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小豆子的那个问题几乎霎时间便在心中隐隐约约有了雏形。
可当他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却发现堂溪涧竟站在宗人府门口。
他换了一身浅金色的常服站在不远处,那衣服不知什么料子制成,浅浅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有水轻轻在流动。
他似乎正在想着什么,眸色微凝,可当他看到祝卿梧的那一刻,原本暗色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进去了无数碎掉的星星。
“阿梧。”堂溪涧说着向他走了过来。
然而不知为何,祝卿梧却停下了脚步,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望着不远处正向他走来的堂溪涧。
心似乎空了一瞬,又很快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所填满,刚才那个刚有了雏形的答案很快便被击散。
脑海中再次想起了小豆子刚才的问题。
“若今日落得这样境地的是六殿下,你会怎么办?”
他会怎么办?
祝卿梧抬头看了一眼浩远的天,又看了一眼向他走过来的堂溪涧,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他想,他大概也会愿意。
第47章 三九盒 我希望你永远明亮
祝卿梧和堂溪涧一起慢悠悠地向回走着, 夜色深沉而宁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却又都好似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堂溪涧先开了口, “堂溪靖伏罪时, 我给过小豆子一次机会, 可他和上一世一样,执意陪着堂溪靖。”
祝卿梧知道堂溪涧的意思, 停下了脚步,抬头向他望去,道:“我知道你已经手下留情,多谢。”
堂溪涧摇了摇头,“从前是我从没有好好在意过你的感受。”
祝卿梧闻言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复杂,有些事已经没有办法那么严格地去划分谁对谁错, 上一世他和堂溪涧生出的那些嫌隙,许多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
只是他还有一个疑问。
“五……堂溪靖这一世确实罪无可恕, 关在宗人府一辈子也不足惜, 但上一世是为什么?”
祝卿梧如今也明白, 堂溪涧做的一切定然有他的理由。
但这件事他确实好奇原因。
堂溪涧闻言垂眸望向他,眸中不知怎么,竟透着几分委屈,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堂溪靖?”
祝卿梧一听便知道他又开始小心眼, 连忙解释道:“不是,只是五皇子帮过我几次,他待下人也很友善, 所以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堂溪涧听到这儿, 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一边和他继续往回走, 一边慢慢和他解释道:“景妃和颖妃两家是亲戚,所以关系一直较其他嫔妃近一些,后来景妃娘家因事没落,处处需要颖妃提携,所以对她格外巴结,她的孩子对颖妃的孩子也是如此。”
说到这儿,堂溪涧似有不屑,“他从小就喜欢装模作样,跟在堂溪瑜身后出各种点子,坏事全让堂溪瑜做,自己倒在后面博一个温和不争的名声。”
“离桧宫时……”
祝卿梧说到这儿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避着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你应当已经知道我母亲的事。”
祝卿梧点了点头,之前堂溪涧为水家翻案,已将当年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
祝卿梧知道后瞬间明白上一世为什么堂溪涧会那么残忍地杀了大巫,并毒杀李公公,一时间只觉得造化弄人,令人唏嘘。
“我母亲和余先生是青梅竹马,他们差一点就成亲了,但后来我母亲进了宫,先生也被逼着娶了颖妃的妹妹,但先生心中只有我母亲,因此成亲十年也未和她同过房,最后她受不住自己提了和离,和离后先生也没有再娶。”
从前祝卿梧也听说过余至,但也只知道他是堂溪涧的人,至于这些辛秘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然后呢?”
“然后……”祝卿梧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上一世因为提议为水家翻案,惹怒了颖妃,堂溪瑜想为陈家报仇,便找堂溪靖为他出主意。”
祝卿梧听到这儿,已经大致明白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从这一世五皇子敢与吐落联合谋反,亲手射杀母亲,祝卿梧便已经能看出他应当是心狠之人。
对待亲人尚且如此,对待敌人应当更加残忍。
“他出了什么主意?”祝卿梧问道。
“他找了一个容貌有几分像我母亲的女子……”堂溪涧的声音越来越冷,“用心培养,后来连性情也极像。”
“他想利用这个女子栓住余大人?”祝卿梧推测道。
然而堂溪涧却摇了摇头,“他设了个局,让朝中与先生交好的同僚于酒楼中设宴,待他酒意上头时,再让这个女子上台献艺,弹奏了母亲最擅长的古琴,先生一眼望去,以为看见了母亲。”
祝卿梧依旧不明白这个局究竟是何意,然而不知为何,听到这儿,后背却无端生出一股凉意。
没有人能拒绝已经死去的爱人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因此哪怕知道这是个陷阱,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果然,便听堂溪涧继续说道:“同僚也看出了先生情绪的变化,让人将那女子叫了上来,出了一百两银子让那女子为先生弹一夜的琴。那女子站到他面前时先生便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心里知道她不是母亲,但她们实在太像了,先生心里压了十年的思念就这样倾泻而出,最终还是答应了同僚的提议。”
祝卿梧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堂溪涧却道:“先生没有做什么,他真的只是想听琴,因为那琴音确实像母亲,然而只听了一首,不知为何却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发现那女子躺在他的身侧,依旧穿着昨晚的那身白衣,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尸体已经凉透。”
“什么?”祝卿梧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急转直下,有些惊讶于这个发展,但转念一想,似乎确实这样更加诛心。
就像再一次经历了一遍心爱之人死在他的眼前,而他却什么都无能为力。
虽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但祝卿梧也不由感慨五皇子的手段着实狠辣,他确实会把握人心。
“先生看到这个场景几近崩溃,然而堂溪靖的筹谋却不止于此,那女子是明月楼的头牌,老鸨仗着身后的势力不依不饶,将他告至官府,说他强迫不成,便恼羞成怒杀了人,这件事闹的很大,很快便传到了……”
堂溪涧说到这儿一顿,似乎不知该怎么称呼光帝,许久才说含糊地说了一句,“他的耳朵里。”
“他知道先生一直不近女色,也知道先生和母亲订过亲,但从前并未将这两件事联想起来,毕竟男女大防,就算订过亲也不会常常见面,且已经这么多年过去,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因此这些年他只当是陈家三小姐不中用,留不住先生的心,这件事一开始也印证了他的猜测。看,跟陈三小姐十年不同房,然而一朝合离,却对青楼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动了心,一开始他只当是先生私德不修,直到他看见了那女子的画像。”
祝卿梧听到这儿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悬起,不用猜测便会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善了。
没有任何皇帝会愿意臣子觊觎自己的女人。
“他当即勃然大怒,但水家和余家本就定亲在先,是他当初用了计谋才将母亲锁到宫里,后来虽然生下了我,但碍于“圣女”的缘故又一直没能给她名分,见过母亲真容的人不多,一副画像也不能说明什么,且他那么避讳从前水家的事,也不可能任由这件事闹大被有心人发现些什么,因此他杀人都无法杀得名正言顺,只能重重处罚先生,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堂溪涧没有说究竟是什么惩罚,只是语气中突然透出彻骨的恨意,“先生因为这件事差点一蹶不振,只是后来想起我才重新振作起来,只是自那以后,身体便大不如前了。”
祝卿梧听得阵阵心惊。
从前他只在电视上看过这些勾心斗角,因此总觉得离他很远,然而如今发现真切地发生在他身边,只觉得从心底生出阵阵冷意。
“原来如此。”难怪堂溪涧会那么恨三皇子和五皇子,上一世用那么残酷的刑罚对付他们。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祝卿梧开口问道,随即一片酸涩,就算他知道真相又能怎么做?
陷入两难罢了。
堂溪涧闻言缓缓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那些事太脏了,阿梧,我一直觉得你和宫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说到这儿,堂溪涧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他,“你是天上的月亮,我希望你永远明亮。”
马车的车轮滑过青砖铺成的地面,发出“咕噜噜”的脆响。
祝卿梧坐在车内,旁边放着三个食盒,里面装着刚才在乾明殿内没有吃完的东西,因为实在太多,将三个食盒装得满满当当的。
堂溪涧不知为何非要让他将这些全部带回去。
一开始祝卿梧不明白,后来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不想浪费,这里面大部分的东西都没碰过,还能带回去给善堂的孩子们吃。
然而海恩送他出宫时却又突然提了一句,“这三九盒不同于别的东西,祝公子,您最好还是不要分给其他人吃。”
“三九盒?”祝卿梧有些奇怪地问道。
然而海恩却自知失言一般没再接下去。
祝卿梧总觉得海恩似乎话里有话,可也不便再继续追问下去。
直到回到善堂。
祝卿梧本以为这个点玉珠都已经睡了,却没想到她却还提着灯在门口等他。
“祝哥哥。”玉珠一看见他立刻叫道。
祝卿梧下了车,将马车内的食盒挨个提下来递给他,然后和车夫道了谢,送走了车夫。
“这是什么?”玉珠好奇看着手中的食盒问道,“好吃的?”
“是,点心水果和熏食,堂……陛下赐的。”
“陛下突然让人接你进宫只是为了给你这些好吃的吗?”
祝卿梧闻言立刻想起今日见了小豆子的事,只是这件事不便多说,因此祝卿梧犹豫再三,还是瞒了过去,“嗯。”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玉珠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
“所以你才大半夜不睡觉在门口等着我?”祝卿梧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暖意。
玉珠点了点头,“我睡不着,索性出来等你。”
祝卿梧无奈又感动,瞬间把海恩的话抛到了脑后,“你看看食盒里有没有你喜欢的,拿回去吃。”
“好!”玉珠立刻开心地应道。
祝卿梧和玉珠把食盒拿到了他的房间。
祝卿梧让玉珠挑些自己喜欢的,他则去打水洗漱。
谁知刚洗漱完,一回来便见玉珠坐在桌前,什么也没拿,而是静静望着食盒,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么了?”祝卿梧问道,“没有你喜欢吃的?”
玉珠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一般,端起他没认出的那盘糕点说道:“祝哥哥,这个好像是千秋饼。”
“是吗?”祝卿梧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我不知道,你怎么认出来的?我只知道其他两样糕点的名字。”
“小张公公告诉我的,他偷偷做过一次给我吃。”
“这个千秋饼很珍贵吗?怎么还得偷偷做着吃?”
玉珠望着他,似乎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祝卿梧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也意识到了什么。
“福寿酥和如意酥倒是常见,但千秋饼是……只供给皇后的。”
玉珠看着食盒里的其他东西,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小张公公给我讲过,这个应该是三九盒,点心、水果、熏食各三样,每样各三盒,是以称为三九盒,只有皇后生辰时才有,所以……”①
祝卿梧已经没有再继续听她说了什么,只觉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许久,才缓缓重复道:“皇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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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吐落部 他似乎是真的喜欢自己
玉珠原本还想八卦些什么, 然而看到祝卿梧的面上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喜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声地叫道:“祝哥哥?”
祝卿梧这才回过神一般连忙回道:“没事, 只是有些累了。”
“那你快休息吧。”玉珠说着, 端起一盘石榴和一盘如意酥走了出去, 还贴心地帮他关好了门。
随着房门的开合声响起,屋内重新恢复了一片安静。
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
祝卿梧还没来得及点上蜡烛, 然而因着今晚月色的缘故,屋内的光线并不暗,足以他看清屋内所有的东西,包括桌上的“三九盒”。
玉珠刚才说这是皇后生辰时才有的东西,可是堂溪涧并未和他言明。
从前还在皇宫时,堂溪涧曾大张旗鼓地想要封他为君后, 明明旨意都已经写好,然而祝卿梧却依旧不怎么相信他会娶自己。
然而如今他缄默不言, 祝卿梧却反而信了几分。
一开始只是觉得堂溪涧是因为没有得到自己而生出的不甘心, 后来觉得可能是愧疚和怜悯, 然而今日却真切地感觉到,他似乎是真的喜欢自己。
只是不知为何,祝卿梧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
时代、身份、地位、阶级和两世的感情。
祝卿梧不知怎么才能做到放下一切顾忌。
大概是受那晚的事的影响, 之后的几天祝卿梧开始无意识地避开有关堂溪涧的事。
堂溪涧的日程依旧日日都会有人送来, 然而祝卿梧却没再看过,而是全部收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热,祝卿梧像往年一样去城中的布庄给孩子们买些布料做夏衣。
因为是步行, 所以等他忙完天已经黑了下去。
今晚肯定已经回不去, 因此祝卿梧打算找个客栈住一晚。
经过一家茶馆时, 正好听见有人在里面说书。
祝卿梧原本没在意, 然而打耳一听,却听见了一句,“当今陛下圣明,所以……”
祝卿梧听到这儿脚步下意识一停,随即反应了过来什么,想要装作没听见一般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终究还是遵从本心倒了回去,走进了茶馆。
反正他也累了,在这儿歇歇脚也不是不行,祝卿梧努力给自己找了个解释。
他知道十七在暗中跟着。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刻意,他特意挑了二楼。
大家都聚在一楼听说书,因此二楼的人并不多,只有角落处坐着一个黑衣大汉和一个一身红衣,身量娇小的公子。
他们似乎正在谈事,因此祝卿梧没挨得太近,而是挑了个离得稍远的角落点了一壶茶。
他面上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实则正侧着耳朵认真听起了楼下的说书。
因为离得远,所以听得并不真切,只能大概听到是在讲堂溪涧平定吐落的事。
“当今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便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第一次上战场时不过十四,因为年纪太小,担心威势不足,所以总是覆着一张银色面具。因为眼生,吐落一开始对他并不重视,谁知他只率了八百轻骑便敢深入敌营,夜袭吐落中军大账,杀敌数千,追敌数百里,尽数绞杀余寇,缴获辎重无数,获了大捷,此后数年间从无败绩,将吐落收拾得服服帖帖。谁知这吐落贼心不死,趁着陛下刚登基以全族之力垂死挣扎,结果怎么样?大家也都知道,被打的差点灭了族,如今在西北的威势一跌再跌,这几日灰溜溜地来我郢都求娶公主,希望与大凉重修旧好。”
“呸!痴心妄想!”下面立刻有人接道。
“可不是,从前吐落多次侵犯边关,还在背后指挥黎族在江南烧杀抢掠,如今败了反而想重修旧好,想的美!他们那蛮荒之地也配求娶我大凉公主。”
“就是!陛下英明,定不会同意!”
“是啊,当今陛下可是圣君。”
祝卿梧一边听着一边慢悠悠地喝些面前的茶。
最近一直呆在善堂,因此他并不知道吐落的使臣何时来了大凉,还要求娶公主。
吐落与大凉交恶多年,直到上次勾结五皇子谋反,被堂溪涧收拾了之后才终于彻底消停了下来。
估计上次那一仗亏损得厉害,才来求娶公主求个和平。
只是祝卿梧总觉得以吐落部的性格,大概也只是暂时示弱,休养生息几年后再卷土重来。
况且光帝皇子众多而公主却少。
如今适龄的公主也只有一位昭月,而昭月公主是三皇子堂溪瑜的亲妹妹。
而堂溪瑜……
祝卿梧刚想到这儿,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嗤。
祝卿梧回过头来,这才发现是不远处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公子。
他对面的黑衣大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剩他独自坐在那里,满脸嫌弃地喝了一口桌上的茶。
因为角度,祝卿梧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还是能看出他面如冠玉,容貌绝对不俗。
祝卿梧不知他在嗤笑什么,只是恰好听见此时楼下正说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减免赋税,关心民生……”
那小公子的面色更加不屑,似乎实在听不下去一般,在桌上扔了一小锭银子便起身向外走去。
还没走几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小公子转过了头来,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祝卿梧。
祝卿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唐突,刚想收回目光,然而待看清他的容貌却不由愣住。
那小公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厌烦地看了祝卿梧一眼,大步向楼下走去。
祝卿梧见状愣了一下,随即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连忙跟了上去。
郢都毕竟繁华,哪怕夜色深沉,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然而那小公子却只往偏僻的地方走,不一会儿便绕到了一条漆黑狭窄的小巷。
祝卿梧见状不知该不该再继续跟下去,但看着面前的巷子又担心刚才那人的安危,因此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这巷子极黑,因此祝卿梧走得小心翼翼,然而还没走几步,突然一棍子从旁边抡了过来,祝卿梧正不知该如何躲闪,旁边突然一阵大力袭来,将他拉了过去,躲开了那一棍。
祝卿梧愣了一下,看见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十七。
“十七?”祝卿梧没想到他会出手。
然而十七并没有应他,而是向前一步,警惕地看着从暗处缓缓走出来的红衣小公子。
他手里还提着刚才那根棍子,眉目不善道:“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祝卿梧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叫道:“昭月公主?”
在宫外被突然拆穿了身份,昭月倒也没慌,而是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是谁?”
“在下祝卿梧。”
“祝卿梧?”昭月喃喃着这个名字,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祝卿梧,你就是那个祝卿梧。”
昭月说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中满是不屑,“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不知六皇兄怎么看上你了?竟还想立你为君后,真是荒谬。”
昭月不愧是堂溪瑜的亲妹妹,这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和他简直是如出一辙。
祝卿梧:“……”
“你还没说为什么跟着本公主?”昭月再一次问道。
祝卿梧没答,而是反问道:“公主为何深夜独自出宫?”
“呵,自然是找六皇兄要了出宫的腰牌,你算什么东西也来管我?”
“我只是见公主独身一人,担心公主安危。”
“少来假惺惺。”昭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毕竟也不是君后,不过一个奴才罢了,怎么?真当你出了宫身份就不一样了?见到我竟敢不称奴才,你也配用在本宫面前称‘我’?”
“公主慎言。”十七听到这儿上前一步,冷冷淡淡地说道。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然而昭月对他却似乎真的忌惮,竟真安静了下来。
许久,才缓过来一般,阴阳怪气道:“说笑几句罢了,祝公公应当不会生气吧。”
说着,冷笑了一下,“其实本宫还真的挺希望你和六皇兄在一起的。”
昭月虽口口声声六皇兄,然而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敬重。
“毕竟你们一个男人一个太监,谁也生不出孩子,刚好绝后。”
“你!”祝卿梧想要反驳,然而大脑一时空白,竟不知该反驳什么。
昭月大获全胜,也不等他们回复便直接越过他们向外走去。
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倒真是像极了从前的三皇子。
旁边的十七看着昭月离开的背影,问道:“祝公子,今日之事要不要告诉陛下?”
祝卿梧这才回过神一般摇了摇头,“除了这段,其他如实说吧。”
“是。”十七说完便不见了踪影。
祝卿梧则魂不守舍地向回走去,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今晚的事。
刚才上楼时并未细看,因此祝卿梧并不知道坐在昭月公主对面的黑衣大汉是谁?
为何值得昭月公主女扮男装独自出来相见?
还是在吐落部使者来郢都求娶的时候。
毕竟如果堂溪涧同意这次联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嫁昭月,要么嫁宗氏女。
可嫁娶公主无非是为了双方和平稳定,公主是这其中的纽带,可谓十分重要。
可昭月是三皇子的亲妹,颖妃的女儿,而他们的下场都不好,昭月对堂溪涧的态度也可见一斑,怎么可能为两方的和平出力。
祝卿梧并不懂政治,但也明白昭月不是最好的人选。
因此只能让十七把这件事告诉堂溪涧,让他自己判断。
然而没过几日,宫内却突然传来消息,昭月公主自请嫁给吐落部可汗。
而堂溪涧亦允诺。
第49章 甜点铺 【我想见你】
祝卿梧没想到昭月公主会自己请嫁到吐落, 更没想到堂溪涧会答应。
昭月公主从小娇生惯养,而吐落位于西北苦寒之地,虽是最强盛的部落之一, 但却根本无法和大凉相比。
更何况无论是食物环境还是习俗礼仪都与大凉不同, 无论谁嫁过去都必须重头适应。
况且自古以来因为习俗不同, 和亲的女子最后大部分落得的都是一个凄凉境地,因此身为公主几乎都是避而不及, 昭月为何要主动嫁过去?
思及此,祝卿梧不禁想起那晚自己所见的场景,昭月公主独自出宫与外人相见,难道那黑衣人便是吐落的使者,他们早已暗通款曲?
可祝卿梧已经让十七将那晚的事告诉了堂溪涧,他都能觉察出来的事堂溪涧又怎会不知?
但他为何还是同意?
祝卿梧想不明白, 干脆不想,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虽然祝卿梧和三皇子曾有龃龉, 但他不是一个喜欢牵连的人, 对昭月公主并没有什么恶意。
更何况他听说那吐落部的可汗已经快五十, 而昭月公主才十八,他们之间差了那么大的年纪。
他也实在不想看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就这么断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