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选手年纪跟舒游意差不多,可能还要大一两岁,宋浮云仔细看了他的双手,发现他的手掌还真不是宽大的类型,在弹这种高难度的曲目时确实有很大的限制,刚才他已经用尽全力了,而且选曲这么大胆估计也是想拼一把。
评委给的分中等偏上,比较中规中矩。
第二位选手选的曲子相对简单,听评委后来的点评,这首曲子应该是很多人比赛的常选曲目,难度中等不容易出错,但同样也容易千篇一律,很难有自己的特色,不过评委给的评价还可以,最后的得分也比第一位选手高一点。
舒游意候场前嘱咐他记得录像,说之后回去要复盘一下,因而在主持人报幕时,他就拿出了手机,选好角度稳稳举着。
旁边的金发姑娘用英文笑着问他是不是来陪这位选手比赛的,他点点头,姑娘又问那是他好朋友吗,他顿了下,说:“He is my younger brother.”
舒游意从舞台一侧走上来,面向观众鞠躬,走向钢琴坐下。
外国姑娘眼睛一亮,对宋浮云说:“Wow! He is so cute!”
宋浮云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Cute?”
“Yes!”姑娘指了指自己的脸,“He has a little baby fat in face! Just a little!”
宋浮云愣住了,下意识从手机的镜头里去观察舒游意的脸,发现自己还真的一直忽略了舒游意脸颊上没退去的微微婴儿肥,但因为他下颌线那里比较鲜明,使得整体五官线条冷硬,那点婴儿肥并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看着镜头里舒游意的脸,宋浮云不禁笑了一下,心想舒游意自己知道吗,等比赛结束他要问问。
谁知姑娘看着他又来了一句:“You alao have a little baby fat.”
宋浮云:“……?”
不会吧!要是他当初没晚一年上学,现在都是高中生了!他哪来的婴儿肥!
但这话说得让他打消了去问舒游意的心思,还是别坑了自己的好……
他松开一只手戳了下自己的脸,没感觉出来什么。
真的有吗?如果真有,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能退?!
舞台上舒游意已经坐在了钢琴前,先试了几个音找到手感,而后对负责音响设备和灯光的工作人员方向一点头,舞台大灯熄灭,只留下一束冷光照在钢琴和选手身上。
舒游意起手弹下第一个音,随后是舒缓流畅的音符自琴键上倾泻而出。
肖邦一生中创作过很多首夜曲,其中最脍炙人口的一首是《降E大调夜曲》,但这首《升F大调夜曲》却被很多人认为是最优美的一首。
曲子是甚缓板,经典的三段式,第一部 分基调静谧柔缓,似乎还有一些低吟婉转的忧伤情绪在漆黑的夜晚涌上心头,舒游意的演奏技巧与气质和肖邦都很适配,沉浸入音乐中的他与生俱来的带着几分孤独,像是在通过自己的琴声诉说着心中不为人知的悲伤心绪,但这样的悲伤并不浓重,淡淡的,轻轻的,在月光下流动,最后组成的曲调仍是契合了人们对这首乐曲优美的评价,装饰音的加成还增添了典雅与华丽。
渐渐地,忧伤淡去,乐曲转入升F小调,如同月亮在夜间拨开云雾,洒落下银色的光辉,大地万物都陷入了清朗柔和的氛围之中,情感在加深与推进,在之前情感的基础上多了一些丰富的幻想成分,自然地过渡到了中间段。
旋律加快,回到升F大调,心绪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悉数翻涌起来,华丽的五连音在琴键上滑动,宋浮云想到的是情绪激烈时人们在脑海中臆想出的代表情绪的小人,它在脑海中快速奔跑,将心中不明的、晦暗的、无法言说的思绪都发散出来,去感受一个人在夜晚在月光下独自感伤又自我疗愈,他的心在激荡,在沸腾,在沉溺于思想的海潮。
情绪小人跑动的速度又慢了下来,再次回归第一部 分的舒缓柔美,但因情绪激荡的余韵又给夜晚多了明亮的色彩,最后进入尾声,连续的分解和弦后节奏渐弱,如行路的旅人偶然听到的自夜风中传来的琴音在渐渐远去,再远去,消逝在今夜轻柔的微风之中,留下回味悠长的余音还在耳畔缠绵不绝。
一曲毕,舒游意起身鞠躬,衬衫上的银色水钻熠熠生辉。
宋浮云结束录像,观众似是还沉浸在夜曲中没有完全回神,场中安静了数秒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两个外国姑娘全程安静听着,一边鼓掌一边像是还没从乐曲中描绘的静谧夜晚里走出来,说话声音都轻了许多,连表达惊叹的词句也因情绪未完全恢复而变得异常简洁:“The little prince!”
小王子。
他想起了圣埃克苏佩里的那本书,在充满幻想的瑰丽色彩中,又有着无法抹灭的孤寂与忧伤。
如果她们见过平时的舒游意,大概就不会发出这样的惊叹,但此时此刻,他又无法找出反驳的词语,甚至第一反应是同样的赞同——好像没有比这个简短的评价更合适的了。
他对两个姑娘笑了笑:“I thought the same thing.”
第一位评委评价说比赛选这首曲子其实也很大胆,不同于活泼激烈又有很多炫技的曲目的大胆,这种基调安静忧伤的曲子更难出彩,但舒游意刚才处理得很好,尤其对节奏的把控非常到位,张弛有度,过渡自然,弹出了夜曲本身的魅力与味道,更赋予了自己的理解和情感。
第二位评委说五年前在深市时他担任过一场比赛的评委,舒游意也参加了,那时候舒游意也选了首舒缓的曲子,他评价说演奏者的心境与曲风略有不符,虽然处理得很好,但还是能听出一点浮躁还有悲观。
“今天我一下就认出你了,虽然你长高了很多,也变帅了很多……”观众听得一起大笑,有人直接大喊道“小弟弟确实很帅”。
评委也笑了下,他是这里面最年轻的评委,说话自带一种文艺气息:“你是那场的最高分,选曲很不符合少儿组的氛围,再加上你的名字比较特别,所以我印象深刻。今天我听的过程中还挺惊讶的,比起当年,那种浮躁和悲观已经几乎没有了,说明你在成长的过程中还是有很多变化的,你对生活又多了一些乐观的情绪,表现在肖邦夜曲中的忧伤也是优美动人的忧伤,而不是悲观绝望的忧伤。音乐是美好的,你今天表现的就是一种美好。”
宋浮云静静看着台上的人,五年前的舒游意居然弹出的乐曲是悲观绝望的,他很难把这样的词和他认识的舒游意挂钩,即使舒游意不止一次表现过悲伤沉闷的情绪,但都不是悲观和绝望。
五年前,秦书柔去世应该还不到两年,这样想想,他又可以理解。
成长的过程中,舒游意又是怎样消化掉悲伤与绝望的呢?
是随着岁月慢慢淡去,还是麻木地接受了那个家里的一切,不再有任何幻想,所以无论是悲伤还是绝望都变得没有必要了。
可是……他还那么小。
那么小就学会了自我疗愈,失去了属于孩童应有的幻想。
其实舒游意的内心应该也比同龄人成熟,只是家庭和生长环境让他在青春期多了很多叛逆,这种叛逆是成长的必经,但由于他没经历过,所以下意识觉得这是一种幼稚。
而他呢?
他又何尝不是在时间的流逝中麻木地接受了命运的残忍与不公,不再去幻想那些遥远还没用的东西。
第一次听舒游意弹琴他就被深深触动,可能还是因为两人心境有所相同,那样的孤独与感伤在音乐中碰撞交融,产生的触动会更激烈。
后面的几个评委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都说舒游意这个年纪能把肖邦这首夜曲弹出丰富的情感层次很难能可贵,这种对音乐的敏感度是生活的馈赠,他一定是个善于感受生活而内心敏感丰富的人。
比赛是百分制,第二位选手的87分已经是中上水平,但随着主持人逐个报出评委给舒游意的分数,全场观众还是发出了惊叹,除了一个88.3分,其他都在90分以上,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取平均分后,最终得分91.2!
决赛有十八位选手,在第三位选手时出现了高分,全场都沸腾了,主持人也含笑说:“这是一个很高的分数,恭喜三号选手。”
舒游意表情还挺淡然,礼貌地鞠躬致意,顺着主持人右手引导的方向走下台了。
五分钟后,舒游意一路对这一排观众低声说着抱歉,弯腰穿行过来坐在宋浮云身边,两个外国姑娘对他竖着大拇指,直说“Perfect”。
宋浮云开了蓝牙,把视频投送到了舒游意手机上,舒游意戴上耳机看了一遍,说:“还行,今天发挥得不错,比平时练习的时候都好点。”
“看来你是临场发挥型选手?”宋浮云也点头道,“我也觉得比你在家里弹得好。”
“在舞台上弹和在家里弹感觉完全不同。”舒游意说,“很多钢琴家也是在舞台上才弹出他们最好的作品。”
宋浮云能感受到舞台上那种与众不同的神圣庄重感,对演奏者来说,应该确实是大为不同的。
现在坐得近,宋浮云忍不住又看了看舒游意的脸,确认这人还真带点婴儿肥没退,看久了也还真……有点可爱。
舒游意偏头看他:“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没。”宋浮云凑过去轻声说,“刚才外国小姐姐夸你cute。”
舒游意:“?”
虽然他英语差,但不至于这个单词什么意思都不懂。
看他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宋浮云忍着笑坐直了,坚决不说小姐姐后来补的那句话。
后续十五位选手也都很优秀,除了一位选手因为相对紧张表现有失误得分略低了点,其他选手有一半都集中在85~90分之间,还有两位同样上了90分,其中一位已经非常专业,应该是打算走这条路的,就连宋浮云都能听出他比其他人弹得更流畅自然,一位评委打出了95的超高分,最终平均分92.7分,是当之无愧的全场最高分。
舒游意还把这位选手演奏录下来了,看起来是打算拿回去分析学习,对比赛的结果倒是不太在意。
十八位选手都比完了,工作人员再次审查了一遍分数,这个比赛不是只给一二三名发奖,而是分一二三等奖和优秀奖,之前分赛区被淘汰的一些优秀选手颁发优秀奖,所有进入决赛的选手最低也是三等奖,一二三等奖各三、六、九名,很符合国内官方主办赛事时喜欢讨吉利的风格。
舒游意分数全场第二,当然的是一等奖,颁奖典礼从三等奖开始颁,最后是请三位一等奖获得者上台领奖,与颁奖嘉宾合影留念。
奖状是宋浮云在舒游意书架上见过的那种装在相框里的大奖状,还有一个刻了赛事名称和名次的水晶奖杯。
在掌声如雷中,宋浮云望向台上捧着奖状和奖杯的舒游意,眼中带着一点笑,舒游意也回望过来,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舒游意应当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的目光能够落在某个确定的方向,他盯着宋浮云的方向一眨不眨,定定的,像是怕自己眨一下眼那里又没有人了,举目四望都是陌生的人们,连荣耀和喜悦都无人分享。
过了许久,他轻轻眨了下眼,再次定睛,宋浮云还坐在那里,他又眨了下眼,有东西从他眼前飘过才发现舞台上正飘下礼花,等他再看过去时,恰巧宋浮云举起了手机,对着他的方向拍了张照。
宋浮云把镜头拉近,舒游意站得离旁边的选手比较远,正好可以只拍到舒游意一个人,他不太喜欢拍照记录生活,但今天他突然间很想拍一张,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海市,第一次进这么大的音乐厅看钢琴比赛,第一次看到在舞台上弹琴的舒游意,也是第一次看到舒游意领奖,很多个第一次汇集在一起,除了拍照记录下来,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
灯光打得正好,不暗也不过分亮,舞台上礼花散落,照片里的少年站在飞舞的礼花中捧着属于他的荣誉,眼神定定看向镜头,眼眸清亮,嘴角有一点自然而然的笑意,发自内心,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宋浮云的手机相册里都是学习资料,多出一张舒游意的照片很违和,他顿了顿,把这张照片设置了隐藏。
两人在后台会合,舒游意问他:“你刚才拍了什么?给我看看。”
“没什么。”宋浮云淡淡说,“我看礼花好看,拍一张。”
舒游意怀疑道:“你拍礼花?那不得拍到我?”
“台上的人都拍到了。”宋浮云强调道,“主要是拍礼花,人不是重点。”
舒游意不能想象,吐槽道:“这要怎么拍才能表现出人不是重点……”
作者有话说:
小舒:靠,到底谁才是傲娇啊!
小宋:我不是,我没有!
第26章 第二十六乐章
之前舒游意说要在海市住两晚,宋浮云以为他是想在比赛结束后玩一天,但当天晚上听到舒游意打电话给舒文扬,他才意识到舒游意其实是另有目的。
只不过他能感受到舒游意和他爸在电话里聊得并不开心,挂掉电话后舒游意坐在酒店的小客厅里静静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晚江景,很久都没动静。
宋浮云看夜深了,走过去问:“不去睡觉?”
舒游意摇摇头,说:“明天去一趟天盛吧。”
“行。”宋浮云没什么意见,“前面跟你爸说什么了?”
舒游意抿抿唇说:“他知道我来比赛,给我订了酒店就一句话不问,也不关心比赛的结果,前面跟他说得了奖他还教训我以后少做不正经的事,在学校好好读书。”
饶是宋浮云也觉得舒文扬这父亲当得是真不怎么样,甚至很过分,让儿子好好读书,可也没见他多关心过儿子在学校读书的情况,而且弹琴又怎么能算是不正经的事?分享得奖的喜悦还被泼一盆冷水确实很糟心,代入一下自己他也不想说话了。
“你就是为了找你爸说这个事?我看你不是这种人啊。”宋浮云想放松一下气氛,开玩笑道,“你本意是想说什么?”
舒游意平时极少跟舒文扬联系,舒文扬不回家,他也当没舒文扬这个爸,除非是遇到和秦书柔有关的事,舒游意才容易情绪低落,这种时候的他要脆弱一些,平时不稀罕去做的事却变得很想去做。
这次舒游意专门在海市多留一天,还打电话给舒文扬,恐怕也和秦书柔有什么关系。
舒游意靠着沙发没说话,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说:“明天我当面再跟他说一次,他不跟我回澜城我们就走。”
说完他就回自己的卧房去洗漱了,宋浮云还有点发愣,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舒游意突然要让舒文扬跟自己回澜城?
第二天早上,两人在酒店吃了早餐,司机开车载他们去了天盛总部。
车辆入内必须要提前报备登记,否则只能停在公司外面的停车位,他们自然没报备过,保安就拦着不让他们的车进去。
舒游意降下车窗对保安说:“这辆车也是在舒文扬名下的,你可以去问他。”
保安看了眼舒游意,不知道是以前见过还是猜到了他是谁,犹豫了下,说:“如果您是来找舒总的,可以现在跟舒总说一声,我这边职责所在,真的不能让你们的车进去。”
宋浮云觉得保安大概还想说“他是你爸你不应该自己去说吗,怎么还让我去问”。
舒游意有点烦躁地皱皱眉,但没为难保安,打了个电话给庄蔚。
十分钟后,庄蔚匆忙跑来,对他们的突然造访没说什么,用自己的权限给他们的车做了登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指挥司机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留给贵宾的专属车位里。
“一个收购案出了点问题,舒总在开紧急会议,大少爷有什么事吗?”车子停好后,庄蔚先下车,为他们拉开后座车门。
宋浮云道了声谢,舒游意紧跟着下车,说:“不算急事,我可以等他开完会再说。”
看庄蔚的神色应该也很奇怪舒游意为什么会突然跑来,还如此有耐心地愿意等舒文扬开完会,但对于舒家的家事他向来不多问,带他们去了顶楼舒文扬的办公室。
“要喝咖啡吗?”庄蔚拿出两个杯子,问他们俩。
舒游意冷淡道:“随便。”
周日按道理是休息日,前面庄蔚脚步匆匆的,应该也是跟舒文扬一起在那个紧急会议上,宋浮云把杯子拿过来,说:“您回舒总那儿吧,我们自己来就好。”
庄蔚确实是接到舒游意的电话从会议上离开的,有宋浮云在,他还挺放心,点了个头就出去了。
宋浮云没去拿茶叶或咖啡,就倒了两杯白开水,看舒游意一脸阴云密布,他识趣地什么也没说,把水放他面前就坐沙发另一边去做题了。
两人等了差不多两小时,舒文扬终于打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了。
宋浮云起身打招呼:“舒总。”
舒文扬对他笑了笑,问他:“有没有在海市四处走走?”
“时间比较匆忙,而且我看外面经常堵车,就没怎么出去。”宋浮云说,“以后有机会再来逛逛。”
舒文扬又看向一言不发还脸色很差的舒游意,笑容淡了许多,问:“专门跑一趟有什么事要说?”
舒游意觉得好笑,笑了声说:“你不是我爸?没事就不能跑来这里找你?”
话虽说得不客气,但宋浮云觉得有道理,当初舒文扬在公安局门口跟他谈话时,说自己是一个商人,但也是一个父亲,害他一开始还真被骗过去了,以为舒文扬还是有做父亲的心的,可后来他越来越觉得舒文扬当时就是在找个人管儿子,自己好当甩手掌柜一心搞事业。
“以前带你来过,你不是不爱来吗?”舒文扬看着还是心平气和的,“我当然是你爸,所以有什么事就说。”
舒游意似乎也懒得再多说,问道:“你到底回不回澜城?”
舒文扬把散落在茶几上的几份文件拿到办公桌上,说:“最近不行,有个收购案很重要,现在因为政策出了点问题,我必须在这边亲自盯着。”
“我昨晚说什么了,你不是没听见。”舒游意脸色更冷,“别的时候我没叫你回去过,一年就这一次,真这么难?”
舒文扬难得地沉默了一下,说:“我也想回去,但也确实走不开。”
“你自己说你几年没去看过她了?”舒游意像是终于忍无可忍,霍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把茶几上的杯子扔到舒文扬面前,瓷杯瞬间碎裂,“你是真的一点不会愧疚啊。”
“舒游意,好好说话!”舒文扬看着地上碎开的杯子,冷声道,“收收你的脾气,别动不动就吵架!”
“我收个屁!”舒游意冷笑一声,“我妈最后悔的事应该就是嫁给你,你现在的老婆最后悔的事应该也是这个,不想承担家庭的责任你他妈的这辈子就别结婚生孩子,好好赚你的钱去!”
宋浮云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从舒游意的话里他明白这是要舒文扬回去看秦书柔,他想起舒游意那篇作文,“她在那年初冬时节离开了人世”,现下立冬已过,应该是秦书柔的忌日要到了,怪不得舒游意非要跑这一趟,得了奖也不能抵消低沉的情绪。
呛起人来的舒游意容易把人气得牙根痒痒,但对象是舒文扬,想想舒家那一潭死水的气氛,他真心觉得舒游意骂得挺对,承担什么样的角色就应该对自己应有的身份负责,否则不如不担这角色。
舒游意骂完舒文扬,约莫气得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大步离开了,宋浮云勉强笑笑,对舒文扬说了句“舒总,我们先走了”,也一刻不想多待。
快走到电梯口时,庄蔚追过来说:“走专用电梯吧。”
说着就带他们刷卡进了舒文扬的专用电梯,想必是舒文扬让他来送他们下去的。
面对比来时脸色更难看的舒游意,庄蔚极有职业素养地照样什么都没问,把他们送上车就回去了。
看舒游意到了车上还是气不顺,宋浮云安慰道:“别生气,就当没来这一趟。”
舒游意“嗯”了一声,攥紧的手倒是松开了,但心情看着没什么变化。
等周一回学校后,澜城开始下雨,且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气温骤降,真正是有步入冬天的样子了。
周四早上上学时宋浮云得知舒游意下午请了半天假,看他穿了件很不符合他日常风格的简单黑色衬衫,有点肃穆的味道,反应过来今天应该就是秦书柔的忌日,下午舒游意是要去陵园祭拜。
要出门时,舒游意问管家:“舒文扬打电话回来过没?”
管家摇头:“没有。”
舒游意僵硬地笑了一下:“也没说买束花让我带过去?”
管家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舒游意没再问,穿上鞋出门了。
上午没下雨,到了下午又下起了雨,周四下午有活动课,明外并不反对初三同学放松一下,四点多班里就空了一半,宋浮云把今天的作业做完,掏出手机看时间,惊讶地发现司机和管家各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走下楼去了篮球场后面没什么人来的小路上,回拨给管家。
管家一接起电话就急忙说:“宋少爷,大少爷有跟您联系过吗?”
宋浮云心头咯噔一声,说:“他没跟我联系,怎么了?他……联系不上了?”
“两点钟的时候司机送大少爷去陵园后在门口等着,但等了差不多两小时都没人出来,司机进去找才发现大少爷已经不在里面了,找管理中心要了监控,看到大少爷从另一侧小门出去了,那边出去是山道,没监控,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管家说,“我已经问了一圈跟舒家有交情、大少爷也跟他们会来往的人家里,都没消息,大家都试着打了电话发了消息,也没回音。”
宋浮云已经快步重新往班里走,说:“看看小门出去的山道通向哪里,然后麻烦您让司机来学校接我一下,我跟司机沿着那个方向去找人。”
“好。”管家顿了一下,又说,“不知道现在要不要跟舒总说一声。”
宋浮云知道管家是怕又出一次绑架案,他内心隐隐觉得舒游意应该是找了个地方躲着消化情绪,但以舒家的背景这种事确实不得不防,他说:“说吧,要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谁都担不了责任。”
管家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挂了电话后,宋浮云回班收拾了东西,猜测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了,干脆把要带回家的东西全拿走了,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说了下情况,班主任也吓了一跳,跟舒游意的班主任核实了情况,那边似乎刚收到舒文扬打来的电话,班主任确认情况属实,马上给他开了假条让他出去了。
司机来得很快,上车后跟他说:“陵园是在一个山上,小门出去的山道下山后有两个方向,一个往乡下走,如果大少爷是自己离开的应该不太可能往这边走,一个是回城里,不过不是市区的方向,陵园那边本来就在郊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