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未在奴家身上,那奴家便说于皇上听。”
花海棠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十五年前,师父曾来过京都,并在这里停留了两年之久,奴家便是在那时被师父收养,只是奴家当时只有岁,不记得这些事。
师父是医毒双修,一生痴迷制药,当时正研制一种奇毒,所需的药材极为罕见,只有皇宫才有,师父来京都便是为此。只是皇宫守卫森严,便是师父的身手,也不敢冒进,便决定利用宫中当值的太医,达到她的目的。”
见花海棠停了下来,林西忍不住说道:“你师父可是给太医下毒,然后以性命相胁,让他将药材偷偷带出皇宫?”
花海棠点点头,道:“殿下所言不错,师父确实是这般做的。只是那太医送药材的当晚,还跟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和师父达成交易,他可以给师父提供药材,但等师父研制出毒药后,要将毒药给他。”
“毒药给他?”林西听得眉头皱紧,道:“这个人是谁?”
花海棠摇摇头,道:“师父未在信中提及。”
林扈出声问道:“事后,你师父将毒药给他了?”
“是,师父信守承诺,将毒药给了他,随后便离开了京都。后来才知道他将毒药用在了皇室血脉身上。”
林扈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异常难看,道:“用在谁身上?”
听到这儿,再联系自己体内的毒,林西哪还能不明白,道:“是我吧。”
“是,殿下猜的没错,您体内的毒便是师父当年所研制。”
“所以你这次进宫的目的是我?”
花海棠深吸一口气,道:“年前师父得了不治之症,即便她医术超绝,也是无法救命。她此生唯一做错的事,便是此事,便以为是老天在惩罚她,所以留书给奴家,希望奴家能及时弥补。只是师父去的太突然,未能告知奴家此事。那封书信还是半年前奴家在收拾师父遗物时,无意中找到。”
“既然你已得知此事,为何不进宫说明?”林扈眼中蕴藏着怒火,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花海棠看向林西,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林西见状出声说道:“花姨娘心中所想,大概和张水莲一样,认为我任性跋扈,且一无是处,不配坐这太子之位,故而不想施救,我说的可对?”
花海棠一怔,林西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自己在他面前犹如被剖开一样,没有秘密可言。
“是,正如殿下所言。”
“放肆!”林扈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看向花海棠的眼神满是杀意。
众人见状连忙跪倒在地,包括花海棠,道:“皇上息怒。”
林西轻轻握住林扈的手,安抚道:“父皇息怒,切勿气坏了身子。儿臣没事,这些年早已习以为常,儿臣不管他人所想,只要父皇相信儿臣足矣。”
看着林西平静的双眼,林扈心里酸涩难忍,缓声道:“西儿,都怪父皇,是父皇没保护好你。”
“这些年若不是父皇护着,若不是这一身病痛,儿臣怕是早被人害死了。这样一想,儿臣用这十几年的苦痛换一条命,也不是亏本买卖。”林西勾起唇角笑了笑,道:“父皇,儿臣对您从来都只有敬重和崇拜,从未有过半分怨恨,您根本无需自责。”
虽然林西说的话有些残酷,但现实便是如此,他生在皇室,本就身处权利中心,又是林扈心爱女子的遗腹子,很快便被立为了太子,这更是中心的中心,但凡想要那个位置的人,都必须除掉他这块绊脚石。他们迟迟不曾动手,多半是因为他体弱多病,命不长久,他们希望他病死,这样他们不会有背上谋逆的罪名,这就是典型的‘想做□□,还想立牌坊’。
“西儿……”
林扈怔怔地看着林西,没想到他竟看得如此透彻。
林西端起手边的茶杯,道:“父皇,您喝杯茶消消气。”
林扈缓下了神色,接过了林西递过来的茶杯。
林西看向花海棠,道:“既然你已决定放弃我,为何又进宫?”
其实林西真正想问的是,‘你进宫是为杀我吗?’
花海棠本能地抬头看向林西,看到了那双闪着光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且让她读懂了里面的意思,她羞愧地撇开了视线。
“奴家跟常伟志来京都,不是生性放荡,而是对他真的动了情,不然以奴家的性子,不会在他身边呆年之久。虽然短短年,这段情便被消磨殆尽,到底奴家也曾与他有过浓情蜜意,如今他死于非命,奴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说到这儿,花海棠停了下来。
“所以你进宫是来杀我的。”林西替她做了总结。
众人心里一惊,纷纷看向花海棠,眼底的防备显而易见。
花海棠见状苦笑着点点头,道:“殿下真的很聪明!”
“来人!”林扈扬声说道。
门外的锦衣卫闻声而来,行礼道:“属下在。”
“父皇息怒,她若真想杀儿臣,儿臣不会活到现在。”林西连忙出声阻止。
“她敢对你动杀念,这便是罪不可恕!”
“父皇,她本可以隐瞒所有事,只说自己能解毒,这样不仅能得到很多赏赐,还能让儿臣欠下一份人情,一本万利的买卖。可她却选择了说出实情,足以证明她是真心想救儿臣,儿臣信她,还请父皇给她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林扈看看林西,又看向花海棠,沉默良久才出声道:“好,朕便给她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皇上,谢殿下!”
林西的话让花海棠十分感动,他果然没让她失望。
“有一点我没想通,你之前明明已经迷倒众人,为何不对我下手?或者说,你为何不用致命的毒药,而是用迷药?”事到如今,这件事有没有已经无关紧要,所以林西主动提了出来。
“不用毒药,是因为奴家不想滥杀无辜。不杀殿下,是因为殿下的一个举动。”
花海棠回想着当时的画面,道:“奴才护主多半是因为主子若是出了事,他们的小命也就没了,当时那名内侍十分焦急,殿下从屏风后出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笑着安抚他,单单这一举动,便让奴家对传闻产生了几分怀疑,所以决定计划暂缓,才有了之后的交谈。虽然只是短暂的交谈,却足以让奴家对殿下改观,也就放弃了之前的念头。”
“还有一事,当时你还有数人并未失去意识,就不怕他们开口叫人,你插翅难飞吗?”
“他们虽然有部分人还存有意识,但身体极为虚弱,并不能支撑他们大声说话。”花海棠说这话时,脸上是极度自信的表情。
“那我呢?你可是失算了?”
花海棠脸上的自信慢慢变成苦笑,道:“是,奴家没想到殿□□内竟有了抗药性。”
“当时你拿焦指挥使的令牌有何用?这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即便有了令牌,你也不可能离开皇宫。”
“奴家真正想要的是殿下的令牌,拿指挥使的令牌只是障眼法。”
“此话怎讲?”林西没听明白。
花海棠挣扎了一瞬,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后,慢慢地用力,竟生生将脸皮撕下,露出藏在□□下的真容。
林西看得瞪大了双眼,没想到在电影电视剧中才出现的桥段,竟在眼前上演,不过愣神之后,林西想到他身处的也是小说之中,也就释然了,毕竟剧情怎么发展,全凭作者怎么想。
“你会易容术?”说到这儿,林西的脸色变得古怪,道:“该不会你在常府做小妾这年,一直是易容状态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林西所用的语气却是肯定的,不然无法解释她变了一个人,而常府的人却无动于衷。
“殿下英明!这些年我们师徒见惯了人心险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林西看看花姨娘,再看看自己,他们两人的身高差不多,若她真能易容,完全可以暂时取代自己,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去。而那些还存留意识的人,一定会看到她拿焦战的令牌,在出事查问时,也定会说明,这样人们只会留意持有焦战令牌的人身上,这样她的障眼法也就完成了。
“那如今这张脸可是你的真实容貌?”
花海棠闻言再次伸手到耳后,紧接着又一张□□被揭下,众人怔怔地看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才是奴家的真面目。”
花海棠的这张脸可以说是倾国倾城,如果说之前的花海棠是朵妖娆的桃花,那此时的花海棠便是圣洁的莲花。
众人相继回了神,看向花海棠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眼前这名女子不仅懂医术,懂武功,竟然还懂易容,这得多聪明,才能兼修这么多。
事到如今,林西已将所有事串联,花海棠虽然对常伟志已经没了感情,但两人毕竟夫妻异常,如今常伟志被人残杀,死不瞑目,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便听信了谣言,想要为常伟志报仇。
奈何皇宫守卫森严,别说普通人了,便是朝中大臣也不是想进宫就能进宫的,更何况还是太子东宫。恰巧在这时,林西接手案件,招受害者家属进宫问询,这便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她之所以对焦战再调戏,其目的和张水莲不谋而合,就是想让人对她放松警惕。随后便偷偷给众人下了迷药,在人们相继倒地之后,去拿焦战的令牌,以作障眼法之用。
因为她嗅觉灵敏,轻易便发现了林西的藏身之处,只待他也和众人一样瘫软在地,那便是她动手杀他的时刻。
暗杀林西后,将尸体藏好,她再扮做林西的模样,假装被中了迷药。到时候宫中势必会大乱,而她就有机会再换其他身份,混出皇宫。
将事情脉络捋顺,林西不禁点点头,道:“怪不得你敢进皇宫杀我,原来是艺高人胆大!”
林西心里暗自嘀咕,没想到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说来说去还是他没把命当回事,以后做事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想到这儿,林西又看向焦战,正巧与他对视,两人皆是一怔,随即错开了目光。林西不由一阵感慨:“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还真是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林西见林扈看向花海棠的眼神不对,心中不由暗暗苦笑,这可是皇宫,而且还是在皇帝面前,让他知道自己所谓严密的守卫,竟能被一名女子轻易突破,他的心情能好才怪,若不是花海棠能解他的毒,林扈怕是早就让人把她拉出去砍了。
之前她在暗处,众人对她一无所知,想要逃跑虽然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在她已经自爆,就算她武功再好,也绝对逃不出皇宫,看来花海棠确确实实是想救他。
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如何解?”
花海棠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林扈的压迫感,不过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不会后悔,道:“这种毒叫融,本身对身体并无太大危害,只是会让人虚弱乏力,就好似受了风寒一般。一旦对中了此毒的人用药,不管用的何种药,融都会激发这种药的毒性,‘是药分毒’,长年累月下来,积累在体内的毒素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直到中毒之人死亡。”说出这些,花海棠也暗中松了口气。
“竟是这样?”
也就是说林西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林扈拿珍贵药材一点点堆砌起来的,是他每日都在给林西下毒。想到这儿,林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咬牙说道:“这下毒之人当真该千刀万剐!”
林西明白这样的真相,对林扈来说多么残忍,连忙上前安抚道:“父皇息怒,也无需自责,儿臣心里明白,父皇是这世上最爱儿臣的人,当然还有母后,母后若知晓此事,也定不会责怪父皇,只会和儿臣一样心疼父皇。”
林扈听得眼眶发酸,紧紧地攥住林西的手,道:“这些年西儿受苦了,朕愧对你,愧对你母后!”
见林扈红了眼眶,林西心里也不好受,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他的腰,仰着头看他,道:“有父皇在,西儿就不苦。父皇,这下毒之人就是想看咱们父子难过,咱们可不能让他如意,您说是吧。”
林扈擦了擦眼角,轻抚林西的发顶,道:“西儿说的是,咱们不能让他如意。”
汪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这么多年一直是汪桥在为林西诊治,未曾想从一开始就没找到症结,不仅病没治好,还越治越重,不说林扈会不会怪他,就是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林扈看着汪桥,刚想发怒,就听林西说道:“父皇,咱们可是刚刚说好,不能让那人如意。汪院使这么多年对儿臣尽心尽力,他和您一样,都想治好儿臣的病,只是术业有专攻,方才花姨娘可说了,若不是钻研毒物,是发现不了这毒的,所以这事怪不了汪院使。”
汪桥听着林西的话,也跟着红了眼眶,心中的愧疚更甚,道:“殿下,臣无能,求殿下责罚!”
林西安抚好林扈,转身来到汪桥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道:“汪院使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况且别说人了,神仙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汪院使不必放在心上。”
汪桥不禁老泪纵横,哽咽道:“殿下,臣对不住您,臣有罪,臣有罪……”
“汪院使要真觉得愧疚,那以后便对父皇和我再尽心些,过去的事便当做警示,鞭策我们不断进步的警示。比如早日将药制成药片,或者药粉,以后吃药不用喝一大碗药汤子,只吃几片或者几包便可。若真是这样,那汪院使便是功在千秋啊。”
汪桥擦擦了眼角的泪,郑重地说道:“殿下放心,臣定尽心竭力,不负殿下所望!”
林西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那此事便作罢,可好?”
林扈沉默半晌,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有太子为你求情,此事就此作罢,不过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定不轻饶!”
“谢皇上,谢殿下。”
林扈不再理会汪桥,而是看向花海棠,道:“此毒如何解?”
“回皇上,此毒好解,不过解毒时,殿下恐会受些罪,若想把体内毒素尽数排出,需要月余,甚至数月。若想身体恢复如常人一般,需数年,甚至十数年。”
“这么久?”林扈眉头皱紧。
“殿□□内堆积了很多毒素,若想排出,便只能用我师门的独传绝学鬼针,一点一点地将毒素逼出,可以说这世间门除了奴家,无人可解。”
“好,只要你能治好太子的病,朕便既往不咎,否则朕便将你五马分尸!”林扈好不遮掩语气里的杀意,他就是让花海棠明白,她还能活着,是因为林西,她必须尽心尽力为林西解毒。
“是,奴家定尽心竭力。”花海棠自然明白林扈的意思。
“你确定不知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林扈现在最想做的便是治好林西,其次就是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将他千刀万剐!
花海棠摇摇头,道:“回皇上,师父未曾在信中提及,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到常府,将那封信取来。”
“信在何处?”
“奴家的梳妆台前,有个枣红色的首饰盒,那书信便在夹层之中。”
林扈抬头看向广信,广信会意,转身离开了春和殿。
见气氛有些紧张,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父皇,东城可有位置好的商铺?”
林扈一愣,随即问道:“西儿问这个作甚?”
“父皇有所不知,花姨娘是调香高手,儿臣想在京都开家调香馆,让她给儿臣赚银子,也算她将功补过。”
林扈看了一眼花海棠,自然明白林西是在帮她,看在还得用她给林西解毒的份上,现在也不好太过深究,便顺着林西说道:“朕每月给你的银子不够花?”
“够花。但父皇给的,和儿臣自己赚的是两码事,儿臣也想用自己赚的钱,为父皇买点小礼物,您说是不是意义不同?”
林西这话听得林扈很是舒心,道:“确实不同。好,这事便交给余庆,让他张罗此事。”
余庆连忙应声道:“奴才遵命。”
林西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谢父皇!”
林西一笑,众人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焦战一直在旁观,无论是林西和林扈的互动,还是林西和汪桥.花海棠的互动,他都看在眼里,再一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在他的认知里,林西确实如外界传言一般,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而且不止如此,还任性跋扈,阴毒狠辣。可接触下来,他对林西的认知彻底被颠覆,他聪敏机智,思维缜密,刑部官员查了月余的案子,他只用了一日便破了。
他还知人善用,为人宽和,即便自己因为汪桥的误诊,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也没有加以怪罪。但他并非对谁皆是如此,就好像张水莲,他同情她的遭遇,理解她复仇的心情,却批判她滥杀无辜,这些足以说明他明辨是非,就事论事。这样的人真的是一国太子的最佳人选。
“那你打算何时给太子解毒?”
“奴家随时都可以,要看殿下如何安排。”
见林扈看过来,林西想了想,道:“狼妖案基本已经查清,余下的事便交由两位指挥使,解毒自然越快越好,那就明日开始吧。”
林扈点点头,道:“好。那便让她和汪桥住在宫中,全力为西儿解毒,其他事不必理会。”
“是,父皇。”
所有的事都已交代清楚,算是皆大欢喜,林西松了口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现在酉时末了。”
“怪不得我饿了,原来这么晚了,今日父皇便留下和儿臣一起用膳吧。”
“好,今日便和西儿一起用膳。”
“庆公公,你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做好没?”
“是,殿下。”
“父皇,我还邀请了指挥使和花姨娘,您不会介意吧。”
林扈看看两人,目光放在花海棠身上,道:“西儿,你是一国太子,亲待下属不错,但不可放纵。”
林西一怔,随即明白了林扈的顾虑,道:“是,儿臣受教。”
第36章
林西这边算是皆大欢喜,林玖那边却是愁云惨雾,不为别的,只因临近傍晚时,林扈派人甩来一张单子,上面是他这些年从林西那边顺来的东西,个个价值连城。
来送单子的是内官监掌印关胜,看着面前的林玖,笑着说道:“皇上口谕,请殿下在半月内将所有东西凑齐,送至东宫,交于太子殿下,否则便以抗旨论处。”
林玖打开长长的单子,眉头皱得死紧,道:“这单子是皇兄给你的?”
“回殿下,皇上派奴才去东宫清点库房,对比之下竟发现少了这么多,奴才连忙将此事禀告皇上,皇上便下了方才的口谕。”
关胜的态度确实是毕恭毕敬,完全挑不出毛病,可说出的话对林玖来说就不怎么中听了。
“可这单子上的东西,有许多并非我所拿,让我如何送还?”
“这是皇上的口谕,奴才也只是奉旨办事,还请殿下见谅。”关胜脸上始终带着笑,道:“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告退。”
林玖没说话,脸色黑如锅底,关胜不以为意,躬身退出殿外。
虽然他在御前侍候的时间不如广信.余庆多,但在宫中的宦官中也是颇受林扈倚重的,可以说与广信.余庆不相上下,对林扈的喜好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自然清楚林扈最在意的是什么。
刘娇母子竟敢在林扈眼皮子底下,打林西的主意,林扈不知则罢,一旦知晓,他们定不会有好下场,就好似当年林扈不顾章家反对,执意要处死章亭玉一样。刘娇母子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林玖越看越气,越看越气,愤怒地将单子掷在地上,大声骂道:“混账!简直是混账!”
洗笔闻言连忙上前,小声提醒道:“主子,隔墙有耳,您小点声,万一传到皇上耳里……”
林玖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直接将他打倒在地,道:“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殿下息怒,奴才有罪!”
“狗奴才,连你们这些阉人,也敢在本皇子面前耀武扬威!不知死活的东西!”林玖一边骂,一边踢打着,明显是在迁怒。
洗笔不敢反抗,只能护着脑袋,闷声挨打。别人不清楚林玖的脾气,但洗笔从小就跟着他,对他十分了解,他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他深知要想伪装得好,必须从身边的人和事开始,所以平日里他对他们温和仁善,他们也配合地感恩戴德,只不过这一切是他们主仆合演的一场戏。久而久之,他们当了真,而林玖却从未将他们当成人看,尤其是他不顺心的时候,本性便开始暴露。
林玖每辱骂一句,每踢打一下,便会生出一颗怨恨的种子,悄悄在洗笔心里种下,时间一久就会生根发芽,待长成参天大树,一切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发泄完心中的怒气,林玖喘着粗气坐了下来,看向缩在地上的洗笔,眼神闪了闪,道:“去把墨香叫来,今日不用你侍候了。”
洗笔连忙应声道:“谢主子,奴才告退。”
洗笔忍着剧痛,躬身走出殿外,林玖不是心疼他受了伤,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身上有伤,尤其是在看得到的地方,这样会有损他的名声。他就是这样的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洗笔去叫了墨香,墨香看看他脸上的伤,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正殿。
墨香进殿,行礼道:“参见主子。”
林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随我去趟东宫。”
“是,主子。”
两人刚来到东宫门口,就看到了林扈的车辇,林玖顿时变了脸色,有林扈在,他此时进去除了被训斥,没有别的可能,他可不想在林西面前颜面扫地,于是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不巧的是他正好遇上了回来复命的杨潇。
杨潇见是他,连忙顿住脚步,行礼道:“臣杨潇参见五殿下。”
林玖看了一眼杨潇,本不想搭理,却突然想起林西接手狼妖案的事,而杨潇如今又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他便想打探打探消息,嘴角勾起标志性的微笑,道:“看杨指挥使脚步匆匆,这是去了何处?”
经林西提点,杨潇对狼妖案幕后黑手的目的一清二楚,而林玖赫然在他怀疑的名单内,且是重点怀疑对象,自然不能和他说实话。
“回殿下,太子命臣出去办事,这才刚刚回转。”
杨潇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谁不知道你是出去办事了。
林玖心生不满,面上却依旧带笑,直截了当地问道:“听闻皇兄接手了狼妖案,不知进展如何?”
林西和林玖从小一起长大,在林玖想来,这个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林西,别说侦办案件了,林西连书都读不通顺,也不知是哪根筋儿没搭对,竟想着接手狼妖案。因为这起案子,他都快成众矢之的了,不想着怎么抽身,反而上赶着……林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林西想出风头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