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数值全都被平衡，燕锦击败玩家们，也不再像是砍瓜切菜一样，热身一番，最后结束的时候，他心情也还不错。
副本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最后还是得跟人真刀真枪地对上两下，才能感觉到爽快。
燕锦太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打过一架了，两人站在竞技场门口，他转头双手抱剑，对一剑霜寒道：“好好修炼，争取这一年之内，能完完整整接下我一剑。”
他如今是化神修为，一年能恢复个七七八八，没有渡劫也有合体，而要能接下合体期剑修的一剑——一剑霜寒至少得达到元婴。
燕锦想了想自己当初的修炼速度，两人同为入道金丹，一年修成元婴……如果一剑霜寒不吃不喝废寝忘食，倒也不是没希望。
接下一剑？青年说的话似乎有些狂妄，但一剑霜寒并没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反而因为燕锦对自己抱有期待，感到有些高兴。
小鲤临时接了工作，急匆匆就下线了，他们也就没再继续打竞技场。
毕竟，没了个不会走位的奶妈增加压力，他们两个人这水平去打2v2，那确实有些欺负人了。
“对了，上次在藏宝洞里拿出来的那颗蛋，最近好像有些动静。”一剑霜寒想起这件事。
之前那蛋都悄无声息的，无论盛唐的人怎么养着，都一直没有太大反应，不会长大，不会死亡，就安安静静待在房间里。
但这次游戏更新之后，有一次万仞路过孵蛋的地方，却发现那小东西好像晃动了两下。
燕锦很快就想起来：“你说那颗重明蛋？”
“是它。”一剑霜寒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去看看？”
“也行。”燕锦没有拒绝。
外边还是有不少人在练习御剑，大家目前还对这功能，抱有十分的热情，短时间内是不会消减了，估计未来大半个月，各个地图都会发生不少撞车事件。
两人动作几乎同步地拔剑御使，踩上去后并行飞了出去，看得还在练习的玩家十分羡慕。
到盛唐后，两人赶到孵蛋的那个房间，一进去燕锦就察觉到了不对——这里的温度也太高了点。
自从上次燕锦被反噬之后，一剑霜寒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在非战斗的环境下，都喜欢将所有感官拉到100%。
他也发现了不对劲，一看面板上的环境温度，竟然达到了五十六摄氏度！
“怎么回事？”一剑霜寒从行囊中取出寒冰草。
寒冰草生长在雪山上，周身自带寒意，就跟个便捷小空调一样，他一拿出来，四周的空气就开始变冷。
而这时候，被端正放在灵草窝里养着的蛋，在两人的视线之中，清晰地晃动了两下，像是在表达不满。
燕锦有些感兴趣地扬了扬眉，跟一剑霜寒走过去。
一剑霜寒伸手碰了碰蛋壳，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了开。
燕锦视线在蛋壳上转了转，最后眼神一定，他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直接把蛋拿了起来。
“这蛋——”一剑霜寒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见燕锦已经拿起了蛋。
而刚才还在排斥他靠近的蛋，这会儿躺在燕锦的手心，分明没有五官和情绪，可一剑霜寒就是莫名的，感觉到了它的谄媚。
“奇怪，你能碰，我不能碰。”一剑霜寒摸了摸鼻尖。
而燕锦没有跟他说话，手上将整个蛋翻转了几圈，最后在蛋壳底部发现了点细小的纹路。
那纹路呈现淡淡的红色，看上去图案并不完整，似乎只是半片羽毛。
“有什么问题？”看到他的动作，一剑霜寒问。
燕锦勾唇笑了笑，眼神却有些深沉，说：“这蛋像是跟我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一剑霜寒问。
青年又将蛋放回了窝里，出乎意料地说：“这不是重明蛋，里边孕育的，是一只凤凰。”
“凤凰？”一剑霜寒有些吃惊，他自然是不会怀疑燕锦的话。
龙凤都是华国传说中的祥瑞，千百年来受百姓推崇爱戴，几乎已经等同于华国的图腾了，即使是无神论者，也对这两种祥瑞感兴趣。
于是一剑霜寒有些反应过来，盯着手里的寒冰草：“凤凰涅槃，应该是喜欢火的……所以这房间里的温度过高，都是因为它？”
而一剑霜寒拿出寒冰草，扰乱了这里炎热的环境，令凤凰觉得不舒服，拒绝他的靠近也在情理之中。
想明白这一点，一剑霜寒很快就收好寒冰草。
等四周温度恢复，凤凰蛋又晃了两下，最后安静下来，看上去十分乖巧。
燕锦毫不避讳地在蛋壳上弹了个脑瓜崩，不等一剑霜寒进一步询问，他先一步开口问：“橙武什么时候能做？”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一茬，一剑霜寒道：“应该还要再等等，我琴谱熟练度和等级还没有刷上去，不刷满的话，会浪费很多时间和材料。”
“那就刷。”燕锦干脆利落道。
他转头盯着一剑霜寒：“怎么刷，弹琴还是打架？”
一剑霜寒：“当然是弹琴。”
“嗯。”燕锦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说：“今日掌握度先刷到10%，我就在这里，等你下线。”
“好。”一剑霜寒自然是无有不应。
但他拿出栖凰琴，就地坐下的时候，扭头看到那边抱剑闭目养神的燕锦，心里边忽然有了点微妙的感觉。
这怎么有点像是……男朋友等着接对象下班？
栖凰琴的品质很不错，而高山流水的曲谱弹奏出来，调子也婉转动听。
曲子的熟练度要通过完整的弹奏来提升，并且每次弹奏的完成度和质量，都跟升级挂钩，因此只能慢工出细活，没办法敷衍了事。
一剑霜寒明显琴技不错，在刷熟练度的间隙，还能抽空跟燕锦说话，免得他等在一旁觉得无聊。
随后独钓那边像是没有再继续打竞技场，私聊发了消息过来，问：「一剑，你的橙武做出来了？」
一剑霜寒没回，他自然知道独钓为什么会这么问，竞技场中他伤害有点超标，目前所有人都没有摸清楚，技能升级固定的规律是什么，所以独钓就把原因归功于橙武。
但在登仙的设定中，橙武出世会有特殊效果，天地色变，降下玄雷，独钓不可能没有察觉。
所以这个问题他不必回答，任凭对方去纠结。
但一剑霜寒转头看着燕锦，问：“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起橙武？”
之前一剑霜寒主动提出替他锻造的时候，燕锦的表现都很平淡，仿佛有没有橙武都不重要，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燕锦伸手碰了碰如虹的剑鞘，垂眸看去的时候，眼神难得有几分柔和，像是在看着一位久别重逢的朋友。
“我好像找到我的剑了。”燕锦道。
“你的剑？”一剑霜寒听过燕锦三言两语讲他的从前，知道他在来这里之前，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
想到今天他们接触的所有人事物，一剑霜寒惊讶：“那颗蛋跟你的剑有关？”
“嗯。”燕锦收好如虹，点了点头。
一剑霜寒不明白，一把剑和一颗蛋，这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随后燕锦解释：“我的剑其实所铸材料很普通，不过凡铁做胚，再由我用灵力硬生生雕琢打造。”
燕锦的剑一直没有名字，甚至在燕锦记事起，他自己也没有名字。
旁人从来都是叫他“小孩儿”，又或者，一些脾气不太好的，还会叫他“小叫花子”。
在十七岁之前，燕锦没有名字，一个人艰难活着，长大点之后，就到铁匠铺当包吃住的学徒，但做了一年的白工，铁匠没有支付他一分钱，也没有教他任何东西，只扔给燕锦一块普普通通的凡铁。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硬生生把凡铁打造成丑陋的剑胚，剑刃甚至没有磨平，一点也不锋利。
但也正是这把剑，让燕锦第一次击退了心怀不轨的恶人。
直到他十七岁遭逢大变，入道就是金丹，从来沉默的福地挣脱束缚，开口说了话，他才有了这个名字。
福地开口后，她送给燕锦的生辰礼，就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凤凰。
那凤凰涅槃失败，几乎被烧成了灰烬，仅仅只剩下几片残魂。
燕锦用自己的血和灵力雕琢，将剑胚塑成，然后和凤凰融为了一体。
修仙界有器灵，有的武器经过长时间的灵力浸染，逐渐生出灵智，此为先天器灵。
而有的人，会选择捕捉灵物，将灵物炼成器灵，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人，这便是后天器灵。
那凤凰几乎烧掉了燕锦一半的血，差点就让燕锦仙途崩溃，天赋尽毁，好在福地保住了燕锦的小命，从此他的剑也有了名字，叫小凤凰。
当然，这个名字也是福地取的。
“剑胚不过是它的躯壳，那小凤凰才是我的剑。”燕锦道。
“不过从前它跟我了上百年，一直不满自己屈居凡铁之中，跟我闹了不少脾气，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跟来的，但既然它已经摆脱了那副躯壳，我自然也该给它选个好身体。”
一剑霜寒没想到其中会有这样的故事，一时间指尖颤了颤，弹错音节后，曲谱判定失败，之前算是白弹了。
他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你受苦了。”
而燕锦只是投来轻飘飘的一眼，唇角勾起来笑了笑，说：“不算苦。”
“区区十七年，往后我仙途坦荡，对比百年光阴，从前的日子倒是不足挂齿了。”
有舍有得，燕锦活到现在是遇到过不少歹人，但同时对他心怀善意的人也不少。
他虽然从来都独来独往孑然一身，可也有许多点头之交，勉强算是朋友的人。
燕锦双手环臂，侧面背对着身后的依依杨柳，道：“孙扶玉，应该也是从前的一位故人。”
听他提起这个人，现在春来居里四下无人，左右也只有他们两个，一剑霜寒索性问：“你刚才说孙扶玉有问题，她是谁？”
燕锦眼神放远，回想了一下：“当初我晋升渡劫，福地因此解除了所有禁制，却被人发现了踪迹，继而传了开来。”
“红袖招当时有一位坊主，叫公孙玉，那是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漂亮女人。”
公孙玉的长相很妖艳，身为医修，却艳闻遍布整个修真界，就是连合欢宫女子都不如她。
但她又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十七岁那年，我与人生死一战，那时候福地还很脆弱，连话都说不了，我躺在血泊中命悬一线，是她路过把我捡了回去。”
红袖招医者，能活死人肉白骨，这样的传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燕锦受刺激入道，又跟人决一死战，命和根基都受了损，但公孙玉花费了巨大的代价，硬生生让燕锦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
“她为什么救你？”一剑霜寒问。
不是他冷血，而是燕锦给他讲过太多修仙界的恶心规则，在一剑霜寒的心中，修仙界的人无利不起早，也绝不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
而燕锦跟公孙玉素昧平生，对方却花费巨大的代价救了他。
“好问题，”燕锦笑了一声：“我当时也这么问过她，她告诉我，她想收我为弟子。”
燕锦入道便是金丹，这天赋的逆天程度，相同者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而公孙玉不仅看中了燕锦的天赋，还看上了他的脸。
众所周知，红袖招收的弟子，天赋倒还是其次，但美却是一定的，而燕锦的那张脸，同他的天赋一样世间少有。
听燕锦这么说，一剑霜寒又看了看他的剑，道：“你最后没有拜她为师？”
“啧。”不知道想起什么，燕锦的眉眼中有三分讪讪，又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
一剑霜寒还没问为什么，燕锦就告诉了他答案：“因为红袖招不收男弟子。”
而燕锦，是个男人。
也怪公孙玉当时刚与人饮完酒，醉呼呼地看到了燕锦的脸后，认为天底下就没有男人能长这么好看，于是错认了他的性别，转头就把他捡了回去。
当然，治疗到中途，公孙玉肯定也发现了燕锦真实性别，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她最后想了个很损的方法。
一剑霜寒没问，但他看着燕锦的脸色，就知道这方法有点让人无法接受。
燕锦也没有扭捏，他的过去并不难说出口，只是提到这件事，还是难免有些想要磨牙。
“红袖招有种秘术，能让未及冠的男人，硬生生从内到外变成女人。”
红袖招不收男弟子，但是人妖可收。
大多数红袖招弟子都瞧不起男人，此前的公孙玉虽然艳名在外，但也从不会被哪个男人绊住脚，这个秘法从被创造出来起，都没有出现过一个真实案例。
孙扶玉很嫌弃燕锦居然是个男的，但那张脸又确实过于好看了点，就那么退了一步，提出这么个跌破人下巴的方法来。
而十七岁的少年，就算再怎么被搓磨，但多少还是有几分自尊的，恰好那时候福地苏醒开口，母子俩就连夜跑路了。
此后燕锦身处修仙界，虽然听闻在那之后，公孙玉气了一整年，但却不见对方找人来抓他算账。
后来燕锦天南海北地游历，每年都能搜罗到不少好东西。
以红袖招的地位，公孙玉什么不能有，其中什么法宝秘籍的，燕锦都自己留了下来，只将一些稀奇古怪的美颜方子，丢在公孙玉的房门外。
他就这么丢了一百多年，期间甚至都没跟公孙玉见过一面，怕她还想着抓人。
“第二次见面，便是我死的那次。”燕锦抬头看看月色：“她其实并不是真心想夺宝，红袖招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医修门派，所有女弟子对这些都看得很淡。”
“她是觉得红袖招地位超然，我若是能被她护在身后，必定会安然无恙。”
可燕锦并没有她这么乐观，人心难测，而福地又是天大的宝贝。
“说起来，那一面我与她针锋相对，倒是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一剑霜寒道：“会有机会的。”如果孙扶玉真的是公孙玉，那这句道谢，一定会被她听到。
一剑霜寒无意识弹着琴，转头回味起燕锦说的那些话，最后却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字眼。
他眯起眼睛，缓缓发出疑问：“你最开始说，孙扶玉也是一位故人，‘也’？”
他顿了顿，认真地问：“还有谁？”
其实燕锦之前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但今天几乎确定孙扶玉就是公孙玉后，他倒是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个NPC。
燕锦道：“合欢宫最后的那个BOSS，佛子无相。”
佛子无相？
一剑霜寒当然忘不了这个BOSS，正是当初在合欢宫老五面前，他利用情人铃破局，这才被燕锦发现不对劲，从而发生了后边一系列的事情。
但一剑霜寒有些奇怪，问：“那个BOSS明显智能程度不高，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起初我也只是觉得很像。”燕锦道，毕竟亦正亦邪的佛子并不多见，而燕锦认识的那个和尚，天生就佛骨与魔骨并存。
燕锦不知道那家伙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修仙界的人，都称呼他为阴阳骨。
“但是后来碰到孙扶玉，在我确定她的身份后，便想着，既然我能来到这里，她也能来到这里，那么其他人呢？”燕锦看着一剑霜寒。
虽然无相的状态看上去不对劲，但燕锦心中对此也有解释。
小师妹孙扶玉最开始，也并不像现在这样智能，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才慢慢开始“觉醒”的。
这不得不让燕锦想到自己，登仙游戏开服三个月左右，他才清醒并且出现在这个游戏中。
但在他醒来之前，游戏里的“燕锦”循规蹈矩地，按照系统设定的规则，将自己的人生剧情往前推进，直到燕锦睁眼之后，才结束这个过程。
那么阴阳骨，是否正处于这个阶段？
燕锦不知道答案，但可以等等看。
边上的琴音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缓慢起来，一剑霜寒对燕锦的过往经历很好奇，斟酌之后，才问：“无相是你朋友？”
“不是。”燕锦道：“我百来年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只有仇人。”
他是这样形容无相的：“一面之缘，是个有趣的和尚。”
燕锦遇见无相的时间，要比遇到公孙玉更早，早到那时候他才六七岁。
具体年月早就记不清了，当时福地还很虚弱，就那么存在于燕锦的灵台中，说不了话无法交流，只是偶尔能让燕锦感受到福地的存在。
那日风雪肆虐，凡间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六七岁的燕锦缩在一处土地庙里，身上穿着前两天一个大娘给的旧衣，四肢冻得发硬。
这土地庙已经破败了，平日里也没人供奉，桌前连野果馒头都没有，只有烧完不知道多久的香灰。
福地顽强地在灵台中给他驱寒，微弱的热量堪堪维持住了燕锦的体温，如果不是这样，他估计熬不过那晚的风雪。
直到东方既白，燕锦从半昏睡中清醒过来，大雪早已经停了，破庙不远处的街上，叫卖声婉转。
他发着呆走出去，迎面撞见个没头发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光着脑袋，身上穿着干净的僧袍，小小年纪五官还没长开，但眉眼中已经生出了几分佛性。
小孩儿找人家刚化缘结束，钵里一个大馒头白生生的，转头就撞见了燕锦。
燕锦在破庙里睡了一夜，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不合季节与身形的宽大单衣，脸上也抹着香灰，只有一双眼睛很亮。
随后小和尚一脚深一脚浅，走过来的时候，鞋子几乎陷进雪里，慢吞吞到了燕锦面前，什么表情都没有，淡淡地将馒头用油纸包上，塞进燕锦手心。
那馒头约莫是刚出炉，燕锦的手上尽是香灰，隔着一层油纸，被馒头烫到手心发热。
而小和尚一边顶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边道：“这馒头与你有缘。”
燕锦没说话，只觉得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的和尚，脑子可能有点病。
他问：“你不饿吗？”
小和尚只说：“我在炼心。”
炼心跟饿肚子有什么关系，燕锦也不明白，但此后小和尚一言不发地就走了，拿着空空荡荡的钵，一路化缘。
燕锦啃着馒头跟他走了一段，发现这小和尚但凡化到什么东西，都会转手送给别人。
他不但送给乞儿，还会送给穿着富贵的公子，有时候会得到善意的感谢，有时候会遭到愤愤的驱赶。
直到燕锦吃完了大半个馒头，那小和尚也快饿死了，倒在了一户人家的篱笆外。
燕锦走上去，捂化了一团雪，跟剩下的小半个馒头一起，胡乱塞进了小和尚的嘴里。
篱笆内是那个送他旧衣大娘的家，他拍拍手走掉了，远远看到大娘把小和尚带回家里。
木门吱呀关上之前，燕锦看到小和尚半张脸冒着金光，图腾爬上去，看上去十分漂亮。
燕锦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来处，甚至连长相都记不清了，百来年从没见过小和尚第二面。
倒是在几十年后，听到天佛寺培养的佛子修行失败，自请还了俗，从此修仙界多了个阴阳骨。
也不知道他都遭遇了什么，修仙界的知情者都说，是佛子的玲珑心没炼成，把自己给炼成了魔头。
不过这些对燕锦来说都是过眼云烟，是他修行中途，由旁人口中说出的故事罢了。
燕锦口中的那些经历、故事，都是一剑霜寒从前无法想象、且往后也不会经历的，在他眼中燕锦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么燕锦呢？
一剑霜寒看着燕锦的神色，其中带着几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一剑霜寒忽然有些危机感。
燕锦是误入这个世界的，那么他是否想过要回去？那个世界的人对他来说，才是同类吧。
想到这里，一剑霜寒手上动作一顿，栖凰琴立刻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这动静引来了燕锦的视线，一剑霜寒默默收起自己的所有情绪，对燕锦道：“今天我有些不在状态……改天再弹。”
燕锦不置可否。
随后一剑霜寒把琴收回，看了一眼没什么进度的琴谱熟练度，道：“先回家。”
他把下线说成是回家，燕锦扬了扬眉，倒是觉得有些新奇。
他顿了顿，点头：“走吧。”
出游戏后霍无疾等燕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钻进浴室，洗掉满身的营养液。
家里人已经等在了饭厅里，这时候正好是饭点，霍无疾把时间卡得刚好，两人下了楼，就跟奶奶他们上桌吃饭。
做饭的王阿姨很细心，燕锦不过只在这里吃过两顿饭，她就察觉到了燕锦的一些喜好，晚饭也往他喜好上靠。
等晚饭结束，大家在客厅里随意唠嗑了两句，燕锦听着霍奶奶给霍无疾介绍对象，而霍无疾无奈又着急地拒绝。
霍奶奶语重心长道：“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就连个恋爱都没谈？”
霍无疾叹气道：“您就别操心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哼，”霍奶奶转头就走：“你最好是有数。”
霍无疾转头就见燕锦看着他，他脸色一僵，慢吞吞道：“见笑了，奶奶年龄大了，就喜欢操心这些事。”
燕锦倒是摇了摇头，缓缓说：“七十岁，还很年轻。”
霍无疾：“……”
一想到眼前的青年一百五十岁，再结合燕锦说的那句话，霍无疾觉得这个笑话真是地狱级别的。
趁着那边霍教授和柳医生在交谈时政，燕锦的脑袋微微往霍无疾那边侧了点，然后道：“我交给你的双修法门，可有领悟？”
“咳咳咳！”霍无疾听到后忽然咳嗽起来，连忙看了看那边的父母，随后差点伸手去捂住燕锦的嘴。
虽然两边隔得很远，他爸妈肯定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霍无疾却远不如燕锦淡定，脸上又红又白，也不知道是咳嗽导致的，还是羞耻导致的。
倒是燕锦眼神一如既往坦荡，衬得霍无疾愈发不正经。
半晌霍无疾才小声道：“……明白了点，但又不算太明白。”
虽然他现在已经入道，但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来说，修仙和法术这种东西，还是有些太超前了，能看懂字跟意思，但要是真的实操起来，还是不敢置信。
燕锦也不意外，就连他当初入道修行，也有福地从旁指导，霍无疾的情况他也不是没有准备。
于是燕锦道：“晚上不要早睡，等我过来找你。”
这话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潜台词，但还是叫霍无疾心跳加速了几分，攥紧拳头，又掩饰性地咳嗽了好几下。
柳医生察觉到这边的动作，转过头来皱眉道：“生病了？”
霍无疾眉心一跳，表情镇定道：“没有，就是喝水呛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