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冲出了这间屋子,这次没有任何犹豫,身影转眼消失在瓢泼雨幕中。
烛火灭了。
屋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只余下无穷无尽的风雨在旷寥的黑夜中呼啸,黑暗裹住了明匪玉全身。
第39章
谢知归在黑漆漆的林中狂奔, 机关枪一样密集的雨点打在他脸上,他不敢停下来,随手抹掉, 但很快眼前视线再度被雨打的模糊, 只能继续抹, 继续模糊。
穿林风擦过他的耳畔,耳朵已经冻失去了知觉,感受不到有多疼。
雨倾斜落下,而他逆着雨的方向跑,感觉鼻腔、肺里都快被水浸满了,每跑一步都是在水里泥里挣扎。
但是离开前,明匪玉那句话如同鬼魅一样跟随着他,不断在他脑海里响起, 比天上时不时炸响的白光还惊心动魄。
“被我抓到, 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谢知归知道明匪玉不是在吓唬他, 他骗了他,还划伤了他,明匪玉那个性格肯定不会放过他。
如果被抓回去, 那么今晚可能就是他的死期,死前还要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不, 不能死。
我想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一次次加快了从泥里拔腿的速度,气都不敢连续喘,任由风刮雨打, 一刻不停地朝那座桥跑去。
雨夜的林子湿冷恐怖,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跑着跑着, 忽然感觉不对劲, 警惕地停了下来,侧耳探听。
在这个被雨声淹没的世界中,突兀地闯入了一道奇怪的声音,像无数对蝶翼同时震动发出隆隆嗡鸣,锋利的蝶翼边缘将雨滴一斩两半,却不沾上一点水。
随着这声音气势汹汹逼近,谢知归很快意识到大事不妙!
是那群红虫子跟过来了!与此同时,右眼下面溅到明匪玉鲜血的那处无端灼疼起来,冰凉的大雨都浇不灭火辣的疼!
谢知归意识到,明匪玉也追过来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
但是现在没时间给他想这些!
如此危急的时刻,他本该跑,但身体好像被冻僵了,不听他的使唤。
可能是因为恐惧,可能是因为寒冷,可能是因为正在疾速逼近的威压,也可能是他心里头那些异样的情愫再次被牵动。
还有就是,他未必跑的过那些红色生物。
它们能够一刻不停地劈风断雨在林中快速奔袭,但他不行,而且那些东西嗅觉敏锐,无论他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谢知归忽然感到一丝无力、彷徨,天地之大,难道就没有一个他的躲避之所,难道他就注定逃不出明匪玉的掌心吗?!
那些红色虫子找到了这里,在谢知归刚站着的地方停下,它们在这片区域嗅到了谢知归浓郁的气息。
他肯定还没走多久。
它们身后,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黑暗里缓缓走了出来。
雨水落在他肩上没有浸湿一分,但皮肤却是煞白冰凉,好似刚从水里泡了一夜捞出来的死人,眼神深沉的骇人,装着化不开的怨和恨,闪过妖异、诡谲的赤色,只一眼便能吓得人丢魂失魄。
他来到虫子们盘旋的地方,微微俯视查看地上的脚印,谢知归应该是在这里站了很久,脚印很深,所以没被雨水冲刷掉。
他冷笑一声想,谢知归站在这里的时候应当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可能是太过于害怕,脚都迈不动了吧。
这是他活该啊。
谁让他自作死,吃点苦头,受点惊吓不是应该的吗?
不能每一次都让他轻飘飘混过去了,不受一点实质性的惩罚。
何况这才到哪里,不过是个开头而已,他所遭受的痛苦,谢知归还未尝到百分之一。
等把人抓回来,他要一点一点磨掉他的冷漠,去掉他的伪装,让他哭出来,让他受不了求饶,让他看着他的眼睛发誓再也不敢欺骗他。
明匪玉越想越难以抑制心里躁动,竟然感到了一丝扭曲的兴奋和颤栗。
他想他可能被这场雨淋病了,需要谢知归才能治好。
但是首先,他要把人带回去。
这时,一队虫子突然冲一旁的草丛里嗡鸣。
明匪玉随它们看过去,便看到几根被踩断的树枝。
他过去拾捡起一根树枝,发现断口很新鲜,他又朝里面看去,茂密的草丛被人为踏出一条路,一路延伸进幽深林中,恰好可以让一个人进去。
此时虫子们聚集在入口,发出剧烈的响动。
“他在里面?”
虫子们朝主人点了点头。
明匪玉扬起袖子朝里面一挥,一道无形劲风从袖里刮出,茂密的草丛立时如浪潮一般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笔直空旷的路,风的尽头是一棵粗壮的大树,树底下有一点衣角露出。
明匪玉一眼便认出那是谢知归的衣服,他穿的每件衣服都由自己经手过。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朝那衣角走过去。
“谢知归,出来吧,现在出来跟我回去,我还可以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躲在树干的那人似乎是没听见,一动不动,甚至也不逃跑。
明匪玉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皱了眉头,沉了沉声:“谢知归,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过来!”
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明匪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再慢悠悠逼近他,而是赶紧一个闪现到了树后。
树后空空如也,哪有谢知归的影子!
只有卡在树干里的一小片碎布,在风里飞舞着,似乎在无情嘲笑明匪玉的心软和愚蠢。
蠢货,你又被骗了啊。
雨滴重重打在每一片叶子上,巨大的噪音让人心烦意乱,明匪玉周身却很安静,好似有无数黑洞在他身边吞噬掉了一切杂音。
他大半张脸被树影所笼罩,神情晦暗不明,只露出一个锋利苍白、隐忍着什么的下颌,那片衣角被他紧紧捏在手里,骨节捏的嘎吱做响。
原本兴奋鸣叫的虫子们刹那间就安静了,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来,卑恭垂下头,惶惶不安地等待着主人的怒火。
但明匪玉没有发火,只是在树下缄默地站了会,良久,雨幕中似乎响起了一声诡异的笑声,让人脊背发凉。
随后,他从树影下走出,面色更加苍白,虫子们头埋得更低了。
它们与主人能够互相感应,所以知道此刻主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好惹,需要小心再小心。
可是明匪玉甫一开口,情绪毫无波动,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和恐惧。
“他不在这里,去悬崖边,拦住他。”
虫子们听到命令,立刻凝聚成一股红色腥风飞上空中,朝桥方向疾速奔去。
而此时, 谢知归也快抵达悬崖边了。
不知在林子里摸索了多久,谢知归终于找到了那几根藤蔓,拨开藤蔓, 冲出林子, 那座翘首以盼的木桥赫然出现在眼前。
漫天风雨中, 这座可怜又孤独的桥仅由几根绳子吊着,咿呀不停摇晃,晃的弧度太大,生怕下一秒那绳子就被摇断了,然后整座桥掉入悬崖之下,卷入汹涌的河水中。
放在平时,在这种黑夜,木板湿滑, 风雨交加的情况下, 谢知归是不会冒生命危险走上这座吊桥的。
可眼下他别无选择, 他在沿途很多地方设了迷惑性障碍,但不清楚能够拖住明匪玉几时。
时间不多了。
他一口气跑到桥边,忽略脚下的凶险悬崖和奔涌河水, 一只脚踏上了木板,打算就这样摸着绳子走到对岸去。
淡淡的月光给他照亮了前方的路, 桥尽头的那片林子同样在经历风雨的催打,路也不好走,但那边最起码没有明匪玉。
谢知道在桥上摸索着走过几块木板, 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猛地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瞳孔骤然缩紧!
今晚没有月亮。
那么光呢?哪里来的光?!
他转而看向前路, 才发现是这座桥自己在发光, 在深不见底夜色中, 散发出密集的点点白光,从而映亮了整座桥。
谢知归感觉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抬起来一看,手心上沾着一只蝴蝶一样的小虫子,周身发着荧白的光。
他立刻明白了,这座桥上有无数只这样的小虫子,附着在绳子上、木板上,是它们给与了黑夜里唯一的亮光。
可是这种虫子太像,太像……
谢知归越想越悚然,用力甩掉了手心上的虫子,握紧手腕,也不敢再去碰桥绳。
但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忽略心底的不安,只能不断安慰自己——
明匪玉还在后面,只要自己走的够快,他就追不过来,到了桥另一边,把绳子割断了,让明匪玉没有路追上来,自己就安全并自由了。
偏巧这时一道闪电从他头顶划破天空,轰隆雷声紧随其后,桥被余波震的剧烈晃动,牵动木板发出嘎吱嘎吱声,好似下一秒就要碎裂,谢知归为了站稳不得不再次扶住桥绳。
但就在他触碰到绳子的那一刻。
整座桥像是被人打开了某个开关,瞬间变成了暗红色,一部分虫子飞到空中,点燃了一簇簇鬼火,这座桥宛如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恐慌瞬间如这漫天雨水包裹住了谢知归。
路的尽头,桥的尽头,一道勾魂鬼魅般的身影赫然在雨中孑然而立,红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鬼魅的脸是不正常的煞白,吐息都是冷气。
“过来。”鬼魅朝他伸出了冰凉的手心。
明、明匪玉!
谢知归惊恐万状,拼命拖着有些发软的腿后退,慌乱之中差点自己被自己绊倒。
他、他怎么到对面去了!他不应该还在后面吗?!
明匪玉盯着他后退的动作,眼眸暗沉,不满地重复了一遍:“过来。”
如果说刚才那句里还有哄的成分在,这句话就是完全的命令,带着压抑着的怒气。
谢知归当然听的出来,于是继续倒退。
怎么可能过去?傻子才会在这时候过去!过去了明匪玉会放过他吗?!看明匪玉现在的样子,就算他用这张脸去卖惨求饶估计都平息不了他的怒气。
明匪玉似乎耐心被他耗尽了,也踏上这座桥,朝他逼近。
这座摇摇欲坠的木桥一次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晃动的更加厉害,发出负载艰难的咿呀声。
落在谢知归耳朵里,就是死亡来临前的倒计时。
谢知归这时已经差不多退到了桥边,后脚跟一接触到地面,立马转身跳离了桥面,往林子中奔去。
但没跑几步,那群红虫子追到了他面前,以震慑力极强的嗡鸣声把他逼停,锋利的翼翅不断靠近他的面门,威胁他回去。
谢知归不得不缓缓退回桥边。
与此同时,身后的脚步声也在逼近,重重踩在咿呀摇晃的木板上,雨水在他脚底溅起,又是那么从容自信,像位猎手来查看已经掉入陷阱的猎物。
也如同踏在了他乱跳不止的心脏上!一下一下,将心腔里的空气挤尽!
他身后,明匪玉声音很冷,又有几分戏谑:“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谢知归不敢回头:“……”
心慌的时候,听力会变得很敏锐,于是他能够听到明匪玉沉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还有愤愤不平的咬牙声。
不堪的记忆被唤醒,仿佛回到了被利齿撕咬的时候,侧颈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捂住伤口,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格外清晰,如果再被咬一次,他可能真的会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死去。
明匪玉沉声呵道:“转过来,看着我。”
谢知归不想转过去,但是他能感觉到,落在他后背上的视线越来越锋利,像一把刚从炉火里拿出来的刀,发着滚烫的热,好似要烧起来,让他在大雨中烧成一捧灰烬。
“转、过、来。”明匪玉一字一顿咬着后槽牙说的。
谢知归咽了咽喉咙,听话地转过了身,稍微一抬眼,顿时被明匪玉阴沉森冷的脸色吓的全身寒毛倒立,仿佛有一只湿冷的毒蛇,缠上他的身,湿腻的蛇信在他全身游走。
明匪玉冷冽一笑,不急不慌朝他走来,他就是要谢知归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抓住他的。
用有意放缓的脚步声,给他施加不安、彷徨、恐惧、颤栗……让他被沸腾的血、剧烈跳动的心脏反复且缓慢地折磨,让他永远记住今夜这个教训!以后一看到他就会勾起恐惧,再也不敢乱跑。
他做到了。
冰凉雨水迎面拍打,谢知归脸上不见丁点血色,手脚都已经麻木了,瞳孔深处倒映出步步逼近的红色身影,恐惧满溢而出。
会被他弄死的。
被他抓住,一定会被弄死。
那些细长的指甲可以轻而易举划破他的喉咙!
可是逃又要怎么逃?前有虎后有狼,已经被前后夹击了啊。
忽然,他朝身旁偏头看去,崖下太黑看不清,只能听到滚如雷鸣的流水声。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可以逃离明匪玉的方法。
他快要被这种紧绷又窒息的气氛逼出幻觉来了,恍惚看到有人在下面向他微笑招手,和他说下来吧,下面有柔软的藤蔓接住你,不用怕。
于是,他小心往边上挪动了一步。
明匪玉仿佛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当即脸色大变,爆发出一声怒喝:“站着别动!”
“……”
谢知归短暂愣了下神,又看向崖底,刚才那道蛊惑他跳下去的声音消失了。
而桥上,明匪玉神情紧张地盯着他,有意放轻了声音,怕吓着他,但依旧染上了一丝胆颤:“你就在那里,别乱动好吗?”
谢知归目光扫过明匪玉脸上的神情,最后落到他身侧攥紧的拳头上:“你害怕我跳下去吗?”
明匪玉立刻说:“别跳!”
“你跳下去不死也得残,不要拿自己冒险!”
谢知归望着他,平静的出奇,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他试探地朝崖边走近了一步,半个身体悬在空中,风呼啸着从下方盘旋而上,呜呜咽咽飘在大雨中,吹起了他湿透的衣角,碎发在雨中乱舞,单薄的身形似乎在下一秒就会被卷入随风,飘走。
他淋了太久的雨,脸色有些病白,明匪玉看着他这幅样子,胆寒到魂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可谢知归很快想明白了什么,扯起嘴角,对明匪玉残忍说道:“我不。”
“别动!!!”
明匪玉接连失控怒吼,吼声穿透层层雨幕。
“你做过那么多次手术,身体怎么样没点数吗!”
“你能往下跳吗!”
“你想死吗!”
谢知归看着他,诧然问:“你怎么知道我做过很多手术?”
明匪玉目光牢牢锁住他:“我就是知道。”
此时此刻他无法冷静,手已经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朝谢知归小心翼翼摊开了掌心,好像要捧住这只即将坠落的蝴蝶。
“你别过来!”
察觉到明匪玉的意图,谢知归身体又往前倾了点,一块小落石从他脚底滚过,掉进黑黢黢的崖底连声都没有,明匪玉吓得立即停住脚步。
“好好,我不过去,你也不要动。”
明匪玉原地站定,示意他不要害怕,不要冲动,他看着谢知归的眼睛,收起了侵略性和占有欲,轻声哄着他。
“我不逼你了,之前的事也不怪你了,我不会动你,所以你不要怕我,不要担心会受惩罚,先离开那里,你看风那么大,太危险了。”
“算我求你了,先回来好吗?”
谢知归冷眼看着他,慌的没了分寸的样子很狼狈,心中好像有某个地方刺痛了一下,可是他找不到那个地方。
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明匪玉见他没反应,急忙补充道:“我带你离开!”
这下谢知归有了反应,抬眼满是疑惑:“……真的?”
“是真的!”明匪玉赶紧说:“原本我就打算明天带你回去!你再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不要你带,让我自己走。”
“不行,山里面很危险,你还容易招来恶鬼,你不能一个人离开。”
“会怎么样?”
“会、会死。”他颤抖道。
明匪玉的心慌和极度的恐惧已经彻底无法掩盖,比起谢知归不爱他,谢知归的死亡才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时刻让他承受钻心的痛苦。
“不、不行,你不能死。”
“我求你了,不要动!”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一张相似的脸而已,有必要吗?
谢知归咬住了唇,压下心头奇怪的感觉,望向明匪玉的眼睛,许久不说话,也不表露情绪,想要什么不说,沉默最磨人。
明匪玉不安道:“你说句话吧。”
“好。”
“我要回家。”
声音很轻,明匪玉听见了,眼底燃起柔软的光亮,说:“回家回家,我们明天就回去!”
谢知归点头,他伸出了手,“嗯。”
还没从庆幸中缓过神来,明匪玉正要走过去牵他,视线忽然模糊了,就见谢知归朝崖下纵身一跃,逆着风吹上来的方向,如决绝求死的飞蛾一样直直落入漆黑深渊。
疾速坠落中,嘈杂的风声刮过耳畔,谢知归好似听到明匪玉发出了一声悲愤至极的吼声,撕心裂肺。
不过无所谓了。
他才不信明匪玉的鬼话。
一句不信,死也不信。
第41章
谢知归醒来发现自己没事, 但是腹部很不舒服,撑开沉如铅水的眼皮一看,发现自己被人扛着肩膀上, 肩骨硬实地咯着他的肚子, 怎么可能舒服。
脑海里慢慢想起昏迷前的记忆, 头疼不已。
他好像记得,因为明匪玉骗他要带他离开,但是他不信,又被逼的走投无路,于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跳下了悬崖,后来好像明匪玉也下来了,在落水前抱住了他。
总的来说,他没有赌输, 但也没有赌赢。
活下来了, 但是没逃出去, 正被明匪玉扛着往回走。
可与其被明匪玉救下来,还不如死了算了。
明匪玉现在肯定很生气,他都那么求他别往下跳了, 如果他当时要求明匪玉给他跪下,明匪玉恐怕会毫不犹豫照做, 但他还是当着明匪玉的面,不要命地往下跳。
所以现在明明可以选择抱着走或者背着走,那样可以让他舒服点, 却用了这种扛着走的方式,故意磋磨他, 让他难受。
谢知归肚子里灌了不少水, 明匪玉又有意折磨, 导致腹部非常不好受,每走一步,每颠一下,他都有种强烈的反胃感,感觉自己成了个被人吊起来练拳的水沙袋。
“停,咳咳,停一下,咳咳……停一下……”
没人理会他的哀求。
谢知归腹部疼的想吐,大吼道:“明匪玉!”
明匪玉冷冷瞥了他一眼,见他虚弱的样子,脚步停了下来,把他安稳地放下。
谢知归扶着明匪玉肩站稳,头还晕着,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睁眼一抬头就看到明匪玉阴鹜的目光,像要把他活吞了。
渗得他一把用力推开了明匪玉,转头拔腿就跑,但他腿上没力气,没走几步就自己跌倒了,膝盖磕到石头上,痛的他喊了出来。
他捂着伤口想再站起来,继续跑,但很快一道阴影将他完全笼罩,随之而来的是明匪玉身上的寒气和满腹怒意。
“明……呃!”
他的后颈被狠狠掐住!
明匪玉逼他向后抬起头,接着俯身和他对视。
他的力道很大,仿佛要把谢知归的脊骨捏碎在手心里。
“还敢跑?”
明匪玉恶狠狠剜着他:“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刚才就该直接把你腿打断了,拖回去。”
“疼,好疼,你给我松手!”谢知归疼的五官皱在了一起,同时被他扭曲变态的心思惊出了满头冷汗。
明匪玉却半点不怜惜他,冷眼旁观道:“活该。”
“我就不该对你好,就该让你疼死。”
“你喊疼的时候多听话啊,为了让我放过你,我说什么你都会乖乖照做。”
谢知归试图掰开他的手,嘴上还不停解释:“我、我,没、没有!”
“啊!”
明匪玉猛一用力提着他的后颈将他大半个身体抬起,剧痛顺着脊骨蔓延全身,谢知归疼的失声,明匪玉不知道掐住了他什么地方,瞬间全身疲软,手无力地滑落,重重摔在地面上。
眼泪无法控制地掉下来,谢知归一出声就是哭腔,他哀求道:“明匪玉,求求你先放手好吗,真的很疼。”
骨头恐怕会被捏碎。
然而他的眼泪没有让明匪玉冰冷的眸色里有任何松动,他对谢知归所有的心软和同情,都随着几个小时前他那一跳掉进了悬崖下,这会儿早就被河水卷的远远的,没影了!
“活该!”明匪玉怒意难消道。
“你现在最好先省点眼泪,等会有你哭的。”
“什、什么?!”
谢知归蓦然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明匪玉的话让他极度心慌,“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明匪玉扫了他一眼,眼神是谢知归从未见过的冷和空,看似平静,但更像一个被抽去了灵魂了躯体,要死不活,一滩死水,只有残存的执念在支撑着他行动。
所做出的行为就如同没有理智的野兽,只遵从最原始的野性本能。
谢知归害怕这样的明匪玉,想立刻消失,或者逃跑,跑的越远越好,但那只是他的妄想。
明匪玉不会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于是他被明匪玉扯着后衣领,强行拖了回去。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混蛋!松手!”
任由他这一路怎么挣扎,破口大骂,亦或者是苦苦哀求,十根手指嵌入明匪玉的手腕里,鲜血滴在了他的脸上,又顺着脸庞滑落,宛如从眼角留下了一行血泪,凄楚极了。
但明匪玉始终面无表情,笃定了要把他带回去折磨一顿,长点记性。
惩罚他屡次的欺骗,惩罚他不停地想逃跑,还有他不知死活地那一跳!
差一点,只差一点,谢知归脑袋就会被水下尖锐的暗礁刺穿!
如果他没有在最后一刻抱住他,果断将两人换了个位置,现在他拖着的就是一具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尸体。
他每想到那惊险的一刻,好像魂魄都被那些河浪轰地打散了!要心有余悸地反反复复查探谢知归的鼻息还在不在,还要把他抱紧,贴在他的心口上,听到他的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才感觉自己也还活着。
所以谢知归尽管哭吧、闹吧、恨吧,只要还活着就好,活人才会闹腾,吵的再凶他也不会松手,除非他死了,否则从此以后谢知归再也别想摆脱他!
他甚至有点妥协了,觉得就一直这样下去吧,互相磋磨,互相怨恨,互相纠缠,恨不能从来没见过对方,却又断不了和对方紧紧缠在一起的那些线,即使分开,走上了相反的路,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再度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