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作者:阿辞姑娘  录入:10-17

民间有种说法:命是不能轻易算的。
一旦算了,卦象就会应验——无论是好是坏。
故算卦算命,都不能算得太全太细。
沈秋戟给自己算命,都只敢算小范围的事。
就拿他算刮刮乐能不能中奖那件事来说,其实他算的卦象好或坏都没关系,因为只要他不买刮刮乐,那这个卦象准不准对他都没有影响。
谢印雪如果是要算他下周能不能遇到个漂亮女生这种桃花运的事,沈秋戟不会不给他算。偏偏谢印雪要算的是“姻缘”,这范围太大了。
更何况谢印雪入玄门时领的是孤命,他的姻缘陈玉清也早就给他算过了。
那时陈玉清算出的卦,是地火明夷卦。
这一卦日入地中,光明被伤,为落阳之相。①
陈玉清和沈秋戟不一样,他的卦从不出错。
在他看来,飞鸿踏雪,雪有印痕。
世人的心,就像深冬刚停落雪的地面,原是坦坦的一片白,可倘若有人宁愿冒着刺骨严寒,冻得瑟瑟缩缩仍执意要上去走一回,那纵有一日他离开了那人心尖,雪面上留下的印痕也不会消失。
而明夷见伤,乃凶卦。
卦象一出,陈玉清便知谢印雪此生若不能断欲忘情、无爱无恨,他朝动心,必遭劫难。
为此,陈玉清才给原叫做沈秋霖的谢印雪,重新取了“印雪”二字为名,告诫他时时刻刻都不能忘记印雪鉴心,莫要留痕。
“师父,您如果是想考查下我功课学的怎么样,我可以为您算别的。”沈秋戟紧盯着谢印雪,重声强调,“除了姻缘,什么都行。”
青年却叹了口气,抬腕把铜钱一收:“你算的不准,还是别算了。这门课你也别学了,对你来说太难。”
沈秋戟:“……”
行,今天要被气得吃不下晚饭的人换成他了。
看到小徒弟吃瘪,谢印雪还挺高兴,含笑道:“怎么今日一放学就过来找我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沈秋戟默了片刻,说:“今天老师讲我们这周五要去枫叶公园秋游,所以我想问问您,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成功把谢印雪愁住了。
既是去公园秋游,那肯定少不了野餐环节。
普通小孩的秋游野餐很简单,由家长带着去超市买些好吃的零食,等到秋游野餐环节拿出来和其他同学分着吃掉就行了。
但沈秋戟不行。
他是“贫”命,身上带不了太多值钱的东西。
零食可能不值钱,可它属于食物。能携带着一背包食物吃饱的人,会和“贫”字挂钩吗?因此他要是真背了一书包零食去秋游,那到枫叶公园后想都不用想,他书包里的零食绝对会不翼而飞,连影都见不着。
关键的事还不止这一件。
要知道秋游期间小朋友的受欢迎程度,往往和他带的零食数量成正比——零食带的越多,越受欢迎;零食带的少了,就容易被冷落。
毕竟带过去的零食都是要分享的呀,你零食那么少,谁带你玩呢?
小孩子又不像大人会掩饰情绪,常常把喜恶直接挂在脸上,表现的十分明显。假如沈秋戟什么零食都不带直接去秋游,那野餐时必然没几个小朋友愿意和他玩啊。
甚至在背后说难听话,孤立他都是有可能的。
并且……也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谢印雪不想再次看到这种情况重现,他蹙起眉,抿了抿唇道:“你先去写作业吧,这件事我和你不花哥哥会替你想好办法的。”
“嗯,多谢师父。”
沈秋戟起身,敬声谢过谢印雪后就背着书包走了。
那边在沈秋戟房间走廊处等消息的柳不花见他回来,赶紧逮住人询话:“怎么样?阿戟,你问出些名堂没有?”
沈秋戟没问,可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谁会无缘无故向卦求问姻缘呢?
动心之人才会。
他问柳不花说:“师父他最近是喜欢上了什么人吗?”
柳不花沉思几秒,答道:“那可太多了。”
沈秋戟:“?”
柳不花说:“长得漂亮的他都喜欢啊。”
全都想收做干儿子,放到明月崖来热闹热闹。
沈秋戟:“……”
他问的是这种喜欢吗?
柳不花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
柳不花显然还是听得懂的,他说:“不过倒是有个人,他不漂亮,脾气不好,偶尔瞧着比咱们山上的雪还冷漠,经常说些骚咳咳……怪的不得了的浑话,但你师父,好像还……蛮喜欢他的吧。”
只是最后的“吧”字,浸满了犹疑的情绪,表明柳不花也无法确定谢印雪的心思。
“怎么可能呢?”沈秋戟眉尾一挑,“别的不提,谁不喜欢漂亮的人?我以后找对象肯定也找漂亮的,他不漂亮师父喜欢他什么?”
柳不花无奈摊手:“那就没了。”
沈秋戟大胆断言:“师父肯定不喜欢他。”
柳不花垂眸:“……希望如此。”
陈玉清自己的姻缘卦和谢印雪一样,都是地火明夷卦。
他一个“孤”命之人,到头来却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死去,很多时候柳不花都会想,这是不是他自己也动心了的缘故。
那谢印雪若是动心,应了卦象,他又会遇上什么劫呢?
谢印雪觉得他现在面临的最大劫难,就是要怎么帮小徒弟准备周五秋游的野餐零食。
他苦思了一天一夜,都没能拿定主意。
柳不花帮他一起想办法:“给他在纸上多画点零食,到时候要吃什么拿什么就行了。”
“不成。”谢印雪当即摇头,“你忘了吗?上次春游阿戟就是这样去的,结果他们班上有个小孩太皮,擅自将他书包打开了,其他学生见到他什么零食都没带,就带了本零食画册,全都不和他玩了,阿戟回来后就在房间哭得稀里哗啦……”
正埋头吃饭的沈秋戟闻言立马抻长脖子喊道:“放屁,老子没哭!”
柳不花给他这反应作了评价:“他急了。”
唯有陈妈提供了靠谱建议:“不如我多做些手工糕点,做成小孩子们都喜欢的样式,装在食盒里让阿戟带着去吧?”
“只能这样了。”柳不花长长叹了口气,“可我觉得还是……玄。”
“两种都准备上吧,零食画册你背着,糕点食盒也带上。”谢印雪一锤定音,“画册我今晚画,明早拿给你。”
沈秋戟还是很孝顺师父的。
他清楚这一年来谢印雪的身体几乎已是油尽灯枯,每次耗力使用奇门道法,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便婉拒说:“您身体不好,我自己画就行了。”
谢印雪爱怜地摸摸小徒弟脑袋,也委婉道:“无事,几幅画而已,你画的……不太好看,师父画的漂亮些。”
沈秋戟:“……”
没直接讲丑,还真是照顾了他情绪的说法。
但实际上沈秋戟根本不在乎带去的糕点零食好不好看,能不能叫人食欲大振,可不可以哄来其他小朋友找他玩,哪怕不带他都觉得没事。
反正他和那些小孩玩不到一块,他们也不喜欢和自己一起玩。
然而当他看到谢印雪、柳不花和陈妈三人都万分在意自己明天一场小小的秋游时,这些话,他就一句都说不出口了,还使得他对本不期待的明天也有了点微小的憧憬。
可惜大部分人的憧憬,经常会被现实击溃。
第二天柳不花送沈秋戟去学校找老师和同学汇合前,想帮他检查下糕点食盒还在不在,结果拉开书包拉链一看:食盒还在,糕点全没了。
它们消失的离奇,说是被老鼠偷吃了吧,盒子是密封的又没破洞;说是闹鬼了吧,那还不如说是沈秋戟半夜肚子饿,自己全吃光了
“……干爹,这?”柳不花满脸错愕地看向谢印雪,“阿戟这还没到枫叶公园呢。”
谢印雪目光垂落凝望着食盒,血色浅淡的唇瓣却抿着一言不发。
沈秋戟看着青年入冬后就越发单薄的身体,怕他在大门吹了风又生病,立刻掏出书包里的一小本画册晃晃说:“没事,师父帮我画的零食画册还在,我想吃什么撕下这页纸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撕了页画有原味芝士球的画纸,那张纸离了画册,到他手里时就变成了一包原味芝士球,而剩下的画册中,还有譬如包浆曲奇、巧克力星球杯、冰淇淋棉花糖等等零食,甚至连图案简单能吃能玩的椪糖都有,是谢印雪特地准备,好能让沈秋戟拿来增进与其他同学感情用的。
谢印雪自己小时候没吃更没玩过这些零食,他身体太差,一年少有几日能够下床,吃了杂七杂八的零食会很难受。
长大后他不在那个年纪了,也不会主动寻此类小孩子喜欢的零食来吃,结果如今他却为沈秋戟画了整整一册。
沈秋戟不知道谢印雪昨晚画这些画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参照物临摹,他只知道谢印雪大概是希望自己今天出去秋游能玩得开心。
“我今天把书包背在前面。”所以沈秋戟把书包改了个方向,背在身前说,“有人要想再来拉我书包,我就揍他。”
谢印雪笑了下:“那你要被叫家长的。”
他俯身帮小徒弟整理着乱掉的衣领,像每个家长爱护自家小孩一样关心叮嘱道:“去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别横穿马路,别打其他小朋友。”
沈秋戟敷衍地“嗯”两声:“枫叶公园那边的枫叶应该都红了,我回来的时候给您带一片做书签。”
谢印雪弯唇:“好。”
沈秋戟拉开车门坐上去,又降下车窗朝谢印雪挥手:“我要走了,您快些回去休息吧。”
谢印雪点点头,目送沈秋戟和柳不花乘坐的车辆驶远后方转身往回走。
一滴滴猩热的液体随着他的步子砸落在地,颜色浓烈过深秋的红枫,没走出几米,谢印雪便需要扶着路旁的梨树才能稳住身形。
难以言述的巨大痛苦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肆意翻搅,谢印雪却觉得心中哀恸较之更令他难捱,偏偏他连想睡去昏去,短暂地从这些痛楚中逃离片刻都不能。
他一闭上双眼,就想起当年沈家人跪在将死的他的病榻前,听他们叩求陈玉清——
“玉清,把你的命续给阿雪吧……”
“他不能死啊……”
“他若死了,沈家就再不会出第二个他了……”
所以死去的人,就成了陈玉清。
陈玉清曾说过他天赋极高,奇门之中无出其右,非有踔绝之能,不相逾越。②
但唯独卜卦一项,谢印雪始终都无法比肩陈玉清。
他会那么多奇门道法也没用,以他这副病躯,能使得出来的有几招?
这样没用的他,能做得最好的事就是活着。
况且现今他受的这些痛苦,根本不及他看着陈玉清死时的万分之一,更不及同门师祖们所受苦难之丝毫。
他如果死了,下一个痛苦的人就是沈秋戟。
沈秋戟之后,还有不知多少个姓沈亦或是改了姓的沈家人,倒不如让一切在他这里就停住——他不像陈玉清,从生到死都是个护着徒弟的好师父,他这个师父能为沈秋戟做的,仅有这么多。
“孤星入命,六亲无缘,至死孑然一身……”
谢印雪念着陈玉清当年给他批的命格,低低笑道:“师父,您没告诉我,我若不死,又当如何?”
“您肯定算出来了,只是您不肯说。”
“我不如您……弟子昨日卜了千卦,虽无一卦算出结果,不过我会知道的。”
锁长生还剩五关。
待过完这五关,得到长生之时,他就能知晓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周易》
②出自《汉书·孔光传》
沈徒弟:我师父到底喜欢他什么?
柳不花:喜欢他骚的不得了。
npc:?

柳不花都不明白他怎么又病了。
虽然他们在饿鬼道副本中没和任何参与者达成交易,可前几回副本成了那么多笔生意,按理来说应该是足够让谢印雪身体好些,安稳撑到过年的,反正距离元旦也就只剩两个多月时间。
谁知柳不花把沈秋戟送去学校后再回来一看,谢印雪就在明月崖院子里躺着了——青年连自己的房间都走不回去,倒在梨花树下身体冰冷,气息近无。
而这一躺,便是整整两天。
若非柳不花知道他们一旦成为了“锁长生”的参与者,就只会死在副本中,不然他都要被吓得跟谢印雪一块躺着了。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依旧很担心谢印雪。
沈秋戟就更不用说了。
他以为谢印雪这次生病,是给自己画那本零食画册画病的。
所以当他听见谢印雪醒来后第一句话竟是问他那天秋游过的如何时,瞬间就红了眼眶,答道:那天“我玩的很好,您不必为我忧心。”
谢印雪在柳不花的搀扶下缓缓坐直上半身,看到沈秋戟的模样哪还里不知道他是误会了,无奈叹了口气说:“我这次病,不是因为那本画册。”
柳不花讶然:“不是画册的缘故吗?”
沈秋戟同样面露不解。
谢印雪对上他们不信的眼神,眉尾轻抬道:“区区一本画册。”
区区一本画册,不至于叫谢印雪这样。那他又偷偷干了什么事呢?
柳不花和沈秋戟对视一眼,想问又不好问。
谢印雪就是这点脾气怪,他不愿说的事,你哪怕拿把刀架在他脖颈上,他都不会张口讲半个字。
不过现在人醒了就好,其余事倒也没必要深究。
“您两天没吃饭了,我去给您拿点粥过来。”
柳不花说完就起身出门要去给谢印雪端粥。
沈秋戟则还杵在原地,犹豫着自己是要也跟着离开别打扰谢印雪休息,还是留下来陪他说会儿话。
思索间,谢印雪却已经为他做好了决定。
“阿戟,过来——”因着多日未说话,青年的嗓音略有些低哑,“和师父详细说说你秋游那天都玩了什么吧。”
这是怕他报喜不报忧吗?但他还真没受委屈。
沈秋戟回忆着周五那天的事,如实道:“秋游那天,老师带我们在枫叶公园里转了一圈,就让我们在草地上开始野餐自由活动了,而您给我准备的零食册一张都没用上,段文骞求着我和他搭伙野餐,把他零食都给我吃了。”
段文骞就是上次春游时淘气捣蛋,从身后偷偷把沈秋戟的书包拉开,然后向全班同学大笑说沈秋戟是个穷光蛋,什么零食都没带,只带了本丑画册的小男孩。
闻言,这回惊讶的人变成谢印雪了:“……他怎么?”
提起这茬,沈秋戟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因为他被全班同学孤立了。”
段文骞这孩子是真的顽皮,完全可以用人嫌狗憎来形容,素日里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喜欢在班上耀武扬威欺负小朋友,老师教训他,他又会回家找家长告状,让家长到学校找老师麻烦,以至于老师有时都拿他没办法。
前面都说了小孩子的喜恶表现的会很直白,他一直这么讨嫌,渐渐的,班上就没小朋友愿意继续跟他一块玩了——花钱用零食收买跟班都不行的那种。
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到底招人恨到什么地步,叫酷爱零食的小朋友都能忍受住诱惑,抵死不肯跟他玩。
当然,这种孤立平时也就算了,毕竟大家都在学校,上课时间多过玩耍时间。可出去秋游其他小朋友都有朋友能够聚餐,被孤立的段文骞即使带了两大包零食,也没人想和他坐在一块餐布上,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段文骞觉得自己又委屈又丢脸。
他不想一个人野餐。
问题是班上其他小朋友是宁愿自己一个人野餐,都不想和他作伴。
最后,段文骞盯上了“家境贫寒”的沈秋戟。
这次秋游他没去拉沈秋戟的书包拉链,不过在段文骞看来,沈秋戟这回肯定也没带什么零食,因为都没几个同学邀请他加入野餐小队伍。
那自己有那么多零食,沈秋戟肯定会同意和他一块野餐的。
段文骞不知道的是,实际上早就有同学邀请过沈秋戟了,只是沈秋戟想一个人清净点,就没答应,和他这种因为讨人厌才被孤立的人完全不一样。
因此当段文骞听到沈秋戟毫不犹豫拒绝了自己的组队“邀请”时,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小孩子的泪腺本就发达,段文骞见同学们成双成群,欢声笑语,唯独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受不了这等委屈“嗷”了一嗓子就开始哭。
结果旁边他暗恋的小女生娜娜还不耐烦道:“段文骞,你好吵呀,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哭?你打扰到我们了。”
什么叫绝望?
对于六岁的段文骞来说,这就叫绝望。
他抽噎着抹了一把眼泪,再环顾四周,发现沈秋戟居然从包里又掏出了一本零食画册,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冲过去,扒着沈秋戟的腿涕泗横流:“呜呜呜沈秋戟……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求求你和我一起野餐吧,我的零食全给你吃!”
可惜沈秋戟心硬如石,眼泪对他没有丝毫作用,段文骞今天就是在他面前哭瞎,他也能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不了。”
段文骞人调皮学习还不错,都会用成语了,指着沈秋戟的零食画册道:“可你都吃不起饭,只能画饼充饥了。”
沈秋戟无情冷笑:“那爹也不和你一块野餐。”
“爸爸!”段文骞能屈能伸,竟顺着沈秋戟的话又是示弱,又是利诱,“我给你钱!”
沈秋戟沉默了数秒,终究还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你给多少?”
段文骞摸摸自己装零花钱的口袋,伸出一根手指,试探道:“……一百块?”
沈秋戟不屑:“爬爬爬。”
段文骞咬牙:“那……三百块?”
沈秋戟沉吟:“唔……”
段文骞见有的商量,狠心到底,把兜里的零花钱都掏出来了:“五百块!呜呜……这是我全部零花钱了……”
“行吧。”沈秋戟拿走段文骞“上供”的钱,勉为其难答应了,还如同恶霸一样扯过他的书包道,“你都带了些什么零食,拿来爹瞧瞧。”
可怜段文骞没了全部零花钱不说,还得伺候着沈秋戟吃他自己的零食,但好歹还是有了个伙伴一起野餐。
谢印雪听完他的讲述,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五百块钱呢?”
沈秋戟表情扭曲:“……我刚揣进兜,十分钟后就不见了。”
谢印雪:“……”
师徒俩齐齐叹了口气。
沈秋戟忽地想起了什么,又补充说道:“哦,后面他继父来接他回家,还顺带捎了我一程,并请我吃了午饭。他继父还给我们拍了一张合影,我去拿给您看。”
那天柳不花回来后看到谢印雪晕倒了急得团团转,就未注意看时间,等过了点才想起他还没去接沈秋戟放学回家。
而段文骞这边见沈秋戟没家长来接,只能一个人走到公交站台那等公交车,就念着两人的“野餐情谊”善心大发,就让自己继父送他回家。
明月崖地方偏远,沈秋戟算了算让段文骞送他一段路,可以省下三块六毛钱的公交车换乘费后便欣然同意了。
并且段文骞的继父人好像还挺不错,不仅送了他,还说快中午了请他们吃顿大餐。
沈秋戟再一算,好家伙,这又能省下一顿饭钱,就光速点头了。
段文骞继父也不吝啬,请他们吃的是海鲜大餐,除了饭店的位置有些偏远以外别的都很完美,末了还用拍立得在海鲜饭店的后山花园那给他和段文骞拍了两张照片,一个人一张说是留个纪念。
于是沈秋戟觉得这回秋游,他玩的还确实挺开心的——敲了段文骞五百块,能不高兴吗?即便那五百块眨眼就没了,但好歹曾经拥有过。
沈秋戟清楚自己穷命入骨,不奢求太多。
谢印雪也感到很欣慰:沈秋戟小小年纪就知道开源节流,以后肯定饿不死自己,他也能安心些了。
但等沈秋戟拿来那张他和段文骞的合影时,谢印雪一看照片,双眉就深深蹙了起来。
沈秋戟注意到他神色不对,问道:“师父,怎么了?”
谢印雪轻喃:“这张照片……”
“照片有问题吗?”
沈秋戟凑过去看了一眼,觉得这张照片照的挺好的呀。虽然照片上他和段文骞都没有笑。
照片中,他和段文骞并排站立,两人之间隔了半条手臂的距离,沈秋戟是不爱笑,段文骞是笑不出来,因为沈秋戟连吃带拿,刚把他剩下的零食全给打包了,什么都不给他留,他没哭就已经很坚强了。
谢印雪见沈秋戟实在看不出猫腻,就指着他们身后山上的一块褐色的小土包道:“这里,看出什么了吗?”
说到山上的土包,你最容易联想到的东西是什么?
沈秋戟联想到的东西,是坟。
事实上,谢印雪给出的答案也是这个,他说:“这是一处无碑坟。”
不是所有的坟墓都有墓碑,有些荒坟、或无人知晓的野坟就是没有墓碑的。
如果坟头再长满野草,又不细看,恐怕行人走近了都不一定能认出那是座坟,更何况在沈秋戟和段文骞的合影中,它就是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和周围的土地几乎融为一起,没有任何明显的异样,沈秋戟一开始看不出它是坟很正常。
作者有话说:
沈秋戟:没办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故沈秋戟一开始没察觉到这个小土包的特殊之处也属正常。
他不由敬佩道:“师父,您一眼就看出了它是座坟,真厉害。”
“其实我本来也看不出。”谢印雪笑了笑,低着眼睛谦虚温柔道,“不过你们这张照片把墓主也一起拍进去了,我就看到了。”
沈秋戟:“?”
把墓主也给拍进照片里了,这是指,这张合影除了他和段文骞以外,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吗?
沈秋戟皱眉问:“照片里有鬼?”
谢印雪道:“对啊。”
沈秋戟:“……”
辛亏沈秋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也不怕鬼,否则听到这种话他还不得被吓哭?比如段文骞就铁定会哭。
“周一去看看你那同学怎么样吧。”谢印雪把照片还给沈秋戟,“一般给小孩子拍照时把坟也给拍进去了话不太好,大概会病几天,何况你们这连墓主都拍到了。”
民间有传言: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天眼未关,可能会看到一些脏东西,因此容易被邪祟缠身。而相机这种东西,历来就有几率拍到人用肉眼无法看见的事物,沈秋戟他们这张照片还将坟和墓主都拍齐全了,简直是叠满了Buff,想不撞邪都难。
倘若仅有沈秋戟一个人撞邪,谢印雪会很高兴,但稚子无辜,还牵扯进了其他小孩子的话,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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