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知道,这里不同寻常。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雪松的清冽味道,房间里没有放水,但空气的湿润度却很高,露在外面的皮肤总感觉到黏腻。
灯光很亮,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然而乔语卿却总是觉得有人在暗地里盯着他。
明明温度不高,可此时他的鼻尖却冒出细小的汗珠,缓步朝里走去。
他在墙壁上反复敲击后,很快就发现了暗室。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了暗室的门。
外面的灯光照了进去,让一切都显露得清清楚楚。
四个娃娃整齐地坐在柜子上,瞳孔幽深地盯着他,几乎是成人等比例地缩小。
如果只是平常看,未必觉得有什么。
可乔语卿见过好几个真人,此时再看,不免心生寒意。
尤其是穿着白色玫瑰刺绣婚纱裙的娃娃,跟白雨一模一样,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嫉妒和怨毒。
而角落的缝纫机上,还有一张新鲜的皮。
皮轻薄如蝉翼,像是打过蜡一般,光泽滋润,脸部轮廓清晰,只有眼眶黑洞洞的。
就在旁边桌子上摆放着透明玻璃盒,里面容纳着粘稠的液体,两颗眼珠赫然就在里面。
是孙林。
他缓缓后退几步,快要靠到门上,却忽然被一双冰冷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嘴。
温柔的声音好似冬日流水,柔和中透着令人发毛的寒意。
“不听话啊,都已经警告过你好多次了……”
乔语卿骤然睁大眼睛,瞳孔微缩,反身想要反抗,却被死死捂住口鼻。
一股淡香吸入,刹那间,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最后的意识是,他仿佛落尽了雪的怀抱中。
等乔语卿再睁开眼,已经躺在了冰冷的白色长桌上,手脚被拷住,无法动弹。
他抬眼看去,临槐已经穿上了工作服,白色的长围裙纤尘不染。
“你醒了。”
见他醒来,临槐放下正在欣赏的轻薄小刀,笑着走到他身边。
就在乔语卿目光所及之处,能够清楚地看见推拉滑轮工作台上,摆放着一整排各式各样的小刀。
乔语卿的眼中立时浮现出惊慌恐惧,试图挣脱手上的铁链。
可除了制造出两声哗啦,根本连起来的可能都没有。
乔语卿表面扮得再慌张不过,心底却是不紧不慢地嘀咕,剥皮抽筋还是爱得要死要活,就看这一回了。
临槐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被恐惧浸染的味道,好似冥河的彼岸花般绚烂阴森,甜美中带着绝望。
漂亮少年宛如羔羊般躺在桌子上,每一寸肌肤都无法遮掩地朝他展示而出。
上衣的扣子被解开两颗,露出纤细单薄的肩膀和锁骨。
乌发散乱,一双眼暗含惊惧,却又潜藏着锐利,唇红如血,皓齿似贝。
他忍不住走过去,用手在空中抚摸过乔语卿的脸颊。
就是这样,明明看起来柔弱温顺,可内里却隐藏着强大的韧性。
既不会尖锐得令人反感,又不会安静得让人无趣。
所以,从见到乔语卿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他当然舍不得杀死乔语卿,但让他恐惧,让他露出更多令人心动的表情,似乎也是不错的游戏。
“抱歉,让你失望了,他们都是我杀了。”
“或许我就是这么无聊,无聊到想把他们做成娃娃,欣赏他们恐惧的样子。”
“你不该知道这么多的,我一直留着你,舍不得动你,可惜……不过别怕,我会轻轻的。”
临槐的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锋利的小刀在灯光下反射出寒光,随着临槐的动作,落在乔语卿的胸口上,微微刺痛后,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乔语卿立刻痛呼出声,并在一瞬间就红了眼眶,细碎珠泪沾在睫羽上摇摇欲坠。
他咬着下唇,好似娇弱可怜,却依旧倔着出声:“可你并不是凶手,何必摆出一副变态的样子。我倒是觉得你更像清道夫,把别人丢弃不用的尸体捡回来处理,有意思吗?”
临槐眯起眼睛,眼瞳深处仿佛有黑影涌动:“你不会还相信我是那种温柔无辜的人吧?”
乔语卿颇觉好笑。
“你,温柔?”乔语卿垂眸看了眼刚渗出血珠的伤口,“临槐,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他喘了口气后,声音微微低了下去,似显出一分撒娇的意味:“但我不想死,真的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临槐挑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控制住情绪,跟他谈条件,乔语卿还是第一人。
他的眼角涌动着笑意,心中充满愉悦。
丝线感受到他的心情,如同一张大网般覆盖在乔语卿的身上,不断收缩,又在弄疼他之前放开,只在雪一般的皮肤上留下红梅般的痕迹。
“如果我说没有呢?”
堵掉他所有的退路,无视他痛苦的叫喊,只是沉浸在他的痛苦中,如同吸满水分的水仙花般畅快淋漓。
他的眼珠非常美,灵动清澈,温柔的表面下是数不清的复杂心思,必须要最先挖出来,含在嘴里,轻轻抿一抿,感受其中的甜美。
他会恐惧吗?
说不定,他的睫毛会飞快地颤动,如同小刷子般摩挲着壁腔,带来酥麻的瘙痒。眼珠也会不安地转动,企图寻找摆脱困境的方法。
接下来是他的手指,每一根都好似精雕细琢般美丽,必须一根根地切下来,放在手中仿佛把玩。
而他只能无力地张开,任自己抚摸过指节的每一个缝隙。
最后就是临槐最爱的皮肤了,需要在胸口开个缝,一点点地用刀剥落掉。
每一个部位,需要的刀具都不一样,必须精准把控,这样才能保证皮囊的完整性。
不过没关系,他早已烂熟于心。?
到时乔语卿又会是什么表情?
不不不,不对,那会儿他美丽的眼睛已经卸下,恐怕无法准确表达出当时的情绪。
这样想来,竟然有点可惜了。
在他沉浸在幻想之中的时候,乔语卿脸色微微苍白,却悄悄挣脱手铐,猛然起身撞向临槐的头。
趁临槐后退,他强忍住眩晕,翻身从桌子上下来,朝门口跑去。
门并没有锁,轻易就拉开了。
可当他正准备开门出去时,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骤然拉着直直后退,竟又回到了临槐怀里。
丝线将他与临槐紧紧缠绕在一起,可缠在乔语卿这边却不是很紧,缠在临槐那边的却割破了他的皮肤。
些许的疼痛对临槐来说无关紧要,他只是无语于丝线的态度。
明明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却总是违背他的意志。
临槐紧紧箍住他,嘴角带笑,对于乔语卿的反抗和逃跑非常满意。
不过可惜的是,他永远都无法脱离丝线控制的范围:“你可真是一分钟都不消停。”
跑吧,跑吧,让一切都变得更加有趣、更加不确定些。
乔语卿却没有再做无用的反抗,毕竟刚才抓住机会都没能逃跑,现在更不可能。
他放松自己,靠在临槐的胸膛上,娇气地低声说道:“你都要杀我、剥我的皮,我还不能跑吗?”
随着他的动作,临槐不自觉地收紧手臂,将两人贴得更紧。
温暖的温度就像是带着毒的蜜糖,让他陶醉,让他痛苦,却也甘之如饴。
“能,但你跑不掉的,我会把你做成娃娃,永远陪着我。”
乔语卿眼波流转,抹掉眼尾的莹莹泪光后,嘴角蔓延出笑容,伸出手去抚摸临槐的脸。
他的手指很轻很柔,如同一阵风吹在临槐的脸上,却让临槐控制良好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而乔语卿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点微妙。
他支起身,转过来凑到临槐的脸前,温热的气体伴随着他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脸上。
睫毛微动,眼睛之中流荡出柔情似水,但他手指的力道却加重,停留在临槐的嘴唇上按揉。
临槐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引来乔语卿的一声轻笑,手指下滑,直到来到喉结之处:“死人能带给你这样的感觉吗?”
临槐眼眸幽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可他的目光却像是旋转的黑洞一般,恨不得将其吞噬。
乔语卿却不允许他继续回避,拉住他的衣领,让他低下头来,嘴唇几乎要碰触到他冰冷的唇瓣:“比起尸体,你应该还是更喜欢鲜活的我吧?”
他的心脏跳得格外激烈,仿佛行走于刀尖之上,每一步迈出之时,都会感觉到疼痛的心惊胆战。
他不知道下一步等待自己的是不是万丈深渊,所以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试探。
临槐绷紧了脸,再无一丝笑容。
不过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失态根本不存在。
戴着手套的手抚摸上乔语卿的脸颊,头却微微后撤,拉开两人的距离:“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总归,我需要的只是你安静的陪伴。”
乔语卿睫毛轻颤,眉梢眼角温柔似水,宛如艳阳下融化的雪。
面对临槐强势而冰冷的侵略,他不避不讳,猛然上前吻住了他的嘴唇。
两片薄唇冷得几乎没有温度,散发着雪松的木香,让人想要温暖他,点燃他。
临槐没想到乔语卿竟有这样的动作,一时竟真的没动。
可耸立的雪松,却仿佛感受到一只容貌蓬松的黄色小鸟,停在了自己的枝丫上。
轻巧,灵动,迷人。
他反客为主,用手按住乔语卿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仿佛跌入了玫瑰深谷里,所有的花瓣被扬起,炸开浓郁的香味。
每一寸血脉都附着上玫瑰的粉粒,每一寸骨头都被玫瑰的香味浸染。
乔语卿不动声色地伸出双臂,勾住了临槐的脖子,微微后仰,露出修长的脖颈。
临槐的衣服早已被揉乱,他指尖轻动,故意弄坏他精心的伪装,想要扒出深黑色的心脏,好好欣赏一番。
不是喜欢装吗?
怎么这时候不装了!
乔语卿眯起眼睛,宛如捕捉到猎物的猫儿一般满足。
临槐不愿意打破的纱,就由他主动捅破。
瞧,遮遮掩掩,算算计计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所以啊,人就不能立得太高,立得太高,摔得越重。
他的腿勾得愈发紧了。
虚伪的绅士啊……
丝线感受到他的诱惑,比起临槐的克制,它们更加随心所欲,几乎是瞬间就溃不成军,俯首称臣地缠绕在乔语卿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而更加紧密蠕动。
雪白的皮肤与黑色的丝线交缠在一起,呈现出强烈的视线效果,让临槐难以控制地加重了力道。
这是一场绮梦,而坠入其中的只有临槐……
第二天乔语卿醒来,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用被子捂住胸口,懒懒地坐了起来。
浑身很清爽,显然在他昏睡的时候已经被清洗过,除了过于深刻的玫瑰印。
还有那些他依旧看不到的丝线——不过昨晚倒是感受到了——在那个时候坚韧得仿佛无法割断的龙须。
洗漱完毕后,乔语卿走下楼,桌子上放着早餐。
临槐不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挺像拔那什么就无情的渣男。
想到这,乔语卿不禁失笑。
阳光透过玻璃照到他的身上,宛如为他蒙上一层光晕。
他在看桌面上的画册,而因为看得太认真,他没发现就在窗户外的街道上,临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临槐此时还有些混乱,梳理了好几遍,也没弄明白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明明每一步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最后结果就是乔语卿被他做成娃娃,永远留在店里的展示橱窗里。
直到此时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乔语卿火热而娇嫩的嘴唇,和那宛如迷香般的光滑胴体。
意识到自己又有了反应,临槐皱起眉,强行把那些回忆都删除。
乔语卿重新合上画册,抬头看了眼时间,见临槐久久不出现,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早退一回。
他该抽空去看看苏眉秀了,希望她不要自己作死。
而此时,孙林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苏眉秀耳朵里,让她坐立不安。
她皱紧眉头,喷出一口烟,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手指停留在“于晴”上。
她与于晴的关系并不好,可在这份不好中,又带了点惺惺相惜。
当年青塘村究竟有多穷,一般人都无法想象。在那落后、偏僻且封建的村子里,女人的地位可以说卑贱到可怜。
于晴长得比他漂亮,一直是村里的村花,读书好,头脑聪明。
可她的父亲却根本没想过培养她,甚至为了高额彩礼,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跟镇上养猪场的老板定了亲。
虽然没领结婚证,但在他们那,只要办完酒席,就算是成婚了。所以,于晴的年龄并没有任何影响。
可,那个老板已经快五十岁了,甚至比于晴的父亲还大,这让她如何能够忍受。
她跑过,挣扎过,却还是被抓了回来。
比父亲更可怕的是母亲,她曾经亲眼看见于晴的母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祈求她,只因她还有个弟弟。
或许是求助无门,或许是心软无奈,终究于晴还是妥协了。
苏眉秀比她强些,毕竟长得一般,性子也泼辣。本来读书也不好,整天到处乱混,让父母头疼得只想把她撵出去,根本没觉得她能嫁个好人。
所以,十四岁的时候她就辍学出去打工了,高兴了钱往家里寄点,不高兴就全部挥霍掉。偏偏,越是这样造作,家里还拿她没办法。
如果放在以前,她们不会说一句话,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后来,她们遇到了刘福东,一切才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走出来看到新的世界后,她才深刻地意识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在普通人听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而那却是青塘村的常态。
“喂,你知道孙林死了的事吗?”苏眉秀忍着焦躁,出声问道。
于晴的声音也透出疲惫:“知道,你怕了。”
苏眉秀激动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于晴,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于晴那边沉默了许久,才说:“很简单,把罪孽转移给血亲就行了,只要你狠得下心。”
苏眉秀一愣,当时见到乔语卿,听到那话的时候,她确实这么想过,却迟迟没有实施。
可此时听到于晴的话,她才恍然为什么死的人是于晴千娇万宠的女儿白雨。
她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指收紧,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你真的能狠下心……”
于晴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指责:“我们干过的缺德事还少吗?别跟我说这时候,你良心发现了!”
苏眉秀嘴巴开开合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于晴平静下情绪:“除了刘福东,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如果你不想死,就这么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苏眉秀茫然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指尖没了力气,任凭手机砸在地板上。
她似乎觉得有点冷,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河流。
如果当初没有……她根本过不上这么好的生活。
而现在,她还不到五十岁,还有大把人生没有享受过,怎么舍得惨死。
对不起,别怪我……
这大概是她对女儿最后的愧疚。
乔语卿到底还是没有这时去找苏眉秀,因为身体不大舒服。
于是在店里等到下班,发现临槐依旧没有来,他收拾收拾就下班了。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乔语卿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有时候拖拽在地上,有时候翻越过墙壁。
他陡然眸光一滞,好像,有什么东西……
就在拐弯时,他突然转身,可身后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就连刚才感觉到的那股寒气都不见了。
乔语卿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很确信刚才确实有东西在跟着他。
缓缓转身,他继续向前走,就在快要进入小区之时,取下腕上银镯,指尖微动——
圣白色的光呼啸而过,精准地捕捉到身后的邪气,直接穿心而过。
乔语卿这才走了过去,发现竟是个白布娃娃。
他低头捡起来,戳了戳娃娃软绵绵的肚子,那小脸上竟还画着眼睛、打着腮红,透出一股憨态可掬的模样。
乔语卿挑眉,临槐还真是个别扭的人啊。
他将娃娃收好,然后带回了家中。
躺上床前,乔语卿心念微动,故意将娃娃放到了枕头边,随后便侧身枕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梦境缓缓展开,大团墨色将他包围,他不断地下坠下坠,最终落入了冰冷的怀抱。
真冷啊。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却更近地贴进那个怀抱,企图温暖对方,以缓解寒冷。
箍住他的手臂僵硬片刻,又很快收紧,恨不得将他揉入怀中。
真的是“恨不得将他揉入怀中”,力道之大让他怀疑对方恨他恨得要死。
这要是还能睡下去,也是没谁了。
乔语卿心底又无奈又想笑,他没有睁开眼,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个人。
是临槐。
只分开一天就受不了吗?
不过这一次,临槐显然不再是白天的样子,而是变成了曾经在画展上见过的怪物。
像是害怕一样,乔语卿翻了个身,更深地把脸埋入他的胸膛,呼吸的热气透过单薄的衣服打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的酥麻。
他抱住临槐有力的腰肢,柔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像是半梦半醒中,无法挣脱开睡梦的束缚一般。
可即使在最深沉的梦境中,他下意识想要依靠的,好似依旧是临槐。
临槐一动不动,宛如一块木头,黑色的皮肤仿佛散发出雾气,将整个房间的夜色晕染成墨。
而随着他呼吸的急促,黑色的雾气扭曲交缠,凝结成实体,变成手指粗细的麻绳。
麻绳立在半空,如同野兽般嗅了嗅乔语卿的味道,迫不及待地扑到他的身上,摩挲着他的皮肤。
乔语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麻绳表面带着毛刺般的尖物,细密地、粗糙地剐蹭着他的皮肤,痒痛之中又带了些小小的酥麻,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似乎察觉到他的抗拒,麻绳骤然收紧,带来突如其来的疼痛,又很快放松,像是道歉般温柔地抚慰着。
简直跟它的主人一样阴晴不定。
有一说一,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睡着就太奇怪了。
因此乔语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看到黑影的第一瞬间,他几乎就把银镯给抛了过去。
却没想到下一秒,麻绳缠上乔语卿的手腕,直接拉起,将他的双臂束缚在头顶。
而后怪物缓缓伏了上去。
乔语卿挑了挑眉,没有了刚才的攻击之意,装作并不知晓他就是临槐的模样:“又是你?”
怪物一如既往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唇却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冰冷,可动作却格外缠绵,乔语卿不得不扬起了头。
被松开后,乔语卿轻笑出声,舔了舔红润的唇:“你,还真是可爱……”
怪物似乎并不喜欢他的评价,缠住他的麻绳收紧了一下,像是警告。
可刚才蹿出来的麻绳却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语,扭动着身躯,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乔语卿缓缓眨了下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在月光下,宛如被镀上了一层银光般美丽。
他没有理会黑影的僵硬,对着那根麻绳说:“如果你过来,我也可以亲亲你。”
麻绳瞬间拉直了身体,下一秒,又如同面条般跌落在床上。
乔语卿被它逗笑,却没有勉强,正在他准备继续诱惑怪物时,那根麻绳又飞快地雄起,如同缠人的猫儿一般贴在他的唇角,轻轻磨蹭。
他的眼睛看向黑影,好似蕴藏千万笑意,却缓缓启唇,任麻绳钻了进去。
当着怪物的面,他与另一根麻绳共舞。
明明这些麻绳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此情此景,却像是偷情般刺激。
怪物死死地盯着他,眼睛一直没有眨动,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动作。
那目光就好似带着胶水的棉线,湿哒哒地粘在他的动作上,拉扯出粘稠的丝线。
乔语卿眼角微红,湿润的睫毛缓缓眨动,如同带露的玫瑰一样,对着他伸出手。
怪物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他的手上,一动不动,可手臂上却蔓延成无数麻绳,缠在乔语卿的手腕上。
麻绳不断释放,直到手臂全部散开,拉扯着他的身体往前倾。
当他覆盖在乔语卿的上方时,麻绳重新融合,变成了坚硬的手臂。
下一秒,乔语卿口中的麻绳消散,他的唇印上了怪物。
纤细温热的手指摩挲着怪物的后背,猛地一个用力,将他按倒在床上,压在他的腰上。
冰冷的温度接触到乔语卿的大腿内侧,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但这都没有关系,他低头看向怪物,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不满,可他却没有反抗。
所以,身体是最诚实的。
乔语卿笑着压低腰,趴在怪物的身上。
睡裤随着他的动作往上卷起,露出雪白纤细的腿,在月色浸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迷人。
陡然间,黑雾暴起,遮挡住了月光,而麻绳却悄然伸出,勾缠在笔直的小腿上。
黑与白,在这一刻交缠出极致的暧昧。
从一开始,他与临槐就在赌桌之上,而他的筹码,就是他的命。
只要临槐不拿走,那他就有无限翻盘的机会……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门窗全部紧闭。
三炷香插在香炉里,袅袅香烟宛如被人吸入般,在半空中突然消失。
一尊巨大的黑棺摆放在房间正中央,上面刻着红色的咒文,旁边一位道士摇晃着手中的引魂铃,口中念念有词。
跪在地上的是苏眉秀。
她沐浴焚香三天,此时穿着特质的白色棉布长袍,跪在蒲团上,不断地搓着双手。
道士抽出柳鞭,蘸上符水,猛地抽打棺材。
紧接着,苏眉秀毫不迟疑地拿起小刀,在自己指腹上一划,将鲜血滴在白米饭上。
鲜红的血在白米上停留片刻,就像是被吸收掉一样,暗淡了颜色。
骤然,“咚”的一声闷响,棺材摇晃起来,还能听见里面尖叫哭泣的喊声。
——有人在挣扎求救。
苏眉秀闭上眼,紧皱眉头,不断在心里默念咒文,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道士手中弹出钉子,钉在了棺材上,再用铁锤凶狠一击,钉子瞬间刺入。
棺材里的人传来一声惨叫,明明只是钉在棺盖上,却仿佛钉入了她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