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官。”黑枭连忙答应。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
暹罗猫这次确信是在叫自己,它用力一蹬恐龙坐垫,毛垫被他踹出一米远,它轻盈地在地上跃出几步,最后停在地面阳光所能延伸最远的边线,亮着骇人的眼睛,注视着傅闻安。
听到它的声音,傅闻安刚要迈出门的脚一顿,狐疑地向后转身。
暹罗猫蹲坐在原地,劲瘦而柔韧的躯体如同摆台上的艺术品,明快与晦暗的交界线将它一分为二,逆光下,它的眼睛亮如晨星。
它试图拎爪子,抬起后又放下,时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不知是疑问还是试探。
傅闻安审视着它,许久,才收回目光。
或许是错觉吧,他想。
两人出了会客室,门轻声闭合,隔绝飘着猫毛的和煦阳光。
傅家祖宅离第九研究所的大厦并不远,此时,距离谢敏被监禁已经有十天。
从第五天起,谢敏的审讯室里多了一张柔软的单人床,锁链的活动范围也扩展至整个房间,加装了许多生活设施。虽然没人对谢敏的生活施加限制,但他仍旧习惯性坐在中央的桌椅前,趴着休憩或凝神想些什么。
九研大厦的行政大厅有忙碌的医疗人员结队路过,傅闻安穿行其中,他不曾因下属的问候而停留,带黑枭乘坐电梯,直奔十九楼的中央医疗研究室。
全阿根亚纳半岛最先进的医疗器械与分析仪器都在中研室,出了电梯,左右两侧是被高压玻璃分割开的一间间无菌室,光亮如镜,一览全局。
通行走廊各处点缀着低矮的绿色盆栽,为死寂的白色空间增添一丝活气,研究室内忙碌但井然有序。
两人走进其中保密规格最高的一间,里面的医生本是围拢在一起研究光墙上的化验报告,见傅闻安来了,刚要起身迎接,便被他制止。
“简单汇报你们的医疗结果。”傅闻安拉了张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道。
“长官,根据我们对谢长官的治疗记录与腺体提取物的病理分析,初步判断为腺体贯穿伤A3级。由于伤情反复频率过高与病情延续时间过长,想要痊愈至少进行三个阶段的治疗,保守估计半年起。”
资历最老的文医生托了下眼镜,说道。
“没有更快的办法了吗?”傅闻安认真地问道。
“长官,半年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通过病理分析和血液分离试剂检验,我们发现谢长官有着极为复杂的用药史,体内有使用过腺体发育催化剂与强化剂的药物残留。
此类医疗禁用成分很难被人体分解,按照残余物的推算,谢长官的用药时间至少在十年之前,药物的残留催化腺体发育,同样对后续的成长产生严重的副作用。
那不仅削弱了谢长官的药物耐受性,更导致其腺体的不稳定性。”
文医生担忧地叙述道。
“腺体发育催化剂?”傅闻安着重强调了一遍,脸色一暗。
“一种促进分化的药物,在医学上是禁用药物,卫联禁止任何组织开展对控制分化的研究,但……”文医生吞咽了一下,年迈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
“但总有人会试图提前获得更强的力量,不惜牺牲未来以换取现在,秘密进行此类实验的研究所在暗网中不算少数……”傅闻安顿了一下,突然皱眉。
“如此说来,谢敏的生物信息已经被泄露了。”
“全部与信息素和腺体有关的生物信息是进行分化实验的基础,谢长官不可能不知道。”文医生道。
“呵。”傅闻安冷笑一声,他愈发不悦:“你可以继续汇报,最好解释清楚有关安米忒斯整合剂的情况。”
“是,长官。”文医生调换光墙上的灯片,变为文本性治疗计划,他继续道:
“根据我们的初步计划,将会先对谢长官进行基础药物的耐受治疗,不仅是试验药物的吸收度,更是帮助建立腺体的免疫屏障,修复隐疾。
整个治疗阶段以营养性药物为主,按理说不会有副作用,但由于谢长官芜杂的用药史,使得他对某些药物有着超强免疫性或超低负荷度。所以即便是使用安米忒斯整合剂,也……”文医生叹了口气。
“即便有我的信息素提取液,也不能帮助他构建耐受屏障?”傅闻安啧了一声,很快又恢复如常。
“并非如此,长官。
以您和谢长官的信息素相容性,使用您的信息素提取液作为基准液稀释药物,能减轻谢长官的排斥,达到足够的治愈疗效。
但这不仅对您来说是过重的负担,对谢长官也有成瘾可能。
从alpha身上提取足够作为医疗用途信息素只有抽血,但您的身体不可能负担如此庞大的需血量。更何况,长期依赖信息素的调和中和药效,谢长官会逐渐适应您的信息素,直到……”文医生欲言又止。
“直到什么?”傅闻安疑惑地问道。
“直到谢长官对您产生信息素的瘾性反应,并且从目前来看,这种瘾性比我们预测的还要强烈。”
“在最近几天的医学观测中,谢长官似乎有了成瘾的症状。”
“是在报告中提到的[血压升高、血溶丙组实验药物残留过高、食欲不振、高热]?能有更简单的解释吗?”傅闻安反问。
“简单来说就是,假性发情。”文医生认真道。
傅闻安免不了怔愣一下,始终理性冷静的执政官,此刻脸上罕见地出现空白神情。
“您知道的,alpha信息素的浓度从高到低依次为唾液、体液、血液,而提取液是直接从血液层面进行的交换,这是非常铤而走险的方法,尽管效果同样立竿见影。
但正是如此,您与谢长官的信息素相容性本身就很高,如此置换,会令谢长官难以招架。”
文医生又推了一下眼镜,耷拉的眼皮下,眼珠依旧明亮。
“你是指,像omega一样的发.情期?”傅闻安再次确认,他看起来有些惊愕。
“比那个更疯狂一些,毕竟omega在发.情期的时候不会想着咬alpha 的脖子。”文医生感慨道。
傅闻安陷入沉思,他举棋不定,鲜少如此进退两难。
诚然,他希望以最快速度清除谢敏身上的不稳定因素,即便代价再庞大他都可承受;但同时,他尚在考量是否该接受谢敏可能成瘾的结果。
用信息素捆住谢敏,成瘾意味着在生理的博弈中谢敏将失去与他平等竞争的资格。
毫无疑问,如此的臣服极大地满足了傅闻安的独占欲与控制欲,他自然可以真正地将特工拴进永不敞开的牢笼中,全然的支配权落于他手,特工只能作为漂亮而实用的艺术品任人把玩。
这很好,但又不好。
又或者说,没必要。
傅闻安抬起眼,冷厉而英俊的面容上展现的是极端的狂妄与傲慢,他挑起眉梢,手指曲起,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逐渐减少安米忒斯整合剂的使用剂量与频率,降低成瘾性。我需要你们拿出更温和、更稳健的治疗方案。”
他不容置喙地吩咐道。
研究室里响起回应声。
灼烧着的高温即将褪去,谢敏松开紧攥的拳,锁链在抖动中哗啦作响。
他吐出一口浊气,在与不知第几轮的高热的搏斗中幸存,热汗浸湿了他的衣衫,头顶换气扇徐徐吹着冷风,令他的脊背从上到下一抖。
始终紧绷到僵硬的筋骨舒展开,血肉从内部引发的酸痛感徐徐泛上,令谢敏脱力地倚靠在椅子上。
他闭上眼睛,逐渐放宽的禁锢措施使他已经能够在房间自由走动,但这对他并无意义,至少目前如此。
审讯室没有能够从内突破的可能性,这在谢敏第一次全面侦查时便心知肚明。
他只能等,等那个真正能带他出去的人到来。
情欲消散,谢敏耗光浑身气力,打算到床上打个盹。谁知正在他准备起身时,那扇本该在固定时间打开的铁门突然开了。
谢敏一怔。
门外,是半隐在阴影中的执政官。
第59章
视线在昏然中对撞,盘踞着平静与讽刺的笑意一闪而逝,谢敏不自在地吞咽一下,喉结轻微滑动,随着对面泰然走进审讯室的步伐,先前被压制彻底的冲动卷土重来。
对方的面容依旧冷漠,利落的制服箍住肩颈,衬得他整个人挺拔干练。
谢敏抬起头,与恰时俯视的傅闻安四目相对。
“最近过的还好吗,谢敏。还是你更喜欢我称呼你,银?”傅闻安以一种全然刻薄的审视,打量着谢敏的一切。
特工此刻正闲适地坐在椅子上,象征囚牢的锁链还紧扣在其腕骨之上,但他仍旧势在必得地笑着,放肆地挑衅着,仿佛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傅闻安再向前一步,双手撑在方桌两侧,山峦一般的身躯微俯下来,裹挟着浓重的压迫感直扑而来。
头顶的灯光笼罩,大半张脸都被阴影覆盖,唯有一双眼睛,如黑夜中出猎的狼的瞳孔,幽怖而危险。
他逼视着,锐利视线仿佛要将谢敏的所有伪装撕开揉碎。
火药味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攀升,达到即将引爆的浓度。
或许是怒意过盛,谢敏的鼻息间萦绕着对方沉闷而霸道的硝烟信息素,他禁不住地呼吸,颈后腺体传来麻痒的错觉。喉间发紧,近乎躲避什么一般,他偏头,轻笑时带着讽刺。
“名字之于你我立场有区别吗?而且无论哪个,你都注定留不住。”
话音刚落,对方便迅速出手。谢敏只觉得一只宽大的手掌死死扼住他的喉咙,指骨僵硬到快要折断,以不容抗拒之势,硬生生将谢敏侧过的脸掰了回来。
“你还以为自己有资格在我面前狂妄吗?看看你的处境,你不过是一只残废的鸟。”
傅闻安的手臂暴起青筋,血管纹理在薄薄的皮肤下蜿蜒着,没入袖口。
他的眼中如盛暴雪。
他的手指不断收紧,巨大的力道使谢敏的咬肌传来钻心的痛感。
“你大可以杀了我,像对所有背叛者一样,而不是把我圈禁在这里。”
谢敏的语言因外力强烈的压迫而变得支离破碎。他的声音被攥紧,面部泛上轻微窒息时绯红,额头青筋浮起,看起来随时都会缺氧死亡,但他的眼睛却明亮得吓人。
多么狡黠而得意的神情,在特工锋芒毕现的眉眼间闪烁,他直视着傅闻安,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执政官?
圈禁、占据、在我身体里种下你自己的信息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为了发泄你自己可悲的兽欲,纵容你骨子里的恶念勃发,你以为倾注在我身上就能满足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谢敏看到傅闻安的眉眼弥漫出被戳穿的怒火,那沉默着的歇斯底里将对方隐藏在精英皮囊下的虚伪与恶劣暴露得一干二净。
他的执政官从未被如此轻易地激怒。
特工张狂地笑起来,宛如一头疯癫的野兽。
“你大可以把我关在这里五年十年,而我会逃,直到我的子弹洞穿你的心脏,我们之间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你嫉妒得要死,你恨得要死,你甚至恨到想杀了我但你不能,因为你可以杀了银,但你不能杀了谢敏。
承认吧,你现在溃不成军,你早就一败涂地了。”
谢敏的身体因缺氧和激奋而不住颤抖,与此同时,那些被松缓的锁链在瞬间将其死死勒在固定椅上,手腕卡在方桌桌面,被禁锢到万分动不得。
傅闻安的手再次收紧,彻底封住特工聒噪不断的唇舌,周围的信息素在对撞中变得异常浓郁。
骨血中蛰伏的阴暗情愫被拆解,袒露在恶语与俯视之下,但这并不能让傅闻安有丝毫动摇。
他垂眸,仍旧胜券在握般坦白:“是又如何?”
谢敏的瞳孔一缩。
傅闻安轻蔑地眯起眼,手指向下,掐住谢敏的喉咙。
“但你错估了一件事,谢敏。我不敢杀你,不代表我会让你活得很舒服。
倾轧、暴行、残伤、相争与性,原始兽欲的邪念和腐朽根骨里的妄想,都是alpha生来会对伴侣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
标记和占有从来都是血腥残酷的,我发誓,我会让你一个不落地体会到。
如果你不能成为我的爱侣,我就让你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玩具。”
傅闻安的手指抵着谢敏的颈侧,皮下蓬勃跳动的脉搏彰显着特工强悍的生命力,但此刻那苍白的颈项却如同一杆苇草,指尖随便用力就会拧断,消散,归于虚无。
谢敏被迫仰头,接受着对方凶意十足的注视。
他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因为傅闻安的视线太直白,无所遁形的、代表着欲望的打量与含混着暴虐的觊觎令他有种被烧伤的错觉。
硝烟信息素找到了归宿,它们不顾一切地冲向谢敏,贪婪地掠夺着梦寐以求的体温。
傅闻安垂着头,他的指尖离开了谢敏的颈侧,继而向外收拢,大拇指抵着谢敏的下巴,然后向下,刮过特工的喉结。
因为被触碰的不适,谢敏不住地吞咽了一下,而后又被抵住,力道施加上来,令他不爽地皱起眉头。
“我当时就该瞄准你的头。”谢敏咬牙切齿地怒视着。
发声时的震动透过皮肉传导到傅闻安的指腹上,再也不愿掩饰的侵略念头在此刻攀升到顶点。
他再次俯下身,大拇指抵着谢敏的下巴,逼迫他抬头。
“可惜,你再也没机会了。”傅闻安轻声道。
特工迫不得已地将视线转移到天花板,眩目的白光带来刺痛。
谢敏下意识眯起眼睛,紧接着,便感觉颈间扑在男人滚烫的呼吸,在他不堪重负地皮肤上燎起火。
下一秒,唇舌在薄薄皮肉上吮吸时的濡湿感令谢敏不禁打了个哆嗦。
对方并不满足于吮吸,他开始在谢敏的喉间撕咬。
脆弱的、必须要被谨慎保护的喉咙暴露在男人的犬齿之下,仿佛特工将弱点亮出,坦然而毫无防备地露出肚皮,匍匐垂首。
这极大取悦了傅闻安,他的吮吻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压感,令谢敏因无所适从而吞咽,但只要他一动,傅闻安必定会整个张开嘴,在他的喉间留下印记。
类似咬痕而不是咬痕,承托着凌乱暧的痕迹,斑斑驳驳,覆盖在特工逐渐发红的皮肤上。
谢敏的眼睫在颤动,他的鼻尖萦绕着热情的硝烟信息素的味道,因药物而逐渐燃起的潮热卷土重来。
它们猛烈地撞击着理智的高墙,誓要将围困自己的意志摧毁殆尽。
大概只有几秒,但感官将那灭顶的屈辱与夹杂其中的快感推高至顶峰,拉长为值得一帧帧品尝的剪影。
谢敏的手指用力屈起,他感受着男人在他颈间留下的热度,忽然,他听见自己说了一句:
“为什么,会认出我?”
这的确是谢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尽管最近几天他反复琢磨,也并未觉得有何破绽。
他本不该有破绽的。
可事后想想,那天,傅闻安的围堵处处透着先知先觉的怪异,对方早就知道了真相,才会如此笃定地找上他。
为什么?
对方略微直起身体,压迫感却从未撤离,他钳制着谢敏的下巴,手指摩擦着被吮出、近乎吻痕般的印记,眸中晦暗不明。
他低声一笑,笑得谢敏心里直发毛。
“因为你的自负和谨慎害了你,谢敏。”傅闻安低声道。
“你的伪装干脆而漂亮,但你错估了我对旁人的信任,我始终怀疑着你,但如果不是你自负地将那个执政官权限的编码放在矿头山的证据报告里,你还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多得意几天。”
谢敏倏然睁大眼睛,他艰难地、用力将自己的声音维持在稳定之间,但他说不出什么,他只能恍然地、自嘲般地轻笑一声。
居然是这样,只是因为这样。
谢敏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
他感觉到了傅闻安的怀疑,因为随着执政官对他的兴趣提高,对方将注意力全然挪移到他身上时,谢敏并没有自信继续浑水摸鱼,瞒过敏锐到恐怖的傅闻安。
但他现在才明白,他的伪装、他的躲藏、他一次又一次在危机面前化险为夷的好运,都被数年前偶然一次自负而踏入的陷阱全数击溃。
他早该想到的,以傅闻安对权力的垄断和把控,以他暴君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给自己留下任何潜伏危机的把柄。
那么早、那么明显,那么无法自圆其说的一个局。
他竟然没能看清。
“当然,我还找到了你在曼德城丢弃的消音器,而将地址篆刻在最显眼的地方,实在是过于愚蠢。”傅闻安低声道。
谢敏意识到了什么。
是曼德城。
被丢失的消音器、心血来潮导致的猫爪痕、酒馆里过量的酒精、触景生情时最不明智的去向以及消音器上篆刻的加密地址。
一切线索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消音器掉进下水道的迸溅声响在耳畔,谢敏徒然一身凉意。
加密地址所使用的解密程序是“殉道者”内独立开发的,本不该被任何外人所知晓,即便是傅闻安也不该了解,可他却胜券在握地将其判定为“愚蠢”。
电光石火间,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谢敏脑中,随之变得格外清晰——“殉道者”内,也有傅闻安的间谍。
“但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天,既然知道自己有那么多会被怀疑的破绽,又为什么来找我?”傅闻安直白地问道。
是啊,为什么要去找傅闻安呢?
谢敏轻轻闭上眼,他压抑着,将不敢宣之于口的所有,死死压在舌尖之下。
他闻到了清甜的银桂信息素。
而在瞬间,他悍然暴起。
早被特工以各种隐秘方法腐蚀侵透的锁链在恐怖的爆发力下轰然挣断,从手到脚,无一幸免。
铁锁迸飞,锁屑遍地,迎着刺痛眼球的灯光,谢敏紧攥成拳,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朝傅闻安的面门击去。
锁链困不住这头处在癫狂与暴怒中的野兽,虬起的青筋爬遍手臂。
拳头与傅闻安的掌心相撞,力道却被全然压制。
近十天的药物治疗,溶解掉了特工最后锋利的棱角。他挣得开锁链,却挣不开傅闻安的桎梏。
谢敏顿时睁大眼睛。
对方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干脆,爆发力十足。他反剪谢敏的手臂,踢开倾覆的桌椅,将人连连碾压至床脚。谢敏试图反抗,但信息素的躁动令他力不从心。
他跌入床铺之中。
对方单膝压住谢敏的腿弯,过于碾压性的力量使谢敏连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
谢敏的脸埋在松软的被褥中,手臂被反剪,肩膀的骨骼传来脱臼似的剧痛,如被砸进床板一样,身上的重压逼得他喘不过气。
阴影和热度在逼近,信息素兜头洒下,过于富有攻击性的气味令他筛糠似地颤抖起来。
手腕上,男人的手指如同烙铁,他轻易地拢住特工细瘦的腕骨,身体弓起,附身嗅闻。
他如同一只狩猎成功的猎豹,健硕身躯如山岳般不可撼动,脊背挡住光线,燃烧着热火的阴影将身下的猎物彻底笼罩。
他即将享受他的战利品。
谢敏疯了一般挣扎,却甚至不能动摇对方半分。
傅闻安的呼吸扑在谢敏的后颈,那开了领口扣子的患者服松散地罩在谢敏身上,由于激烈对抗,衣服错位,导致谢敏白到晃眼的肩背彻底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下。
谢敏在发抖,他似乎猜到接下来的事。
傅闻安低沉而压抑欲念的声音落在谢敏耳畔。
“因为你也在渴望我,所以才会在那天来找我,不是吗?”
“少做梦了!”谢敏咬牙切齿地反驳,但在他出声的下一瞬,手腕上不容忽视的力道再次加重,险些将他的骨头捏断。
谢敏闷哼一声,后颈传来的刺痛已经快要吞没他的感官。
“你说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恶欲的宣泄,我承认。
可你呢?最后一枪为什么要打在窗帘的支架上?我对你已经毫无防备,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我,你自此再无拘束,你明知会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不动手?”
傅闻安的话语如同魔鬼的低喃,一寸一寸,将谢敏的反抗掰断、镇压。
他的手掌移到谢敏的腰上,只一握,便能包拢全部。
“谢敏,你难道敢说,你从未想过在我身上寻求慰藉吗?”傅闻安道。
“那不过是你的妄想。”谢敏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他咬着被子,试图抵御信息素的影响,可那于事无补。
“妄想?”傅闻安嘲讽地低笑一声。
“可谢敏,你的信息素,明明已经在向我求.欢了。”
情绪可以被遮掩,爱意可以被藏匿。
唯有信息素引起的本能,是坦诚到足以击溃一切虚妄和谎言,将跳动的热火剖白成清晰明快的字句,一笔一笔,写在不堪入目的现实中。
当银桂信息素散发出比平时更为甜腻、欢欣的气味迎接拥抱时,谢敏不情愿地咬住了对方探来的指尖。
他是否想过在傅闻安身上得到什么呢?谢敏在迷迷糊糊中想道。
特工是残缺但漂亮的,他强悍而破碎,明亮的瞳眸里时常酝酿着狡黠的笑意,像一只光明正大盘算诡计的狐狸。当他不再强势时,那些潜藏在诱人外壳下的伤痕便尽数显现,就像现在一样。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傅闻安嘶哑着声音。
谢敏仍未从过于强烈的感触中缓过劲来。
他说不出话来,信息素如同过境的狂风或山火,将所有理智灼烧殆尽,他的视野仍旧被不断炸开的白色光团覆盖,身体里迸溅着痛而热的火花,一下一下,令他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
“闭……嘴。”谢敏喑哑而艰难地说出两个字,胸膛里的肺像被烧坏了一样,他不可遏制地咬紧牙关,皮肤如蒸过一般,泛起滚烫的猩红。
“你像个等着被人标记的omega。”傅闻安冷笑一声,他扳过谢敏的脸,与他接吻。
混乱中,谢敏一咬牙,在傅闻安的唇上咬开了一个口子。
殷红的血从湿润的唇角淌下,谢敏把额头抵在墙壁上,湿汗津津的发丝贴在面颊,他的眼神仍旧不清明,身躯苍白瘦弱,却癫狂般地颤抖着。
他狂妄地笑起来,肩膀不住地上下起伏,他侧过脸,盯着傅闻安冷峻的脸,看着对方抹掉唇角伤口流出的血。
谢敏眯起眼,扯出一抹快意到极点的嘲讽笑意,然后,他舔掉了唇角的、属于傅闻安的血。
那血里有着极其浓郁的硝烟信息素。
“执政官,omega可不会咬人的。”他嘶哑地、轻声地,充满报复心和恶毒嘴脸地呢喃着,那饮鸩止渴的快感令谢敏陶醉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