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沉也没在意就想召过来,反正谢停云出力这么多,这东西应该也不会有人和谢停云抢,然而宁沉才刚伸手,谢停云便蓦地按住了。
宁沉:“?”
谢停云盯着宁沉,他沉默了半晌,说道:“天骁……”
他还没说完,宁沉这只手被按住了,于是换另外一只手把天极丝勾了过来,随口说道:“怎么了?”
然而下一刻,宁沉便感觉魔气那端蓦地灼烧了起来,宁沉瞬间松手,未消的魔气趁着最后一缕如烟般的魔息将天极丝勾到了两人面前。
宁沉啧了一声,意识到这东西对他可能会造成伤害之后,便没动手了,说道:“干什么?你要么,你要拿了,什么破玩意。”
“……”
谢停云眼底闪过一丝怔然和不解。
他看着宁沉半晌,缓缓说道:“天骁,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天极丝,平常是普通的丝线形态,遇见魔息会变得异常坚韧,并且会对魔体造成灼烧伤害,一般用于关押捆绑罪大恶极的魔族。
宁沉一个魔族,把克制魔体的天极丝,推到了谢停云的面前。
“你要不要,不要本座毁了,好墨迹。”宁沉不耐烦道,“你不会真以为这东西能缚住本座吧?你大可试试。若非它是打了这么久的第一层才掉落的东西,本座早就放火烧了,哪容得它出现在本座面前。”
好歹也算个通关奖励,就算大伙不用,拿出去给他卖了换魔币或者灵石也行啊。
谢停云缓缓地说道:“为什么要给我?”
宁沉莫名其妙地说道:“本座没说给你,只是说你要就拿去,毕竟天极丝若是能够伤到本座,本座也不必苟活于这世间了——现在听得懂魔话了吗,谢圣子?”
“……”
谢停云盯着那双暗红色的锋利眼眸。
可是过了许久,谢停云也没从宁沉的眼中看出什么。
天极丝不是什么常见之物,能够得到天极丝捆缚待遇的,基本都是大乘期以上的大魔。
而天极丝,恰好是师父猎魔计划中的一环。
自己也太多疑了吧。
谢停云心底暗暗自嘲。
也许就像宁沉所说的,他足够强大,因此足够狂妄,区区天极丝根本不足为惧,给了谢停云也无妨。
周围的修士认出天极丝之后,眼神不由得变了。
宁沉和谢停云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没有维持多久,就又被流云宗那群显眼包们打破了:“大师兄!这是什么宝物?你俩用来……的吗?”
宁沉:“?”
谢停云:“?”
说话的师弟显然对这方面十分了解,他一看那天极丝的样子就知道这宝物很适合道侣之间来点不为人知的新奇玩法,然而眼看大师兄神色不太对劲,于是后面要说的话逐渐消声,在宁沉和谢停云两人的死亡视线下怂哒哒地小声说道:“……大师兄?魔尊?你俩为什么这么看我。是这个东西……你们不爱玩?”
师弟小声说道:“你们想玩点别的,我也可以给你们出主意的,真的。”
谢停云:“……”
谢停云一直觉得这群小崽子们最近看自己和宁沉的眼神变得十分微妙,他其实一直也能理解,毕竟他和宁沉如今贴这么近都不打起来,放在以前谢停云也得心情微妙。
然而这群小兔崽子们到底有完没完啊,总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谢停云看着那团极有韧性的丝线团,再听着师弟说的话,有一瞬间甚至自动自觉地脑补了他后面的话语。
谢停云甚至都还没往深了想,就瞬间住了脑,不由自主地为自己的脑补不可思议。
师弟都不一定是这个意思,自己居然……
太奇怪了。
谢停云摇了摇头,甩开脑海中荒谬至极的画面和想法。
而宁沉就没这么多想法了。
他可能天生就缺根筋,又或者是他平常只管自己快乐,经常不管别人死活,因而宁沉从来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还得他费心思猜,猜又猜不准,就很烦。
所以当宁沉盯着谢停云师弟看了半晌,都没听见他到底要说什么的时候终于不耐烦地说道:“有话直说,用来干什么?这东西还能有别的什么用处?”
被两人这么盯着,师弟哪还敢出声,吓得惊颤了一下,连连说道:“没没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宁沉:“……”
宁沉阴森森地说道:“你最好别超过你大师兄的视线范围内,要是让本座逮到,呵。”
师弟:“!!!”
眼着自家师弟被吓得想往自己身后躲,但是碍于自己身边就是宁沉不敢过来的样子,谢停云不由得按了按额角,出声说道:“……别闹,别吓他了,天骁。”
宁沉呵道:“真好心啊谢圣子,大圣人,以后本座对你也说话说一半,你也不准生气。”
谢停云:“……”
幼不幼稚?!
谢停云真的不想和一些三岁的人沟通交流了。
他抬手想把天极丝收进储物戒中,然而下一刻,谢停云却面色骤变,以最快速度将天极丝丢了出去。
宁沉同样感受到不对,魔息骤然涌出,要将天极丝一口吞下,然而此时无论做什么都晚了。
宁沉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周围所有感知瞬间被蒙蔽,他下一刻睁眼的时候,周围便彻底变了样。
这里仍然是穿过第一层后的交界处,然而所有人都消失在了宁沉的身边,周围只有一片空旷和黑暗。
宁沉啧了一声。
谢停云碰了一下天极丝,然后就发生了现在这种情况。
早知道当时自己就把那东西毁了算了,省得现在这么麻烦。
身后似乎有人忽然贴近了宁沉的耳边,轻声细语地柔声道:“天骁。”
“天骁……”
“天骁。”
伴随着娇俏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宁沉周围骤然暗了下去,宁沉眼前一片漆黑。
出声的人没有碰到宁沉任何一处地方,然而这些声音却在黑暗之中围着宁沉绕了无数圈,听得宁沉头皮微微发麻。
宁沉的耐心只支撑他等了两秒,随后便彻底耗尽,宁沉干脆直接向四面八方丢出魔息,全方位扫射周围一切事物。
可惜涌出的魔息没有碰到任何的存在,只有宁沉眼前骤然亮了一块区域,恰好供宁沉看清了那张脸。
娇俏少女长相完美,眉目间风情万种,眼波流转之间,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所有无言的情意都含在眉眼之间。
宁沉端详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听实话吗朋友?”
少女:“?”
宁沉又看了几眼,说道:“你变个谢停云的样貌,本座可能还能手下留情一点呢。”
少女:“……”
宁沉甚至还知道道歉:“不好意思啊,没有贬低拉踩你的意思,实在是各有所爱,所以能把本座放出去了么?”
少女:“……”
少女幽怨地看了宁沉一眼,下一瞬就当真变成了谢停云的脸。
宁沉:“……”
不是吧朋友,你来真的啊?
“谢停云”眉目依旧清冷,五官细节都和真的没有任何区别,就算是宁沉第一眼看过去估计都要把他当成真的。
“谢停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你满意了,天骁?”
宁沉却皱了皱眉,说道:“不行,尾调不对,他念本座名字压根不是这样念的,你是个冒牌货也就算了,怎么学也不学得像点?”
宁沉遗憾道:“本座本来还期待着他这张脸哭起来是什么样的呢,现在想想,本座都没见过,你就更不可能演好了。”
“谢停云”说道:“……”
变成了少女,宁沉至少还礼貌待人,这回装到了宁沉舒适区里,宁沉就开始火力大开了。
“谢停云”又重新变回了刚开始的娇俏少女,纳闷道:“你口味变了?喜欢这么多年的人现在就不喜欢了?”
宁沉真是为这家伙着急。
眼前这个少女估计是原主一直喜欢着的,但现在在这副壳子里面的可是宁沉,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居然还停留在用刻板印象对付魔呢?
窥探人心那一套都没学会没关系,但是连信息都不更新一下,到底是怎么有勇气来伏击他们的?
不会是因为秘境等级不够,所以这些玩意的手段才没这么厉害吧。
宁沉没耐心和它耗了,说道:“你自己放本座出去,还是本座杀了你以后本座自己出去,选。”
“……”娇俏少女嗔怒地瞪了宁沉一眼,说道:“你境界太高,困不住你。”
说罢,宁沉眼前的一切黑暗便如潮水般退却。
果然还是修为克一切啊。
宁沉感叹。
有实力就是好,不用被人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宁沉眼睛一睁一闭,下一刻便发现自己此时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右手边就是闭着眼睛静静站立的谢停云。
其他修士们东倒西歪,基本都失去意识地躺在了地上,有些表情煎熬困苦,有些幸福展眉,很难说他们都被拽入了什么样的幻境之中。
只有谢停云,是这里除了宁沉之外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谢停云的神情安安静静,眉目舒展,像是什么都没有梦见的样子,然而宁沉无意间往他那边瞥去,却看见了谢停云耳后冒出了一个紫色印记。
宁沉眼神一顿,随后他三两步走到了其他瘫倒在地上的修士们身边,翻开一两个人一看,果不其然在他们耳后看见了同样的印记。
宁沉啧了一声,捏了捏眉尖。
这可怎么办呢,除了他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人幸存。
男主都什么修为了,这也能中招啊?
方才出现在宁沉面前的娇俏少女此时蓦地出现,冲着宁沉遥遥一笑,说道:“也就是你没心没肺罢了——要看看你心上人的梦境么?”
宁沉:“?”
宁沉冷酷地说道:“什么心上人?再乱说本座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了——还有,说实话,真不是本座没心没肺,是你实在太菜了,不仅摸不准本座喜好,还装不好。”
少女:“……”
少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忽然脸色一变,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数十里开外。
她拍掉了身上不小心沾上的一点魔息,嗔道:“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不考虑你心上人的死活了?还有这么多小崽子……”
然而少女这次依旧没有说完,就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只是这一次,少女的半边脸几乎被魔息烧成了蠕动的血红色,宁沉挑眉说道:“本座说了,你若是换成他的脸,本座或许还能手下留情,不动你的脸。”
幻妖这具皮囊几乎已经被毁了一半,它咬咬牙,说道:“你杀了我,他们的神智就会彻底迷失在幻境之中,你大可以来试试!”
宁沉歪了歪头,一双暗红色眼眸盯着幻妖,神情无辜地:“谁说本座要杀你?本座留着你的命慢慢折磨,折磨到你只能用放了他们来求本座给你个痛快,不好么?”
“……”
魔息从暗处骤然扑了上去,幻妖面色一变,手中浮着数团幽蓝神识:“你敢过来,我们就同归于尽!”
魔息原地消散,而幻妖还没来得及庆幸,眼前就忽然一花,下一刻,它整只妖都被狠狠掼在了地面上,头部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坑,妖血汩汩流出。
宁沉修长手指卡着它的脖颈不断收紧,面无表情道:“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本座。你大可以试试,你也知道本座的身份,你杀了这些正道了,本座只会拍手称快。”
宁沉笑了一下,眼底却一片幽深,丝毫不见笑意:“你来得正好,没赶上本座心情不好的时候,本座才肯陪你多说几句话——你确定要因为这群正道惹怒本座?”
话说到了这里,宁沉却忽地放开了幻妖。
幻妖死死捏着手中的数道神识,即将爆发之际,下一刻它却骤然得到自由,罕见地有些懵了,随后听见宁沉悠闲地道:“哪个是谢停云的神识梦境?”
幻妖头顶的血流到了眼睛,它忍不住抬手擦掉了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啊?”
宁沉围着谢停云转了几圈,从他怀里摸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用剩余干净的地方擦掉了自己指间沾着的妖血,又学着谢停云的样子丢了几个清洁咒,感觉到指间的血彻底干净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说道:“本座放你一条生路,你等本座看完谢停云的幻境再杀了他。”
宁沉好整以暇地说道:“谁能拒绝一个能够让谢圣子沉溺的秘境呢,这要是错过了,等他出来之后就没有能够嘲笑他的东西了。”
幻妖:“??”
幻妖警觉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很好骗吧?你这样子怎么可能是不在乎他们的命的样子?”
“管你信不信,”宁沉闲闲道:“他们比你还信本座动不动就会杀了他们呢。”
幻妖:“……”
刚才宁沉都逼到那个份上了,幻妖都还没动手,再结合它之前说的杀了它只会让幻境里的人神智都会迷失,宁沉猜这些秘境之内的生灵应当只能在一定的条件和规则内杀人。
第一层的藤蔓只会在固定区域出现,如若没有踏入区域之内,是不会受到藤蔓攻击的,之前有修士尝试御剑不慎跌落,并没有遭到攻击。
这个幻妖是从谢停云真正触碰到天极丝开始出现的,暂且不论它是第一层还是第二层的,它既然选择了上来就放幻境,应当只能在幻境之内才能鲨人,幻境之外就算宁沉如何相逼,这只呆比幻妖也只能拿别人的命来威胁宁沉。
在这群兔崽子们出来之前,这个幻妖估计杀不得。
宁沉自己遇见的那个幻境菜的一批,简直没眼看,还不如去谢停云的幻境里玩一圈,乐趣还更大一点呢。
幻妖给宁沉制造的专属幻境根本困不住他这个大魔。然而当他进入了别人的幻境之中,那可就不一样了。
别人的幻境只会由别人的神识为核心主导,宁沉就算境界再高强,也无法走蛮力破开幻境的路子,那样只会让幻境主角的神识彻底迷失。
换言之,宁沉若是进了别人的秘境,就只能当一个旁观者,得幻境主角自己破了幻境才能够出来,甚至于宁沉主动进入幻境之后,幻妖还能够重新进入规则之内,拥有对宁沉下手的权力。
这个条件,幻妖不可能会不答应。
幻妖谨慎地看了宁沉一眼,缓缓后退的同时,挑出了一抹神识,朝宁沉拍去。
宁沉又是感到眼前一花,随即整个人忽然置身于一片闹市之上,周遭人群来来往往,多是粗布淡裳的人挎着竹篮来农家集市。
宁沉这一身鎏金玄衣的装扮在此处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不过周围人群似乎都看不见宁沉,宁沉便也不显得突兀了。
他左右望了望,又随着人潮走了几步路,依旧没有看见谢停云,不由得有些纳闷。
宁沉都进了人家的幻境,然而却连谢停云的人影都没看着。
正当他想着再找一找的时候,宁沉却听见了一道熟悉但略显稚嫩的嗓音轻轻说道:“娘,你回去吧,你身体不好,这些活计我来就行。”
宁沉蓦地回头看过去。
这个声音宁沉死也不会认错,就是谢停云的,只是当宁沉看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此时的谢停云似乎缩小了很多,身高甚至才只到宁沉的腰,穿着老旧却干净的粗布衣裳,五官稍显稚嫩,没有成年后的冷然和疏离,看模样估计也才八九岁,甚至比阿朝那个小屁孩都小。
然而即使面容看起来小,谢停云此时却像个小大人一样,一边牵着娘亲,一边温声劝着非要出门做活的娘亲。
宁沉第一次见到了谢停云的娘亲长什么样。
母子俩不愧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婉眉眼像是挂着寒冬的雪,一抬眼一垂眸又似是霜雪消融,所有情绪都内敛得当,只留一缕若有若无的愁绪在眼间,清冷而圣洁,又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成年之后的谢停云少了几分柔软,多了几分冷意,虽然待人向来温和,然而眉目从来凛冽不带情绪,看着就不好相处,唯一的好处估计就是碰上这样的人当对手会很快乐。
宁沉说的。
不过……宁沉隔着人群端详着小号的谢停云,莫名有些手痒。
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揉搓一下小时候的谢停云,看着真的很好欺负啊,不像长大之后的谢停云,一点也不好糊弄。
画面一转,宁沉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这次他身处亭台之上,看见下方青楼请出了一位薄纱蒙面的美人花魁。
当初谢停云身边的乳娘都说幸好没有随了谢停云那负心爹,性子和样貌应当都是个潇潇洒洒的君子。
谢婉是青楼出身,当初美人一曲动京华,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花魁,被尚有权势的谢父一眼相中,来往几回甜言蜜语的哄之后,谢婉便被赎了身,风风光光地被谢父娶回了家。
虽是嫁与人做妾,只是耐不住谢父欢喜,那一阵子无视了家族内所有的反对声音,连正妻那边都去的少了。
只是有些人大抵是喜新厌旧惯了,欢喜的时候谢婉收到的珠宝首饰连梳妆房内都堆不下,腻了之后便开始逐渐冷落,旁人如何刁难谢婉都无动于衷,最后甚至数月半年都了无音讯,过了许久又听说他娶了新人进门。
自从被冷落之后,府中每月发放的俸银也越来越少,最后甚至于一分不剩,都被下人克扣完了。
好在那些首饰珠宝谢婉都攒了起来,变卖典当之后,幸好还得以维持生计。
只是谢婉自从生产之后便大伤元气,体虚无比,加上还有幼子需要抚养,就算曾经谢父送的金银珠宝再怎么多,也有用完的那一天。
谢婉身为第一花魁,琴艺刺绣样样了的,于是经常外出替人做些刺绣和弹琴的杂活,挣些碎银维持生计。
谢停云想学娘亲的手艺,替她出去做活计,然而谢婉却坚决不肯。
谢婉生平对人从来温温柔柔好声好气,唯有这件事情绝不肯让步。她教谢停云诗词歌赋,教他君子有方,教他这个世上还有更值得他去学的东西,教他将来要做自由的鸟,不必被困任何囚笼之中,去看远处更高更远的天。
然后宁沉听见谢停云用尚还稚嫩柔软的嗓音轻轻说道:“娘。我不想学那些,我只想你活着。”
谢婉凝固半晌,随后抖着手将谢停云抱进怀里,眼泪落在小孩瘦削的脊背上,像是谁的心碎之后留下的痕迹。
谢停云却看得很开,他坦坦荡荡地从娘亲怀里挣脱出来,一点点擦掉谢婉脸上的泪,认真地看着谢婉,说道:“娘。我已经过的很好了,您不能眼睁睁让我看着你为了我撑着病体熬寿命,那太残忍了。”
谢停云有了娘亲之后,他才知道摔疼了不会得到冷眼旁观的讥笑,而是能被娘亲快步走过来抱着哄。
不小心打破东西后不会得到破口大骂,而会得到担心他有没有受伤的询问和安抚。
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不会被藏着掖着生怕儿子分一杯羹,而是第一口总会先喂给谢停云,然后两人一口一口地一起吃完。
看他开心了,不会被拳打脚踢和被骂死东西有什么好笑的只知道笑,而是会捏捏他的脸贴过来和他一起笑,问他今天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能不能和娘分享一下呀。
然后谢停云就发现他娘的眼泪越擦越多了。
谢停云不慎熟练地凑过去用自己的脸贴了贴谢婉的脸,小声说道:“娘。”
这是谢婉教他的,开心难过的时候只要找个人贴贴脸,就能分一半出去。
谢婉发抖的眼睫沾着泪,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温婉的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嗯……娘很好。娘努力活着。”
宁沉看着母子二人的身影,眼底情绪晦暗难明。
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谢停云会沉溺在里面了。
画面如同万花筒一般旋转坍缩又展开。
谢婉的病情逐渐加重。
到后面谢母只能卧病在床,连起身行走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风华绝代的面容掩不住病体的憔悴。
彼时谢停云已经觉醒了天级灵根,谢婉还是不肯教他自己用来谋生的刺绣,但是没关系,谢停云会自己偷学。
天级灵根的资质十分罕见,谢停云又聪敏过人,在娘亲做刺绣活的时候一边黏着谢婉一边偷学,谢婉到底也没舍得赶他走。
谢婉一双手心灵手巧,锈的手帕和面纱用料又精巧灵动,抢着要的人可不少,谢停云废了几块布后,仿着绣出来的刺绣便已经有模有样了。
至于琴艺,后期谢婉身体不好上不了台,谢停云也没机会学太多。
大部分铺子不招谢停云年龄这么小的,所以谢停云在产出刺绣之余,只能想办法帮人跑腿、看守摊铺、算账对账,赚的钱堪堪能够谢婉抓药的钱。
有一日,谢停云回来的时候,脸上罕见地带上了笑意。
他把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地凑到谢婉身边,说道:“娘,猜猜今天的是什么。”
谢婉自从无法下床之后,谢停云便开始每日为她寻一些小东西解闷,有时候是路边碰见的一朵艳丽的花,有时候是一些谢停云自己绣出来的小动物手帕,有时候是青楼里里别的姐姐偷偷塞给他叫他和母亲一起吃的糕点。
谢婉温柔地笑了一下,她轻轻抱了抱谢停云,说道:“你娘就从来没有猜中过,有点等不及了,怎么办呢。”
谢停云眨了眨眼,他握了谢婉的手,将手中的东西往娘亲手腕上戴。
温凉如玉般的触感传来,谢婉略微睁大了双眸:“……手镯?玉的?”
谢停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
手镯整体是温润莹白的颜色,触感光滑无比,就是形状和正圆有些许的差距,可以忽略不计。
谢婉有些爱不释手地摸了好几下,显然十分惊喜,然而下一刻,谢婉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忧心忡忡道:“停云,你从哪里搞的?你不会又是几天没吃饭吧?你再这样娘亲可不高兴了。”
谢停云笑了一下:“没有,娘亲不要担心,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钱买了原材料自己雕磨的,也没有偷和抢,您放心戴着。”
他买不起玉,所以只能买仿玉材质的灵犀玉,这个很便宜,而且满大街都是,民间那些便宜的首饰基本用的都用的是这种灵溪玉。
买到灵溪玉之后,谢停云便自己照猫画虎地磨了一个,好在虽然有些误差,但好歹像个样子。
谢停云的印象里,母亲基本不戴首饰,那些值钱的金银珠宝向来都是拿出去典当的时候谢停云才能够看见。
若非生活所迫,他的母亲也曾是风华绝代的美人佳话啊。
谢婉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玉镯,眼里闪过了几分泪光,下一刻谢婉叹息般温柔地亲了谢停云一下,笑着说道:“停云,谢谢。娘亲真的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