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几个人对视一眼,嘴角都带了点笑意,黛儿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远了。
维恩检查了一下梅林背上湿得不多,轻声安慰了几句,让她回去换身衣服,然后有些复杂地看着奥利。维恩刚刚看得清清楚楚,奥利的托盘挡在身前,一点也没撒到自己身上,就是故意泼的乔治。但在他印象里,奥利应该再圆滑世故,明哲保身一点。
“你要不穿我的衣服?”奥利挑挑眉,用毛巾擦着地上的茶水。维恩蹲下来帮他:“谢谢你。”
奥利撇撇嘴:“别,别这么客气,我以为我们之间关系要再僵硬一点,毕竟你顶我的位置,我顶你的位置。”他顿了一下,咧着嘴笑笑:“不过你也别仇视我,我和你情况可不一样。这样说来,我还有些羡慕你。”
“羡慕什么?”维恩有些疑惑,奥利低着头捡茶壶碎片,看不清表情:“羡慕你傻。”如果不是这句话的语气太过落寞,维恩还以为又是奥利随口一说,可现在其中的情绪令维恩心里有些发紧。
奥利抬起头,表情依旧,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右手的动作却不停下,看也不看直直地抓起一片碎陶瓷,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鲜血淋漓。
“奥利!”维恩吃了一惊,连忙掏出手帕帮他按住伤口。“看来你还真得穿我的衣服替我上班了,维维。”奥利痛得直吸气,靠在维恩的怀里,“比如现在去厨房端点醒酒的下午茶给少爷。”
维恩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看向吸满茶水的毛巾,一切都说得通了,不是什么路见不平,奥利只是想打碎茶壶。
因为单从醒酒的角度来看,这一壶红茶实在是太浓了。
卧室的窗帘紧紧拉着,室内昏暗一片好像到了晚上,安塞尔坐在床上,一手扶着脑袋。
维恩轻手轻脚地端着托盘走进来,恍惚中还以为又回到了前世那段太阳蒙尘的灰暗时间。
安塞尔眯着眼睛看着亮起的门口,有些不舒服地伸手挡住亮光,“奥利?”
“少爷,是我。奥利的手受伤了,我来替他。”维恩轻轻关上门,走到床前,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然后用温水化开蜂蜜,双手递给安塞尔。
安塞尔专注地看着他,露出一个少年气十足的笑容,“是维恩。”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语调软绵绵的:“我有点难受。奥利处理伤口了吗?”
“我看着他包扎的,你喝了多少,醉成这样?”维恩拉过他的手,将水杯塞进去。安塞尔乖巧地双手扶住水杯,他看了看水中晃来晃去的模糊影子,又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终于决定一直盯着维恩,有些丧气地歪过头:“我知道我的酒量很差,只喝了一杯啤酒。”
维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低沉:“他们掺了别的,故意灌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他十岁之前在酒馆里就看烂了。安塞尔酒量不算好,但绝对不止一杯啤酒。
安塞尔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双手捧起水杯慢慢喝起来。维恩叹了口气,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安塞尔是个恋旧的人,卧室的布置还和五年后一样,只是少了些成对的装饰。床的正上方挂着一个捕梦网,因为安塞尔的睡眠质量不太好,常常会被魇住,所以希望用这个过滤掉噩梦,只留下美梦。每次维恩从床上醒来,看见捕梦网,都会不自觉地微笑,觉得怀里沉沉睡着的男人浪漫又天真。等安塞尔也醒了,维恩就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被捉住的噩梦随着第一缕阳光消散。
安塞尔喝完了蜂蜜水,将杯子放在桌上,垂着头,他本来就是很安静的人,不舒服的时候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了。维恩心里很不踏实,索性坐在床上,将他面对面抱在怀里:“还要喝水吗?”
安塞尔头在他颈间蹭了蹭,算是摇头。
维恩又叹了一口气,将加了薄荷的热毛巾拧干,撩起安塞尔被汗水黏在脖子上的长发,轻轻擦拭他的脖子,手臂,擦到胸口的时候,维恩犹豫了一下,伸手去解安塞尔的衬衫扣子,安塞尔低下头认真地看着,然后动手帮忙一起解。
“怎么跟梦里一样?”维恩听见安塞尔小声嘀咕,脸一下变得通红,声音颤抖了起来:“什,什么梦……”
安塞尔不说话了,好像突然很难受似的皱起眉头。维恩不敢多问,快速地帮他擦拭了胸口,换好睡衣:“想吐吗,不想吐我们躺下来睡一会好不好?”维恩就像哄小孩一样,抱着他慢慢侧身放到枕头上:“侧着睡……”
安塞尔躺下来睁着眼睛空空地看着前方,维恩收拾好东西,蹲下身子,趴在床边,伸手把他挡在眼前的头发别到耳朵上,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安塞尔在他蹲下来的时候,眼神就有了焦距,微笑着看着他:“在想,我好累。”他闭上眼睛,皱着眉头,语气就像平时一样温和坚定:“我不会娶沃蕾小姐,但我答应替她置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睡吧。”维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他都能猜到,沃蕾小姐或许此刻正在门外等着进来照顾,更别提安塞尔了。
安塞尔轻声说道:“我们都被抓住了,只有你从中间漏下来,落到我的睡眠里。”维恩笑了,他知道安塞尔在说捕梦网,他刚想说你才是美梦,就看到安塞尔沉沉睡去。
维恩单膝跪在那里好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于他低头靠近了安塞尔垂在床边的手。苍白的戴着蓝宝石扳指的手。
维恩虔诚地吻了吻安塞尔的袖口,然后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仔细掖好。
第18章 维恩(十八)
“失陪一下。”安塞尔微笑着站起来,轻轻向下压手制止了沃蕾小姐想要起身跟着他的动作,然后转身看了一眼维恩。
维恩会意地低下头,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房间。
来到二楼的阳台,安塞尔撑在栏杆上,有些放松地靠着,带些凉意的风吹动他额前落下的碎发,也吹散房间里粘滞沉闷的气息。安塞尔吁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笑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好像又活过来了。”
维恩也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凉爽干净,带点湿润,甚至有些甜味。维恩懂安塞尔的意思,不算大的空间里炉火烧得旺旺的,十来个人坐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聊天,干燥火热的空气混杂着脂粉,香水,烟,汗的气味,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维恩深呼吸完,张开眼睛认真地看向安塞尔,安塞尔被他的动作逗笑,伸出左手轻轻碰了一下维恩头发上的夹子,又慢慢收回来。维恩走过来,也把手撑在栏杆上,和安塞尔手肘对手肘并排站着。
“他们会在这里呆多久?”维恩吹着冷风,看向远处,睫毛一颤一颤的。他这句话问得有些越位,但因为对方是安塞尔,他也就没有平时那么小心谨慎,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
“不会短。”安塞尔摇摇头:“不过我没有什么意见,顶多再热闹几天,就各做各的事了。”他低下头,语气有些失落:“父亲在西印很少回家,我又刚从国外回来,母亲一直呆在庄园里,除了黛儿,她也不爱和别人说话,挺孤单的。现在姨母和表弟表妹陪她聊聊天,也挺好,就是……”
“就是什么?”维恩看他欲言又止,忍不住好奇。安塞尔无奈地摇摇头,眼神复杂,不愿说下去。
维恩歪着脑袋天真地看着他,但心里早有答案,上一世安塞尔病重时,他隐约听说过这一群亲戚或许可以继承艾姆霍兹庄园,所以他谁也信不过,所有的照顾都包揽下来,连喝的汤剂都要先尝一口。
安塞尔转过头对他很温柔地弯起眼睛笑,虽然安塞尔性格很温和,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并不怎么爱笑,大部分时间都是平静安宁的表情,只有在维恩面前,才会笑得如此频繁。
“好像沾了烟味……”安塞尔轻声开口,有些苦恼。
“啊,怎么会这样……”维恩知道安塞尔对气味很挑剔,甚至有些轻微的洁癖在身上,这可能也与他家族是做香水生意的有关。安塞尔有禁止室内吸烟,但是乔治抽了太久的烟,身上有散不掉的味道,加上在封闭空间里与安塞尔坐得靠近,染上气味在所难免。嬿膳艇
维恩皱起眉头凑过去,嗅了嗅安塞尔的肩头,细棉制成的衬衫应该是最不容易吸味的,更何况外面冷风吹了一会,果然,他几乎什么也没有闻到,除了熟悉的冷淡的味道。他刚想开口,就感觉到安塞尔微微低下头,长发垂到维恩的颈间,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维恩头皮发麻,才发现自己凑得太近了,比起因为暧昧而心跳加速,他第一反应反而是惊慌和自卑。他退后半步想要躲避,却又担心安塞尔误会僵在原地。
安塞尔像蜻蜓点水一样,低头又抬起,垂下眼睛,声音轻得就要散在风里:“好想现在就带着你跑掉。”
维恩有些呆滞地眨眨眼睛,还没有办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
安塞尔指了指远处的天空,又蓝又高,高得让人生畏,蓝得令人心悸,维恩看久了觉得世界都笼罩在灰色的雾下,一抹刺眼的蓝色晕染开来。
“想拉着你,就从大门跑出去,顺着大路一直跑到一英里外的老医生家里,借了他的自行车,我载你或者你载我,骑到最近的小镇上,随意地逛着。”安塞尔笑得很开心,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怕惊飞了这个梦:“直到天黑,再慢悠悠地骑回来。”
维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没想到安塞尔说个情话,连具体的路线都安排好了,认真得可爱。不过他终于确定,这一世的安塞尔和上一世的性格并不一样,现在的他开朗,自信,有爱与被爱的底气,才能坦白地说出这么稚气又热烈的话。
上一世的安塞尔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份爱是虚荣,是利用,所以越来越压抑沉默,每一次说爱都郑重无比好像一个殉道者。有的时候维恩也在想,安塞尔那么温柔的人分开时却决绝无比,有没有可能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这段关系不可能长久,所以把相爱的每一分钟都当作最后一分钟。当碎裂不可避免,这个理智的人在两个人都快要失控的最后一秒,俯下身将濒死的鱼重新放回水里。
维恩到现在也不知道,一个在天主教家庭长大的好孩子从爱上他到一步步坚定地走到他的面前耗丧了多少力量与热情,顶住了多少压力,因为安塞尔的爱始终像海,像风,像天空干净又美好。他后期越是痛苦,越是疯狂,就越恨安塞尔那个体面的模样,他深陷的泥潭之中漆黑一片,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澄澈的月亮。他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苦命小狗,是被命运戏弄的可怜人,可人生在世,谁又不是苦苦挣扎?
“走啊!为什么要想,我们现在就可以一起逃走。”维恩伸手拉住安塞尔的手,安塞尔不自觉地凑近他,近到能看见那双绿色的明亮眸子不躲不闪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与身后浅色的天空。
“你知道我会答应你的。”维恩的声音已经近乎是叹息,好像醉倒在那双专注深情的琥珀色眼眸里。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用“你”来称呼安塞尔。
安塞尔好像也收到了他的暗示,睫毛颤抖了几下。维恩感觉它们轻柔地扫过脸庞,他很明显地看到安塞尔失去了所有的冷静自持,眼神迷茫好像懵懂的孩童,带着一丝羞涩与慌乱闭上了眼睛。维恩突然也不敢看了,屏住呼吸,一只手紧紧握着安塞尔的手,另一只手扣着栏杆,静静地等待着。
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越来越火热的手掌与乱跳的心脏。
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维恩终于感受到柔软的嘴唇轻轻地贴上自己的嘴角。青涩,笨拙,小心翼翼,一触即退。
维恩睁开眼睛,看见安塞尔怯生生地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眼尾红红的,有些懊丧与紧张。克制住亲回去的想法,维恩声音带些嘶哑地开口:“你等我一下。”
他转过身就要松开手,安塞尔神情慌张地追着他的手又拉住:“维恩……”这一声急促带着颤抖,听得维恩心脏好像突然被攥紧,他回过头,露出安慰的笑容:“你在这里等我,等我一下……”
安塞尔松开手,维恩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话,急匆匆地跑开了。
冷风阵阵吹来,让发热的脑袋渐渐恢复冷静,安塞尔垂着头,这个向来挺得笔直的傲慢贵族第一次像失了主心骨一样茫然无措。他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有皱起,可指甲却不停地划着木质栏杆,试图在上面刻出白印与凹槽。
他好像想了好多,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无限悲戚地站在原地。
直到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他脸色苍白地闭上眼睛像圣经里的人等着最终审判。
维恩将取来的披风为安塞尔披上,在对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细心地系好,然后掏出自己的钱包,里面是他现在身边的全部家当,露出灿烂的笑容:“走吧,我带了钱。”
“走啊!”维恩看到安塞尔还在发愣,心里的甜蜜好像要溢出来了,一下伸进披风里摸索着拉住安塞尔的手,拽着他沿着阳台边的楼梯跑了下去。
安塞尔还没有回过神,就被拉着下了两级台阶,披风被风吹得鼓起来,在身后飘舞,顺着楼梯两排阶梯状向下的花坛绿草上鲜花盛开,皮鞋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维恩回过头,好像不能忍受下楼的时候短短几秒没有看见他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着笑意带着光,笑容灿烂,黑色的蓬松头发被风吹向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明艳无比。
安塞尔忍不住也笑着拉紧他的手,提起披风追着他跑下楼梯,风吹起他的长发,迷住了他的眼睛,他看着维恩的背影,回想起了少年时,第一次骑马在草地上奔跑,那天的风也是这么自由,那匹白马带着他一路奔逃,将所有人都甩在身后,迎着落日余晖,一直跑到地平线吞掉最后一丝光线。
维恩早一步到了平地上,转身张开双臂,安塞尔还在倒数第二级台阶上,想也没想轻轻一跃扑到他的怀里。
维恩稳稳地接住,隔着披风将他抱得紧紧的,欣喜若狂地转起了圈,安塞尔搂着他的脖子,与他的脸紧密地贴在一起,低声在他耳边笑了起来,长长的披风与发带拖在身后,也随着他们旋转起舞。
不知道转了几圈,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维恩慢慢停下来,却不放手,安塞尔被抱得高高的,不得不搂紧他的脖子,低着头看他。
维恩的下眼睑和眼尾连带着嘴巴都是红红的,好像是熟透的果实,可那双绿色的眼睛又带着天真与单纯。或许当年伊甸园中,卢奇菲罗就是这样让夏娃心甘情愿吃下禁果。安塞尔被诱惑着,头越来越低,搂着脖子的手臂越收越紧。两个人的呼吸逐渐趋于一致,急促,粘腻。
散乱的长发垂在维恩的脸上,痒痒的,他渴求地看着安塞尔的眼睛,几乎要溺死在欲望之中。
可他们的吻却干净纯洁,只是嘴唇与嘴唇的相贴,谁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他们这样亲了一会,喘息着分开,然后静静地抱了一会,小声地喊了对方的名字,就都觉得心满意足,幸福到了极点。
他们抱了一会,顾及到还在庄园,只能依依不舍地分开。
安塞尔低着头,用冰凉的手背贴着红红的脸,眼神有些放空,披风领口因为方才的动作皱成一团,两侧垂下来的长发被风吹乱。
维恩伸手将安塞尔滑落的长发别到耳朵上,然后低头替他整理披风的领口,脑海里全是对方刚刚忘记呼吸,睫毛颤抖的青涩模样。
上一世,安塞尔有说过自己之前从未谈过恋爱,当时维恩虽然相信了,但还是忍不住揶揄道:“法国那么多浪漫美人,都没有让您动心的吗?”安塞尔合上面前的书,认真地看着他,维恩的笑容僵在脸上,但还是倔强地与他对视。
“没有。”安塞尔轻声说道,“你呢?”
维恩干笑了一声,眼神游离,他自诩漂亮无比,又虚荣心极强,普通人他看不上,贵族又嫌他低微笨拙,自然也是人生头一遭,不过他不敢这么说,他有些害怕安塞尔会像那些贵族一样,醒悟过来他并不值得这么多宠爱。
“当当当当然!我可是很很很……”他想说自己很受欢迎,有很多人喜欢,可是因为着急,口吃又严重了起来,这个时候出丑让他有些不能接受,他全身都在用力,还是说不出后面的话。
安塞尔从椅子上起身,手扶上他的脸庞:“别急,放松一点,慢慢说。”
维恩一下没了声音,心里难受得不行。
维恩还记得小时候在酒馆讨生活时,总是有无聊的人故意问他问题,然后学他结巴,惹得整个酒馆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小维恩越是生气,越是说不出话来,挥舞着手臂不断重复同一个音节,然后哭了起来。他哭得越大声,周围的嬉笑也越大声。
小维恩话越来越少,渐渐也不哭了,因为有人说他的哭声也是结结巴巴的。
等他开始长个子,力气也变大,谁再笑他,他就揍谁,基本上天天在巷子里打架,鼻青脸肿,不过幸运的是好了之后并不影响他的美貌。打架打赢了,还是空虚,他就觉得大家像是逗狗一样逗他。
可安塞尔从来没有笑过维恩,也不会露出怜悯的表情。甚至连维恩自己都认为少爷这么聪明,这么高贵,被他嘲笑完全可以接受,但他还是没有。
想到这里维恩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冲动地上前一步搂住安塞尔,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小声开口:“我也没有,您是第一个。”
安塞尔拍拍他的背,没有说话,好像没有听见,维恩把头埋得更低,声音有些气馁:“您听到了吗,您是我的初恋,您没有什么反应吗?”
安塞尔拉起他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脸上。维恩愣住了,皮肤火热的温度从掌心顺着手臂一直传到维恩的心里,不用抬头都能想像出安塞尔通红的脸庞。安塞尔在他掌心蹭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印上一个吻。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年少的维恩心里生出一丝荒谬,甚至想要抽出手逃开。他应该是世界上最迷糊的渔夫,却钓上了奇迹般的大鱼。
维恩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总觉得安塞尔并不只喜欢他的脸,可又想不出自己除此之外有任何优点,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
安塞尔的目光落到维恩身上,笑着将额头与他相抵。延山廷
维恩手按住他胸前的褶皱领巾,刚想说话,目光突然瞥见楼梯上站立的一个黑色的身影。
“奥利?”维恩不着痕迹地放下手,退后一步,安塞尔听到他的声音也回过头。奥利面色如常,从楼梯上跑到他们面前,“少爷,大家都在等您。”
安塞尔犹豫了一下,看向维恩,维恩轻轻摇摇头:“走吧,先回去……”
傍晚的时候,维恩照例去马房看过阿芙之后,回来的路上路过花园,正好看见沃蕾小姐挽着安塞尔,两个人正在散步,身后远远地跟着艾姆霍兹夫人与她的妹妹唐纳德夫人。
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安塞尔的表情,只能从沃蕾小姐捂着嘴浅笑的动作看出来他们聊得挺开心的。维恩心里不仅不难受,反而想起了下午的拥抱亲吻,有些羞涩地快步走开。
走到杂货仓库那里,维恩正想进去把手上的桶和刷子放下,隐约听到仓库后面传来吵架声,接着是突然靠近的脚步声,维恩来不及躲闪,转角处就冲过来一个人,和他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撞得结实,维恩觉得胸口闷疼,对方也撞得够呛,捂着鼻子向后倒去。维恩一把捞住他,低头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捂着鼻子,哭得凄惨无比,指缝间哗哗得流着血。
“不是,你搞什么?”虽然鼻血看着挺严重的,但乔治一直都是那种混世魔王的形象,突然哭得这么惨,让维恩有些毛骨悚然。
转弯处传来乔治大哥本的怒气冲冲的声音:“乔治!”维恩这才想起来方才听到的吵架声,正好仓库的门已经打开了,维恩连忙拉着乔治躲进去。
他可不想被人看见满脸是血的乔治和他待在一起,到时候就说不清了。乔治好像也被鼻血吓懵了,一声也不吭地被推进去。
本的声音渐渐远去,维恩终于有空去管乔治了:“我说你至于吗,撞一下哭成这样?”
乔治鼻血眼泪糊得满手满脸都是,领子上也脏污一片,他回过神来,有些恼羞成怒地怒吼:“你就这么看着啊!做点什么啊!”他说着有些慌乱地仰起头试图阻止鼻血流下来。
“你也不怕血呛进肺里。”维恩赶紧掰住他的头,伸手按住他两侧鼻翼。“你这样对吗……”乔治怀疑地看着他,又不敢动,因为鼻子被捏住,带着重重的鼻音。
维恩盯着他的脸,虽然很讨厌乔治,但对方毕竟才十六,在他这个二十八岁灵魂的人看来还是一个孩子,现在满脸泪痕血迹,眼神里也没有平时的戾气,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乖巧。
乔治很不自在地被这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又生起气来:“你看什么啊!”
维恩凑近了,勾起嘴角嘲讽地一笑:“胆小鬼。”
这个笑容和一声“胆小鬼”让乔治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又意识到对方在笑他因为流鼻血哭鼻子,顿时火冒三丈,一拳锤过去。妍闪停
维恩早有准备,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乔治像被拔了电源顿在原地,又捂着鼻子想要仰头,不过好在中途控制住了。“你别走啊,再帮帮我……”乔治有些可怜兮兮地自己按着,可就是感觉没有维恩按得好。
“流个鼻血看你怕的。”维恩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水池旁。
“我没有怕!”乔治努力克制怒火,刚凑到水池边,维恩就沾了些凉水拍在他的额头。乔治突然想起小时候照顾过他的保姆也这么做过,瘪了瘪嘴安静下来。
维恩把旁边的干净方布打湿之后敷在鼻根处,乔治乖乖地用手扶着,小声嘀咕:“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哭……”
维恩挑挑眉,还以为他在嘴硬,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胳膊不自然地夹着身子。维恩叹了口气踮了一下坐上水池,然后把乔治拉到面前,掀起他的衣服,肋骨那里有一大块的淤青,旁边还有几块黄色的快要散掉的。
“被本少爷踹了啊。”维恩皱着眉头,本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没想到会对弟弟这么凶,“他踹你,你踹我,就因为我也是绿眼睛?”维恩可算知道上一世自己挨得那一脚是为什么了,“没出息。”
乔治本来正专心地盯着维恩,突然被凭空冤枉,大声反驳:“我什么时候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