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休息好吗?”秦招认真问他,“如果还是不舒服,今天就不要用异能了。我现在让人去联系星航,订个票回去也一样。你再睡会儿。”
雁风浔这才支棱起来,活蹦乱跳地从床上翻身而起,一边往浴室走,一边伸懒腰:“休息好了,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床头放着那日刚从种子监狱里获取到的方寸盘,枕头下面是雁风浔一直以来随身携带的《异能收录档案》,现在多了一本拘束簿。
他对秦招不设防,就这么扔在那儿,不仅是放心秦招不会动手脚,也放心秦招会帮他保管好。
秦招看了一眼方寸盘,将它拿了起来,又一次细细打量。
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只要把它交出去,门桥和折叠空间的事情就能够最快得出真相。
他们可以从方寸盘的作用开始倒推——这里面的异能真的是雁风浔的?可练寿夫是如何在二十年前就知道雁风浔的异能可以打开门桥?既然雁风浔的异能这么有用,那练寿夫为什么要封印他的异能?萧拂和宗戒的消失究竟和门桥有没有关系?
这么多问题,但只要把方寸盘拿回调查局,交给现任局长辛霍,再一纸证明提交给星际最高审判庭一查,必然会有一个结果。
但秦招最终把它放下了。
雁风浔洗漱完走出来,正好看见秦招把《异能收录档案》打开,仔细研究里面的异能。
“有什么想法?”雁风浔在衣帽间溜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衣服,随便拎了一件衬衣换上。
“你不是说,用每一张收录页上相同的势元去破坏它,就可以解开一部分封印吗?”秦招拎起其中两页,说,“我帮你先销掉两张?”
雁风浔没什么表情变化,慢条斯理地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不急。”
“为什么不?你现在虽然异能丰富了,但消耗的体力还是太多。”秦招就怕哪天雁风浔失手,耗尽体力,被练寿夫的人打个措手不及。
然而雁风浔依旧拒绝:“我想了解更多,再做决定。”
“你不想马上打破它。”秦招不是疑问,而是确定雁风浔是这个意思。
雁风浔朝他伸手,他便握过去。
“万一解除封印之后,我……”雁风浔笑了笑,突然冲着秦招脖子嗷的一口咬下去,“变成怪物,吃了你。”
“嘶……”秦招有点疼,但这种疼刚刚好,既不伤了他,又让他感到一点点兴奋,他抓着雁风浔的手,主动把脖子往前凑,“那就吃吧。”
“不开玩笑,我确实有这个顾虑。”
“我知道了。”秦招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没关系,今天回去,我就会向总部提出对练寿夫的正式通缉申请。等我抓到他,一切就会明朗。”
雁风浔在他的皮肤上留下薄薄的一片红,舌尖绕着咬痕打了个圈,秦招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
“我现在送你回去。”
“好。”
两分钟后,雁风浔依然保持这个动作没变,秦招舔了舔干涩的嘴皮,拍了拍雁风浔的背:“还送不送?”
雁风浔不情不愿:“送。”
雁风浔把秦招送去调查局后,一刻都没有耽误,便来了壳洲。
正如秦招所说,他现在虽然使用异能没什么限制,但体力消耗极快。
一个上午他使用了两次跨星球传送,让他大感疲惫,恨不能直接找个地方躺着睡觉。
他找了家咖啡店,点了杯浓缩,一口吞下,浓烈的苦涩在口腔爆炸,把他强行唤醒。
千乡和九里住的地方是壳洲最边缘的小渔村,这渔村已经落成百年,建筑设施都老旧,小平房看上去摇摇欲坠,海上风暴一大都担心它们会不会被吹散。
雁风浔推测千乡卖兽魄应该也赚了些钱,但却没有搬出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这小渔村后面就是山,前面就是海,野生动物和家养宠物扎堆。千乡的异能本就是兽类通感,她需要这些动物来帮她打听外界的消息。
果不其然,还不等雁风浔找上门,他就已经感觉到有不少野猫野狗甚至细长的蛇类一直在他周围打转。
千乡也许不认识他,但必然能够感觉出来雁风浔这人的穿着打扮和周围人不同。她在警惕。
可是,提防到这种地步,真的只是担心警察吗?
雁风浔无声轻笑,忽然一个闪身进入拐角,再一走出来已是隐身状态。
阿猫阿狗们发出茫然的呜咽,蛇也吐着信子,绕回树枝,消失不见。
房子门窗紧闭,灯火全灭,连呼吸声都没有。千乡将自己锁在衣柜里,从缝隙间溜进来一只小蚂蚁,她只看了一眼,然后用指节将它弹了出去。
“怎么会不见了……”她自言自语着,“会是他的人吗。”
“谁的人?”
这声音响得突兀,把千乡吓了好大一跳,她直接推开衣柜扑了出去:“为什么会找到我,为什么!我明明已经……”
然而她左右看了一眼,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可声音还在说话:“冷静点。”
千乡没办法冷静,她冷汗涔涔,第一反应就是往门外跑,可是刚奔出去几步,一条藤蔓从地面窜出,将她拖了回来。
雁风浔从隐身状态退出,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千乡。他叹了声气,蹲下去,好言好语道:“你连我是谁都不问就跑?”
千乡反抗得很激烈,尽管雁风浔除了用藤条绑住她的脚就没做别的事,但她手舞足蹈对着空气用力出拳的样子,看起来却像是遭到了剧烈袭击:“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会照做!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让把我弟弟安顿好,求你……”
雁风浔表情复杂地扶着额,只觉得和这个状态下的千乡没法聊。
他等了好一会儿,千乡才终于消停了一些,但身体还是哆哆嗦嗦。她问雁风浔:“你是他的人吗?是来催我那件事?可是……林本桦都失败了,我,我的作战能力和计谋都远不如她。”
雁风浔眯起眼,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很多信息。但他先问千乡:“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是问我怎么躲在这里这么久?我可以和周围的动物通感,它们帮我避开了搜捕。”千乡老老实实交代了,一点不隐瞒,“这世上的动物比人类想得要更多,它们会保护我。”
“你说得对,动物有时候比人更仗义。但我问的是——”雁风浔目光如炬,紧盯着她,“你怎么从雁飞霄手里逃出来的。”
“我和林本桦杀……”千乡顿住,瞳孔震颤不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和他一伙的?”
雁风浔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和她解释那么多,叹了声气,准备直接对千乡使用异能,逼她说出真相。
结果好几分钟过去,千乡完全没有反应。
雁风浔的眼神冷下。
千乡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喘了两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雁风浔,身子一抽一抽地笑了起来,脸上尽是苦涩:“你在对我使用异能?没用的,精神系异能对一个已经没有灵魂的人来说是不起作用的……我已经死了。”
雁风浔表情一凛。
眼前的千乡,看起来活蹦乱跳,甚至还有些贪生怕死。但事实上,她已经是一个尸偶。
她连折叠空间第四环都还没跑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一个死人,现在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我都已经没关系了。”千乡看雁风浔好像真的不是和那个人一伙的,反而挺直了腰板,坐了起来,哼笑说,“你也别指望从我这里打听到什么,尸偶是不受任何异能攻击的,我们只服从主人命令。”
“你没有像林本桦一样直接出手,是为了你弟弟。你怕自己突然消失,他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很难活下去。”
雁风浔回头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双腿交叠,“这也没什么。如果雁飞霄肯多施舍你一些势元,作为高级尸偶,你其实可以像人类一样活着。只要他不死,你也不灭。”
千乡原以为他会强行逼供,没想到雁风浔说了这样一番话。可她的表情却肉眼可见的苦涩起来:“呵……让你这样以奴隶的身份不老不死,你想要吗?”
的确如雁风浔所说,只要雁飞霄给予的势元够多,一个尸偶可以从意识精神到肉.体异能完全还原她生前的状态。可是,她终究不再是人。
她不会饿,不会困,也不会痛,可以永远会保持现在的外貌,不老不死。可是这并不能改变她已经死去的事实。
在没有命令的时候她可以假装自己活着,但只要主人下达指令,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必须服从,只能服从。否则主人随时可以将她收回,她的一切掌控在主人的手中。
有时候千乡觉得倒不如把她变成很低级的尸偶,没有意识没有记忆,只保留部分异能,像个武器一样地活着,也就没有痛苦。
现在她根本无法做到坦然接受现状,尤其是九里看到她回来的那一刻,两姐弟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九里哭是因为高兴,以为他们终于苦尽甘来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千乡哭却是因为绝望,因为她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说起来,雁飞霄应该还在昏迷中,他怎么会让你去杀秦招呢?”雁风浔状似无意地问。
千乡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并不回答。
反正她是死人一个,没人能杀得了她。她除了那个人,谁也不怕。
雁风浔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陪着千乡一起笑,狭窄阴暗的房间让人觉得压抑,但雁风浔却表现得很自在,仿佛根本不在乎千乡到底要不要开口。
时间一长,千乡也拿不准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脚下的藤把她缠得太紧,她虽然不会再死一遍,但就怕这人惹急了把她绑走。她每天中午都要和九里打视频,要是今天不打,九里肯定会担心。
她悄悄用通感召集了一些小动物,围在房子周围,随时准备偷袭。
“我让九里暂时住在我那里了。”雁风浔忽然说。
这句话很管用,千乡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虽然还是被束缚着,可她力气很大,差一点就要扑到雁风浔脑袋上:“你想做什么!?你敢动他,我杀了你!”
雁风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等千乡吼得没力气了,他才笑说:“都让你冷静了,一直这么激动,很难谈话的。”
他一勾手指,拉了根凳子给千乡,然后收回藤条。让千乡坐下。
千乡刚一获得四肢的自由就想攻击雁风浔,雁风浔无奈地叹气,两根手指一弹,把千乡的脑袋弹碎了。
虽然不到两秒,她的脑袋又长了出来。
雁风浔:“哇,之前听秦招说的时候就觉得毛骨悚然,现在亲眼看见,真的很吓人。”
千乡本来很愤怒,被他这么一说,莫名有点尴尬,搓了搓自己的脑袋,怒目而视:“你杀不了我,但我能杀了你!”
“你也杀不了我。”雁风浔懒懒地将手撑在一旁的书桌上,冲她摇摇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一五一十地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我问完就走,既不伤九里,也不对你动手。包括我们今天在这里的所有谈话,都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你之后是选择听命于他对秦招动手,还是继续躲在这里和弟弟苟且偷生,我都不会管你。”
千乡冷笑一声,刚要拒绝,就听见雁风浔说:“第二个选择,我现在把九里抓过来,当着你的面,捏碎他的脑袋。”
“……你敢!”
“我敢。”雁风浔笑眯眯地说,“而且我非常喜欢杀人,一天不弄死几个就手痒。我数到三,如果你做不出决定,我现在就去把你弟弟的脑袋拎过来。”
千乡浑身发抖,是愤怒也是极度的不安。
“一。”
“二。”
“三——”
尾音还未说完,千乡就尖叫一声:“我跟你拼了!”
雁风浔无奈,觉得这个女人软硬不吃也挺难得的,正在想有没有什么异能可以捏造出一个假的九里来吓唬吓唬她,忽然房间里传出一声手机铃。
居然是雁风浔的手机响了。
他把千乡的嘴堵住,又把她再次绑起来动弹不得,然后掏出手机准备接听。结果一看来电就乐了。
竟然是九里。
雁风浔按了免提:“喂。”
九里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些惊觉:“阿浔哥!乐山哥哥他拿着你的卡,说要带我大吃特吃!他刚才订了一个餐厅,我数了数,有一道菜后面有四个零!”
雁风浔轻笑:“他带你吃,你就去吃。”
“可是好贵!一盘鱼居然要8999索特,一锅什么乱七八糟的汤要10000索特,天呐!”
“没事,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他,让他一起点。”雁风浔想了想,编了个一点都没有说服力的谎话跟他说,“那张卡是有日期限制的,今天不用,里面的钱就全部过期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卡,怪不得它长得黑不溜秋的,太心黑了!”九里忍不住叫起来,然后又问雁风浔,“哥,你找到我姐姐了吗?你可不可以帮我给她带一份午饭,我担心我不在的时候,她连饭都不吃。”
“好,那我给她带一份饭。”
“谢谢阿浔哥!”
“对了,月底你们就去打初赛,时间紧急,你秦招哥哥担心你俩没什么作战经验,帮你们安排了调查分局的一个姐姐给做赛前集训。所以啊,中午别吃太多,小心撑得动不了。”
九里听了显然很激动:“知道了,我也会提醒乐山哥的,我和他都会打进初赛给你看!”
“好啊,我等着。”
挂了电话,雁风浔特地给林乐山发了条消息去,让他吃完饭带九里去买点生活用品,还有方便运动的衣服。林乐山回了一句我能买吗,强调“刷你的卡”。
雁风浔反问他:“不觉得我羞辱人了?”
林乐山:“有时候适当地抛弃尊严可以让生活更美好。”
其实林乐山如非必要还真不想花雁风浔的钱,但如果要准备比赛,他最近就没办法兼职。所以雁风浔主动把那张卡留给了他,让他自己看着办。
林乐山就算不问这一句,雁风浔也根本不会在乎他花了多少。既然这么问了,就说明林乐山还是有点难为情。
雁风浔就回了他一句:“给你一个月把这张卡刷爆,不然我看不起你。”
就在雁风浔埋头打字的时候,耳边传来千乡的的声音:“……唔唔唔!”
他发送完消息后抬头看她,千乡正用一种急切又期待的目光盯着他。雁风浔悠哉地笑了笑:“看来你是决定好好聊聊了?”
千乡用力点头。
“雁飞霄没有同伙,他带的所有手下要么是他的尸偶,要么就是他从折叠空间找的人——像我和林本桦这样。不过有一些人中途想反水,他们要么袭击雁飞霄,要么想逃跑。可结果并不理想,他们都死了。”
“全都变成尸偶了?”
“不,据我观察所得,他每一次召唤一个尸偶,需要消耗不少的势元,雁飞霄其实是很慎重的,他只会保留一些异能极其出色的人。”
千乡回忆道,“当时我们在死亡岛遇到了很多强悍的生物,并非我吹嘘,但如果没有我,他肯定无法全身而退。在我的帮助之下,所有变异生物的攻击力起码削弱了大半,雁飞霄也因此得到了大量兽魄。我初步估计,他当时手上起码有5颗七千势元以上的兽魄,和30颗五千势元以上的兽魄。至于五千势元以下的那些兽魄更是数不胜数,装满了两个箱子。我不确定他是要拿出去卖还是怎么样,当时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她冷笑道,“当然,现在我知道了。他压根儿不缺钱,那些兽魄应该是他为了召唤更多的尸偶,为自己准备的。”
拿到那些兽魄后,雁飞霄并没有再贪心,他打算离开。千乡和林本桦作为仅存的还没有被他杀死的活人,自然是希望能够立刻和他分道扬镳。
“所以是他食言了想杀你们,而你们反抗了他?”雁风浔推测了一下,但又觉得不对,“但你们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千乡点头:“我们确实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反抗。我和林本桦一直在找时机,想趁着返回的路上,找寻调查局的人,投奔他们——你别笑,我们那时候别无他法,因为雁飞霄的尸偶太厉害,异能对它们根本无效。唯一的退路就是投靠调查局,因为雁飞霄看起来并不想在人前暴露。”
“你的猜测是对的,他确实不想在调查局面前暴露自己。所以呢?后来你们又是怎么合起伙来逃出去的?”
一想到这个,千乡就觉得心有余悸。
她说,就在雁飞霄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雁飞霄看起来很尊敬对方,原本傲慢的一个人,在对方面前的说话态度谦卑温驯。那男人看起来不年轻了,只不过高级异能者一般很少能通过外貌判断年龄,千乡只能确定他肯定在五十岁往上。
雁飞霄和那个男人说话时,避开了众人。千乡只能通过动物探听到了一些内容。
“他已经暴露太多,恐怕会拖你我后腿。不能再等了。”
“您的意思是?”
“我会即刻动手,但他在调查局的地位特殊,突然出事会引起恐慌。”
“我明白了,您尽管动手,我会将他的魂魄召唤。”
“我只是担心,你现在的势元不够。”
“我手中已经有足够的兽魄,现下立刻就能突破最高限制。世上没有我不能召唤之魂。”
“不可冒进。”
“您放心好了,调查局那边需要做什么,我都会全力配合。”
雁风浔听得蹙起了眉:“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就差指名道姓地说是练寿夫了。
他猜测,练寿夫原本要杀的人是邢谶思,他怕邢谶思会暴露雁飞霄。但其实他还是晚了一步,当时雁风浔已经制服了邢谶思,而秦招也已经从邢谶思的共感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他说的不是邢谶思。”千乡提醒雁风浔,“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说‘这次折叠空间的调查局行动结束后还等着他主持会议’。”
雁风浔啧了一声,差点想骂人:“他想杀秦招。”
“我也这样认为。”千乡点头,“虽然我当时并没有猜到这么多,但后来,我和林本桦被杀了,醒来成为尸偶后,得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杀秦招。所以联想死亡岛的事,就意识到当时他们要杀的人应该就是秦招。雁飞霄就是为了召唤秦招的尸偶,才在冲动之下,吃了大量兽魄。”
雁飞霄对自己太多自信,他觉得既然他天生就是全星际势元最高的那一个神童,那么对于兽魄的承受能力也应该是最强的。所以他不顾那个男人的阻止,吃下了超过原本计划的兽魄。
雁飞霄吐血休克的时候,那个男人显然也愣住了。
千乡和林本桦也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个男人其实是一个投影,我不知道是用武器办到的,还是他的异能。总之,他只有一抹虚识在那儿,身体在别处。”
“我们看到雁飞霄被兽魄的力量冲破了五脏六腑,七窍流血,就觉得那是个逃跑的好机会,林本桦比我胆子大,当即就用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他身边的尸偶都是低级玩意儿,在没有主人命令的情况下连攻击都不会,所以我们直接就逃走了。”
只可惜,她们才跑到第四环,就忽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那女人的能量场明明是不带有任何攻击性的疗愈能力,她们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可是猝不及防的,她就朝她们开了枪。
林本桦本想反抗,但对方手里的武器很古怪,一旦使用后,她们两人的异能都突然不能用了,身体也受到桎梏。
就这样,她们倒在了逃亡的路上。
雁风浔沉吟片刻,他几乎可以断定,杀了她们的人就是辛息。
但如果真的是辛息,那也就意味着,辛息对于雁飞霄进入折叠空间这件事是知情的?
她到底是早就都知道,还是有人告知?
雁风浔想着想着,忽然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千乡,目光中充满质疑。
千乡被他看得不大舒服,问他:“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说谎?”
“你是雁飞霄的尸偶,如果我对他的异能没有理解错的话……尸偶应该完全服从主人的一切意志,是不可能出现主观厌恶的。但是刚才每次提到雁飞霄的名字,你似乎都充满了恨意。”
千乡嗤笑:“我不是他的尸偶。”
雁风浔这下真的有点惊了:“哦?”
这世上竟然还有第二个死魂异能?
“是武器。”千乡看起来不太想多说,也是因为她作为某个人的尸偶,是无法说出对那个人有害的信息的,她只能委婉地提到,“用雁飞霄的异能制作的武器。我们来自它。”
“好,你不用说了,我理解了。”
雁风浔看千乡每说一个字都在浑身抽搐,额头青筋暴起,想来她违背了主人的意志,应该也是很痛苦的。
但千乡给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雁飞霄虽然没醒,但有人利用他的异能制作了武器。而且显然,雁飞霄是知情且心甘情愿的。
那个在死亡岛通过投影和雁飞霄说话的人,必然就是一切的主谋了。
练寿夫。
这个名字再次在雁风浔脑海中出现。
可惜雁风浔没有办法利用搜查异能去定位他,因为他完全没有见过练寿夫,他也和练寿夫没有任何的联系。这种情况下要么无法定位,要么就是定位不准确。
“我已经给你提供了所有我能够说的信息。”千乡忽然开口。
雁风浔看着她,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便沉默等着。
千乡道:“我没有别的请求,只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去杀秦招或者杀你,请你明白我并非故意。我只希望你们可以在我无能为力的时候,照拂一下我弟弟。至少让他好好活着。”
千乡站起身,朝雁风浔鞠了一躬。
雁风浔起初只是淡淡看着,没有给出太多的反应。
直到千乡说:“最初进入折叠空间,是为了赚钱和他一起过上好日子。现在命没了才突然意识到,以前那些吃不饱穿不暖为了一张身份证躲躲藏藏的生活,竟然就是我们最好的日子。可惜我现在想通也没用了,一个活死人,身不由己,来去全由他人做主。也许哪天我的主人一个不高兴,我就永远消失了。甚至来不及……和九里道别。”
雁风浔垂了眼眸,缓缓呼出一口气,也没有特地安慰千乡。反而问了她一句:“召唤尸偶,麻烦吗?”
千乡微微一愣:“不知道。”
雁风浔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说:“我找机会试试。”
壳洲是由两座相邻的海岛并成的城市,常住人口连耶努雾司的百分之一都没有,虽然这里环境气候宜人,一直都被当作是旅游胜地。但年轻人往往不会留在这里发展,也就导致壳洲各方面发展比较缓慢,养老与旅游度假的人居多,总是有过客来来往往,留不下几张新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