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而已[重生]—— by日暮为安

作者:日暮为安  录入:10-28

不知怎么,他竟想起了许多年前他生辰的那日。
因着想念故里,他半夜时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穿了衣服来到院中,望着天上的明月发愣。
谁知堂溪涧也走了出来,问他为什么还不休息?
“想家了。”
祝卿梧望着天上亘古不变的明月,随口说了一句。
堂溪涧没有再问,只是想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去了后院,不一会儿竟拿了一把锄头回来。
“你拿这个做什么?”
堂溪涧没答,只是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结香树。
堂溪涧走到树下,竟挖了一坛酒出来。
祝卿梧稀罕地走了过去,问他,“哪里来的酒?”
“藏的。”堂溪涧淡淡地回答。
祝卿梧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再问,只是问道:“你能喝酒吗?”
彼时的少年已有了几分成人的轮廓,望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祝卿梧便拿了两樽白玉盏同他喝了起来。
祝卿梧并不常喝酒,因此尝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酒,只能感觉到入口甜甜的,带着浅浅的花香,味道很不错。
于是便贪杯几盏,没想到竟会喝多。
这酒尝着甜淡,竟很上头,祝卿梧脸喝的通红,整个人轻飘飘的,觉得自己简直要羽化而登仙。
他晕晕乎乎地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起身想要跟着月亮走。
然而手腕一重,他低下头,是堂溪涧的手。
少年的眼神在月光下亮得不像话,像是落进了星星。
“阿梧。”
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突然说了一句,“生辰快乐!”
祝卿梧那日喝得烂醉,竟大逆不道地拍了拍他的脸,回了句,“你也快乐!”
堂溪涧似乎被他的举动镇住,许久都没有动作,好半天才笑了一下,对着他问道:“你想要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祝卿梧摇了摇头。
他没什么想要的,只想要回家,小豆子还在等着他赚钱治病,但这世上恐怕没人能做到吧。
他怕是回不去了。
“什么都不想要吗?”堂溪涧问他,“那如果是功名利禄,尊贵荣耀,荣华富贵?”
被他这么一追问,祝卿梧倒真的想起来了什么,于是把手抽了出来,双手合十,对着月亮许起愿来。
睁开眼时,堂溪涧问他许了什么愿?
祝卿梧回道:“希望小豆子可以平安康健,希望小豆子和玉珠可以平平安安。”
堂溪涧不明白为什么小豆子要重复两遍,只当他喝糊涂。
“只是这个吗?”
“还有……”祝卿梧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想开个善堂,希望所有的无家可归的孩子都能有一方立足之地。”
堂溪涧闻言,久久没有声音。
见堂溪涧没有反应,祝卿梧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问道:“我的愿望是不是很可笑?”
“没有。”堂溪涧立刻回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实现你的愿望?”
“实现我的愿望?”
“嗯。”少年抬眸望着他保证道,“我会保护好小豆子和玉珠。”
“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那会是一个盛世。”
“阿梧,阿梧!”
祝卿梧的思绪被打断,他似乎听见了堂溪涧的声音。
眼前的黑暗阵阵散去,祝卿梧抬起头,面前竟真的是堂溪涧的身影。
他还穿着朝服,半跪在自己面前,正满脸焦急地望着自己。
“阿梧。”
看见他清醒过来,堂溪涧似乎松了一口气,抬手似乎想要安抚他。
然而不知为何,祝卿梧看着如今的他,却只觉得怕。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然后身后就是椅子,他避无可避。
“阿梧?”堂溪涧想要说着什么。
然而祝卿梧已经听不进去,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远离他!
于是起身便想要向外跑去。
然而还没跑几步便被人从身后抱住。
“放开我!放开!”祝卿梧拼命挣扎。
然而身后的怀抱就像铁铸得一般,祝卿梧怎么也挣不开他。
“小豆子……”
“住口!你不许提他!”这个名字就像一把箭直直扎在祝卿梧的心上,又搅弄了一番。
疼得他几乎癫狂起来,猛地转身一巴掌打在了堂溪涧的脸上。
这一巴掌就像是打开了暂停键,周围的宫女太监瞬间齐刷刷跪到了地上,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一眼都不敢抬头看。
周围的温度瞬间降到了零点。
祝卿梧也愣在了原地,手指黏黏糊糊,他低头一看,竟然是血。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扎满了银针。
刚才他打人时太过用力,有几根重重折进了穴位里面。
可是他竟不觉得疼,只是抬头怔怔地望着堂溪涧。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脸上有一道血痕,大概是刚才被他手中的银针划出来的。
几乎贯穿他的左脸。
祝卿梧的大脑依旧混乱,但第一反应还是自己应该下跪认罪。
毕竟损毁圣颜可是大罪。
他茫茫然地想要跪下,可是却又觉得不对。
从何时起?他做错了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下跪?
然而身体比脑子顺从,祝卿梧还是跪了下来。
但还没跪到底,便被一只手握着他的胳膊拽了起来。
祝卿梧有些愣怔地抬头望着眼前的人。
堂溪涧没有看他,只是拉过他的手,将他手里的银针取出。
“你神志还不清楚,秦太医给你施了针,最近好好休息。”
堂溪涧说完,再不看他,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今日之事,若有人传到外面,尤其是纳兰太后的耳朵里,杀无赦。”
宫女太监们头也不敢抬,一个个都哆哆嗦嗦地说了是。
堂溪涧说完便继续向外走去。
祝卿梧见状连忙冲了上去,“等等。”
祝卿梧说着拽住了他的袖子,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连忙松开。
“有一年……生辰,我的愿望,你说会保护……小豆子。”
祝卿梧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说得颠三倒四。
但他知道堂溪涧明白。
堂溪涧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身形微乱,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他望着门外的那株结香树。
许久,才转过头来,望着他道:“我没有杀他。”
“什么?”祝卿梧听到这句话愣了片刻,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醉了一般,许久都喘不过气来。
一颗支离破碎的心重新从谷底升起,慢慢爬回原处。
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听堂溪涧继续说道:“但他死了。”
作者有话说:
①②引用,除了以前已经投降和死亡的,总共跟随苏武回来的有九人

“但他死了。”
虽然早已知道了小豆子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但当这个结果真真切切由堂溪涧说出来时,祝卿梧还是没承受住。
整个人瞬间失了力气,直直向下倒去,跌在地上,连坐也坐不住。
原来难过到极致时竟感觉不到悲伤,只有一阵又一阵的麻木。
像是被丢进了恒古不变的沙漠,被风沙一点点吹干耗尽,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轻轻一碰就碎了。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生了一层雾。
有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刀儿匠。
破旧灰暗的房间中,是小豆子第一个和他打了招呼,“你醒了。”
“我叫小豆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祝卿梧。”
“祝卿梧,好难记的名字,我叫你阿梧好了。”
祝卿梧看着他小大人一般的模样,问道:“你几岁了?”
“八岁。”小豆子不以为然地回道,“我应该比你小,但我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能照顾弟弟妹妹了。”
“阿梧,你别怕,今后我保护你。”
彼时的祝卿梧人生地不熟,能有个熟悉的人也不错,于是随口回了句,“好啊。”
毕竟在他眼里小豆子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保护他什么?
可是后来他竟真的做到了。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当时的祝卿梧并不想进宫当什么太监,于是伤口还没好便想要偷偷跑出去。
结果被人发现,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比别人又多在床上躺了几天。
那些日子只有小豆子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在他身旁照顾。
“你说说你,伤口都没好全呢跑什么?”
“更何况你为什么要跑啊?外面的日子还不一定有皇宫里的日子好过,至少能有口饭吃,现在哪里不是闹饥荒,我要是不被卖进来,我爹娘和弟弟妹妹就要饿死了,其实也不知道那些钱够他们撑几日?”
“算了,说这些做什么?只要我进了宫好好表现,伺候好主子,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一点了。”
“我知道你是害怕,别怕,阿梧,我们能在这儿相识也是缘分,进宫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祝卿梧当初心如死灰,并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更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是孩童的稚语。
但没想到后来他因为在刀儿匠试图逃跑,得罪了主管太监,竟直接被分配进了当时无异于冷宫的离桧宫里。
最初的日子难熬至极。
然而小豆子竟真的摸到了离桧宫来,偷偷塞给他各种东西。
虽然常常不过是几个馒头,但祝卿梧知道,彼时他也不过是最低等的洒扫太监,能省出几个馒头已是不易。
“你……”祝卿梧看着手里的馒头,喉咙一哽,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豆子还以为他嫌弃,连忙说道:“我刚来,每日吃食只有这些,等我成了五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一定给你送最好吃的东西来。”
祝卿梧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小豆子笑道,“当初听你分到了离桧宫就知道你的日子必然更加艰难,不过别担心,我小豆子说话算数,说罩着你就罩着你。”
“好。”祝卿梧也跟着笑道,“谢谢你。”
“你又客气。”小豆子急了,“顺手的事儿,我这个人最讲义气。”
小豆子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我不能离开太久,先走了,被发现擅自离职又该罚我了。”
“快回去吧。”
“嗯,那我走了。”
小豆子说着转身欲走,却又想说什么似地回了头,叫了一声,“阿梧。”
“嗯?”祝卿梧抬头望向他。
然后就见小豆子冲他咧嘴笑了一下,拍了拍胸口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祝卿梧忍俊不禁,冲他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快去吧。”
“嗯,阿梧再见。”
“再见了。”
周围的世界好像慢了下来。
每一秒都被拉长放慢,像是石臼里被捶打的年糕,时间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祝卿梧的意识不知为何恍惚了起来,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手上被扎满了针,可是他竟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事,想的最多的还是小豆子。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小豆子只到他肩,明明在现代还是在上小学的年纪。
却小大人一样自己肩负起照顾他和离桧宫的使命。
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会先记起他来。
有时候祝卿梧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一世的小豆子对他太好,将福气都给了他。
所以下一世才会得了心脏病,刚出生就被抛弃在了孤儿院里。
两个小豆子给他的感觉太像,因此祝卿梧把他们都当成了亲弟弟。
可是明明亲口说过要保护他。
怎么会自己去赴死,将他一个人留下?
堂溪涧说,小豆子是自杀。
“自杀。”祝卿梧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脑袋又泛起了迷糊,怎么也理解不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许久,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自杀,自己杀了自己。
堂溪涧说他本已经放了小豆子出宫,可是他自己却去了地牢,一杯毒酒和五皇子死在了一起。
五皇子……
对,五皇子也没了。
所以小豆子说的贬为庶人,其实是骗他的。
他明白自己已经尽力,但堂溪涧不会放过五皇子,所以就不让自己为难了。
反正只要自己信了五皇子这一生再不能入郢都就够了,自己又没办法查证。
这一辈子都会以为小豆子和五皇子生活在别的地方。
毕竟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只是为什么?
小豆子何时对五皇子有这样深厚的感情,竟甘愿陪他一起赴死。
明明是最顾念家的一个人,却连父母弟妹也不顾了。
还有……五皇子。
祝卿梧的头脑实在太过迟钝,因此许久才想起来他的样子。
祝卿梧只在宫中碰见过五皇子几面,虽了解不多,但能看出来是一个温和敦厚的人。
不似太子的骄矜和三皇子的跋扈,温文尔雅,倒像一位世家公子。
这些年小豆子给离桧宫送这送那,五皇子定然不会不知,却从未阻止,因此祝卿梧对他也存着几分感激,每次碰见时行礼都格外恭敬些。
可是这样的人,却被锁链穿过锁骨,死在了一团污秽的诏狱。
为什么?
祝卿梧闭上眼睛。
这句话他好像问过堂溪涧。
到底是为什么?
他明明记得堂溪涧说过,他要这海晏山清,政治清明。
他说那会是一个盛世。
可是为什么全是鲜血与杀戮。
害过他的,没害过他的,血亲,兄弟,长辈,老师,甚至连曾经扶持他的人都要赶尽杀绝。
祝卿梧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懂。
又或许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看懂过。
他天真地将现代的那一套带到了这里,以为人和人可以平等。
堂溪涧会是一个善良、慈爱,仁厚的明君。
但他似乎忘了。
皇位从来沾着血,每一层通往上位者的台阶都由白骨铺成。
无论愿或不愿,想或不想。
这世界的运行规则,岂是他一个人可以抗衡?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台阶下,看着堂溪涧头戴王冠,满手鲜血,离他越来越远,和他相向而行。
“阿梧,阿梧……”
耳边似乎总是有人在叫他,但祝卿梧抬起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好像被困死在了这具躯壳里,没有力气,无法动弹,只能一日日呆坐在这里,将剩下的日子消磨殆尽。
难得清醒的时刻,有时会看见太医在给他扎针。
有时会看见玉珠在给他喂药。
有时也会看见堂溪涧。
祝卿梧以为自己看见他会哭,会闹,会愤怒,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他,连声音都懒得出一下。
每到这个时候一旁的玉珠都会屏住呼吸,格外紧张,毕竟这是大不敬之罪。
然而祝卿梧已经无所谓了。
堂溪涧给他喂药喂饭他都会顺从地张嘴,只是一言不发。
祝卿梧从没想过有一天,面对堂溪涧他竟然也会无话。
堂溪涧似乎知道他的所想,也没有强求什么,只是每日都会过来在他身旁静坐一会儿陪陪他。
窗下装着白梅的白玉瓶不知何时挪到了桌上。
白梅大概日日都有人换,花瓣总是沾着湿漉漉的水痕,不知是露水还是融化的雪。
祝卿梧望着桌上的白梅,突然想到堂溪涧曾为它取名为雪中春信。
“下雪天,见梅尖凝雪,视为春之信。”
堂溪涧说:“阿梧,春日要来了。”
可是春日还会来吗?
这日,又是堂溪涧来给他喂药,祝卿梧像往日一般一口口吃完。
然后堂溪涧给他喂了一口蜜饯。
浓郁的甜味瞬间冲淡了刚才的苦,这也让祝卿梧的神志有了片刻的清醒好转。
他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堂溪涧。
他向来勤勉,刚下朝给他喂了药,便开始批阅奏折。
最近大抵是多事之秋,桌上的奏折几乎堆积如山。
祝卿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扎满了银针,手背因为施针青一片紫一片。
祝卿梧愣了一会儿,慢慢抬起了手,将手背上的针一根根取了下来。
刚取完了一只手,便被一旁的堂溪涧发现,连忙起身走过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阿梧。”堂溪涧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和喜悦,“你终于有反应了。”
祝卿梧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低头想要继续取另一只手上的银针。
然而手腕却被堂溪涧按着,根本动弹不得。
“阿梧,你清醒过来了是不是,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阿梧……”
祝卿梧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于是慢慢抬起头来。
堂溪涧似乎消瘦了许多,眼下布着淡淡的青黑,连眼底也生了不少红血丝。
大抵是太久没有说话,祝卿梧一时竟忘了怎么发音,许久,才慢慢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声音又低又哑,含混不堪,根本听不清。
“阿梧,你说什么?”
“陛……陛下。”祝卿梧努力了许久,才终于稍微清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阿梧,我在。”
“我……我,我想……”
“你想什么?”
“我想出宫,放我……出宫吧。”

玉珠说,这是宫外在放烟花。
“烟花?”祝卿梧抬眸看向窗外,然而宫墙深深,看不见外面的情景。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玉珠说着,给他手里塞了一块酥饼,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他。
“祝哥哥,你最近吃得太少了,我娘说,人不开心就要吃东西,吃饱了,人也就好了。”
祝卿梧被她的话逗得一乐,垂眸看向她。
玉珠生了一张娃娃脸,和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人时水汪汪的,让人的一颗心不由就软了下去,和小豆子一样,她今年才刚满十六。
在大凉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但言语心思依旧像一个孩童。
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祝卿梧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咬了一口手里的酥饼。
芝麻馅的,很好吃,但他的胃口实在太差,只吃了一口便再也吃不下。
“玉珠。”祝卿梧怕她忧心,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我托你……”
玉珠知道他说得什么,因此还没等他说完,便立刻接道:“祝哥哥你放心吧,我已经办妥了。”
玉珠说着四下看了看,凑到他耳边说道:“我托御膳房的小张公公出宫采买时将你给的钱送到了小豆子的家里,小张公公说……”
“说什么?”
“说他寻着地址找过去时,邻居说他们突然发财搬了家,他找到了新住址,是城郊一座好大的院子,他把东西亲手交给了小豆子的爹爹和娘亲,他们过得很好,让你放心。”
祝卿梧闻言没有说话,心中大抵猜到了应当是堂溪涧的手笔。
若是从前他还会感激,然而事到如今他的心中已经生不出丝毫多余的感情。
打一棍子再给了一颗甜枣,很标准的上位者的游戏。
愣神间,他又想起那日自己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的情景。
祝卿梧求他放自己出宫。
然而堂溪涧却只是望着自己,久久没有言声。
在这皇宫里呆了这么久,祝卿梧怎么会不明白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最后一丝希望就这样断掉,祝卿梧也闭上眼睛噤了声。
不知是不是怕自己再求他,从那日起堂溪涧就没有再来过离桧宫。
只有秦太医依旧日日来为他开药施针。
秦太医妙手回春,吃了他的药,祝卿梧竟真的日渐好了起来。
玉珠也没了排班的限制,日日都守在他的身边。
“今年是……”玉珠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似是怕他难过,于是将那个人略了过去,只是继续说道,“第一个春节,所以准备的很隆重,昨日内务府就送来了年货、春联和灯笼,让阖宫上下都要装扮得热闹一点。”
祝卿梧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因此只是应了一声,“嗯。”
“祝哥哥。”玉珠察觉到了他的不对,渐渐息了声。
祝卿梧知道她在担忧自己,于是回过神,努力挤出一个笑,“那就都挂上吧。”
“好。”玉珠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招呼着其他宫女太监装扮起离桧宫。
宫女太监很尽心,不一会儿便装扮妥当,连院子里的结香树也被挂上了红灯笼。
“祝公公。”一个小太监拿着一个褪了色的小红灯笼跑进来问道,“这以前的灯笼怎么处理?”
祝卿梧望着他手里的灯笼,过往的回忆禁不住又开始上涌。
他连忙闭上眼睛掐断思绪,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给我吧。”祝卿梧说着,将灯笼接过收进了袖中。
宫内挂满了大红色的剪纸灯笼,看起来确实热闹了一点。
临近傍晚,宫内又下起了雪。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很快便落满了人间。
玉珠怕他冻着,让人将暖阁烧得极旺,祝卿梧反倒觉得闷,于是披了狐氅起身,想要出去走走。
玉珠想要陪着他,但被他拒绝了。
“我想一个人走走。”
“……好。”玉珠犹豫着答应,“祝哥哥,你转一会儿便回来,你大病未愈,受不得寒。”
“我知道了,放心。”
祝卿梧出不了离桧宫,他也没想出去,只是抬步向后院走去。
离桧宫的人少,后院没人住,因此很是安静。
后院的水塘因为天寒,已经结了冰,旁边是他开辟的一小块地。
他在这里种过很多蔬菜瓜果。
他刚开始时还不会种,是小豆子教他浇水、种植、除草……
他当年看着小豆子利索的身手,还有些奇怪,“你年纪小小也会这些?”
小豆子一边擦汗一边说道:“我刚会走路就跟着我爹下地了。”
说着,还指着那一包种子挨个教他认,“这个是油菜的种子,这个是青菜的……阿梧,你要记清。”
过往的回忆来的猝不及防,打的祝卿梧一个措手不及,心口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痛了起来。
于是他快步向前走去,绕过了那片菜地。
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啪”得一声。
祝卿梧吓得抬头看去,却见一束金光飞至半空,接着绽放在他的头顶。
祝卿梧这才反应过来是宫外的烟花。
这似乎是一道信号,紧接着千万朵烟花交替升空,在空中绽放出各色的花朵,很快便铺满了头顶的苍穹。
祝卿梧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发愣。
大雪似乎也阻拦不住新年将至的喜悦,明明隔了那么远,祝卿梧却好似听见了宫外的笑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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