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延赫被他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唐蕴一把拽住衣袖。
“快快快!车钥匙给我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匡延赫不明所以地指了指靠墙的矮柜,车钥匙就摆在小盒子里。
“我陪你一起吧。”
“也行。”
水撒了一地,匡延赫也没顾得上收拾,上楼拿了下手机,又给闫楚发了条语音信息,说自己今天先不去公司了,晚点再说。
唐蕴已经整装待发,着急忙慌把他推出门。
气喘吁吁到了酒店大厅,唐蕴好像想起了什么,松开匡延赫的衣袖:“我先出去买点A4纸,待会儿还要向检察院递申请材……”
他是侧着脑袋走路的,走得又很急,话音未完,“咚!”一声巨响,他的小脑瓜就撞在了酒店那高透的玻璃门上,身体向外反弹。
“嗷!”唐蕴只感觉两眼一黑,双腿发软,像一个即将倾倒的花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匡延赫不经思考地冲过去,张开双臂,一把兜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后背撞入结实的胸膛,唐蕴从惊惧中回过神,脚上也有了一些力气,可被撞的地方还是好痛,痛到他几乎睁不开眼,像刚结束一场刺激的过山车,泪水自己往外冒。
“妈呀,疼死我了。”他倒抽几口气,在匡延赫的搀扶下,站直了,揉了揉撞伤的地方说,“谢谢你哦。”
他以为匡延赫会像之前那样担忧地看看他的伤口,或者帮他揉一下,谁知道匡延赫竟无动于衷地望着他,冷嘲热讽:“哎,真可惜,不是沈医生来接住你,要不然还能顺带看看你的脑子。”
唐蕴:?
第四十四章 调查
张雨薇住在五楼的503室,警方提交的证据材料里显示,楼下403室的阿姨曾在十一日当晚听见张雨薇的呼救,但是只有一个大概的时间。
唐蕴生怕打草惊蛇,先坐电梯上了四楼。
“所以你是怀疑张雨薇用提前录好的音频干扰了403的阿姨?”匡延赫跟着走出电梯。
“对。”
“那如果真是这样,阿姨的口供就不作数了吗?”
“是的,”唐蕴解释说,“警方提交的那些口供和物证都属于证据材料,在开庭前,是要进行证据排除的,所有与案件无关、来源不合法、真实性存疑的材料都会被踢出去。这也是为什么强奸罪很难成立的原因,若是男方有预谋侵犯,都会规避其中风险,比如提前下药之类的,没有反抗痕迹的话,几乎不可能被认定强奸。”
“可是张雨薇反抗了。”
“所以啊,我们现在只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试试看了。”
唐蕴敲响了403的门,是一位短发阿姨开的门,站在门口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
唐蕴亮明身份:“我是澜锦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唐蕴,李晓博的代理律师,他是我的助理,我们过来是想跟您了解一下五月十一号晚上的具体情况。”
“哦……”阿姨原本和善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是那个强奸犯的律师啊。”
许多人都习惯性地将被警方带走的人称之为罪犯,其实是不正确的,在法院宣判以前,李晓博都只是犯罪嫌疑人。
但唐蕴也不想在这里和阿姨咬文嚼字,笑笑说:“可以耽误您几分钟,配合下我们的调查吗?”
阿姨似乎并不太情愿的样子,但还是把门打开了,还让他们戴上鞋套,别把家里的地板踩脏了,她刚才才拖过。
家里面还有个看起来三四岁大的小孩儿,正坐在客厅里面搭积木,见到唐蕴他们,忽然人来疯似的在沙发上蹦蹦跳跳,即使是奶奶阻止,他也依然当做没听见,好像是用这种方式来吸引唐蕴他们的注意。
小孩一只手握着积木,另一只手还握着大一片软化了的巧克力,跳一下,抿一口,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棕褐色的污渍,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世上有很多人恐同,但唐蕴认为,还有一类人是恐童的——包括他自己在内。
每当看到这种长相普通,邋里邋遢,眼神愚蠢,动作夸张调皮的熊孩子,他都发自内心地想要远离他们。
但作为孩子的奶奶,她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困扰,把孩子从沙发上哄下来,带他去洗手,擦干净脸上和身上的巧克力。
可是很快,男孩一张嘴,唇角又被巧克力涂满了。
唐蕴凑到匡延赫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你喜欢小孩儿吗?”
匡延赫也小小声地回他:“还行,只要别把巧克力擦我身上就行,我会受不了。”
唐蕴有些小小的意外,毕竟匡延赫看起来像是会远离孩童的人。
“我觉得有点恐怖,这么个小祖宗摆在家里,每分每秒都得伺候着,一点自由都没了。”
匡延赫:“那你是不婚不育主义咯?”
唐蕴:“那是当然。”
阿姨熟练地把丢了满地的玩具收拾进收纳箱,为孙子空掉了的水壶接上温水,再督促他多喝水。
最后她去厨房洗了个手,唐蕴以为她的哄娃任务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她老人家又从果篮里挑了个翠冠梨慢悠悠地削起来,对着小孙子喊道:“宝,过来吃梨。”
唐蕴再也等不下去了,上前问道:“我想请问您一下,十一号晚上您都听到些什么了呢?”
阿姨抬头看了他一眼,削梨的动作并没有停顿:“就是楼上那个女人喊救命啊,警察都已经来问过了呀。”
唐蕴手握资料夹的一端,另一端抵在小腹的位置,问道:“具体喊了什么?您能再给我重复一遍吗?”
“一开始是两个人在吵架,吵什么呢,我听不太清,那个女人忽然一嗓子喊‘你放开我!再这样我要报警了!’那男的也吼‘你报啊!你有种就报啊!’然后我就听到稀里哗啦摔东西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在扔东西。再后来就听到那女人喊‘救命啊,救命啊——’”
提起当晚的情况,阿姨的眼里还是充满了同情:“早知道是那么个情况,我就上去看一眼了。”
唐蕴核对着口供上面的信息,问:“您确定她一共喊了两声救命?”
阿姨说:“她喊了几声我不确定,反正我只听到了这两声。”
这时候小孩儿也开口道:“我也听见了!阿姨在喊救命,那时候我正在看《猫和老鼠》。”
小孩子就爱瞎凑热闹,唐蕴没搭理他,又问阿姨:“那您确定那个声音是张女士发出来的吗?”
“这个我没办法确定,我又不认识她。”阿姨似乎已经意识到唐蕴在找案件里的漏洞,又补充道,“但那是她家啊,不是她还能有谁呢?警方先前也来调过电梯监控了,那个时间段,就她和那个李什么的在家里,肯定是她在喊咯,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唐蕴从手机里翻出一段李晓博的录音,问道:“你听听看,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吗?”
阿姨一听就觉得这声音不对,那天吵架的男人声音很难听,像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还有明显的地方口音,但录音里的却很年轻,普通话标准,但她很快又为这点不合理作了解释,毕竟是吵架,声音难听也正常。
“应该是吧。”
唐蕴又放了一遍给她听:“阿姨,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能是应该啊。”
阿姨心想,反正警方那边已经调过监控,确认强奸犯的身份了,她倒不如再帮一把那姑娘呢。
于是果断道:“是他了,就是他喊的。”
阿姨的脸色从犹疑到笃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唐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确信这阿姨根本无法断定那是李晓博的声音。
他觉得有必要和阿姨科普一下了。
“阿姨,如果您不确定的话,可以说不确定,但不能撒谎,因为您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嫌疑人的指控,将来会递交到法官面前,如果您撒谎的话,就属于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轻则罚款拘留,重则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阿姨的小孙儿,意思是,要是您进去了,可就见不到小孙子咯。
那阿姨脸色立马变了,老实道:“其实那天听到的那个声音,是有点外地口音的……你放的这个没有,所以我不太确定。”
唐蕴和匡延赫对视一眼,觉得这事儿说不定真有反转了。
“那您大概是几点钟听到他们吵架的呢?”
“这我真不记得了。”
就在唐蕴失望之际,匡延赫忽然说:“是在看《猫和老鼠》的时候,阿姨您家电视机有浏览记录可以查吗?”
唐蕴犹如醍醐灌顶,朝匡延赫竖起大拇指:“有当刑警的潜质啊你。”
“小意思。”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十一号晚上的播放记录。幸运的是,那天晚上小孩儿只看了一集《猫和老鼠》,退出时间为七点二十分,一集动画片是七分钟。
再加上阿姨的回忆,基本可以将呼救时间锁定在七点十五分到二十分之间。
而在李晓博的口供中有提到,他是在七点十四分进入浴室洗澡的,之所以那样笃定,是因为他洗澡前给同事回了条消息,说自己现在手边没有电脑,文件晚点再传。
李晓博洗澡用时十分钟,期间总不能边洗边和张雨薇吵架。
但警方那边显然更倾向于报警人,所以并未对此疑点进行深究。
唐蕴保留好证据材料,和阿姨道了别。
俩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唐蕴还在翻找口供材料,决定再去李晓博买水果刀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一会儿去趟长桥路的赵二妹水果店。”
“好的,唐律。”匡延赫说完,恭恭敬敬地替唐蕴打开副驾的车门。
“这么客气。”唐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无措。
“你忘啦?今天我是你的助理。”
唐蕴忍不住笑了。
俩人默契地上车,关门,扣上安全带。
匡延赫问:“时间节点不一样的话,张雨薇的口供是不是就不能用了?”
唐蕴解释道:“也不是不能用,只是证据有瑕疵而已,一般这样的证据会被退回到公安局,等待补充侦查,如果补侦再没有结论,那对于李晓博而言,就很有利了,我可以为他作无罪辩护。”
匡延赫感到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不需要赔钱了吗?”
他虽然不怎么懂法,但新闻没少看,很多和解的强奸案都是用钱解决的。
“都无罪了,还需要赔什么呢?”唐蕴笑了一下,问,“你知道民法和刑法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刑法要坐牢啊,民法不用。”
“是‘疑罪从无’这个基本的刑事程序规则,如果检方没有完整的证据链可以证明嫌疑人有罪,那只能做出无罪的判决,但判决无罪,又不代表嫌疑人真的无罪。”
唐蕴的眉梢微微一扬,瞳仁乌黑,像宝石一般露着锋芒。
匡延赫想了想:“所以说到底,自由还是被视为人类最宝贵的东西,不能被轻易的剥夺。”
“匡总好会总结。”
匡延赫强调:“今天是匡助。”
“你真的好爱cosplay。”
过了红绿灯,匡助就说要下车去买一包烟,唐蕴让他帮忙带瓶水。
等了三分钟,匡延赫回到车上,递给唐蕴一瓶水和一支盐水棒冰。
车内开着冷气,唐蕴讶异地盯着冰棍:“还没有热到这种程度吧……”
“给你敷脑袋的,”匡延赫指指自己的额角,“都肿成什么样了,你自己没感觉的吗?”
“啊?”唐蕴只顾着想案情,倒是真没顾得上自己的脑袋,一照镜子才发现前额被撞到的地方已经肿到变颜色了,他接过冰棍,往脑袋上贴了一下,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刺得倒吸一口气。
“都已经这样了,敷冰块真能管用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这我可不清楚,毕竟我又不是医生。”匡延赫一把夺过冰棍,话语中含着一股戏谑,“不需要的话我就吃掉了。”
“哎你这人——”唐蕴被他逗笑,伸手去抢他手上的冰棍,但是匡延赫一抬手,他便抓了个空,“我没有说不需要啊,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匡延赫的目光凝在唐蕴嘴角突然出现的小梨涡上,眉心的不悦顿时化开,兴味盎然地说:“那你求我。”
第四十五章 蚊子
“求求你啦。”唐蕴几乎脱口而出,这种程度的要求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之前为了到梁颂那混口吃的,他还学过狗叫,被梁颂录下来当短信铃音,直到梁颂的手机被偷,证据才销毁。
但匡延赫似乎觉得他很敷衍,又说:“太勉强了,都听不到诚意。”
“这还没诚意啊?”唐蕴不明白了,“那你要什么样的诚意?我给你现场磕一个吗?”
“你换种声音跟我讲话。”匡延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他想念了很久的声音,“就那种软软的、甜甜的、又很阳光的……”
唐蕴听到这个形容,率先想到的是女大学生,于是清清嗓子:“求求哥哥了,把东西给我吧。”
匡延赫对此充耳不闻:“不是这个声音,是另一种,男人的……”
男人的,软软的,甜甜的,还得很阳光。
唐蕴打了个响指,反应过来了,他又沉了下嗓音,用和小哑巴说话的那种腔调,软声软气说:“哥哥,可以把东西给我吗?”
“我没太听清欸。”
唐蕴不正经起来:“哥哥,可以把你的大冰棍给我吗?”
匡延赫笑了一下,重新拆了包纸巾包在冰棍外边,说这样贴在额头就没那么凉了,也避免化开来的水滴到裤子上。
唐蕴说:“那你要先抽烟吗?一边开车被拍到的话要扣分。”
匡延赫说他没有买烟。
所以说,是专门下去买冰棍的?
这该死的熟男魅力。唐蕴的脑袋里又开始放烟花。
他从小就爱吃这一套,理性不起来,嘴角笑意掩藏不住,就把头转向窗外,独自消化这令人心动的瞬间,但他又不敢往深处去猜,生怕自作多情。
燕州的马路旁栽植的都是梧桐树,近百年的浇灌与保护,让它们变得挺拔粗壮,树叶繁茂浓绿,掩映着老街上颇具年代感的店铺。
唐蕴一只手掏出手机,随便一拍,便是一幅写实派油画,大片的绿色泛出热烈与生机。
但他的真实目的并不在此。
趁着匡延赫正在认真开车,唐蕴悄悄将镜头调转成自拍模式,又将快门声关掉,迅速拍下一张与匡延赫的合影。
然后躲在匡延赫察觉不到的角度,放大欣赏。
要说上天是真的不公。
怎么能有人既出生在罗马,又长出一张这么完美的脸蛋?要是匡延赫去当艺人,一定会有很多人把他的五官当做整容模板。
“到了。”匡延赫的车在赵二妹水果店门口停了下来。
这家店名字虽土,门面儿倒是挺大,放眼望去,赵二妹家是整条街规模最大的水果店,门口卖空了的水果箱子成捆堆叠,两个穿围裙的阿姨坐在屋檐下,一个剥菠萝蜜,一个给荔枝去皮装盒,俩人相谈甚欢。
在警方的材料中也有来自水果店店员的口供,其中一位负责收银的员工能证明李晓博当天来水果店买西瓜,顺带买了把弯头水果刀。
唐蕴进屋便找到老板娘,询问能不能回忆一下十一号当晚发生的事情。
老板娘四十岁左右,正忙着给客人削凤梨,让他先等一下。
唐蕴一回头,看到匡延赫正在吃一片切好的西瓜。
“你哪来的瓜啊?”
“阿姨给的试吃。”匡延赫把西瓜递到唐蕴面前,很随意地问,“你要尝不?”
唐蕴望着那片被匡延赫咬出缺口的西瓜,心绪澎湃,却也佯装出很随意的样子,快速地咬了下去。
由于满脑子都是“又间接接吻了”这样的弹幕,一口瓜没咂摸出什么味道来,就给咽下去了,仿佛猪八戒吃人参果。
“怎么样?口感还可以吧?”匡延赫好像真的在询问他的吃后感。
“还不错。”唐蕴很给面子地说,“一会儿可以来一个。”
匡延赫直接让阿姨来三十箱,全部送去公司给分部的同事们分一分。
“给我留一个就行。”他说。
“好嘞!”阿姨满脸的雀跃,好像不敢相信似的,又确认了一遍,“一共三十箱哈?我们这个瓜一箱有六个的。”
“嗯,”匡延赫转了一圈,“哪边扫码?”
“这这这……”阿姨立即朝墙上的二维码指了一下,笑逐颜开地打包去了,还说要再送一点他荔枝和菠萝蜜尝尝,都是最新鲜的。
这一大单的成交,使得老板娘对他们的服务态度变得热情又坦诚。
据老板娘回忆说,十一号当晚店里很忙,因为有个客户定了团单,她和几个阿姨在门口打包的时候,李晓博进来了。
他买完瓜,又说家里的水果刀坏了,想买一把新的,店里的实习生这才喊了老板娘,问店里有没有多余的水果刀了。
老板娘特意从二楼仓库翻了一把崭新的出来递给李晓博,让他用的时候当心一点,刚开刃的,非常锋利,轻轻一划就容易割破手,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唐蕴打开相册里面存着的物证照片,问道:“是这把水果刀吗?”
老板娘十分笃定地点点头:“就是这把,我们楼上还有呢,都一样的。”
唐蕴又问:“那您还记得他那天的精神状况是什么样的?高兴还是不愉快?”
“挺正常的啊,还和我们说说笑笑呢,”老板娘说,“他是我们这边的老主顾了,每次和女朋友过来,都是买最贵的精品水果,对我们嘛,也是客客气气的。”
“女朋友?”唐蕴忙又把张雨薇的照片递给她看,“是这个女人吗?”
老板娘看了一眼,确认道:“对的,就是她,很漂亮的小姑娘。”
老板娘自顾自地说道:“我是想不通,男女朋友谈得好好的,还一直手挽手进来的,怎么就要告男的强奸了。”
看来张雨薇的事情,已经弄得人尽皆知。
唐蕴问:“那您还记得,她最后一次和她男友过来买水果是几号吗?”
要是在强奸案发生之前,俩人还甜甜蜜蜜手挽手来买水果,那岂不是推翻了张雨薇先前在微博上的说辞?
证明强奸案发生前,俩人并未分手。
“这我倒是记不太清楚了,但肯定也是这个月的事情。”
老板娘扭头问店里的员工,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记起来确切的日子。
唐蕴站在店门口,四下张望,还真被他发现了一处监控摄像头——来自水果店隔壁的烟杂店。
不过烟杂店老板可没赵二妹那么好说话,他的胖脸一横,必须要唐蕴出示公安工作证才能调监控给他看,说他的律师执业证说不定是假冒的。
“不是,”唐蕴都要给他气笑了,“我的证你能看出来是假冒的,那公安的证就一定不是假冒的了?”
老板打量了一眼后脚跟进来的匡延赫,老神在在地说道:“冒充律师被抓到顶多是罚个款,但冒充公安肯定是犯罪行为,一般人不敢这么干。”
唐蕴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蒙的,但从法律层面出发,还真被他说对了。
从业这么些年,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唐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
正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旁的匡延赫又娴熟地运用他的“钞能力”,朝老板比了个手势:“一口价,两百,我买你的监控录像。”
老板的眼神很不屑,摆摆手说:“不可能的,你们没有证我是不可能给你看的,你们拿来工作证,我免费给你们看。”
匡延赫又换了个一口价:“两千,不卖我就走了。”
唐蕴震惊地转过头,试图用眼神唤醒匡延赫:贵了贵了,太贵了!没有这个必要!
然而刚才还在说不可能的那位把两条腿从收银台上收了下去,换上了客客气气的语气,问匡延赫:“你想要几号到几号的啊?有u盘吗?”
视频资料很大,拷完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坐回车里,唐蕴还是很心疼匡延赫的那两千块钱,其实他可以去找民警过来帮忙调下监控的,只是过程会麻烦一些。
“太坑了太坑了。”唐蕴握着u盘,关上车门,无奈地叹了口气,钱已经扫出去了,覆水难收。
然而匡延赫却不以为意:“能用钱解决掉的都是小问题,放心吧,这个钱算我账上,不用你掏。”
“你的钱就不是钱啦?”
“哦……”匡延赫发动汽车,“所以你是在替我心疼。”
唐蕴没否认。
“下次要还有这样的事情,你就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咱俩可以打配合啊,说不定就把价格打下来,对不对?”
匡延赫用力点头:“是的,唐律说的都对。”
唐蕴本来想在车上用电脑看会儿录像的,但匡延赫的车技太烂,他刚看了一小会儿就已经晃得想吐了,只好闭目养神,熬回酒店。
匡延赫提着西瓜去厨房清洗,唐蕴坐在客厅里看监控。
老板的监控是好几年前装的,据说是因为放在门口的盆栽总被人偷走才安装的,没有录音功能,图像也是黑白色,好在角度刚好对准了隔壁店门口,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人流进进出出。
唐蕴把时间调至十一号傍晚,三倍速播放,正如老板娘所说的那样,那天果真很忙,几位店员都在门口打包水果礼盒。
匡延赫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回客厅,在唐蕴身边落座,没出声,静静地陪他一起看视频。
过了一会儿,李晓博出现了,唐蕴立刻按暂停,恢复原倍速播放。
视频里的李晓博先是和店员打了个招呼,进去大概一分多钟,提着个西瓜出来了,透明的袋子,看不见水果刀的踪迹。
此时他摸出了兜里的手机,不知道是接电话还是拨电话,但在这通电话之后,他又走回了店里,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把水果刀。
“这就和李晓博的口供对上了啊!”唐蕴激动地两眼放光,拍了好几下大腿,“他之前说是张雨薇让他带水果刀的!”
有了这份录像,那么张雨薇口供的证明力又将被大大削弱。
见唐蕴眉飞色舞,匡延赫也跟着高兴,虽然他并不能完全弄懂这份连声音都没有的录像要怎么证明李晓博是无罪的,但唐律师这么激动,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匡延赫低下头,盯着被唐蕴一把掐住的,自己的大腿根,小声说:“但你拍的是我的腿。”
“哦不好意思!”唐蕴像是摸到电门似的,迅速抽回手,放回到自己腿上,“我不是有意的。”
匡延赫不确定地问:“那这个案子,胜诉的几率有几成?”
唐蕴戳了块西瓜吃。
“我要先把证据材料重新梳理一下,写份报告提交给检察院,等检察长审核,如果检察长的想法跟我一致,那这官司都不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