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才来,不知道那些往事。”赵柯说道,“一二十年前,千灯镇的地有十分之一都是顾家的,可当年顾老先生没少做叛逆的事,还有叶家盯着族人算计着,到最后真真是一点儿没守住。”
说着走到前面,妇人的嚎哭声跟敲锣似的进入耳朵里。
俩人都皱起眉头。
“他们有什么恩怨?”邱明好奇问道。
“你还真问对人了,”赵柯向里面看了看,自语,“不是都解决了吗?怎么还来闹事?”
邱明心里跟爪子挠似的,不过也没说什么,见赵柯走向那妇人,他随后就跟了上去。
“大清早你就这么扰人清净,小心被抓到衙门里去。”赵柯唬着脸。
妇人的哭声一顿,抬头,就朝着他啐了口:“只管抓去,老娘正愁着没人给老娘养老呢。”
赵柯一个读书人,见妇人吓不住,赶紧走了。
赵柯和邱明今天天不亮就到乡下来,是为了给主家看地,徐家的马车在村口停着,车夫坐在村口的树墩子上抽着旱烟。
见他们两个回来,赶紧猛吸两口站起身,磕掉烟锅子还烫着的灰烬就走过来解绳子。
“两位老爷看好了?”
赵柯道:“差不多,咱们先到镇上吃个饭。”
车夫的肚子早咕噜了,闻言动作快了些。
上车之后,邱明就问:“赵兄,那妇人是谁啊?”
“顾家还没败落的时候,家里有个忠仆名为陆恩,先老夫人在时很信任这个人,顾老爷子一心都在书上家业自然是不管的,一律都交给陆恩打点。”
其实这些事也是赵柯从徐家老人儿处听来的,听了好几个版本,差不多让他把事情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顺治爷那几年,到处都乱糟糟的,顾老爷子是个读书读迂了的,”虽然他觉得如果他生在那个时候也会和顾老爷子一样反清,但时移世易,这个时候再那么说不合适,“常年出去跟着那些志同道合的人在外面活动,昆山破了时候,他家先老夫人竟然绝食殉国而死。诺大的家业没有主子,那陆恩免不得被养大了心,竟然跟想要顾家祖产的叶家串通,给顾老爷子安了个通海的罪名。”
“顾老爷子当时虽在外流亡,见到被缉捕的文书亦是愤怒不已,于是就偷偷潜回昆山杀了那陆恩。刚才在顾老爷子宅外嚎哭的妇人,就是陆恩的妻子。不过这件案子当年就在松江府结了,杀有罪奴,顾老爷子无罪释放。”
“陆家人是不是不甘心?”邱明听得入神,禁不住问道。
赵柯点头:“他们当然不甘心,陆恩死后这陆家的女婿就跟叶大老爷一起谋划抓了老爷子,当时很多人为之奔走才把这件案子移到松江府去审理的。要不然你以为凭借当年叶二老爷在朝中经营的那些势力,顾老爷子能活?”
邱明啧啧感叹,他是外面来昆山学习的学子,毕竟这里名家众多是个文运昌盛的地方,再没想到书香世家的恩怨如此让人惊心动魄。
“不对啊赵兄,我可听说当年顾老不愿应召博学鸿儒,还给时任礼部侍郎的文敏公写过信,是文敏公从中周旋,顾老的征召才免了的。”
文敏公说的就是叶家二老爷叶方蔼,二十一年,叶方蔼在任上去世,康熙让礼部拟谥号“文敏”,还派太子殿下亲自往京城叶府祭奠。
这样的殊荣,实为罕见,叶家也从昆山第二或是第三大家族,一跃而成为第一大家族。
昆山每任父母官到任,都会先去叶家祭奠。
赵柯笑道:“不过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罢了。”
顾家在昆山已经完全落在后面,叶家何不大度一些。再说当年谋夺顾家家产的人,一直都是叶大老爷叶方恒。
据说叶二老爷完全不知情。
可到底知不知,知道很多还是知道一点,或者有没有叶二老爷的授意,外人谁知道呢?
叶二老爷愿意摆出对顾家友好的态度,顾老爷子总不能还要硬给自己拉一个强大的仇人。
马车终于走出乡间的土路,上了去年才修起来的平整路面上。
邱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听说前年,顾老爷子在江宁府收了两个弟子,大有来头。”
赵柯听说得比邱明还多,笑道:“何止是大有来头,有传言说是辰亲王和这位。”
说着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邱明的脸色都变了,半晌道:“不可能吧,听说都行弟子礼了,皇上的儿子,尤其是——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给一个早年坚决抗清的人行弟子礼。
赵柯道:“总有些喜欢夸大事情,是不是的,咱们心里有数就成。不过现在江宁有一个曹主管,招揽众多江南江北的文人,昆山有些落后了。”
很多事情他们知道的都不如江宁府仕子多。
如果顾老先生的两位弟子真是,昆山的文风还是会慢慢起来的。
赵柯很纠结要不要辞馆,去江宁找找机会。
邱明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笑道:“的确,世人都爱夸口,却也不想想事情的严重性。赵兄,你可知道叶家那个叫陈峰的下人?”
赵柯点头:“叶大老爷身边的得力人,你是想说他自称是前朝苗裔朱家后人,为招揽人改名为朱俊的那件事?”
“正是,他难道不知道,朝廷认真了,就算叶家枝大叶茂也可能被他牵连到家破人亡?”邱明真的是非常不理解。
赵柯道:“叶家这两年,行事颇为叫人惧怕,昆山这一亩三分地的传闻,只怕很难传到真正有能力管的人耳里。”
这时,车夫在外面道:“二位老爷,进了镇子了,打算吃些什么呢?”
赵柯掀开窗帘瞧了瞧,不远处是一家面店,他说道:“去前面吃碗面吧。”
“好嘞。”
车夫扬起马鞭,就把车停在那家面店外,车夫去停马车,赵柯和邱明先进面店,还没有刚跨进去,便听见一个人的声音非常响亮:“我大哥是朱俊,朱家的后人,你知道是哪个朱家吧?而且我大哥现在是叶家的二管家,连县衙的师爷都跟我大哥称兄道弟的。”
然后看见这人是正在跟一个玉面少年郎在吹嘘,赵柯眼见少年郎一副从瞪大眼睛到点头佩服的模样,心里一阵惋惜。
又一个外地人要被那朱俊讹诈了。
不过,叶家的事,他根本不敢管,否则在昆山待不下去都是轻的。
第188章 马蜂窝
赵柯和邱明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旁,邱明还想问叶家那个自称是前朝苗裔仆人的事,但被赵柯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那是朱俊的狗腿子。”
邱明这才注意到,他刚才只顾想自己的事情了,根本没有听到前面那张桌子上的对话。
只听那狗腿子又道:“你来昆山是想做什么生意?盐还是煤?”
如今北方燃煤盛行,再加上各种窑厂所需,大宗走煤比盐还赚。
苏辰真是睁大了眼睛,问道:“怎么,煤不是北方的吗?你们也能有门路?”
现在的煤并不像盐一般官营,而是官营私营共存,普通私营的煤并不如官营煤的质量好而已。
这个自称朱一的人得意道:“什么门路!要煤吗?你只说你想要几十万斤的,我们家大哥都能给你弄到。兄弟,你别小看盐,那些大盐商天天叫穷,其实都是糊弄门外人呢。弄个几万斤的盐引,所赚完全不低于煤。”
赵柯皱眉,还是那老一套。
弄个假盐引,或者随口一通乱吹,说认识这个煤厂认识那个煤厂的管事,张口就要要几百两的打点银。
事情最后成不了的话,顶多退回去一半银子。
外地来的商人有几个是有多厚的根基的,到最后还不是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今天这个衣着富贵的小公子,只怕会给坑得更惨。
赵柯正想做什么事打个岔,就听见那小公子高兴道:“行啊,我家里有船,打算运个二十来万斤的煤到这边来,你们要是有门路,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朱一闻言,眼睛都在发光,连声道:“可以可以,我们这儿关系是够硬的,但也需要打点啊。”
搓来搓去的两根手指都快伸到苏辰眼跟前了。
苏辰转头,对站在后面的暗卫道:“赵涛,银子呢?”
赵涛是头一次跟苏辰出来的暗卫,接不上王爷的眼神,王爷要银子,他立刻就把银子掏了出来。
满满的沉甸甸一个荷包,目测少说有一百多两。
朱一没想到今早撞到的这个是十足的大肥羊,看着这么个荷包,屁股底下都跟长了钉似的,但心底的警惕并没有被他丢掉。
只是朱一还没来得及问,苏辰已经笑着道:“出门的时候我爹给了我好几千两呢,这些您先拿去用,少了再来找我。”
朱一:这是什么样的傻儿子?
几千两,怪不得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一兜子。
苏辰打开荷包,拿出来两锭成色非常好的银锭子放在桌子上:“先给你二十两。”
看来也不是个纯傻子,但就是这样的人才比傻子好诓。
傻子都认死理儿,有点脑子的人喜欢自作聪明,才容易掉进自作聪明的陷阱里。
朱一伸手把两个大银锭搂在怀里,笑道:“够了够了,小兄弟,看在你这么上道儿的份上,我马上就去给你办事。”
苏辰叫住起身欲走的人:“先吃了饭不迟。”
“你不知道,今天我们家正招待一位大人,他跟山西知府家有亲,我怕去得晚了人就走了,”把银子揣到怀里,朱一的谎话张口就来“兄弟,你等着,一会儿我大哥就来引荐你。”
朱一跑出面馆,赵柯正想提醒这个小兄弟快走,二十两银子就当破财消灾了,一会儿等那朱俊过来,不知还要被诓走多少。
给个假盐引或者假门路,一个商人能找什么人申冤去?
“小公子,”赵柯刚转过身,外面就跑进来一个腰带歪歪系着的瘦子,他跑过来,先向赵柯见礼,“赵先生也在呢,听说贵东家想在乡下盖个庄子,找好地方了没有?”
“朱老三啊。”
这也是陈峰改名朱俊之后,闻名而去的一个狗腿子。
朱三笑道:“是呢是呢,我兄弟说有位贵客叫我先陪着,就不跟你闲聊了。”
说着他走到苏辰面前,深深地打了个千儿。
“公子有礼了。”
小二端着几碗面上来,赵涛马上就把怀里揣着的筷子、勺子等物拿出来。
朱三瞪眼道:“这么讲究呢。”
“出门在外,我爹不放心,”苏辰拿食指敲了敲碗沿,“连碗都是我们自带的。”
朱三这才发现,他手边的碗是金丝边儿的,即使这会儿室内没有什么光芒,也灿盈盈的。
怪不得老大说这是一头大肥羊。
朱三更加谄媚:“那您慢慢吃饭,一会儿我们大哥就来了。”
“好,”苏辰道,“不过我是要探亲去的,我吃完面就得走。”
“那您不做大生意了?”朱三哄他,“你家亲戚是哪里的,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
苏辰想了想,道:“一会儿叫我的仆人在这儿等着吧。”
赵涛:爷,我得一直跟着您。
朱三先应着,心想他们大哥肯定一会儿就来。
大哥家距离这面馆近着呢。
然而左等右等,连朱三自己要的一碗面都吃完了,大哥还没来,老大也不见个影子。
苏辰起身:“真不能等了,我先去看长辈。”
朱三笑道:“急什么,我们镇子上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不如先带你看看去?”
苏辰已经起身走了,他伸手想抓,手腕差点没有被那个一言不发的护卫给撅折。
“疼疼疼,快放手,”朱三惨叫,“别到最后生意做不成反是结了仇。”
赵涛放开手,朱三往后趔趄好几步,阴鸷的眼神在赵涛身上扫过,要不是看你们是头肥羊,昆山县衙就是你们的下一个去处。
千灯镇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繁华景象,偶尔看见两个摆地摊的,也是瑟瑟缩缩一脸愁容,苏辰一路走着出了镇子,心底的冷笑凝固在唇边。
这地方,还真是被某些人的人给遮住了天啊。
昆山县叶宅,朱俊正在前院伺候笔墨,有个小子快跑进来,提着笔的叶方恒道:“什么事?”
那小子看了朱俊一眼,道:“大老爷,那个陆恩的婆子又来了。”
叶方恒皱眉,问朱俊:“不是早就把这家人打点好了?”
朱俊笑着回道:“奴才给了他们家十八两银子的安家费呢,可这婆子不甘心,早些年顾老爷子不在,她想发泄也找不到人才没声儿。现在人又回来了,杀夫之仇,哪能不报?”
叶方恒提着的笔顿在半空里,朱俊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说道:“大老爷,咱们和那姓顾的仇怨也不少。别的不说,那八百多亩肥田---”
叶方恒的脸色一瞬间非常难看。
朱俊又说道:“况且,江宁那边都在说,姓顾的收了两个了不得的徒弟,如果他想要回顾家祖产,二老爷又不在了,咱们能守住?”
叶方恒沉默片刻,说道:“不为那些田地,只为着当年差点逼死他,这件事恐怕也不好善终。”
朱俊正有此意,两家若是好了,早年夺地陷害入狱的仇还不是都要他一个仆人来背?
所以,斩草要除根。
姓顾的要么一辈子躲在外面,要么就别活着待在昆山。
叶方恒为难:“现在想办他,可不像当年那么容易。”
当年,顾炎武没少跟人从事抗清活动,他结交的,都是朝廷反贼钦拿要犯。
那时候都没把他弄死,更何况是现在。
朱俊向外看了看,刚才跑过来那个小子立刻识趣儿地退了出去。
“老爷,您忘了,前几年皇上开博学鸿儒科取天下贤才,他是宁死都不愿意去的。”朱俊两只眼睛里都是算计,“现在他就能想开了吗?他是不会跟朝廷的人摇尾乞怜的,而且我还找到一个好东西。”
一张诗笺被他掏出来奉上。
叶方恒搁下笔,读道:“东风吹江水,一夕向西流---”
朱俊笑道:“顺治十年,张名振军从长江口一路大胜,他登金山遥祭孝陵,这首诗就是那顾老头子欢欣鼓舞之下写的。您看他后面这一句‘忽闻王旅来,先声动燕幽’,您见过比着更明显的反诗吗?”
叶方恒笑了笑,道:“给童县主送去,叫他看看,咱们昆山不能窝藏这么大一个反贼。”
身在朝廷十几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朝廷上面对汉人心中反抗情绪的忌讳。
童县主收到了叶家仆人的告密诗并没有立刻去抓人,毕竟顾老收的两位徒弟到底是谁,现在还没有个定论。
万一真的是那两位,他把顾老当作反贼抓上去,明晃晃牵连两位皇子,皇上到最后会治谁的罪他都不用猜的。
不过叶方恒的面子也不能一点都不给。
童县主犹豫半晌,他还是先写个折子递给上官裁夺吧。
小童正忙着收拾穿的用的,老爷子在旁边却很悠闲,道:“不用带那么多东西,我的书带着。”
小童不理解:“老太爷,咱们为什么要躲?那个泼妇再来,我去县衙告状去。”
“她又没怎么样,抓了能干什么?”顾炎武并不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但此时也的确是不想跟一个老妇人计较,“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人不想我回来,在背后挑唆呢。去县里看看,把问题从源头解决才是要紧。”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顾师父。”
顾炎武一惊向外看去:“是辰儿来啦?”
这小家伙拜师的时候就说他原本有个师父,不愿叫他和老归师父,他还以为拜了师又要反悔,谁知道他张口就是一句“顾师父”。
反正有老归和自己两个师父,本来要有个区分的。
大师父二师父还没有顾师父好听。
顾炎武走出门,看见来的果然是辰儿,非常高兴:“快进来快进来。”
拜师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自己这个师父就是写信给书教导了一些,其余地方根本没有显示出师父的作用。
“吃饭了没有,”顾炎武转身道,“昌隆,别收拾东西了,去给大少爷做个糖水蛋。”
苏辰:“走一路正好渴了,谢谢顾师父。”
顾炎武让他去坐凳子上休息:“先歇着,凑巧我前段时间出门,搜集了几本书,你拿回去和成儿好好揣摩,不懂的写信问我。”
说着拿了两本薄薄的书出来,扉页都烂了。
苏辰接过来:“是什么书啊?”
“明朝的一些理学书,”顾炎武在旁边坐下,“为师看了看,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议论恳切,说得很好。”
苏辰就不感兴趣了,道:“那我带给成儿,叫他多看看。”
看一些大道理还是有用的,但苏辰的兴趣点根本没有培养在这方面。
顾炎武笑了笑,也不逼迫他学这些。
既然弟子来了,他就不出门了,昌隆做了糖水蛋回来又被打发去村里买只鸡。
“中午吃鸡汤焖饭。”顾炎武说道。
苏辰道:“好。”
不过他头一次来顾师父住的地方,真的很简陋,比他当年和师父住的山上茅屋还要简陋。
苏辰把自己带的钱拿出来,道:“吃过饭,我陪您去镇上买个好宅子,乡下这样的地方,偶尔想来缓缓心情可以住。而且乡下没医没药,生病了很不方便的。”
三个外甥给钱给物他看都不看一眼,小弟子给的,顾炎武笑笑就收了下来。
昌隆买了鸡回来,这还要亲自杀鸡,炖鸡又要土豆配,跑到外面看杀鸡的苏辰问了问顾师父种的两亩地,带着赵涛去扒土豆去了。
等他回来,却看见家门口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朱一一个是朱三。
朱一明显知道这家是顾炎武住的,皱了皱,问苏辰:“小公子,你来看的亲戚,是他?”
苏辰:“你这是什么语气?我的亲戚不能是顾师父?”
朱一笑了笑,道:“没什么。那什么,小公子,您的事儿我跟大哥说了,大哥说盐引手头就有,已经给您弄来了盐引,你看看,六万斤的。”
苏辰不信:“这么快,你们家是管盐的?”
朱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苏辰:“不管盐,但我们有途径。您看看。”
苏辰拿过来一瞧,哎呦妈,这张假盐引做得不要太不走心,“我不要,你这个是假的。”
朱一脸上的笑容转瞬间变成阴狠神色,“假的?这明明是我家大哥费心给你拿来的,中间花了我大哥多少银钱和人情,你一句是假的就不想认了?”
赵涛看着这场景,脸上的神情有些麻木。
这些人胆大包天的程度,他都没有见过。
苏辰:“我见过真的盐引,你这个就是假的。再说了,我要的是能煤又不是盐。”
抱着刚扒出来的土豆便转身进家门。
朱一冷笑道:“小公子,我劝你一声,最好乖乖掏钱把这个盐引买去,否则可不是好玩的。”
苏辰停住脚步,转身问道:“那你说说,怎么个不好玩?”
话音未落,一群差役从村子里的方向冒出来。
朱一道:“这人诓骗我家钱财,劳烦各位哥哥了。”
苏辰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上前抓他的差役就被赵涛掀翻了。
差役们本来都笑嘻嘻的,见此瞬间暴怒,“竟敢打伤官差,你们这是要造反!”
苏辰真被气笑了,“打他就是造反,造得谁的反?你的吗?”
暴怒的这个官差瞬间白了脸色,朱一道:“刘大哥,你可看见了,这小子真是一副油嘴,无理也要讲三分。”
刘姓官差抽出腰间明晃晃的刀,一脸凶相:“老实地跟我们去县衙,说不得花些钱还能绕出你一条命来。”
苏辰没听见一样,转身就抱着一串土豆子进了篱笆院儿。
赵涛一个人,把这群人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刘姓官差还想叫嚣,啪一块金牌被扔到头上,骂骂咧咧捧起来一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赵涛说道:“叫你们的县主过来。”
刘姓官差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双手捧着金牌,跪起来把金牌送回去。
赵涛捏回自己的金牌,他有点洁癖,拿出来手帕子包着才揣了回去。
朱一朱三看呆,朱三没有朱一有脑子,当下上前问道:“刘爷,是什么人也不能这么饶了他们呀、”
然后被刘姓官差一下子踹得原地转了个圈。
朱一拉住朱三想走,刘爷道:“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还在哎呦的差役们只能忍着身上的疼,爬起来将朱一朱三用铁链子锁住。
朱一好声好气道:“刘爷,咱们是一家人,您可不能听外来人的挑唆啊。”
同时他已经快速转动心眼,猜到今天他盯上的这两个外来人身份必然很高很高,若不然,就算是巡抚家的亲戚,姓刘的也不敢对他这么不客气。
所以,惹到不能惹的人,只有一个法子,找机会逃,在外面躲一阵子再说。
顾炎武见闹剧散场,也没问苏辰身边那个护卫拿出来个什么样的腰牌竟然如此好使。
他只问苏辰:“确定能治得了童剡,他可是个老泥鳅。”
苏辰拿着土豆蹲在一个木盆边削皮,说道:“能,老泥鳅也有害怕的东西。”
现在的官儿最怕谁?
他爹呗。
顾炎武就看着自家弟子蹲在那儿跟个老厨似的削着土豆皮,他带来的那个护卫没看见一样,蹲在水井边洗他那块金牌子。
他还真有些糊涂,小弟子到底是个身份啊。
半个时辰后,顾家小小的厨房里飘出一阵一阵的鸡汤香味,刚刚一路不停赶到的童剡忍不住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刘官差的腰都快弯得跟地面平行了,童剡突然停住脚步,刘官差也赶紧停下来,一阵头晕眼花。
童剡道:“你确定没看错?”
一路上已经问了十几遍。
刘官差一点都不敢不耐烦,再次道:“是的老爷,御前侍卫的腰牌,背面还有花纹。”
童剡不敢再心存侥幸。
“昆山县县令童剡,求见大人。”到门外,童剡双手抬起作揖,深深弓腰。
苏辰正和顾师父坐在屋子里鸡汤米饭,听见这很大的声音,好奇地向外看了看:“人来了?”
赵涛抱着自己的一大碗米饭,走到外面,童剡看见这个人,迎着光那一身的气势让他心底再无半分侥幸。
“童剡见过大人。”
“等着吧。”赵涛又转身回去了。
童剡在外面忐忑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
完全不知道,叫他惧怕的那位大人正一边吃饭一边问赵涛:“昆山县令就这么来了?他都不怀疑一下你的身份验下证件吗?”
赵涛说道:“爷,没人敢仿造我的牌子。”
苏辰举着筷子摇了摇,道:“事事无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