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铮皱眉,抬眸,“你要谁电话?是不是真想吵架?”
早上刚讨论过吵架的问题,千途现学现卖,点头,“就是想吵架,电话给我。”
迟铮嗤笑,起身真的摔给千途一张纸条,自己走去厨房拿碗筷,“愿意打就打。”
千途低头揉开纸条,这是迟铮刚点外卖的外卖单,上面明晃晃的是迟铮自己留给店家的电话号码。
千途忍笑,想吵架都吵不起来。
“少爷尽心尽力的伺候你,还花不起这个钱?用得着你跟我斤斤计较的。”迟铮拿着碗筷走回客厅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沙发上,“伺候你这么用心,比不上几个工人。”
千途莞尔,走到迟铮身边,学着迟铮,蹲下身扶着迟铮膝盖抬头看着迟铮,轻声道,“……太惯着我了吧?”
迟铮并不看千途,好像是真动了气。
千途蹲着不习惯,要起身崴了一下,迟铮眼睛都没看着千途,一只手已经扶上了,千途本就是故意假摔,顺势坐在地毯上靠在了迟铮腿边,尽力忍着笑,“扶我做什么?不是在吵架么,这么怕我摔了?”
千途把下巴放在迟铮膝盖上,轻声道,“怎么生气也这么好看?”
迟铮眸子颤动了下。
几十年前,夙辞蹲在负气的十五面前,抬头含笑哄十五,“怎么生气也这么好看?”
白天大乾元的话突然又在耳畔响起。
“你是至今活的最久的白灵。”
时光重叠,夙辞轻飘飘的一句话自千途嘴中说出,将迟铮心中压了十年之久的万千不甘和委屈一扫而空。
忍辱偷生这么许多年,单换能再听到这一句话就值了。
其他再有的,就是纯赚。
千途敏感的察觉出迟铮神色有细微变化,忙收了调侃笑意,“怎、怎么了?真生气了?逗你的,我的错……”
迟铮闭上眼,自己把自己气笑了。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越是被千途这么体贴的哄这矫情劲儿越上来了,迟铮深呼吸了下,听千途哄自己哄了半天说不到正事儿也没耐心了,“你有错你欠我的,那账单明明白白的写了你倒是还啊,你唔……”
迟铮气没发完被千途封住了嘴,终于气顺了。
相处那么久,千途早同迟铮学坏了,边温柔的亲人边低声说话哄,呢喃着同迟铮说:“饿不饿?不饿的话,要不要先料理我?”
千途也有点不太好意思,很小声的说,“头一次吵架……不教训我一下吗?”
“教训你,我真成了家暴犯了?”迟铮舍不得千途膝盖疼,一只手搂着千途腋下把人拉起来,但又不想这么放过千途,刚把人搂起来就松了力,迟铮腿长,故意在千途两腿之间绊了一下,千途重心不稳直接坐在了迟铮腿上。
这下又成了迟铮仰视千途了。
迟铮把手放在千途腰间,抬眸看着千途。
年下的恋人看着心爱的神明,想做的有很多,但都有些舍不得。
迟铮抿了一下嘴唇,轻声跟千途商量,“你在上面,就这么做,愿意么?”
千途喉结有点紧张的动了下。
俩人还没试过这个姿势,千途干笑了下,他是有点勉强的。
但看着迟铮的脸千途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千途微微动了下,调整了下姿势,尽力将膝盖的力放在沙发上,他一只手扶着迟铮的肩膀,低头耳语商量,“……你别颠我,别、别……别弄得我肚子酸。”
迟铮忍不住笑了,低声说,“这个姿势你不可能不难受,愿意这么做吗?还能反悔。”
千途犹豫了片刻,感受着自己腰带被解开了,裤子被褪下,千途都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千途把脸埋在了迟铮颈侧,“……不反悔。”
一小时后, 千途靠在沙发上,裹着迟铮的外套,摇头避开迟铮要喂他的鸡汤。
“刚不就说饿了?”
迟铮平时待千途就很有耐心, 每次床事之后更是比平时又多出了十分的好脾气。
方才千途是有点勉强的, 可迟铮十分喜欢。
他喜欢这种既能抱着千途, 又能看清千途表情的姿势。
这种把恋人搂在怀中可以完全掌控节奏的感觉,迟铮十分沉迷。
迟铮一贯是床上床下两幅面孔, 不管方才控制欲多强,言语多强势,完事儿了他马上能将他兽性的一面收敛好, 迟铮稳稳的端着小汤碗, 往前靠了一下, 用温热的碗口蹭了一下千途嘴唇, “嫌油腻?上面的油已经给你撇出去了,尝一点?”
千途依旧摇头,他还没缓过力气来, 开口声音都是哑的,“……我能直接去睡吗?”
迟铮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不想让千途觉得自己冒犯, 迟铮不敢露出半分笑意,反问, “你说呢?”
千途人还是懵的,迟铮提醒, “刚才不让我上楼拿套, 你现在怎么直接睡?”
千途皱眉闭上眼, 趴在沙发扶手上, 半晌闷声说, “我下次再答应你胡来,记得提醒我……不然早晚被你搞死。”
迟铮放下鸡汤,跟千途商量:“是不是还是想要米粥?”
千途摇头,迟铮拿了小蒸包,自己撕开喂到千途嘴边,问他,“包子呢?稍微吃一点,吃一点我就让你上楼洗澡。”
千途又静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没真让迟铮喂,自己接过蒸包往下咽。
“是我胡来吗?”迟铮定定的看着千途脆弱的颤动的脖颈,提醒,“刚才是谁说可以试试的?是谁说什么都愿意的?”
千途费力的咽下一口蒸包,抬眼看着迟铮。
千途眼尾都还是红的,“我没想到你能折腾这么久,迟铮……”
“别人……也是这样吗?”千途初恋就遇到了迟铮,无从比较,他懵懵的问,“别人……体力都这么好吗?我就算体质再不行,每年不管体侧还是体检各项指标也是正常的,但……是我不正常还是你的问题?别人男朋友也这样么?”
迟铮浑水摸鱼,随口敷衍,“都差不多吧,我比你年轻一岁,体力比你强点,算你倒霉。”
千途又困又累,说话都比平时慢了许多,他不太确定道,“是、是因为还在热恋期吗?以后……以后应该不是这样了吧?”
迟铮没回答。
没法回答。
千途是第一次和人恋爱,上床。
但他并不是。
说喜欢,早在还是十五的时候就喜欢了。
说亲密……纵然不想承认,那必然还是前前世玩的更疯。
迟铮不是因为没经验太新鲜才对千途这么有“兴致”的。
在迟铮心中,对千途的感情延自夙辞,若这么算这时间已经非常久了,从始至终,在迟铮心里也没什么喜欢和更喜欢的区别。
迟铮垂眸,静了片刻道,“热恋期?那都热恋多久了,我对你前后有变化吗?”
千途点头。
迟铮哑然,“什么?”
千途咽下一口食物,喃喃,“刚追你的时候,你看着可性冷淡了,我那会儿都想过,就算能在一起,你应该也高冷的不行,不喜欢别人碰你的,刚确定关系的时候我牵你手都不太敢。”
“刚追人的时候,总要装一下的。”迟铮看着千途吃的费劲,抬手接过千途吃不下的半个蒸包塞自己嘴里,含混道,“喝一点汤行不行?或者我给你做个蔬菜汤?清淡点的?”
千途要抢但还没来得及,迟铮已经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迟铮问:“还是紫菜虾仁汤?”
千途哪儿舍得让迟铮再去做饭,他硬着头皮,“鸡汤就挺好,给我吧。”
迟铮重新把汤递给千途,千途硬灌了一碗汤,可怜兮兮的求饶:“就这些吧,你快吃饭别光照顾我了行不行?”
迟铮不勉强千途,自己把剩饭稍微打扫了,照顾了千途洗漱。
顺便讨一点甜头。
晚间,两人躺在床上,千途吃过东西后精力缓过了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坐在床上用笔记本电脑写小组作业。
迟铮陪在旁边,拿着千途的一个便携笔记本一直写着什么。
千途边写作业边要和同学沟通,时不时的抬头看迟铮。
千途看着迟铮写的认真,问,“是在画什么吗?”
“没有,不过也是给你的。”迟铮头也不抬,“作业写完了?想睡觉么,要我关灯?”
千途摇头,他靠着床头,看着迟铮垂眸认真写画的样子有点入迷,又提起晚间聊过的,“热恋这么久了,真的对我没什么别的感觉吗?没什么变化么?”
迟铮头也没抬,摇头。
几十年都一样,哪有什么变化。
迟铮写画的很认真,回应千途较往常稍敷衍了一点,千途好像也知道打扰了恋人,没再追问。
千途的同学回复他了,千途收到反馈继续修改作业。
小小的卧室里两人各忙各的,一时间十分安静。
“以后也会这么喜欢我么?”
又隔了快半小时,千途看着迟铮,突然又问了一句。
迟铮看着便携本上自己写画的东西,听到千途突兀的问题,想到万灵岛濒死的大乾元。
几下突然凑到一处,迟铮蓦得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千途体内的那缕魂马上就要苏醒,大乾元随时随刻就要死了,山雨欲来,迟铮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迟铮抬头看着什么都不清楚的千途。
很想反问千途,你呢。
自己最关键的一点记忆不知为何被夙辞抹去了,迟铮并不知道大乾元死后千途会如何。
千途的肉身会不会受影响,如果随之陨灭,那是会化为自己的赤灵,还是再去投胎。
无论如何,不可能比之前的情况更差了,迟铮有心理准备也并不畏惧面对。
唯独担忧的……就是不想眼前人再吃苦了。
夙辞当年看着小岛上十五受苦自己无力护佑的煎熬,迟铮后知后觉,受到了同样的折磨。
再有多少磨难冲着自己来就好,有多少劫难翻千百倍自己替千途受也可以,别再让自己懵然无知的恋人受苦了。
迟铮隐忍惯了,表情一向不外露,但和千途情投意合这么久,敏感的千途还是察觉出了一点端倪。
“怎么了?”千途把笔记本合上放到一边,皱眉,“我是看屏幕太久了眼花了么,你眼睛红了?”
迟铮摇头,合上手里的便携笔记本,起身走到千途身边坐下。
迟铮牵起千途一只手同他十指相扣,低着头,尽力表现得轻松,“……你呢?你跟我交往这段时间,对我的感觉有变化吗?”
千途下意识说了自己想从迟铮这得到的回答:“没有,书上说热恋期不会太久,随着时间流逝新鲜感缺失后感情会跟着变平淡,我真的没有,还是喜欢你,越来越喜欢。”
迟铮轻轻摇头。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只是越来越喜欢还不够,远远不够。
迟铮需要的是千途能为了自己义无反顾的化为赤灵。
迟铮看着千途的眼睛。
最稳妥的答案,从认识千途第一天谜底就写在了谜面上。
赤灵这个东西真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
迟铮见过太多生前对恋人对亲人执念很重的生灵,死后却并未化为赤灵。
也见过如夙辞岑天河这样的泛泛之交,诱得岑天河化为赤灵的例子。
这东西根本就没个标准,赌性太大了。
相较而言,白灵就实在了许多。
只要怨气够大,必然会化为白灵的。
迟铮闭上眼,狠心将自己的全部人性封锁在心口,短暂的把埋在心里两世的那头畜生放了出来。
迟铮睁开眼,看着有点迷茫的千途,淡淡道,“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你心里也在怕?”
千途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我比你小一点,性格不稳定,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也许很容易见异思迁。”十五贪恋的上下扫了千途一眼,恨不得把千途每一寸皮肤都映在自己眼睛里,“我是和家人关系闹掰了以后来这个城市躲清静的,我太缺爱,正巧遇到了喜欢我的你。”
十五定定的看着千途,“就没担心过?我只休学了一年,这一年这么短,一年过去后呢?我走了呢?”
千途眸子微动,失措的看着迟铮,声音发哑,“迟铮?你怎么……”
“完全没想过吗?不怕谈异地恋吗?”十五好心提醒道,“这么腻我,谈得来异地恋?不应该担心你自己吗,被迟少爷当宝贝一样哄了这么久,以后还能自己独自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小别墅里离群索居,一个人生活吗?”
十五声音很轻,“怕不怕分开以后,我也对别人这么好,也去天天这样哄别人?”
千途脸色微微发白,十五继续追问,“完全没想过,会分手吗?完全不担心,我会变成前男友吗?”
千途眸子骤缩,前世的记忆和隐秘藏起从未对任何人说的不安被挑破晒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十五投胎后,同自己阴阳相隔,十五一定会喜欢上别人。
莫名的不安和不舍好似肌肉记忆一般,无从捕捉又清晰的反馈着惯性下千百次的熟练记忆,千途眼中尽是痛楚。
十五同千途对视。
不消三秒,十五嘴唇动了动,心口那头猛兽被他生生拽停,一瞬间心脏好似真的被一头竭力挣脱的野马疯狂践踏一般,疼的十五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你……你、你当然不担心。”
迟铮拉起千途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不、不用担心,谁来也没用,谁拦着也没用,我喜欢你喜欢到这份上……”
迟铮紧咬着牙关喃喃自语:
“没后路了。”
“谁来也没用,我不跟你分开,不可能。”
千途眼眶发红,片刻的茫然后哑声问:“我、我……是不是做梦的时候说过什么?”
“我确实是担心过,我是不是……”千途不安又有些羞惭的问,“我总做梦,我是不是说过梦话,说过我担心你会跟我分开?会喜欢上别人?”
数月被前世噩梦侵扰的千途移花接木的把夙辞当日隐秘的担忧痛楚嫁接到了自己近日的夜有所梦上,千途脑子里有点混乱,“我、我没逼你表态的意思,我刚才根本不是想问这个,我……”
“跟你没关系,是我想跟你说……”迟铮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彻底放弃让千途化为白灵的想法,呼吸比往日稍微急促了几分,“你放心,我不会走,也不可能喜欢别人。”
这太难了,迟铮怀疑逼不疯千途,自己先疯了。
这还什么都没真的做呢,只是对千途语言施虐,自己就差点畸变。
就算是十五,也做不到。
“刚才是我混账了。”迟铮深呼吸几次,尽力恢复平静,他低头,用脸温驯的蹭了蹭千途的手,“扇我几巴掌?我刚才说话没走脑子。”
千途恍惚的眨了眨眼,方才有一瞬,千途感觉眼前的迟铮和自己梦里那个十五重合了。
千途嘴唇动了动,低声确定,“不……不会变成前男友吗?”
“变成前男友有什么可怕的?”迟铮微微侧脸,在千途手心亲了下,低声说,“就算是你不要我了,把我送走了,我还是会重新找来,重新追你。”
迟铮看着千途,轻声说,“从始至终都是,不管怎么样,我都重新找回来。”
千途脑子逐渐清明,再次确定:“你休学后……”
“也不走,我只要你,只守着你。”迟铮低声保证,“我永远不走,哪怕你哪天腻了,真让我变成前男友了。”
“我也会守着你,作为前男友,重新追上你。”
夜半, 岑天河蹲在小别墅房顶上,摇摇头,“我就说, 这还得是我来。”
千途已经睡熟, 俩死人在屋顶上开会。
“你要下手, 需要一个过程对吧?你突然就变了心他也不信啊,你突然说你不喜欢他了, 他还以为你是被家里逼得呢,没准对你更死心搭地了,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岑天河分析的头头是道, “你总要有个从冷淡到忽视再到决裂的过程, 得让千途彻底相信你变心了, 这整个过程你演戏得演足, 你这刚开始就没做到。”
迟铮冷着脸,不发一言。
岑天河看着迟铮,蹲下来, 替他发愁,“你拿出对我的态度来啊!或者拿出对大乾元的那个劲儿来,千途还没怎么呢, 只是稍微被你吓着了你就心软了,你这怎么弄啊。”
迟铮侧眸扫了岑天河一眼, 冷冷提醒,“说话就说话, 别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蹲下的, 再把屋顶踩坏了你自己当场修, 少让我给你善后。”
“你看, 我正常给你提建议, 你就摆脸色,你要真能这么对千途也行啊,你又做不到。”岑天河小声叨叨,“千途给你一刀,估计你都面无改色,还得问问他第一次捅人怕不怕,晕不晕血吓着没,你对着他的时候那样子……我真没见过那个白灵能像你似的。”
“而且只是分手的话……我说句公道话,你别不爱听,你还是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岑天河越想越觉得不靠谱,不得不委婉提醒,“一般情况下我们普通人被人分手了,不会去杀对方全家,真不至于。”
迟铮脸色越发阴沉。
岑天河小心的看着迟铮的脸色,为难道,“很少有人因为失恋了,就想全世界跟着自己爆炸的……”
迟铮声音冰冷,“你夹枪带棒骂了我半天了,够了没?我是因为被夙辞甩了才变成白灵的吗?就算是又怎么了,我是神经病,怎么了?你见过那个白灵精神正常的?”
岑天河嗫嚅,隐隐感觉迟铮眼睛要变色,不敢再吱声。
“而且我也没想着只是单纯分手。”迟铮感受着阁楼下千途平静的呼吸,“我当然知道分手不会逼得他变成白灵,你当我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岑天河不信任的看着迟铮,“你本来想怎么做?”
“我是想先异地,然后跟他说没感觉了,离开他一段时间,冷他几个月的,分手这么一段时间以后再找他。”迟铮喃喃自语,“跟他说我又有恋人了,但没他有意思,强迫他继续跟我交往,再让他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一边跟他说对他还有点感觉,一边让他频繁看到我和别人滚在一起,中间他要分手就强迫他,哄好了就继续冷着他……”
“迟铮。”岑天河打断迟铮,他脸色很差,干笑了下提醒,“我不开玩笑……你要想这么做,最好先杀了我,你逼不疯他先逼疯了我,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系铃人被你这么折磨的。”
迟铮点头,“放心,没忘了你,要真打算这么做,我会先杀了你,免得你心慈手软中间去告诉他真相坏了我的事。”
岑天河被噎的没话说,他确实没想到自己竟能有幸在迟铮的计划里。
岑天河勉强笑了下,“幸、幸好你没打算这么做。”
“打算了,今晚有一瞬间想过,但我什么还没做,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迟铮摇头,“做不到。”
岑天河旧话重提,“所以给他个痛快吧,让我来做,咱俩合演场戏,当着他的面把你杀了,板上钉钉的事,他绝对会变成白灵来找我的,在他刚变成白灵后,我就马上自动自觉的去投胎,这样他永远无法找我复仇,就能一直活下去了,不对……”
岑天河突然想起什么来,哑然,“你一直没找大乾元复仇,是不是就是想等着他自己……”
迟铮默认。
“你太能忍了。”岑天河难以想象,他抓了抓手臂,问迟铮,“我的计划怎么样?”
迟铮沉默良久,“……狠不下心。”
作为一个白灵,迟铮说这话反而诡异又骇人,迟铮并不耻于承认,“我现在看不得他受一点罪,千途今天晚上少吃一点东西,我跟你聊天这会儿还在想这事儿。这么说……你懂了吧?”
岑天河愣了下,笑了。
岑天河蹲累了,索性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星空。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静静淌下。
岑天河看着夜空,低声道,“今天白天你说,同意我去看他了,随便我出现不出现在他面前。”
迟铮看向岑天河,静了片刻,差不多明白为何千途回家后,没提到白天见过岑天河了。
“我听你说,我可以去见他,跟他说几句话,你知道么……我当时自己都不知道,你说话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当时以为自己是太开心了,开心可以见夙辞了,直到我真的去了学校才知道,我哭了不是因为这个,甚至不是因为千途,我哭是因为……”岑天河抹了一下眼睛,让自己视线重新变得清晰,“我哭是因为,我第一次觉得咱俩之间,有些东西你放下了,我不知道是在自己开心,还是在替你开心。”
“刚知道一切的时候,刚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的时候,我曾经怀疑,怀疑我才是你的系铃人。”
“我曾想自己选择消逝,自己去投胎,这样彻底将你隔离在这轮回之外,免得你哪天真的把我杀了,你我一起灰飞烟灭,直到后来你明确告诉我,大乾元才是你的系铃人,我才安心,没再计划怎么死比较对千途有利,但意识到我前世做了那些事都不是你的系铃人的时候,我更……”岑天河紧抿着嘴唇,竭力调整自己呼吸,忍了许久才哑声继续道,“我更难过,你是经历了什么,我做这些,都在你那里排不上号。”
“我唯一的血亲,我的外甥,到底经历了什么。”
岑天河低头,深深呼吸。
“我把自己当个工具,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帮到你或是千途,谁都好。”
“白天你跟我说可以见千途,你可能自己不愿意承认,也懒得理我,但那确实……不是对工具说话的语气,没人会在意工具的心情,发现你是真的放下了,我心里替你开心,有一瞬间觉得我被超度了。”
岑天河轻抚屋顶砖瓦,小心触碰沾有些微千途灵力的瓦砾,低声说,“得到了你的许可,我高兴我做的那些事已经不再影响你了,也高兴能见他了,我急匆匆的过去,理由我都想好了。”
大粒的眼泪砸在瓦片上,岑天河伸手抹了,“我想假装是来找你的,要给你送什么东西,假装不知道你在哪儿,跟千途商量能不能一起等你来学校找我们,千途放学你来找他,我们三个一起见面,我觉得那一幕足以慰藉我两世的寂寞和痛苦了。”
“但我怎么配呢。”
岑天河笑了下,“你都没能放下一切,跟千途说你想对他说的话呢。我怎么配,我怎么配比你们更早得到超度……”
“我改了相貌去的,中间改了好几次,在楼道里和他擦肩而过。”
“在食堂坐在他身后吃饭。”
“在超市在他旁边的自助冷饮机和他并排买东西。”
岑天河眼泪蜿蜒,“真是……好幸福的一天,怎么会这么幸福,虽然千途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真的过了两世里最幸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