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掌门皆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感到奇怪,他们怔愣片刻,纷纷顺着洛锦直勾勾的视线转身回头,望见了静坐在人群最后方的一个人影——
江月白独自坐在没有人的桌前,视线穿过重重人影与洛锦对视着,但什么表情也没有,一言不发。
洛锦坐在大红的椅子里,没有起身,就这样隔着人海远远地看着江月白。
“有人赠我新婚礼,一张纸上写满了对心上人的爱。”洛锦的长相十分锋利有棱角,天生带着暴戾的气焰,可在红绸飘荡的阴影下,有一瞬间错觉般的温柔深情,“我也赠你一样新婚礼,写了我平生所愿。”
江月白身侧的桌上没有茶酒、没有佳肴,只有一个锦盒——锦盒色泽华丽,雕刻着凤凰血的花纹。
江月白的手搭在椅边,似乎已经打开看过那个盒子,也似乎没有。
“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卑鄙,我也想过要履行仙门领袖的责任,倾尽所有守护天下苍生,”洛锦的话像在自言自语,“登仙台上北辰仙君刻的那句誓言,我从小反复地看、反复地背,他是我最崇拜、最尊敬的人。只是舍命守护苍生这事,说起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献祭需要心甘情愿,可我逼迫自己几次,仍旧做不到自剖凤凰血。”
“随风,你重新出现的时候,我彻底改变了想法,我和你说,我不想当北辰仙君那样舍生取义的圣人了。”洛锦深吸口气,又艰难地呼出来,“原来爱能恐怖到让一个人变得极度肮脏、极度自私......我不想死了,我想活下去,想和你一起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我不在乎骗其他人去心甘情愿牺牲做养料了,自私狠毒一次又有何妨?”
满场宾客都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该作何反应。
刀圣的话云里雾里,但炼化生灵的祭祀坑是真真切切,就在他们脚下!
四周禁制重重,若刀圣有阴谋,他们完全是笼中困兽,插翅难飞。
他们彼此相视,却都不敢出声,只能暗语悄悄交流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洛锦的嗓音越来越颤抖:“北辰仙君是我的信仰......我当做父亲、当做师长、当做神明敬仰的人!我连抄写他的书文都要沐浴净手,生怕玷污了他。但随风是我当做|爱人,想要不择手段狠狠占有的人!我在你面前把最低劣肮脏最不堪入目的一面暴露后,你告诉我你是谁?!”
极具震颤的嗓音透过人群依然声嘶力竭。
可江月白仍旧面色无波无澜。
他与在场每个惊慌失措人的神情都不同。
不像来参加中秋盛宴的宾客,也不像来赞扬刀圣大义的修士。
他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安静无声。
像一个默默观察自己学生的老师。
更像一个面对搞砸一切而发脾气孩童的长辈。
“你抽出那把剑的时候,等于杀了我,我知道我这辈子再没资格占有了......”洛锦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话音暗哑,“那一瞬间我只想跪在你面前悔罪,求你原谅我,求你看看我干净的一面。”
庆祝的烟花在天际绽放,落下一场红色的雨。
洛锦缓缓站起身,红绸的碎片落了他满头满肩,好似撒花的童男童女给他的新婚的庆贺。
“山河器要用极致的养料滋养,我的凤凰血是最合适的材料。我说过,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洛锦颤抖的嗓音越来越沙哑,“不管是为随风,还是为江月白,我都心甘情愿。”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爆发开惊声:
“刀圣说什么?”
“北辰仙君......”
“江月白?!”
“你!”萧玉洺忽然明白了什么,率先站了起来,冲着洛锦喊道,“别!”
紧接着更多的人陆续反应过来了什么,但已经太迟了。
地面铺着的大红地毯全部炸碎!爆开绚丽夺目的金光!
同一时刻,山河器的入口大开——
金色的风里,隐约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青山绿水,草长莺飞。
山河湖海都在凤凰血的滋养下一寸寸涂满了丰润的颜色。
那是一片干净又富足的新天地。
众人无不被美景震撼,皆瞠目结舌。
洛锦整个人被强烈的金光淹没,喜服红袍一寸寸瘫软坠落......
最后只剩下一点红色。
像一片单薄的花瓣,随风卷进了新天地的山河里。
整座金玉仙林顿时乱做了一团!
惊呼喊叫此起彼伏、杯盘狼藉桌椅打翻、人们步履杂乱飞奔推搡着、修士守卫们张皇不知所措......
混乱的声音淹没了一切。
萧玉洺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回头,想要喊江月白。
却见到江月白一派淡然的坐在混乱中,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甚至淡漠的,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分毫不关心。
“江......”萧玉洺的嗓音慢慢暗下去,心底漫开一片冰凉。
那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惧意。
一瞬之间他似乎想通了所有想不通的事——......凤凰血......心甘情愿?!
四下的嘈杂声愈发热烈,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惊惶无措。
来回奔跑的人群投下错乱纷杂的影子,仿佛拉长的时间里闪过的走马灯。
只有江月白还无言地静坐原处。
垂着眸,看着洛锦留下的凤凰锦盒里的那张纸。
红色的字迹完全没有新婚的喜庆,反倒像凄厉血书。
纸上只有一句话:
“我不求名垂天下人的青史,
只求能在你的史书上留下一笔。”
“你俩悠着点做,别把摘星台搞塌了。”
组织百姓分批进入山河器的撤离计划全程需要两月余十天。
这个计划本就广得人心, 如今又有仙人现世,更得拥护。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着。
即便天劫在即,地脉枯竭, 可所有人都沉浸在得救与安心的喜悦中。
不喜悦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萧玉洺这几日如同失了神一般。
总是站在摘星台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山河器的方位发呆。
夜幕降临, 穆离渊安排完了当日最后一批进入人员, 检查完了守护结界,转身要离开摘星台时, 忽然被一道声音喊住了:
“哎,你每晚都走那么急干嘛啊。”
穆离渊转过身。
“去找江月白啊?”萧玉洺斜靠在栏杆, 语调和身形一样, 松松垮垮的。
穆离渊抿着唇,似乎在考虑怎么说。
“怎么每次提到江月白, 你就跟原地退化成十岁弱智小孩了一样, 就会抿着嘴傻笑, ”萧玉洺满脸嫌弃, “晚上找他幽会就那么高兴?他三言两语骗得你魂儿都没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
被讽刺了一通, 穆离渊也没有生气,抱着剑, 很认同且认真地说:“我是就这么点出息。”
萧玉洺哼了一声:“怎么, 洛锦的事儿这么快就翻篇儿了?”
穆离渊说:“师尊说了, 他们那些晚上只是在讨论事项。”
萧玉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我说你也太好糊弄了,江月白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萧玉洺不可思议地瞧着他, “他说和一个觊觎他的人清清白白待了一整晚你信, 说他不知道洛锦要为他办婚礼你也信, 那我说江月白他喜欢我你信不信啊?”
穆离渊不说话。
“噢, 我忘了,你脑子是坏的,和正常人不一样,”萧玉洺拍拍自己额头,装作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就算江月白真和别人有过什么,你也善良大度不介意,只要他还愿意搭理你,你就又开心得不行了。”
穆离渊依然没有生气的模样,甚至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似乎是这样的。”
萧玉洺表情扭曲。
穆离渊忽然想起什么,低头拿出了一粒黑色的种子。
“这是魔域血河里的血珀种,可以用来收集山河草木里的残灵,医仙到时候能否帮忙......”
“干什么?你想帮洛锦恢复身体啊?”萧玉洺表情更加扭曲了,“人家都说了,要当一棵草一棵树,你怎么那么管闲事呢,你再这样我真想把你脑壳撬开,让我先好好医医你的脑子。”
穆离渊说:“我是怕师尊为他难过。”
萧玉洺冷笑:“你是怕不在了的人比活着的人更让江月白难忘吧?”
“放心,江月白才不会为谁难过,”萧玉洺哼了一声,直不起身似的瘫软在栏杆边,“他只会觉得洛锦这个仙门尊主当得还不够好,德不配位,最后的表现差强人意。如果洛锦还在,江月白有的是手段教训他。”
穆离渊看着对面人反常的模样,问道:“医仙怎么这些日无精打采的?当初不是斗志昂扬说要和北辰仙君一起力战天劫吗?”
萧玉洺语调还是很颓废:“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停了一下,又道,“也没想通一些事情。”
穆离渊问:“什么事情。”
萧玉洺却不回答了。
沉默了一下,他的视线移到穆离渊手里的剑上。
“你的剑鞘好漂亮。”他说。
穆离渊也低下头看向手中剑,表情变得温柔了些,唇角微微弯起——虽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
“这是......”他的语气里也满是温柔眷恋。
“这是江月白给你做的吧。”萧玉洺直接接了他的话。
穆离渊抬起头。
“我也有这种风格的剑鞘,”萧玉洺说,“以前青崖山许多剑修弟子也都有。”他轻声哂笑,“江月白送别人的都是好东西,他自己都忘了别人还在捧着他的那点施舍感恩戴德。”
穆离渊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篝火摇晃,他极长的的眼睫在眼睛下遮出了浓密的阴影。
似乎有些失落难过。
无言片刻后,萧玉洺突然咧嘴露出了个灿烂的笑:
“跟你开玩笑呢!我都不用剑,哪来的剑鞘。”
穆离渊微微抬眼。
“瞧你那个模样,”萧玉洺嗤笑,“让江月白见了又以为我欺负你。”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登上台阶的脚步声。
“什么时辰了,”江月白远远说,“还在高台上吹冷风,二位好兴致。”
萧玉洺丧丧地靠在栏杆角落,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看星星呢。”
穆离渊转过身:“师尊怎么来了......”
“找你。”江月白很直白地说。
萧玉洺翻了个白眼,深吸口气,抱着手臂侧了个身,趴在栏杆上探出头去,仰着脸在天上找星星。
“找我吗。”穆离渊很惊喜,但还是忍着这点惊喜,尽量平静地问,“师尊有什么吩咐。”
江月白除了白日里吩咐交代他去办什么事情外,很少会主动找他,每次都是他发传音找江月白。
江月白走近了些,伸手替他拉了一下轻微褶皱的衣襟。
而后动作一顿,目光停在穆离渊身后。
栏杆边的萧玉洺收回了斜眼瞥着他们的视线,又深深吸了口气,摇摇头,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仰头望天。
“事情白日都办完了。”江月白口吻很随意地说,“找你没什么要紧的,觉得月色不错,邀你赏月。”
听到这句话,穆离渊微微一愣。
而后毫不掩饰刚才极力藏着的开心了,弯起眼睛笑起来:“我刚刚也是这么想的,看到月色很好,很想发传音给师尊,但又害怕打扰到师尊别的事......”
距离太近了,穆离渊说着说着就走神了。
他微微垂着眼,视线描摹着江月白的眉眼,又滑到嘴唇......
不由吞咽了一下喉结。
呼吸越来越错乱。
江月白身上的淡香太迷人了,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意乱神迷。
穆离渊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江月白停在自己衣襟的手。
想要拿到唇边吻一吻。
“咳咳!”
萧玉洺重重清了下嗓子,“不把我当人是吧?你们俩偷情能不能换个地方。”
江月白抬眼瞧着萧玉洺:“摘星台是这附近最高的地方,赏月最合适不过。”
“嗯,我还觉得这是看星星最合适的地方呢,”萧玉洺扭过身,两个胳膊肘撑在身后栏杆,垮着身子,满脸很不爽的表情,“来都来了,我不是朋友吗,你怎么不邀请我一起赏呢。”
“那就一起啊。”江月白很自然地接过话,“没赶你走。”
萧玉洺很不见外地拉过一把椅子,拖拖拉拉走近,跷起腿坐在两人身后:“行,我来了,你们继续。”
江月白收回视线看回穆离渊,换回了轻声的嗓音:“这些日辛苦了。”
“喂,我也很辛苦啊——”萧玉洺歪在椅子里看着他们。
江月白没搭理他,继续对穆离渊轻声道:“今晚有奖励。”
穆离渊迷恋地盯着江月白眸色温和的眉眼:“什么奖励......”
“不公平,我怎么没奖励啊——”萧玉洺拖着颓丧的长腔插话。
江月白对穆离渊道:
“赏月,奖励自然是月亮。”
穆离渊微微怔然。
他心里的月亮独一无二。
只有江月白一个。
碧空无垠,远星点点,皎月温柔。
摘星高台辽阔,晚风轻缓,吹动着薄纱般的月光。
“哪个月亮......”穆离渊闻着微风里江月白的味道。
即便穆离渊极力压抑,但错乱的呼吸声是藏不住的,萦绕在两人之间,把气氛染得灼热。
可江月白的表情依然是平静淡然的,在朦胧的月光下,没有笑容,却有比笑意更惹人痴迷靠近的美。
“当然是你能摸得着的一个。”江月白轻声说。
穆离渊一瞬间心跳骤停,
又猛然更剧烈地狂跳。
他实在忍不住了,用力把江月白抱进了怀里。
萧玉洺直接站起了身!
“得了,领教到了,”他点着头,“原来清风明月的北辰仙君是这样勾得别人神魂颠倒的,开眼了。”
“在下的耳朵低贱,听不得这种级别的情话,先告辞了。”萧玉洺踢开椅子,没往楼梯去,传送阵也懒得开,直接撑着栏杆跃身翻了下去,临走前留下一句很不正经的调侃,“你们俩悠着点,别把摘星台给搞塌了。”
萧玉洺一走,穆离渊的手立刻搂紧了江月白的腰。
倾身吻住了江月白。
气息又急又快。
他发疯般吮含索取着江月白的味道,却怎么都觉得不够。
直到吻到头晕气短,彻底没力气了,才微微分开。
但视线依旧没有分开,继续迷恋不舍地看着江月白——从双唇到鼻梁再到眉眼,每一寸都痴迷地看。
江月白被染上了他的印记。
唇角是微红的,高挺的鼻梁线条上是细微的汗滴,眉眼蒙着一层若有若无雪雾般朦胧的湿意......
看着看着,他就又重新吻了过去。
江月白被折腾得有些微喘。
这点压抑着的喘息更加刺激到了穆离渊,他不受控制地用力抓紧了江月白,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把人和自己融为一体的可怖冲动。
这个吻太激烈了。
江月白面对这样强硬的索取只能一退再退,衣衫交缠时绊住了腿脚,他握住了穆离渊的肩膀,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要站稳的意思,直接搂着他跪倒在了地上——
江月白的衣衫长发散落了一地,在月光里披着柔和的光晕。
两人这样上下的位置,瞬间给这个吻涂抹上了更加危险肮脏的情|欲味道。
穆离渊反而不敢再吻了。
只屏住呼吸轻轻碰着江月白的额头、侧脸、耳垂......
仿佛面对极度想要得到的珍宝,又不舍得弄脏,只能这样忍着冲动小心翼翼地轻触。
可不受控制的地方很不听话,还是暴露了他的肮脏。
江月白望着他,平静冷淡的眸色里含着一丝审视的意味深长——穆离渊被这样的目光瞧着,越发的羞愧窘迫。
他不仅不敢吻了,也不敢抱了。
手撑在江月白身侧,拉开了点距离。
他平时只是远远看着江月白就欲念难忍,更别提接吻。
那已经到了狂热嚣张的地步,贴着江月白时几乎是野蛮的冒犯了。
穆离渊脸颊发烫,脸侧全是汗水,一滴滴往下掉。
“怎么接个吻,就累成这样了。”江月白开口的嗓音很轻,几乎是无声的,“体力不行啊。”
说这话时望向他的眼神是带着调侃意味的笑意,口吻是带着若有若无轻蔑的清冷,交融在一起,成了一种别样的蛊惑。
摘星台上凉风习习,可穆离渊却越来越热。
他想说些别的,好消解自己的热。
说出口却发现是一句别扭的吃醋:
“刚才萧玉洺说你在骗我......所以那几个晚上你到底和洛锦在房里做什么事?”
“我还要问你呢,”江月白丝毫没有理亏的模样,“你想象我在做什么事。”
“在......”穆离渊流的汗越来越多,支支吾吾,“我......那种事我......”
“你说不出口?”江月白很善解人意地接过了话。
穆离渊不说话,挂着汗珠的眼睫显得眉眼里有几分狼狈,尤其在欲言又止里,这种狼狈感就越发强烈。
“那就做给我看看。”
江月白的口吻还是淡淡的。
却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命令般的意味。
穆离渊愣住了。
“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是吃惊。
而后是不可置信。
最后是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不是他终于可以得到占有江月白,而是在这一瞬间,他纵容自己胆大妄为地想了一下:
也许江月白也是喜欢他的。
或者哪怕不是喜欢,只是看他可怜......
但起码不是毫无感觉。
“你再多愣一会儿,天就亮了。”江月白瞧着他发呆出神的模样,话音轻而缓,“到时候成千上百的人都聚集在摘星台下,看着你表演,你最喜欢那种场合,对么。”
“不......”穆离渊回过神,面对江月白的讽刺调侃仍旧愣愣的,“不是......我只是......”
他俯身吻住了江月白,颤抖着说,
“我只是太开心了。”
穆离渊极其缓慢细致地把人又吻了一遍,而后才撑起身子,一点点去解江月白的衣带。
他的呼吸在颤,手指颤得更厉害,在这个应该想很多的时刻却心头脑海一片空白,他是想要平静的,可满身的汗都在诉说他的紧张与狼狈......
直到被江月白握住了手腕。
“别着急。”江月白轻声说,“慢慢来。”
这样温和又从容的语调,瞬间唤起了穆离渊尘封已久的回忆。
当年江月白答应他时,他其实也是欣喜若狂的,但又是悲伤愤怒的,甚至替江月白不值得,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凝集成了长夜里的疯癫——那些荒唐的夜里他尝到了让他痴迷发狂的滋味,每次望向江月白时都着了火一样焦躁渴求,流得满身是汗,而江月白却总是眸色淡漠从容地看着他,在他凶猛的破坏里依然还维持着温和的语调:“别那么着急......慢一些......”
长夜是冰凉的。
穆离渊紧紧抱住了江月白,极度滚热的躯体毫无阻挡地贴合,触感带来心弦颤抖的震撼。
太不真实了。
让他连喘息都不敢。
野性勃发的,狰狞张扬着,肆无忌惮地展示给江月白。
这是他最丑陋肮脏的一面。
也是最尽致淋漓爱着江月白的一面。
他错乱地吻着江月白,手指穿过发丝又收紧手臂,恨不得把这个人完全与自己合二为一。
直到吻遍了全身,才终于撑起身低下头。
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
江月白似乎被烫到了,微微蹙了一下眉。
酸涩的摩擦逐渐蔓延开痛意,江月白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起了手指。
细微的汗水流到了眼尾,像一滴泪。
蜿蜒的湿痕顺着江月白眼尾的弧度延伸,仿佛月色用笔尖画出了一道温柔的微光。
沾染了水渍的面容是堕落的,可月光又执意在水渍里留下了一层染不脏的圣洁——这样极度的反差,给看到的人带来极度的震撼。
穆离渊看着这张脸,方才的激动全成了绞着痛的心疼。
江月白的脸上不该出现这样的神色。
他俯身去吻了江月白眼尾的汗水。
轻微颤动的眼睫扫在他的唇缝,带着冰凉。
穆离渊一根根挑开江月白额前脸侧的乱发,一点一点细致耐心地吻干净了江月白脸侧的汗。
而后轻声说:“不做了,吻一吻师尊就够了。”
江月白睁开了眼。
冷色的眸底是另一双深情的眸。
穆离渊痴迷地盯着江月白冷淡又缠绕着绯潮的神情。
看到薄唇轻微的开合,说了三个字——
胆,小,鬼。
穆离渊抿唇笑了笑。
“胆子留着做别的事。”
江月白道:“什么事。”
即便心上人近在咫尺,穆离渊看着江月白的目光依然满是眷恋:“做能让师尊开心的事。”
江月白没有再继续问,只道:“你的剑带了吗。”
穆离渊微微一怔,而后又恢复了笑意:“带了,方才萧玉洺故意气我,我藏进储物囊里了。”
穆离渊先仔细替江月白整好了衣服,然后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直到两人都衣衫规整,才召出了自己的剑,捧给江月白。
江月白没接:“你的剑有认主的封禁么。”
上一次拿这把剑时,对方暂时解除了禁制,可以随意拿取,但这样级别的宝剑是有极高灵性的,如果没有认主,即便持剑,也不能让剑听从自己号令。
高级宝器认主无非两种方式——道侣身神相合,割取心尖精血。
穆离渊微怔,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了什么,轻声叹出了口气。
但口吻不是失落的,而是心疼的:“师尊,你只用和我说你要用这把剑,我随时都可以给师尊,不用施舍给我其他东西的。”
“而且我的这把剑不用给师尊认主,它本身就是我们共有的。”穆离渊停顿一下,改口道,“或者说,就是师尊的。”
江月白没有接话,只微微眯眼盯着他,似乎在等他做详细的解释。
穆离渊弯起双眼笑了一下:“因为我也是师尊的嘛。”
瞧着他的笑,江月白单薄的唇线也微微弯出了弧度。
但下一刻,这弧度就立即消失了。
江月白本就冷冽的眸色忽而更冷。
瞳仁缩紧时,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威压。
他握住穆离渊的肩膀猛地一掀,把人挡在了自己身后,右手顺势抽出了穆离渊手中的长剑。
迎风狠狠一斩——
一层强大的灵光剑气网凭空绽开升起。
挡住了急速坠落的箭雨。
尖刺纷纷扎进剑气凝聚的光屏上,爆开冰点般的碎屑。
不是箭,而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