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恰恰说明了徐上校的经验不足,以及盲目自信,”于上校开口, “人在指挥部,需要的是综合考虑多方情报和意见,一线指挥官的意义非常重要。”
“杨上尉是表示过反对的。”李风沉痛地说, “但意见没有被采纳。”
“不用说了,”龙先生叹了口气, “大家的意思我都清楚了,大家的想法我也都了解了。”
“龙先生, ”李风并没有打算退让, “大家都清楚, 今天必须有结果, 否则我们出了这个门, 一定会有人死。”
这句话里威胁的意味已经超过了李风一向低调行事的上限,他不想要什么地位,他只是要利用身后这一群想要地位的人为自己谋到权力。
这些人包括龙先生,大概永远也不会相信他想要的只是他们眼里简单到不值一提的东西。
每当觉察到这一点,他就会觉得很孤独。
“那李组长说说吧,”龙先生叹了口气,“今天要的结果是什么。”
“马上撤掉徐上校的组长职务,解除她的指挥权,调离行动小组,将军一向有大局观,徐上校就算是他亲自推荐的人,在有重大失误的情况下,相信将军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李风说,“徐上校的一切工作应该由于上校接管,于上校和行动小组对城外一切军事活动拥有指挥权。”
“你呢?”龙先生问。
“我还是我的副组长,继续跟东林镇方面推进合作,向北扩展云城的势力,”李风说,“并且定期向您汇报城外所有相关行动。”
龙先生看着他,沉默良久,最后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给我接将军,转到会议室。”
徐上校的任免需要龙先生和将军共同商议,他起身去会议室跟将军通话时,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阻止。
李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同样需要将军,一旦有人发现历代将军都是同一颗放在密室里的脑子,云城立刻就会陷入混乱,用不着任何外敌,就能自我消亡。
龙先生同样可以用将军的事来要挟李风,把他的计划全盘毁掉,但他俩毕竟还有着大致相同的目标,轻易不会走到这一步。
拉拉扯扯凑合保持平衡。
龙先生从会议室出来,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点开了投影,把一份任免书放在了大家面前。
“将军和龙先生顾全大局,实在让人敬佩。”刘部长说。
“云城的两位领袖,”李风说,“必然是有气度有谋略的。”
“李风给你的稿子吗。”龙先生很不爽地看了刘部长一眼,应急事务部是他最信任的机构,却没想到被攻略得最彻底。
之前按李风的授意打造英雄时,刘部长全力配合的态度他就应该看出来,还是大意了。
“徐上校即刻回云城基地,请于上校尽快开始工作,”龙先生说,“洗马镇敌情多变,时刻需要有人把握方向。”
“那么就……”李风站了起来,“结束这次会议吧,感谢各位长官为了云城作出的努力,感谢龙先生和将军的正确决策。”
龙先生咬了咬牙才没在李风说完之后开口骂人。
“出来了。”邱时看到几个士兵走出了公司大楼,后面跟着的是生化体和快步走在这些人中间的李风。
他赶紧坐直了身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最后还抹了抹嘴。
邢必看着他。
“干嘛,”邱时说,“没您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邢必也坐直了,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然后也抹了抹嘴。
“是不是有病。”邱时看笑了。
“锁。”邢必说。
“什么?”邱时没明白。
李风走到了车旁边,伸手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但没等他打开车门锁,李风已经在车门上拉了一下。
门没拉开,李风敲了敲车窗。
“操。”邱时小声骂了一句,打开了车门。
李风上了车。
“怎么样?”邱时问。
“挺顺利,”李风回头看了他俩一眼,“现在要把生化体送到实验室,做一些心理和身体机能方面的检查和修正,大概两个小时。”
“嗯。”邢必应了一声。
“然后……”李风发动车子,“先等这个事儿完了的吧。”
“然后什么?”邱时说,“你这一天到晚到底有多少事儿?我发现沾上你的人都有可能没觉睡。”
“到实验室我再跟你细说,”李风说,“顺利的话明天你俩就可以带着生化体去洗马镇了。”
“我只是个收尸人,”邱时说,“李组长能不能对我有个正确的认知?”
“是么,”李风说,“这话你自己还信吗?收尸人。”
邱时捏着眉心,看着窗外,刚才的好心情被李风几句话就毁得差不多了,虽然明知道摆脱不了这个人,但又总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如果李风真的哪天说,回掩体去吧,什么也不用做了,他肯定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人真是很矛盾,一边抗拒着被卷入这场生死不定的战争里,一边也会抗拒着真的置身事外,眼看着一切走向结束。
回到实验室,吴馆长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振,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被胁迫着一次性启用二十个完全没有验证过可控性的生化体中缓过来。
“只做心理测试和身体机能修正,”李风说,“不要有任何控制操作,他们必须是完全独立的个体。”
“我要求邢必在场,”吴馆长说,“保障我的安全。”
李风看了邢必一眼。
“好。”邢必说。
邢必和吴馆长进入走廊尽头的那间实验室后,邱时坐到椅子上,仰头靠着:“现在说吧,李组长。”
“副。”李风靠在他对面的桌子旁边。
“都政变成功了,你居然还是副组长?”邱时说,“我都想过你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是云城矿业的掌门人了。”
“怎么可能。”李风笑了笑,“我对这些没兴趣,很累的。”
“还容易被某个署长暗算。”邱时说。
“嗯。”李风点点头。
“说吧,”邱时说,“还有什么事儿,给邢必挖了什么坑。”
“不是邢必,”李风说,“是你。”
“我都不做人了,”邱时说,“还打算怎么坑我啊?”
“东林那边有人想见见你,”李风说,“现在正谈到比较关键的阶段,所以……”
他看着邱时,皱了皱眉:“看你愿意不愿意。”
“东林?”邱时愣了愣,慢慢地坐直了身体,过了很长时间才问了一句,“邱与是不是没死?”
“嗯。”李风应了一声。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邱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邢必那一脚,给他内脏全踹碎了,他……操,他是不是加强,不,他是不是改造了?”
李风叹了口气:“他应该除了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真他妈……”邱时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谁决定的?他都死了,谁决定要让他继续活着的?用这么变态的方式活着?”
“他自己。”李风说。
邱时看着他,沉默了。
之前邱与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已经记不太清了,跟这份被亲弟弟刺杀的痛苦相关的所有记忆,他都努力地想要遗忘。
但他还是能记得邱与跟他说到自己不被期待时的那份不甘不服。
这么想来,邱与选择过加强,再次选择完全改造,似乎也就不是什么很让人意外的事了。
这个疯狂的末日世界里,总有人活得比这个世界更疯狂。
“他为什么要见我。”邱时说,“再杀我一次吗。”
“之前洗马镇的黑血人,”李风说,“还有不少,游荡在南边,他们和邱与……也就是你,本身属于同一……”
李风似乎是在思索,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就叫同族吧,老头儿和他们都是这么叫的。”邱时说。
“黑血人也是同族,但跟没有选择真菌信仰的那些是两个……”李风啧了一声,对这些称呼有些难以界定,“分支,黑血那些人应该是认为你才是他们的真正领导者。”
邱时终于明白了邱与想要做什么,他拧着眉:“我不可能跟他合作,我不想像我父母那样再造一个神,无论是我,还是邱与,他都他妈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眼睛里看到的居然还是只有这一点点的权力和认可,我都替他憋屈,这算不算白死一回。”
李风笑了起来:“我当初挑你去给邢必做搭档,就是看中你这样的气度。”
“少放屁,”邱时说,“我那会儿只想在外城收尸,是你一直坑我,现在开始回头找补了,我不稀罕这些虚词儿。”
“真的,”李风说,“老署长看人很准,我看人也不差。”
“最后还要绕回去夸夸自己,”邱时坐回了椅子上,“东林跟云城的合作是不是还取决于邱与的态度?”
“也不能这么说,”李风说,“不过邱与的确也能算一个标志吧,免疫人类的领袖,对于能轻松把人类变成感染者傀儡的共生体来说,他们是很重要的战力,为了拉拢所有能拉拢的人,一些适当的妥协和让步是不可避免的。”
“你这事儿就不是跟我商量对吧?”邱时问,“你给我的选择从来都是单项。”
“这次我没给你选择的机会,”李风说,“我是在游说你,去见邱与,跟他合作,他们的人数不算少,防守上比我们的士兵更有优势。”
“让吴馆长快点儿弄出长效的抑制剂吧,”邱时说,“心思不用在折腾生化体上,应该有更多时间干正事儿。”
李风笑了笑:“在逼了。”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就是我还得再去一趟东林吗?”邱时有些烦躁。
“云城和东林之间的安全通路已经初步建成了,”李风说,“他们现在就在云城东北的林地边缘,那里有他们的营地。”
“我操。”邱时愣了愣。
“邢必那边忙完了,你也差不多见面结束,然后你俩,”李风清了清嗓子,“还可以回宿舍休息,明天再带人回洗马镇。”
邱时看着他,半天才问了一句:“你他妈是不是在车上装监控了?”
“你们在我车上干什么了?”李风也有些吃惊。
“什么也没干!”邱时说。
“我也没说你们干什么了。”李风说。
“你最好是这个意思。”邱时说。
李风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洗马镇大战的这段时间里,他跟东林的谈判进展顺利,双方都派了人手,从东林到云城之间的各种危险和障碍都已经被清理,建立起了一条安全的通道,两边在对方领地上都有驻兵。
从云城东边的林地穿出,再往北半小时车程,就能看到东林镇的基地,还有一部分营地正在建设中。
邱时跟着李风走进了一个有一圈警卫守着的营房里。
简单的陈设,看上去应该是个指挥所,地图,会议桌,一些仪器。
还有桌边站着的几个人。
“大家都是见过面的,”李风说,“就不用介绍了吧。”
罗镇长,陈荡,还有一个男人。
“好久不见。”一个男人绕过桌子,走到了邱时面前,伸出了手。
说实话,这四个字对于邱时来说不是个什么好词儿,每一个字的记忆都充满着痛苦和愤怒。
而这四个字从眼前这个……邱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更是有别样的……不爽。
邱时的手没从兜里拿出来,只是看了看邱与。
除了这张脸,的确没什么再是属于邱与的原装身体了,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之前有些孱弱的身体过分不满,邱与挑了一个很……高大强壮的身体。
算上脑袋,比邱时高了差不多十厘米。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太协调。
“哥哥。”邱与还是伸着手。
“别,”邱时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离我远点儿,要不我看不清手上有没有刀。”
邱与笑了笑:“我现在真要杀你,不需要离得这么近。”
“是么,挺有自信,”邱时看了他一眼,“那你杀一个。”
邱与看着他没出声。
“哎,对,不能杀,”邱时走到桌子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这事儿还得我告诉你,脑仁儿没一块儿换了是个失误。”
这场会面的开场就这么不友好,让对面的罗镇长有些尴尬。
不过李风似乎并不在意,在邱时身边坐下了:“开始吧,各位,南边还需要邱时过去,时间不多。”
罗镇长在他们对面坐下了,看了看邱与,然后又转过头看着邱时:“邱时,李署长应该告诉了你这次会面的目的了吧?”
“嗯,”邱时应了一声,“所以直接说吧。”
“我需要以你的名义向那些真菌信徒发出邀请,”邱与说,“让他们加入免疫人类的队伍,共同对抗共生体。”
“我的名义?”邱时撑着额角,“那完全可以不经过我允许,我跟那些人本来也不认识。”
“不一样,”邱与说,“你的同意,是中间人需要的。”
“中间人?”邱时问。
“邓叶叶和她的小队。”邱与说。
邓叶叶跟黑血人是一伙的,这个邱时倒是听老头儿说过,但不知道她还有个小队……这小队里不会还有李大头吧。
应该没有,李大头如果是这个小队里的,这小队早就毁了。
“那我直接跟邓叶叶谈。”邱时说。
“她只跟东林单线联系,”邱与说,“我估计你也找不到她。”
邱时啧了一声。
“我需要一件你的信物。”邱与说。
“信物?你他妈演戏呢?”邱时说,“我给你找一具尸体吧,收尸人的信物。”
邱与没有说话。
邱时看了李风一眼,这狗官一直不出声,也没事先跟他说过谈话有没有什么大致的方向,这会儿李风不表态,他只能继续自由发挥。
“信物不信物的再说,”邱时说,“你要怎么跟这些人合作?你以我的名义把他们弄来了,然后呢?”
“混编进现在的免疫人类队伍里,”邱与说,“他们不会被区别对待,他们的信仰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也不会被干涉,我们的共同目标是那些共生体。”
“由你领导吗?”邱时问。
“是的,”罗镇长开口,“陈荡会协助他进行管理。”
“对他们的管理只限于这次战争期间,只要结束,就不能再限制他们的自由,”邱时说,“要留下还是要离开,得听他们自己的,如果你们不愿意他们留下,要有明确的安置方案,毕竟如果他们过来了,一定是要舍弃自己现有生活的。”
“这些都会做到。”邱与说。
“写下来,”邱时说,“嘴说没用,再他妈给我一个你的信物。”
邱与给他的信物是一把刀。
邱时看着他,忍着火才没把这刀甩回他脸上去。
这是上回邱与用来杀他的那把刀。
“这是跟了我二十多年的刀,”邱与说,“不管我用它做过什么,它的确能代表我。”
邱时皱着眉。
“你的呢?”邱与问。
我他妈没有。
邱时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一直跟着自己的,被老头儿带到云城的时候,他身上除了一身衣服,连根儿腰带都没有。
想到腰带……邱时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扔到了桌上。
“新的?”邱与看了一眼。
“你真他妈费劲,我还能一条围巾用二十多年么,”邱时起身从自己靴子里拔出匕首,在手上划了一刀,然后往围巾上按了个血印子,“行了么?”
“谢谢哥哥,”邱与说,“合作愉快。”
邱时没出声,站起来转身就走出了营房。
“怎么样?”回实验室的路上李风递了一块止血纱布给他。
“什么怎么样?”邱时把纱布握在手里压着伤口,“你什么都不提示,我就随便了。”
“我就是想让你处理,”李风说,“你怎么想的?”
“晚上我回掩体休息。”邱时说。
“嗯?”李风转头看着他。
“邓叶叶如果真是中间人,拿到那个围巾估计会来找我,”邱时说,“如果我待在内城,现在内城的防御,她怕是进不来。”
“她为什么会来找你。”李风问。
“那么新鲜的血,”邱时说,“谁知道是不是邱与刚把我杀了从老子脖子上拿走的。”
李风笑了起来:“脑子转得挺快。”
“云城也需要这些人,吴馆长的抑制剂不知道多久能成功,就算成功了,如果因为什么原因断供了呢,”邱时说,“那边邱与靠不住,这些人全在他手上,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是要反悔吗?”李风问。
“我只是想听听邓叶叶怎么说。”邱时说。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吴馆长已经对生化体们做完了检查和修复,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问题。
邢必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听到邱时和李风进来,他站了起来,开口问了一句:“怎么受伤了?”
“这都知道?”邱时有些吃惊。
“闻到了。”邢必的视线落到了他左手上,接着又看向了李风。
“跟我没关系啊,”李风马上说,“他自己割的。”
邱时啧了一声,把刚才的事儿跟邢必简单说了:“如果邓叶叶来找我,正好可以打听一下。”
“邱时,”邢必低声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邱时看着他,“我卷进这些事里了吗?”
“也许。”邢必说。
“我也想到了,”邱时说,“但是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要有了目标,所有的选择就都会向着目标去。”邢必说。
“怎么办?”邱时突然有些迷茫。
“什么怎么办?”邢必问,“你做选择,别的有我。”
“嚯,”邱时笑了,“这位祖宗好大的口气。”
第56章 死有余辜
邱时从小到大生活在云城之外, 从他和赵旅开始挖第一个掩体算起,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开着李风给他的车, 穿过隧道, 沿着荒原上的碎石岩板开向掩体时,有着迫切的想要回家的感觉。
去的地方越多, 看到的世界越大,见过的生死无常越多,体会过的悲喜越深刻, 这份感觉就越强烈。
掩体方向微微的那两下闪光, 包含的内容很多, 多到邱时看到的时候瞬间眼前就有些模糊。
他抬手用袖子往眼睛上蹭了蹭, 车灯也往那边闪了两下。
邢必看了他一眼:“想家了?”
“你是真会戳人。”邱时一下放慢了车速,眼里的泪水差点儿就要顺着眼角涌出来了,他赶紧狠狠地用袖子按着眼睛。
这眼泪来得真他妈离谱了。
邢必伸手过来帮他把住了方向盘:“快, 最近云城附近暂时没有危险,他们肯定马上要冲出来了,可不能让他们看到时哥的眼泪。”
“你祖宗。”邱时吸了一口气, 迅速调整好了情绪,又转过头看着邢必, “能看得出来吗?”
“我一会儿下车就把他们都戳瞎。”邢必说。
“操。”邱时笑了起来,“这么明显吗?”
“不太哭的人, 哭起来就是这样的。”邢必说。
“您又有经验了。”邱时说。
“客气, 也就多您一百多年的。”邢必说。
“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流的眼泪比我尿过的尿都多啊。”邱时说。
“……我一般不用这种粗鲁的收尸人表达。”邢必说。
“忘了您穿西服了。”邱时说。
邢必笑了起来:“其实穿得不多, 有正式场合的任务的时候才穿。”
“等这场仗打完, 我一定要让李副组长给你弄一身穿上, ”邱时说,“我看看什么样。”
“好。”邢必说。
收尸人的欢迎永远那么热烈,一帮每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却比天天跟活人混在一起的人有着更丰富外露的真切情绪。
对邱时也有着永远不变的担心。
“都怕你死外头了。”赵旅说。
“我早晚都会死,”邱时说,“别催。”
“操,”赵旅看着他,“会不会说话。”
“你们都说得这么有格调了,”邱时说,“我还能怎么说。”
“开饭吗!”何江在坡上的掩体里探出头吼了一声。
“开饭!”赵旅也吼了一声,转头又指了指邢必,“今天不喝酒,你别躲。”
“我躲吗?”邢必说,“你但凡能挺过一杯,说这话我都不反驳你。”
赵旅笑了起来:“喝酒吃不饱,今天得吃饱。”
邱时的屋子还是老样子,看得出有人每天收拾,估计是每天都没事找事做但依旧无所事事的肖磊,桌上地上是一点儿灰都没落。
邱时把随身的武器拿下来放在了屋里,只留了一把枪,然后站到了窗边,往外看着。
“嗯?”邢必走到他身边。
“这帮人不对劲。”邱时说。
“因为不喝酒吗?”邢必问。
“不光因为这个,”邱时说,“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跟平时不一样,很……英勇悲壮的感觉。”
“……这是个什么感觉?”邢必问。
“还有您不理解的感觉呢?”邱时说,又像自言自语似的念叨了一句,“也没少人啊。”
“像是有人死了的感觉吗?”邢必问。
“像是要干件什么大事的感觉,”邱时啧了一声,“估计吃饭的时候就会说了。”
事实证明,邱时对他这帮兄弟的了解是非常深的。
这帮人跟饿了半个月似的抢完一顿饭,大家一块儿停了手,几个人还偷偷往赵旅和肖磊那边看。
“说吧,”邱时点了根烟,“再不说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得又憋上来了。”
“你是不是明天一早又要走了?”肖磊问。
“嗯。”邱时应了一声。
肖磊转头看了看赵旅。
“出息。”赵旅皱了皱眉,抬眼看着邱时,“要去哪儿?”
“洗马镇,”邱时说,“在那边驻防,可能得有一阵子了。”
肖磊像是要证明自己还是很有出息的,在赵旅吸了一口气准备说话的时候,抢在了他前头:“带上这帮兄弟吧。”
“什么玩意儿?”邱时叼着烟愣住了。
别说他,就连邢必都抬起了头。
大家都没再说话,只是一块儿盯着邱时。
直到飘起的烟熏了眼睛,邱时才眯缝着眼睛又问了一句:“带他妈这帮兄弟去他妈哪儿?”
“我们要加入。”赵旅说。
“滚!”邱时掐掉了烟,声音都有些哑地骂了一句,“一帮神经病添他妈什么乱!”
“我们不会添乱,”胡小岭说,“我们不比那些士兵差。”
“放你的屁!”邱时瞪着他,“那他妈是因为留下的都是没经验的!有经验的好兵都死外头了!”
“那万一死光了,就得是我们了。”何江说,“内城在征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