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狗男男,赶紧地吧!搞定了他好交差。
想到这,封离一夹马腹,马儿如离箭之弦冲了出去。
“快走,我们去猎场咯!”
大禹国位于南方,与弓马立国的北梁不同,帝王对畋猎的重视也比不上北梁。
北梁秋狩,常陈兵边境,精兵上阵以震慑邻国。而南禹的秋狩,更像是王公贵族们的游戏。
皇家猎场建在京郊,封离和周昭宁到时已有很多人到了,世家子弟中活跃的几人已自发组织起了箭术比拼,贵女们围着在看。
摄政王所到之处,自是人群焦点,封离本来只是跟着混的,这次却不同以往。大概他那日的箫声令人印象太深,华仪殿中比剑演武的世家子弟里,有人还记得当日皇帝钦点他来秋狩一事。
卫国公家的小公子程寅最是率真,一见到他便第一个喊上了:“七殿下也带了弓,比箭吗?”
封离还在马上本就引人瞩目,他一喊,顿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弓。不看还好,这一看,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带的弓竟是一对。
世家子弟们竞相观看宝弓,女眷们则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眼睛也是盯住两人不放。
明明多大胆的举动都有过,也不是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得恩爱,可被这么看着,封离却觉得手里那把弓像是发了热生了刺,烫破了他的掌心。
他匆匆下马,本不想参与世家子弟们的比拼,这会却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跑了过去。
“来来来,怎么比?”
“五十步外,每人三箭,谁的准头最高谁赢。”
“行。”封离应得干脆。
程寅不过十五岁,却很有风度,当即说:“那七殿下先请。”
他们过去从没和封离一块玩过,不知道他的水平,但是看身板也不像是高手。程寅想着,若是他们先,射得太好便给七殿下太大压力,箭术不能让,顺序却应该让。
封离被让了先也不推辞,他生性洒脱,这点小事并不放在心上。
这时周昭宁也下马而来,站在人群前看着他。封离本不紧张,余光一下瞥到他,手里握着这张弓,他突然紧张了起来。
大概是这弓不仅是长得像,而且真的是周昭宁用过的吧……他少年时练习箭术,恐怕也是日日拉开这弓,磨出一手茧子。这种隐秘又大胆的联系,让他心弦颤动。
封离手一抖,箭离弦,众人目光随箭而去,可以说这一箭是万众期待也不为过。
然后这箭就……脱了靶。
封离:“……”该死的周昭宁,坏他心境。
他也真是,不就是一把弓,他当年也不是没用过别人的弓!他……他前段时间还用过周昭宁的佩剑呢。
他心里劝解着自己,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那剑他只是用一下便还了,而这弓,周昭宁给了他,还带着另一把与他并骑,招摇过市。
封离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丛生的杂念。
周昭宁一直在看他,就见他阖目沉思后再睁眼,周身气势全变了。原本那点生涩紧绷全然褪去,那目光之中的坚毅,仿若身经百战的大将,带着一种只要拉弓便能正中敌首的张狂。
“七殿下平日与我们玩的少,肯定紧张,这第一箭不必在意。”程寅在一旁给封离打气,他自觉是自己把七殿下叫来比箭术的,那就有责任不让对方难堪。
这样好性子的世家小公子并不多见,可惜,封离不需要。
他开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这一箭如猛虎出笼,迅捷地咬中靶心。甚至,在人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又放了第三箭。
第三箭,再中红心。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欢呼,程寅笑得直拍手掌。
“七殿下好箭术!”
“七殿下威武!”
之前每次见着人,封离都被唤作王妃,这次被程寅一带,他终于成了七殿下。其实程寅并没有什么复杂心思,他就是年纪小脸皮薄,单纯地对着个男人叫不出“王妃”两个字而已。
封离也高兴,对程寅做了个请的手势:“来,程小公子请。”
程寅是个好武的,自小苦练,他一出手便是三箭连中,将这猎场的气氛更带了起来。
年轻子弟们正上头,皇帝到了。众人立刻收拾收拾,前去迎接。
皇帝到场便是一切就绪,见礼后,帝王率先射禽。
永庆帝的箭术并没有多好,但这象征帝王的射禽必须中。天子杀,下大绥,场中山呼万岁。接着便是摄政王领王公次发,诸侯杀,下小绥。至此,秋狩真正开始。
摄政王身份在此,不能和年轻子弟们一般一窝蜂地往猎场内冲,可封离刚才小试身手,如今已是跃跃欲试。
猎场内虎熊之类的猛禽是不会当先放出的,要待到皇帝和摄政王入林才会驱赶出来,以供这权力顶端的两人狩猎。
因此这会倒没什么危险,周昭宁没有不放心的,拨了他一队侍卫,让他先行入林。
封离开心得很,离了周昭宁的近前便交待侍卫:“我不是来围猎的,无需为我驱赶猎物,你们动静小些,别惊了我的鸟儿雀儿就行。”
侍卫们齐齐应是,鸟雀最易受惊,那他们只能马衔枚,人衔草了。摄政王府的侍卫训练有素,说干就干,一入林真就“武装”上了,也是叫封离哭笑不得。
天子畋猎的规矩,封离当然知道,哪怕不在一个时空,也差不了太多。他就没想过自己要猎什么大家伙,只想猎点狐狸、狼之类的来做裘衣,再猎点山鸡、野兔来吃。
入林之后各家子弟分散,封离也找了个方向深入。
入了林很快便看不见了,周昭宁收回了目光。
皇帝今日来,带着最受宠的林淳妃,美人在怀,他却心不在焉,只看向一旁的摄政王。
几次按捺,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皇叔,朕看七皇兄今日所携,乃是皇叔过去所用的映日弓。”
周昭宁抬眸,应道:“不错。”
他态度如此坦荡,让皇帝想要发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敛下双眸,藏住那愤恨至极的杀意。
皇帝、摄政王与不下场狩猎的老臣、文臣们闲谈一二,不久也先后入场。
周昭宁没有特意往封离去的方向寻,他还记得封离说他定会猎取虎皮熊掌,任其享用。他在华仪殿上大放厥词,群臣见证,作为他的夫君,不好叫他失了面子。
他既是要猎虎熊,就要抢在皇帝之前,毕竟那位争强好胜的永庆帝,除了鹿,说不定也不肯放过虎熊。
周昭宁越走越深,及至天黑才带着猎物归来。可他还没到营地,一名侍卫从林中飞马而来,待到近前,可见他身上骇人的刀伤。
侍卫身形踉跄,一勒马便滚落在地,气息奄奄:“王爷,出事了……王妃,失踪了!”
话音未落,那侍卫已昏死过去。周昭宁眉头深蹙,当即打马折返,让一人带侍卫回营治伤,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侍卫又往林中而去。
可还没走多远,便有禁卫军追将上来。
那禁卫军见他便拜:“王爷,大事不妙!陛下遇刺,请王爷立刻回营主持大局!”
周昭宁驻马不前, 望向那禁卫军的眼神凛冽如刀。
皇家?猎场不仅是在秋狩之前由禁卫军再?三排查,今日周泉也查探过?,早就被围成了铁桶, 却还能同时发生摄政王妃失踪、皇帝遇刺之事,实属反常。
但现下不是?细究的时候,周昭宁直击核心,问道:“皇上可有受伤?”
“受伤了。”
“伤势如何?”
“伤了手臂。”
回话禀事?半点?不机灵, 问一句就只?知道答一句,何时这样的人也能被派来给他报信?
周昭宁心中焦躁,按捺着?性子再?问。
“几道伤, 几许长,你是?要本王这样问才懂作答?”
禁卫军吓得连连叩首, 他哪里是?不懂作答, 是?大?内总管李德仁吩咐他含糊其辞, 但摄政王这般问,他哪里敢再?含糊。
他战战兢兢答道:“陛下是?被刀划伤了手臂,就一道伤, 伤口多长属下未曾,未曾得见。”
“刺客拿住了吗?”
“没拿住。岑统领正命人搜捕。”
周昭宁望向那已是?漆黑一片的林中,又回望隐约可见灯火的营帐, 没再?犹豫便做了安排。
皇帝身边有千万人可用, 有无数人表忠,可封离失踪, 他若不去?,又有谁会不遗余力去?找?
“周泉带人回营, 只?守住皇上,其余人等的调派一概不听。持本王手令告诉岑荣, 将所有人聚到一处,挨宫挨府查人,进入猎场的苍蝇少了一只?,也要给本王查出来。”
“是?。”周泉领命。
“周济、周虎,跟上。”
刚领了命令的周泉闻言急了,连忙阻拦:“王爷,我?们?尚不知刺客有多少人,又埋伏在何处,您只?带周济二人万万不可!”
“在皇家?猎场之中围杀本王,来便是?了。”
周昭宁一夹马腹,周济二人随手抓过?几个火把,立刻跟上往林中而去?。骏马扬起?的尘土被黑夜掩盖,很快,马蹄声也在禁卫军搜捕的喧嚣中消失不见。
摄政王府的侍卫训练有素,便是?像白天那般分队行动,一队跟着?摄政王,一队跟着?封离,他们?也会在所过?之处留下标记。所以哪怕送信的侍卫重?伤昏迷,无人带路,周昭宁三人也没费太多周折就找到了出事?地?点?。
马蹄印、脚印散乱,有多处打斗痕迹。周济和周虎分开查探,周济先在崖边找到了封离那把映日弓。
“王爷,您看。”周济把弓呈上,一起?的还有几支散落的箭。
为了区分猎物归属,秋狩所用的箭都做了标记,封离的箭上刻的是?封氏皇族的朱雀图腾和一个“离”字。这箭只?有他有,只?能是?他的。
周昭宁接过?那把弓,火把映照下,能看到弓身上浸染的血迹。那血痕半干,将宝石镶嵌的缝隙染成了深红。
“王爷,看脚印我?们?的人下崖了。”周虎也已查探完,汇报道。
“没见到刺客尸首,我?们?的人恐怕伤得不轻,按照现场的脚印和刀痕来看,对方人数众多。七爷坠崖时应当颇为凶险,护卫急于寻找,把能下崖的全派了下去?,报信的任务就落到了伤重?的身上。”
周昭宁快步走向崖边,将火把伸出去?探看。可火把能照亮的地?方有限,又哪里看得清山崖多高、山谷多深。
周济神色忿忿,怒骂:“该死!等我?抓住他们?必抽筋扒皮!”
“他们?从何处下的崖?”
周虎闻言指向侧边一条小径:“那儿。”
周昭宁往那小径走去?,看完延伸的方向后摇了摇头。
“这小径曲折,下到崖下后再?要找他跌落的位置不容易。看弓身之上的血迹干涸情况,遇袭应该不到半个时辰,那时天色已晚,等他们?下去?一片漆黑,更加难找。只?有……”
他话未说完,指了一旁树上缠绕的藤条,命周济和周虎去?取。
“王爷,太危险!”周济瞬间明悉他的用意,当即来拦。
“只?有从山崖直接下去?,才知道他摔到了哪……他甚至可能摔进山壁间的岩洞……不从这走,要耽误许多功夫。”
“我?来!”
“我?来!”
周济和周虎二人异口同声,皆上前一步请命。
周昭宁没有应,又催促他们?取长藤来。今日行猎,他穿的窄袖劲装,将衣摆扎入腰带,便十分方便行动。
将长藤系于腰间,另一端绑在树上,他吩咐周济二人从小径下山崖,自己则准备从崖壁直下。
周济和周虎自然不许,再?次来拦,争相抢位。
“打得过?本王再?来表忠,若是?周泉在倒是?可以,你们?还不够本事?。”
周济瞬间憋红了双眼,转身一拳砸在了树干上。无论外头如何传言说他们?王爷狠辣铁血,王爷从来没有不把他们?当人看过?。反而是?他们?枉为侍卫,武艺不如王爷,这等紧要时刻,令王爷宁可以身涉险。
周虎更执拗,跪地?便说:“属下愿以性命为王爷探路!”
“若是?你们?都摔死了,还是?得本王亲自下去?。留着?性命看好这藤,若是?崖太深,还得你们?拉本王上来。”
周昭宁说着?,不待二人再?啰嗦,贴着?崖壁一跃而下。
他以刚才随手捡的刀鞘在崖壁上卸力减缓下坠速度,同时观察崖壁上是?否真有岩洞。岩洞倒是?没有,这山崖也比他想象中矮,藤条拉到极限时,他距离崖底已只?有几丈高。他将腰间藤条一解,凌空跳下崖底。
崖上的周济和周虎见状,知道王爷已安全到达,趴在崖边的两人放了心,赶紧从小径下去?。
崖下的周昭宁却苦笑?一声,若封离真是?半点?缓冲都没有地?摔下来,他只?能安慰自己说:这高度至少还能得个全尸。
他点?亮火把,寻找起?来。
崖下杳无人烟,密林丛生,高大?的树冠几乎能隔绝上方所有窥探,厚重?的灌木和青苔掩藏人迹。尤其夜间,诸多细节更是?难以觉察,周昭宁只?能寸寸搜索。
可崖下广阔,他找了一两个时辰仍未果,终于走出密林来到空旷处时,正是?月上中天。月光如练,洒落人间,照出他一身斑驳。
鹿皮靴上、裤腿上蹭的全是?泥巴和青苔,衣袖被勾破,可见手臂上划出的红痕。他手背上更是?,树枝划的、火把燎的,小伤痕纵横交错。
“封离!”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落尽后只?剩加倍的空茫。就在他失望时,突然,东南方有声音传了过?来。
“喂——!王爷吗?!我?在这里啊。”
周昭宁惯是?沉稳内敛,此?刻却喜形于色,拔足便往声音来处奔去?。
他跑得极快,用上了轻功,过?去?的路上还在想,他的声音听着?中气十足,应当没有受重?伤。不过?这人能忍,除了故意撩拨他时,疼也是?不会说的……
说不定他……
周昭宁的身形掠过?一个小土丘,思绪戛然而止。
无他,他闻到了浓郁的、呛辣的、鲜香的烤肉味,这味儿明显来自于山鸡。还是?尚未完全长成的小山鸡,肉质细嫩多汁,烤熟了外酥里嫩的那一种。
接着?,他一抬眸,便看到了火堆旁的封离。人正举着?一只?小山鸡在烤,旁边地?上还有只?待处理的野兔。见他来了,热情地?朝他吆喝。
“王爷,真是?你!”
他左看右看,有些疑惑:“你怎么一个人?”
周昭宁还在打量他,四肢健全活蹦乱跳,劫后余生富足,有鸡有兔。反倒是?他,更像那个遭了刺杀的。
他一口血哽到了喉咙口,想骂,但骂不出口。骂他什么?骂他为什么好好的?何其离谱。
这憋闷只?能往肚里吞,他走到近前随口答道:“侍卫分散找你了。”
“哦哦,王府的弟兄们?还是?很讲义气的。”封离言罢,看周昭宁脸色不怎么好,意识到自己夸侍卫不夸王爷不太对,忙找补了一句,“当然,王爷您是?最讲义气的。我?就知道,你守承诺,我?掉下来肯定会派人来找。”
说完这句,封离便继续全心全意烤他的山鸡去?了。周昭宁站那好一会没动,试图用行动示意封离自己没地?方坐,可封离跟看不见似的,只?顾着?他的烤鸡。周昭宁无法,只?得自己搬了个石头过?来,才在火堆旁坐下。
“你……是?如何掉下来的?崖上发生了什么?”
“我?打猎到这附近时中了埋伏,几十个刺客突然杀出来,拔刀就砍,我?们?且战且退到了崖边。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实在不敌,我?就被打落悬崖了。”
说到这,封离总算把视线从烤鸡上移开了一点?。
“得亏我?瘦,身轻如燕,被崖壁上的树拦了一下,再?往下就是?滚下来的,这才捡回条命。”
周昭宁寻思他这没心没肺的模样,确实不像受了伤。可想起?映日弓上的血迹,还是?忍不住问他:“在崖边找到了你的弓,上面怎么都是?血?你手伤了?”
“没有,那是?没兵器了,拿来砸了一下刺客的头。那上头镶的宝石真硬,一下就把刺客的头砸破了!厉害!”
“……”
周昭宁无语,自己到底是?怎么白瞎了操这个心。
再?一看,封离还在那摆弄那只?烤山鸡,他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就把烤鸡夺了过?来。
“本王还没用晚膳,拿来。”
“哎哎哎,这是?我?的鸡!”
“你的便是?本王的。”
周昭宁手长脚长还武功高强,封离根本抢不过?,只?能看着?他把最多汁的小鸡腿撕下来,咔呲咔呲便吞下了肚。
平日里最是?矜雅高贵的摄政王,到了这里啃鸡腿全无形象,囫囵吞枣般,三下五除二将一只?小山鸡吃了个干净。
封离气结,只?得拿出匕首,又将剩下的那只?野兔处理了。剥皮去?除内脏,封离拎着?兔子腿往周昭宁面前递,没好气地?说:“去?那边溪水里洗了。”
“你自个儿去?,凭什么让本王去??”
“行,我?自己去?。您金贵,行了吧!”
说着?,封离拿起?一旁的木棍撑着?,支起?身来。周昭宁这时才发现,他的左腿竟行动不便。
“伤了腿?”
“嗯哼。”封离翻了个白眼,只?用鼻子出气,“伤不伤的,你吃了我?的鸡,难道不该帮我?洗下兔子吗?”
周昭宁见他跛着?脚往前走,一时情急,起?身拦住了他。
“伤了哪,我?看看。”
封离不让他碰,侧身要绕过?他,只?说:“我?饿了,我?要洗兔子吃。”
说着?目光把落在他身后,眼里全是?无声的指责和鄙夷……那里是?他吃剩下的鸡骨头。
周昭宁:“……”怎么就不能早说自己受了伤,他还能跟个伤患抢吃的?
堂堂摄政王,幼承庭训,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头回如此?尴尬。
他薄唇紧抿,两人无声僵持,半晌,周昭宁夺过?封离手中剥了皮的野兔便往溪边走。
“给你洗,洗完你得把伤给本王看。”
封离嘿嘿一笑?,望着?他的背影得意不已。小样儿,还治不了他,抢了他的山鸡,必须得给他料理兔子。
他重?新坐下来,想着?一会要不要支使摄政王继续帮他烤兔子。
他想得挺好,却在看到周昭宁回来的身影时就改了主意。周昭宁手上拎着?那只?洗好的兔子,两手还捧着?一张窝起?来的大?叶子,那里头装了一捧清水。他颇为小心,没让水洒出来一点?。
“你刚杀过?兔子,来洗手。”
他语气冰冷,好似多么嫌弃他手上的血污,可将那捧水捧到他面前时,火光却将他的眸子映得温柔。
“哦……”封离莫名局促,把手伸过?去?搓洗时都变得小心翼翼。
有了这一遭,周昭宁再?说要看封离的伤时,他就乖觉了。自己把裤腿撩起?来,给周昭宁看左小腿上的伤口。
那一片血迹斑驳,除了被树枝划出的条条红痕,还有一道大?豁口。封离已用布裹上,但鲜血浸透,看着?仍是?可怖。
“滚下来的时候被尖石划的,没事?。”
封离的语气不以为然,周昭宁却眉头紧锁,强忍着?才没拆开他裹伤的布条去?看。
“等着?,我?去?附近找找草药,给你重?新包扎。”
言罢,他将火把重?新点?上,起?身便往周边寻找起?来。
封离在他背后嘟囔:“腿废了也能当王妃,他怎么看起?来还挺着?急……”
周昭宁五感过?人,这又是?在荒无人烟处,哪怕封离压低了声音,他也听得一清二楚。他脚步一顿,然后就走得更快了,很快离开了封离的视线。
他生得高大?,要找长在地?上的草药便得弯下腰,在封离看不见的地?方,他弯下去?的腰就没直起?来过?。
直到封离的兔肉也快烤好了,周昭宁才回来。他带回两棵白芨,还有一块洗净的蚌壳,和一颗圆润的鹅卵石。
“白芨,你哪里挖的?”封离赞叹,这可是?止血的好药材。
周昭宁在崖壁上才找到,但他没答,只?专心处理药材。他先将两株药草的根茎切下,再?切片放在蚌壳里,用鹅卵石捣碎。捣成药渣,捣出汁液,他这才握住封离受伤的左小腿,将布条解开。
伤口暴露,撕裂开的位置血肉模糊,周昭宁仔细探看,伤口虽深,好在没伤到骨头。若是?旁人,伤成这样怕已是?倒地?不起?寸步难行,封离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甚至还去?打了山鸡野兔。
王孙贵胄却这么能忍,只?要一想到原因,周昭宁就胸中燥郁,他在北梁时到底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伤和痛?
解开自己扎进腰带里的衣摆,周昭宁从上面撕下来一块衬布,撕成条准备裹伤。
“不用忍,疼就喊出来。”
说话间,周昭宁趁着?他注意力分散,将捣好的白芨敷到了他的伤口上,然后快速用布条将伤口裹上。
在周昭宁思考他的经历时,封离看着?这一幕也不禁在想,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怎么像个久经沙场的战士,裹伤口的动作如此?娴熟?
周昭宁当然娴熟,他在军中的时日虽然不比封离那么长,但也待过?四五年,一些小伤自己处理不在话下。
封离还在盯着?周昭宁的动作看,周昭宁突然出声提醒:“你的兔子。”
“什么?”
“要烤焦了。”
“啊!兔子!”封离这下终于闻到了轻微的焦味,立刻把烤兔肉从火上拿了下来。
他着?急忙慌地?翻动兔腿,查看烤焦的程度,周昭宁抬头看他,心里莫名安宁。
还好,这人没死,他默默地?想。
这兔子肥硕,封离侧头看一眼身旁坐着?的周昭宁,想到他刚才帮自己去?找药,又包扎伤口,好像吃独食不太好。毕竟刚才那只?山鸡幼嫩,肉不多,成年男子肯定是?吃不饱的。
“来个兔腿?”
周昭宁刚才就发现了他肉疼不舍的小眼神,听到这一句,眼中浮现清浅的笑?意。
“嗯。”
封离递兔腿的手又收了回来。
“你谢谢都没一句?这可是?我?打的兔子。”
“这也是?我?洗的兔子。”周昭宁说着?把他手里那只?兔腿直接拿了过?来,“一只?兔腿只?是?洗兔子的报酬,药材,另算。”
“你不是?王爷,你是?穷鬼吧!”封离怒号。
这下,周昭宁真的笑?了出来,那笑?容越牵越大?,火光下熠熠生辉。
“我?现在确实是?个,穷鬼。”
封离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着?说:“确实,你都不自称本王了。”
“嗯,是?吗?”
“是?啊,你没发现吗?”
“现在发现了。”
“喂,你知不知道,你自称本王的时候,特别装模作样。”
周昭宁没接话,两人同时啃完了一条兔腿。周昭宁以眼神示意再?给一条,封离不理,抱着?他的兔子侧过?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