碘酒沾到伤口上,麻痒的疼痛骤然袭来,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别动……”顾轻言认真道,“坚持一下就好。”
楚山野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应该是不生气了,小声说:“哥,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顾轻言的动作顿了下,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疼不疼?”
“不……其实疼的。”
楚山野见他心软了,连忙抓紧机会装可怜:“感觉鼻子要断了。”
“让你再不学好,让你再去打架。”
顾轻言这两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的:“张嘴,我看看你嘴唇破没破。”
楚山野乖乖张嘴给他检查,而后看见他哥的眉头越皱越深。
“嘴里没办法,只能等着自己好了……”顾轻言说,“该你受罪,让你再去随便打架。”
他说完后又看了眼楚山野:“你告诉我,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打架?”
这会儿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
楚山野低头看着地上的砖,轻声说:“那个傻逼造谣说你喜欢我,说你恋童还同性恋,我就把他打了。”
顾轻言愣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说我们从小学一起读到初中,肯定有猫腻,顾轻言就是同性恋,说不定还恋童,平时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实际上背地里玩得可花了。”
顾轻言听后有点哭笑不得。
他是班长,平时看自习课纪律,收发作业什么的多少可能得罪过这个人,对方心里怀着恨,所以才在背后造谣他。
“傻逼,他知道个屁。”
楚山野还在愤愤不平:“我和我哥是兄弟,又不是……”
他说着抬起眼,恰好看见顾轻言露在外面的喉结和漂亮的锁骨。
楚山野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又不是他说得那么龌龊。”
“你都知道他在造谣,你在乎什么?”
顾轻言将用过的棉签丢掉,把碘酒封好:“还费心费力地和他打一架,落了一脸伤。”
“我不想听他污蔑你……”楚山野说,“你那么好,他懂什么啊他。”
顾轻言叹了口气,顺手摸了把他的头发:“下次就别打架了,听话。”
“可我想保护你。”
楚山野歪了歪头,让他摸得更方便些:“我长大了,不用哥哥保护了。”
“但你现在这样是没法和我考一个高中的。”
顾轻言眯起眼,有些伤脑筋地看向他:“你如果不能和我上一个高中,你高中怎么保护我?”
有道理啊。
楚山野看着他,恍然大悟:“对哦。”
“所以说嘛,弟弟要好好学习啊。”
顾轻言说着,长腿跨过自行车后座坐好:“愣着干什么?回家了。”
楚山野屁颠屁颠地坐回车上:“哥,你原谅我了?”
顾轻言轻轻「嗯」了一声,在他的自行车铃声中开口:“对不起,下午对你有点凶。”
“哥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呀……”楚山野笑得没心没肺的,“哥……很想我和你上一个高中吗?”
“想。”
顾轻言轻车熟路地搂着他的腰:“小跟屁虫跟了我六年,万一上高中看不见你,我可能还挺不习惯的。”
“行,那我努力……”楚山野说,“我肯定会和你考上一个高中的。”
到时候……
楚山野轻轻咳了一声,脸上氤氲开两片有些可疑的红晕。
到时候他就能继续名正言顺地留在他哥身边了。
“楚山野, 你在看什么呢?”
楚山野坐在窗边支着脸颊,也不管中午落在窗台上的阳光有多刺眼,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窗外。
他的同桌郝雨信拿着两瓶可乐, 递给了他一瓶:“今天老师不在, 中午午休的时候咱打球去啊?”
可乐拉环被人「啪」地一声拉开,楚山野喝了一口饮料:“不去。”
“你怎么了?”
郝雨信瞪大眼睛,好像在听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你居然不去打球?上周不是你组局组得最起劲吗?”
楚山野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太晚了,午休想补觉。”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郝雨信「嘿嘿」笑着凑过来,声音中满是揶揄:“看小电影了吗?”
“滚你的小电影……”楚山野重重地「啧」了一声,“我学习去了。”
“啊?”
郝雨信又瞪大了眼睛, 这回他神色中的不敢置信更多了:“你说你……学习?”
“怎么?我不能学习吗?”
楚山野支着脸颊,把放在桌洞里的一本练习册丢到他面前:“昨晚写的。”
郝雨信翻了两页练习册:“你这个正确率……很高啊。”
“哎呀,正确率一般般吧……”楚山野唇角翘了起来,故作谦虚, “都是很基础的题, 你要是刷多了你也会做。”
郝雨信撇了撇嘴, 把练习册丢到他怀里:“你该不会是为了下周的期中考试在临时抱佛脚吧?你别忘了,我们考完期中就要参加高中组的篮球联赛了, 我们得勤加练习。”
楚山野「哦」了一声,摆了摆手:“不会忘的,你跪安吧。”
“得嘞。”
郝雨信说着就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走了一半却忽然转头:“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在看……”
楚山野伸了个懒腰, 搪塞道:“没看什么, 你别管了。”
郝雨信半信半疑地瞄了一眼外面, 在班长「回自己座位上午休」的催促中离开了楚山野的座位。
楚山野翻了两页那本英语练习册,对着其中一页发了会儿呆。
那一页上除了他的字迹外,还有另一种隽秀的笔迹,显然不是出于他手。
昨晚他爸妈又去应酬了,他妈妈担心他自己在家作天作地,特意叮嘱他记得去邻居家和顾轻言一起写作业。
楚山野对「去邻居家」这种事求之不得,放学后特别主动地跟着顾轻言回了家。
而这份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他坐在顾轻言的书桌前,被人要求拿出这周的家庭作业的时候。
他初三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了一年,连滚带爬地考上了顾轻言的学校。但依旧被分到了整个高一最差的班。
他高一的时候成绩在班里排在前面。
但到高二学习对他来说就变得有些困难。
尤其是英语,经常因为看不懂阅读而乱选一气,偏科严重,连带着英语作业也懒得做。
楚山野在家天不怕地不怕,再加上叛逆期到了,更是谁管都不听。
但他唯独最听顾轻言的话,也害怕顾轻言生气。
楚山野坐在桌边,眼睛偷偷瞄着桌子前面摆着的那一排木雕小动物,听着书页被顾轻言「哗哗」翻动的声音。
有一瞬间他也蛮想变成木雕小动物的其中之一,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忐忑地等着顾轻言审判的结果。
顾轻言翻完了他的练习册,扶了下眼镜,抬眸看向楚山野:“为什么不写英语作业?”
楚山野咽了口唾沫,挠了挠鼻子,目光转向另一边,避开了他的眼神,耸耸肩:“不想写咯。”
“不想写?”
顾轻言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那你考试的时候呢?也要和老师说你不想写了?”
楚山野「哎」了一声,拧着眉,嘴里支支吾吾的:“当然不是,但我写作业的时候就看不进去嘛。”
顾轻言看了他一眼,弯腰拽开桌子下面的一个抽屉,将一个看上去已经很有年头的电子辞典丢给他:“知道给你纸质的词典你不会要,所以这个给你。”
楚山野有些好奇地将电子词典打开:“那哥你用什么?”
“我已经不用了……”顾轻言说,“这个对于你这种英语基础差的学生来说更好用一点。”
他说着低头,在练习册里给楚山野划出了几篇他应该能看懂的文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篇的难度比较低,你可以先试着做一做,遇到不会的词就用我给你的词典查一下意思,之后把单词记在笔记本上。”
楚山野趴在桌子上点了点头。
顾轻言看了他一眼,忽然用水性笔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听进去了没有?”
“当然听进去了。”
楚山野歪了歪头,忽然开口:“对哥来说,高二的英语是不是都很简单啊?”
“其实英语就靠之前打的基础……”顾轻言说,“高中大部分语法都是初中学过的,高中把这些知识拓展延伸,没有什么新东西。但是你初中的时候英语就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山野看着他给自己标出来的文章,忽然叹了口气:“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今晚把这几篇做完,明天中午我去你们班找你要练习册批改。”
顾轻言顺手把练习册后面的答案页也撕掉了,在楚山野可怜巴巴的目光里塞进了自己桌子的抽屉:
“别想着抄答案,每道题的每个选项都在文章里划出来,标上题号,明天中午这个我也要查。”
“诶,哥明天中午会来找我吗?”
原本还蔫头耷脑趴在桌上的人猛地直起身,眼中满是惊喜:“什么时候啊?”
“吃完饭就去……”顾轻言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你好好做题,不许搜答案,你搜没搜我一下就看得出来。”
当天晚上十点半,楚家爸妈才把楚山野接回家去。顾轻言给他画出来了八篇阅读,对他这种英语阅读苦手来说不亚于地狱级别的难度,磨磨蹭蹭写了两个小时才写完。
而且按照顾轻言的要求把每个选项和题目在文章中标了出来。
楚山野又打了个哈欠,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觉得顾轻言再不来他就真的要坚持不住睡着了。
他的同桌轻轻推了下他:“你哥来了。”
顾轻言的教室就在他们班楼上,有时候他会下楼来分给楚山野自己带的水果或者零食。
所以他们班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楚山野有个正念高三的哥哥。
而且这个哥哥长得还很好看。
楚山野立刻从书桌里抽出来了那本练习册,猫下腰穿过最后一排,打开后门溜了出去。
他正要开口和顾轻言打招呼,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正坐在顾轻言身边。
楚山野心里「咯噔」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拔腿向顾轻言跑了过去,恰好听见那个男生说:“学长,这是我写给你的信。”
顾轻言的手里被人塞了个信封,信封的颜色是粉红色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应该是封情书。
楚山野像只被人抢走食物的小狗,气势汹汹地站在那个男生身边:“你们在说什么?”
男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对顾轻言轻声道:“那……我等学长的消息。”
他说话的时候脸颊还泛着红色,匆匆地回了班里,楚山野怎么看都觉得他肯定不怀好意。
“练习册呢?”顾轻言对楚山野伸手。
楚山野没把练习册给他,反而问道:“刚才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把这封信给我了。”
顾轻言说着把信封夹在了随手拿来的文件夹里,重复道:“练习册呢?”
“你要看这封信吗?”楚山野第一次对顾轻言的态度这么强硬,“我觉得这是情书,你不许看。”
顾轻言扬起眉:“我看不看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我可是你的——”
楚山野说话说到一半却忽地顿住了。
他只是顾轻言的弟弟,还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弟弟,哪里有资格管顾轻言看不看一封情书?
顾轻言蹙眉:“你怎么怪怪的?不会是题没做完吧?”
楚山野撇了撇嘴,把练习册塞进他怀里,在他旁边坐下。
他发现自己对顾轻言好像有种不同寻常的占有欲,从初中开始,在高中愈演愈烈。
顾轻言很优秀,长得好看,性格温柔好相处,学习成绩永远名列前茅,楚山野找不出别人不喜欢他的理由。
他很爱他优秀的哥哥,而别人也会被顾轻言散发的光芒所吸引,也会很喜欢他。
楚山野从不吝于让所有人知道顾轻言有多么好多么优秀,却又很难不躲在角落里怀有某些阴暗的想法——
譬如,如果他的邻居哥哥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可他又觉得顾轻言这样的人理应被全世界看到,理应站在人群前闪闪发光。
楚山野没资格剥夺顾轻言发光的权利。
顾轻言用红色的水性笔把他做错的地方圈出来:“这道题理解的不对,要回去重新看文章再做一遍,我觉得你能做对。”
楚山野动了动唇,忽然道:“哥,你高考想考到哪里?”
顾轻言顺口答道:“X大。”
“那……你觉得我能考上X大吗?”楚山野问他。
顾轻言的笔尖顿了下,在卷子的纸页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墨点。
“我觉得……”
他看了楚山野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很难。”
楚山野的唇角向下垮了垮,却不意外得到这个答案。
“为什么想考X大?”顾轻言问他,“你可以选一个别的学校,也不用非得考X大,有更适合你的学校。”
楚山野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心安理得地靠在了顾轻言身上,像讨好人的小狗一样蹭了蹭他:
“我想和哥一直在一起,就像小学初中和高中一样,我不想和你分开。”
顾轻言潜意识觉得楚山野这样的「恋哥情结」好像不对。
但有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只能摸了摸他的头:“但是考X大很难诶,你真的要考吗?”
“你之前也说和你考同一个高中很难,但我还是考上了……”楚山野似乎对他的说法有些不服气,“哥等着瞧,我肯定也能考上X大。”
顾轻言只当小孩不懂高考有多难,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好吧,但是你来看这道题,这句话文中的意思是……”
楚山野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心里好像藏了只关不住的猛兽。
他很想和顾轻言就这样一直在一起。所以无论X大有多难考,他一定会考上。
楚山野甚至无法想象没有顾轻言的生活。
“好了,这是今天的作业……”顾轻言又给他画出了六篇阅读,“回去做完,明天给我。”
“哥你能不能每天都给我留作业啊?”
楚山野现在看这些英语阅读都觉得顺眼得不得了。
如果做题能让他每天中午都见到顾轻言,那他很乐意做这些晦涩难懂的题目。
顾轻言笑了,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不是不愿意学英语吗?”
“这又不一样。”
楚山野趁他没有防备,忽然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下,而后立刻嬉皮笑脸地向教室的后门跑去,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抵在额头上,对顾轻言行了个痞里痞气的礼:“哥哥辛苦了!”
顾轻言怔在原地,看着少年嬉笑着消失在教室后门,这才回过神来。
他轻轻碰了下刚才被楚山野蜻蜓点水一样亲过的脸颊,被烫到手了似的倏地将手放下。
小时候楚山野没少用亲脸的方式表达他的开心,而那会儿顾轻言只有被小狗撒娇示好的感觉。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的心莫名越跳越快。
顾轻言高考结束的那一天中午下了大雨。
他妈妈给他约的送考司机堵在了路上, 等到他家门口都不知道得几点了,可能会直接错过最后一门考试。
楚山野放高考假,原本想出来送送顾轻言, 无意间听见顾轻言妈妈打电话和司机的谈话后, 默不作声地从衣柜里拿出了两件雨衣,径直敲响了顾轻言家的门。
“哥,走吧……”他往楼下歪了歪头,“我送你。”
“你?”
顾轻言愣了下:“你怎么送我?”
“我骑摩托啊……”楚山野说,“刚满的十八岁,刚好能骑摩托, 这就是缘分。”
“外面那么大的雨呢。”
顾轻言对他的车技属实不抱有什么期待:“算了吧,我……”
楚山野罕见地对他冷了脸:“那你准备怎么办?等车来?这车估计到考完试都不能来了,你没听交通广播吗?路上堵得要命。”
顾轻言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急得焦头烂额的亲妈从厨房里出来:“司机说他这条路已经堵了十五分钟,根本过不来, 要不……”
“阿姨, 我送哥去吧。”
楚山野适时地开口, 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上:“我有摩托,不和他们挤在一条路上。”
顾轻言的妈妈也是昏了头, 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同意了楚山野的要求:“小野,晚一点没关系, 千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楚山野点了点头, 将手里的雨衣往顾轻言的手上一丢, 手上转着他的摩托车钥匙:“哥, 走吧。”
顾轻言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坐电梯下楼。
楚山野给自己的摩托解了锁,转身帮他把雨衣的扣子扣好:“东西带齐了吗?”
顾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只有微微仰视才能看清他的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直站在自己身后被保护的弟弟站到了他面前,成为了那个保护他的人,也从一个矮个子小豆丁长成了一个比他还高的少年。
“别紧张,没事的。”
楚山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要高考了太紧张。
于是特别熟练地安慰他:“你想想你模拟考的时候分数多高啊,你肯定没问题,别担心。”
“我没在担心,我就是觉得……”
大雨伴随着强风,吹得树木和车棚的棚顶「嘎吱嘎吱」地响,但顾轻言却莫名安心:“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楚山野的表情多了几丝怔忪,而后又变成了他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都成年了哥哥,再怎么说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了。”
他说完,拍了拍他的车座:“上车吧。”
楚山野的摩托骑得倒是很稳。
这一路上顾轻言看见了不少堵在主干路上的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车的发动机进了水,熄火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可楚山野的摩托却畅通无阻,要在乎的只有红绿灯。
除了腿上被溅了太多的水以外没有别的坏处。
摩托车拐了个弯,漂亮地停在了考点门口,在一堆各式各样的私家车里格外显眼。
顾轻言抓着他的文具袋跳下车,走了两步后听见楚山野在身后叫自己:“哥,等下。”
他不明所以地回头,见楚山野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来了一个包好的福袋。
楚山野把福袋从油纸里拿出来,轻轻给顾轻言戴上:“昨天我看你房间灯熄得很早,所以没去打扰你。这是我……上周去寺庙里求的,据说对考试很灵,所以……”
顾轻言顺手帮他将雨衣的帽子戴好,目光中透出几丝温柔:“好,知道了,会好好戴着的,你快回家吧,雨衣没穿好,你衣服都淋得湿漉漉的。”
楚山野似乎并不太在乎他身上被雨淋湿了,依旧用那双深邃的黑眸看着顾轻言:“哥,你肯定能行的,我会一直在外面等着你。”
“快回家吧……”顾轻言「啧」了一声,最后叮嘱他,“别在外面等,要感冒的。”
他跑出去几步,回过头,发现楚山野依旧靠着他的摩托站在原处,像一棵亘古的雕塑。
无论风吹日晒,依旧愿意傻傻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顾轻言考完出来时,却没看见等在外面的楚山野,倒是看见了自家爸妈。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放晴了,好像中午那场暴雨从未存在过。
他的妈妈将一捧花递到他的手里:“恭喜,应试教育的长跑暂时告一段落了,下午考得怎么样?”
“别问孩子考得怎么样了,考都考完了……”他爸在旁边搭腔,“今天晚上在家吃,明天带你出去吃顿好的,想吃什么?”
顾轻言和爸爸点了两个菜,忽然想起来中午说会等到自己出考场的小孩,连忙问道:“楚山野呢?”
“小野啊,他……”
他那个惯来强势的妈妈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丝窘迫:“他中午去送你淋了雨发烧,被他妈妈喊回家了。”
顾轻言一路上都很自责,回家后吧文具袋一扔,鞋都没换,径直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楚家妈妈给他开了门,比了个「嘘」的手势:“小野下午回家吃药后睡了一觉,不知道现在醒没醒。”
顾轻言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楚山野的卧室。
楚山野的卧室里依旧挂着奥特曼的海报,纸页已经泛黄了,时隔多年,顾轻言到底也没分清那几个奥特曼之间的区别。
而楚山野的床头柜上则摆着好几个憨态可掬的木雕动物,这些都出自顾轻言的手笔,雕工从青涩到成熟,都被人好好地收藏着。
顾轻言进来的时候没敲门,看见了床上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小孩,没忍住笑了出来。
楚山野从下午的昏睡中醒了过来,这会儿正背对着门躺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他妈妈,有气无力道:“妈,说了我不吃饭了,吃了药真的一点也吃不下呀……”
楚家妈妈正好端着餐盘过来,闻言开口:“小野,你看看谁来了?”
“唔?”
楚山野恹恹地翻了个身,在看见顾轻言的那一瞬间眼前一亮,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哥?你考完了?”
“晚上六点半了,弟弟……”顾轻言叹了口气,“考完好久了。”
“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楚山野头也不疼了,烧也不发了,语调急促,比顾轻言的家长还关心顾轻言高考考得怎么样:“题都会做吗?”
他一口气问完,而后表情变得有些懊恼:“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
“言言,你帮阿姨个忙。”
楚山野妈妈把手里的餐盘递给顾轻言,轻声说:“他不听我的话,一直不吃饭,但如果是你让他吃的话,他应该会吃的。”
顾轻言本来就在因为楚山野的病内疚,于是爽快地接过餐盘:“好。”
他将餐盘放在楚山野的床头柜上,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有点烫。”
卧室门被楚山野妈妈关上,楚山野往床边挪了挪,似乎想和他靠得再近一些:“哥哥,我好难受。”
“哪里难受?头疼吗?”
顾轻言顺势帮他按了按太阳穴,小孩好像很喜欢这种按摩,微微阖上了眼睛:“有点。”
“那你饿不饿?”
顾轻言没忘记楚山野妈妈交代给他的任务:“吃点饭吧,阿姨给你熬了粥,煮了个蛋,还有咸菜,这些油都不大,你吃完应该会舒服一点。”
“但我不想吃……”楚山野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每次吃退烧药都没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