。
听完萧如诗的叙述后,最先惊愕开口的反倒是萧夫人,她惊恐地望着萧如诗问:“……如诗,那一晚不是阿谦背你回来的吗?”
“妈,你在说什么?”萧如诗怔了怔,“那一晚阿谦他没有背我回来,他刚把车停住,我就自己跑进我们家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天晚上苏谦背在背后跑进萧家的红衣女人……又是什么东西?
“……哦,那是我记错了。”萧夫人顿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得用假话安慰女儿,怕说了实话萧如诗更无法接受。
现在想想他们夫妻俩真是关心则乱,只忙着去看萧如诗的情况,却忽略了那晚的违和——苏谦背着那个女人跑进屋子时步履如飞,根本就不像是背着个成年女人的样子。
萧绪林也满脸郁色,面朝谢印雪脊背颓然地弯着,无奈道:“谢先生,您看我女儿这种情况,您有办法吗?”
谢印雪轻轻摇了摇头:“撞邪很好解决,难的是知道为什么会撞邪。”
萧如诗见他摇头还以为谢印雪是在说自己没救了,眼眶一热正要哭泣,却听到谢印雪望着她,又问:“冒昧问一句,萧小姐,你老公和你是头婚吗?”
“肯定是头婚啊。”说话的人是萧斯宇,“我们家怎么可能让我姐嫁个二婚的男人?”
谢印雪闻言却转过身,抬眸望着三楼那个红衣女人道:“《增广贤文》中有道:‘一日夫妻,百世姻缘,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萧小姐,夫妻才能共枕眠,她若是和你说你抢了她的床睡,那么她和你丈夫苏谦,必然曾是一对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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