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怕听到里面会响起抽泣声,哪怕很轻的一点点都会让他心疼、难受,忍不住想冲进去抱住他,搂进怀里安抚,再轻吻掉眼尾的泪水。
但他不后悔杀了谢三霄,谢三霄不得好死纯属是他自找的。
顶着谢知归的脸跑到他跟前摆出献媚的恶心样,想骗他降低警惕心,奈何演技粗劣,不堪入目。
他不想理会他,把他一脚踹翻在地上,担心谢知归出事,急着出去找人,谁料快到门口的时候,谢三霄突然掏出了法器,狰狞着脸,不要命似的从后面扑上来——
谢三霄非要找死,他自然成全。
明匪玉后悔的是没拦住谢知归闯进来,而且从谢知归的反应来看,他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确实有些冲动了,或许该用更温和的方法让谢知归只能留在他身边。
但就算再来一次,那种情景下,他还是会为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熟悉身影慌了手脚,他不想让爱人看到自己满手染血、状如修罗的可怖样子,不想看到他惧怕自己、逃离自己。
甚至,恨他。
他当时脑内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谢知归会恨我吗?
他那么看重感情,在乎亲人,亲眼见到我杀了他的父亲,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怨我违背了答应过他的话?会不会拿仇恨的眼神看着我?会不会从此厌恶上我?
压抑这么久的本性,掩饰强烈的贪欲,编织出一张温柔、绵密的大网,哄得谢知归浑然不觉躺在里面,用手心仔细托着他,本以为万无一失了,却突然出了变故。
那短短的几分钟内,他的神经极度紧张,一瞬不眨盯着谢知归,耳畔听不见世间任何声音,寂静得只有他们两个。
如果谢知归扭头在下一秒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巨大不安感的驱使下,对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幸,谢知归主动过来抱住了他,温暖的体温安抚下了些许燥乱,淡淡的清香安定烦乱心神。
但他还是不放心,他知道怀里的人害怕他,强做出笑脸,硬着头皮抱上来可能也是怕他杀红了眼。
说到底,谢知归担心的还是其他人,以身犯险为的不是他。
他想着念着的人就在怀里,却还是觉得很不踏实,仿佛谢知归随时可能化成一缕他抓不住的淡烟消失。
他从来没有如此怅然惶恐过。
在察觉到有人靠近这个房间后,他下颌抵在谢知归发间,抬起赤红诡谲的眸子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一个让谢知归没有退路,只能和他回家的主意……
这个主意并不高明,瞒不过谢知归的,他事后肯定会反应过来,但那时候他太想把人带回来了,太急切了。
这是他第二次在谢知归身上昏了头,第一次是在洞窟的那晚。
那次的后果,是将他们此后的命运牢牢绑在了一起。
而这次的后果,可能会让绑在他们手上的线松开。
可他还能怎么做?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吗?
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那该怎么办,该拿谢知归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了。
过了不知多久,屋外冷风徐徐。
明匪玉出神看着山际西沉的落日,他眼中的亮光慢慢被夜晚收回,他抓不住光的离去,也听不到屋内人此刻的心声,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愈发浓烈。
爱意可以掩盖住很多不堪,也可以轻易将矛盾激化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也许过了今晚,他所担忧的一切会逐件发生,又可能不会。
那天之后, 两人之间相处的状态好似又回到了初见那会。
只不过这次,冷漠疏离的那个成了谢知归,厚着脸皮凑上去示好的那个成了明匪玉。
大部分寨民尤其是阿六爷, 看到他们陷入冷战还推迟了婚礼都很开心, 甚至想摆席大肆庆祝!——诶呦, 那只外头来的狐狸精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就说他不是个好过日子的吧,明匪玉总算是要清醒了。
吵架好啊,好啊!最好继续闹下去,再闹大点,等到相看两厌,就可以顺理成章把狐狸精踹出去。
一场意外就看得出来,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看到他们的结合, 只是陷入热恋的人看不到, 不想理会。
一旦热恋期被打断, 就会发现藏在美好皮囊下的污垢早已密密麻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都自私。
明匪玉只在乎谢知归一个,这辈子只会有他一个爱人, 所以他觉得谢知归也应当完全属于他,他不喜欢看到谢知归分出本该给他的精力给其他人。
占有在他这里不是一个贬义词, 而是他的天性,是他的本能,是骨头中流动的沸腾鲜血。
而谢知归以爱为挟, 要求明匪玉压抑本性,学会大度和宽容, 即使知道明匪玉心里很别扭, 知道让一只怪物学会人类的思维模式有多难, 强硬的态度也不曾动摇过。
如果明匪玉的行为一旦让他感到有压力,他会立刻竖起全身的尖刺保护自己,然后躲起来,不管刺会不会扎伤明匪玉。
他们这样,就像火药遇上静电,怎么可能不闹出矛盾?
有时候谢知归也会怀疑,他们合适吗?
说不合适,可他们都已经走到要结婚的地步了。
说合适,他又看不到两个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明匪玉不会去想合不合适的问题,他只管人在不在身边。
谢知归说要回去看看,明匪玉当然不可能让他这样出去,半哄半抱着把人拖回屋里,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但当天出口处就出现了把守的人,他还是出不去了。
谢知归当然生明匪玉的气,骂他、打他都没用,明匪玉就是不为所动,等着他耗尽力气,再把他抱回去。
明匪玉脸皮厚,骂是骂不动,打也打不疼,握住他的手腕,一副“怎样随你便,闹完跟我回家”的样子,看的人郁气怒结。
几次下来,谢知归知道闹没用了,安静了下来,但同时也不和明匪玉说话了。
他可能骂人不够厉害,不知道怎么一语切中要害,但不吭声的本事也能把人逼疯。
就看谁先熬不下去。
还有狂风暴雨等着他们。
麻烦事来的很快,一件接着一件。
在一个他和明匪玉吵了架,又不欢而散的晚上,谢清元来找他了。
开门的刹那,谢知归愣了,震惊她是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
谢知归面容看起来很憔悴,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穿了一身沉郁的黑色,身上还有冥纸香味,像是刚从葬礼上下来。
见了谢知归,镇定的反常,既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说什么,扯着他就走。
谢知归怕声音太大把明匪玉喊过来,边半推拒跟着她走,边小声问她要带他去哪里。
“回家。”
谢知归微怔一下,目光向下,落在谢清元紧握着他的手上,心头忽然涌起一股酸涩。
回家……
他还能回家吗?谢清元能原谅他吗?
出来的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没有任何阻拦。
上了早等在山下的车,谢知归还在奇怪,明匪玉呢?他居然没出来拦着。
雾山闯入了外人,他难道会一点没察觉吗?
他是被什么事情或者人缠住了,还是故意放他走,算计着更大的圈套?
谢知归盯着车窗外快速飞闪过的景色发呆,谢清元偏头看他。
“还在想那只怪物?”
谢知归从车窗的倒影上看到了谢清元沉如墨云的脸色,垂眸敛住眼中情绪,回道:“没有。”
谢清元显然不信,冷眯起眼,审犯人似的冷硬目光在他背上游走,车内温度陡然低了几分,很少能在她身上看到这种沉重阴郁的气息。
谢知归想,那天的事给她阴影果然很大。
“分了。”谢清元这次直接是命令的语气,不许他反驳。
谢知归没说话。
谢清元语气凉到了底,带着极大的恨意咬牙切齿道:“他杀了爸爸。”
可能是太过于悲恸和愤怒,说出这绝望的几个字时,她声音中颤抖没有藏住。
谢知归想安慰她,但他对所谓爸爸的死活实在无感,说“节哀”太生硬,又挤不出一滴眼泪装出和她感同身受的样子,调动不起一点感情。
他只能继续沉默,以免暴露出自己的凉薄惹谢清元更加难过。
但谢清元不依不饶,“如果你还不分,我就当以后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弟!日后我们再见面,我不仅要杀明匪玉报仇,连你也一块!”
谢清元把话说的很重,就是逼着他在家人和明匪玉之间做一个选择。
所有人都在逼他。
谢知归很平静,像是习惯了,如今的局面,在他预料之中,过去的那十天内他没能做出选择,眼下依旧不能。
谢知归眼眸转动,偷瞥了眼窗户倒影中悲愤红眼的谢清元,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先把葬礼料理完吧,我帮你。”
谢清元不满他故意扯开话题,大声吼问:“你几个意思!”
吓得前面的司机差点没握紧方向盘,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后边气氛焦灼的两人,不巧,谢知归察觉到了,抬眼两人视线相对,谢知归眼神很淡,淡中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宛若锋利刀刃温柔地抵上喉间血管,司机心虚躲开了。
谢知归也收起视线,继续淡然地看着车外画面,“没别的意思,让死者入土为安最重要,其他的等结束后再说。”
话是这么说,谢三霄入土安不安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一进家门口,他就看到谢三霄的灵堂摆在客厅里,黑白遗照上那双弯着随和微笑的眼睛让他心里不舒服,好像有双真眼睛在盯着他。
不知道谁送了副挽联,上面“忠义仁厚,慈济信徒”八个大字看的他想发笑。
谢三霄的笑是假,儒雅仁厚也是假的,但因为他死了,所以一切虚假的赞名都成真的了。
谢清元从谢知归身后拍了拍他,想让他去拜拜,好歹是亲爹,但谢知归借口晕车,径直回了房间。
后面谢清元叹息声传来,谢知归砰一下关上房门。
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地板、墙面、包括家具都换了一套,他走到窗户边,哗——窗帘拉开,灿烂温暖的阳光照入室内,细尘宛如轻巧晶莹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窗台上摆放的鲜花正娇艳盛放,岁月安宁,没人看得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惨案。
只有亲身经历过那一天的人还记得。
他的目光在扫过上次他们站的位置时停顿了一下,这个房间已经没了他的气息,也没了明匪玉的。
也好,省的总是想起他。
现在他不想去回忆起任何有关明匪玉的事情,他需要独处的时间,想明白一些事。
休息了一会,他找出很久以前参加葬礼用过的衣服,有点短了,但勉强凑合。
他来到镜子,发现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长了,已经到了肩部以下的位置,而镜子中这张脸,似乎和先前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又端详了一会,发现五官和轮廓没有改变,是气质上,眉梢眼眸中出现了一种淡淡的非人类的妖异气息,再仔细看,瞳孔颜色好像也变得更浅了。
是和明匪玉待久了,身上染上了他的气息吗?可眼睛怎么也变了?
谢知归身体前倾贴近镜子,撑开上下眼皮想的更清楚一点。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小归,来客人了,出来帮忙。”是谢清元。
“来了。”他边应着,边拉开抽屉翻找绑头发的东西,他抽屉里无非是些笔和笔记本,翻来翻去也找不到个皮筋什么的。
门外谢清元又在催他,他只能拿条带子匆忙束起绑紧,整理下衣服就开门出去了。
谢清元看到他的长发,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但也没说他,让他先去帮忙泡茶给客人。
来吊唁谢三霄的人很多,从早上六点到快凌晨一点了还有人来。
不只有道观里的人,还有一些普通人,他们都曾经受过谢道长的帮助和恩惠,在他们口中,谢三霄是个顶了天的好人,耐心宽厚,为人和善,帮助他们尽心尽力却从来不收取一点回报。
好歹是亲生的,谢知归就是做样子也要在灵前跪一下,面无表情听着这些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描述他们心里那个光辉仁爱的谢道长,他完全没办法和他们共情,只觉得耳边嗡嗡像有无数蚊子在吵。
看着遗像,他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对自己的亲人不管不问,甚至可以当做筹码牺牲,对那些毫无关系的人却可以慷慨大方,不计回报去帮助。
谢三霄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可说他不是个好人吧,他又切实帮了很多人。
不过现在人都死了,真相如何无所谓了,他留了那么多烂摊子还等着收拾,没精力去想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忙了三天,吊唁的人才渐渐少了。
谢知归不想和谢三霄的骨灰盒单独相处,每次和遗像上那张脸对视,心口会莫名不舒服,就好像遗像上的人正在盯着他,那笑容也是,越看越觉得古怪。
墙上指针转到十二点整,一阵阴风从外头漫漫夜色中吹入客厅里。
谢知归心头一跳,忽然扯了下身边的谢清元。
“姐,这照片,他之前有笑露出牙齿吗?”
他怎么记得之前都是抿唇的微笑。
“什么?”谢清元看看遗像,再疑惑看着他,“爸爸没笑啊。”
没笑?!
谢知归转头再一看,遗像上的人嘴唇居然是下敛的,他不敢相信,揉揉了眼睛再看,还是那样。
怎么可能?刚才还是笑着的,怎么突然就、就……
阴冷的风吹到后颈,冰凉发丝宛如触手黏在皮肤上,谢知归猛然站了起来,瞳孔缩紧,后退,再后退,直到撞到茶几上,小腿上的疼痛感把他从惶恐中拉了回来。
谢知归稍稳了稳身形,死死盯着遗像,又问:“姐姐,他、他真的没笑过吗?”
谢清元也站了起来,不解地看着他,“照片是我挑的,笑没笑我还能不知道?你怎么了?”
谢清元走过去,握住他的掌心,惊道:“你手上怎么这么凉?”
谢知归久久没回话。
她抬头就看见谢知归在发愣,眼里是她不理解的慌乱,她还想继续问下去,谢知归却抽回手,说了句“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就回了房间。
谢清元看着他的背影摸不着头脑,转身看看谢三霄的遗像,上面的男人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哪里有问题了?谢知归怎么一副吓到了样子?
他和谢清元说看到遗像笑了的事, 谢清元也对着遗像探查过,但没发现任何问题。
谢清元觉得可能是他太累了导致出现了幻觉,就不让他晚上守在灵前了, 早点去休息。
但谢知归在接下来的几天总是心绪不宁, 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
下葬前一晚, 大雨倾盆,闪电如剑划破层层夜幕,轰隆巨响紧随其后,他再次从噩梦中醒过来,房间里不知何时蔓延进来一股湿气。
他从被子里探出手,摸索床头柜上台灯的位置,却意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
什么东西?他不记得在柜子上放了其他物品。
谢知归睡意朦胧坐起身,把东西拿过来, 放在手心里低头凑近了看, 下一秒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手掌颤抖, 轻细的铃铛声在房间内摇响,混着拍打在窗户上的凄凉雨声,一声声宛如对负心汉的控诉。
是……是那个长生锁!
它既然在这里, 那就说明……
轰隆——窗外白光炸亮,谢知归似有所感, 萦绕鼻尖的那股香气愈发清晰,他僵硬抬头看向右前方角落。
那里,立着一道颀长的红色影子。
整个人蛰伏在黑暗里不知多久了, 等待着他发现的那刻,扑过来将他压倒撕咬, 将怒气尽数发泄到他身上。
“是……”
甚至不用把“谁”字说出来, 他知道是他。
明匪玉从角落阴影里走出, 脸色苍白的吓人,雨水沿着头发、衣服滴答滴答落下,每一下都敲在了谢知归紧绷的心弦上。
他望着眼前的人,喉间滚动,却说不出一点话。
来了,他还是来找他算账了……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在这个大雨倾盆夜。
屋外呼啸的风雨像是要将这一小块压抑的空间吞噬。
明匪玉进一步,谢知归就退一步,很快背抵到了床头,他没办法退,只能蜷缩起身体。
宽袖下,明匪玉十指攥的死紧,用沁了寒气的声音问他:“躲什么?”
你在躲谁?!
谢知归不敢回答。
看出他的害怕,明匪玉换了更温柔的语调,有意收敛起怒意,缓步来到床边坐下,看着他微微一笑,“嗯?阿归,我问你躲什么?”
冰凉的指尖挑起他垂在脸侧的碎发别至耳后,宛如蛇信舔过,他想给的是温柔的爱抚,殊不知,这样更加渗人。
什么时候毒蛇也会对猎物笑了?
明匪玉身上的寒气蔓延过来,谢知归抱臂向后缩了一下,他后知后觉这个下意识躲避的动作可能会更加激怒明匪玉。
但意外的是明匪玉没有直接动怒,而是拿起了被他甩到被子上的长生锁,掸了掸上面的雨水,坐近了点,亲手给他重新戴上。
谢知归有些诧异,却见他眼底温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那怎么可能。
“收了我的聘礼,应了我的婚,就不能还回来,也不能逃跑,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明匪玉的声音和轰隆的雷声齐响,谢知归耳边出现了恍如幻觉的嗡鸣。
窗外的风雨变大了,微弱的光芒飘摇不定。
明匪玉看着他的眼睛,就算谢知归躲着,他也要捧起他的脸,让他也看着自己,不许再右耳朵左耳朵出。
“阿归,你得认真听我说话,不要到时候我做出惹你不舒服的事,你又来怪我。”
明匪玉的掌心又湿又冷,谢知归脸颊冻的有些僵硬,更不想开口了。
随着明匪玉带着怨气凝视他的时间流逝,空气似乎停滞了,呼吸不上来,心口沉重得仿佛溺水。
看到他嘴唇发冷发白,明匪玉意识到什么,即使不甘心放过他,但还是松开了手。
明匪玉没有离开,指尖从他脸上沿着颈间线条滑落到锁骨,再勾起红线滑到他带着的长生锁上,一点一点摩挲着那些精细的图案。
都是他一刀一刀亲手刻出来的。
谢知归不懂他想做什么,就见他看着那锁,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你不想说话那就听我说。”
“我惹了我爱人不高兴,他生我气了,摔坏了我送给他的长生锁,我跟他说不要离开家,我会修好它,等我回来,我以为他会听我的话,我想哄好他,和他好好过下去,可我回到家,家里却空了。”
“你说,我的情人呢?”
明匪玉抬眼看向他,冷光乍闪而过。
“……”谢知归忽然有些心虚。
“他、跑、了。”
明匪玉指尖在长生锁上敲了两下,铛铛——敲出的不是银质声音,更像是烧瓷化了的骨头。
心头骨。
“你猜猜他去哪里了?”明匪玉唇角扯出一个弧度,无甚笑意。
谢知归不答。
明匪玉便继续一个人说下去,话里的自嘲意味越发明显,“他跑回娘家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一张字条都不给我留,还是在婚礼前,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跑了。”
“他又欺骗我、抛弃我,一次又一次,以为我不会难过是吗?”明匪玉话锋沉入深潭底,看着这骗子又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眼中狠色迸发,“我是真想弄死他啊!”
什么?……
谢知归还没来得及反应,明匪玉突然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后颈压在床头,手臂爆起青色脉络逼的他不得不昂起头。
谢知归喉咙里发出“呃呃”断断续续抽气声,瞳孔锁紧在明匪玉沉郁苍白的脸色上,觉察到危险,双手抓住明匪玉的手腕往外推,指甲掐出几道浅浅的血痕,见无果后又拿脚试图踹他,想要挣脱出来。
明匪玉力道收的更紧,是让他说不出话,又不会真伤到他的那种,仿佛在折磨一条濒死的鱼,看着谢知归的脸迅速涨红,他的眼里没有一点快感,是痛苦,也是无奈。
“你帮我去问问他好不好?”
“呃,呃……呃、啊……”
问、问什么?……
可他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明匪玉:“帮我问他,他还想要什么?”
“忠诚、长生、健康、偏爱、陪伴、信任……他要的我都能给他,他为什么还是要离开?到底还缺什么?他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他情绪波动的厉害,他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气也是顷刻间爆发,无形中又是一只手掐住了谢知归的脖子,湿热,闷窒。
谢知归很难受,眼前慢慢模糊,不停拍打他的手臂,磕磕巴巴道:“不是,你……呃……松,松开……”
明匪玉悲怒的目光宛如无数根针扎入他的眼底,不见血,却很疼。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想告诉他,可明匪玉已经认定了他不要他了。
听解释啊混蛋!
怪物和人类的思考方式经常不在一条线上。
就在谢知归以为会不会被他掐死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房间内,紧张昏热的气氛戛然而止。
两人默契噤声,对视一眼。
叩叩——
谢清元低沉的声音紧随着在门外响起,“小归,你在里面做什么?开门。”
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
谢知归赶紧瞪明匪玉,眼神示意他快松开脖子。
明匪玉犹豫,他又不怕被人看到,但想起上次的事,最后还是不情不愿放了他。
谢知归压着想咳嗽的冲动,眼睛都逼红了,心里有火气,用力把他的手打开,对他无声做了个“滚”的口型。
明匪玉脸色愈发不好,谢知归没心情管他黑脸还是白脸,扭头对门外大声喊道:“我没事。”
可他的声音还没有恢复,闷哑的气音很重。
谢清元问:“你声音怎么了?”
“感冒了。”谢知归随口胡扯,手忙脚乱地把企图整个人压上来的明匪玉推走。
“混蛋!”他小声骂道。
明匪玉听见了,不过并不妨碍他的动作。
谢知归半个身体被压倒,一只手撑在身侧,另一只在明匪玉胸口拍了一下,让他走,用极小的音量警告道:“别胡来!”
明匪玉却开始大胆解他衣服扣子,还装作不懂的样子故意在他脖颈上吹气,“叫什么胡来。”
“……”
“开门!”谢清元又用力拍了几下门,听起来很急促。
“我已经睡了,明天再……”
“我说开门!!”
砰砰砰!——门被敲的剧烈摇晃。
谢清元愤怒咆哮:“你们都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