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没人来过吗?”邱时看着脚印。
“嗯,基地里没怎么进过人。”邢必说。
“柏战他们不是一直在基地附近吗?也从来没进来过吗?”邱时有些疑惑。
“他们没进来过,”邢必说,“只是守着外面,不让人靠近。”
“为什么?”邱时更疑惑了。
邢必没有说话。
邱时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走廊外面,那些他只能去想象的曾经的辉煌和繁华留下的痕迹,轻轻叹了一口气:“懂了。”
邢必带着他来到了四楼,顺着走廊向前慢慢走着。
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就像是最普通的一次离开宿舍。
从窗户往里看,能看到所有的房间都是一样的结构和一样的陈设。
桌子,椅子,衣柜,床。
房间的门上都有一个小牌子,上面是姓名和编号。
邱时一路看过去,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林晟,纪随,再过去几个,是许戒,再往前隔了两间,是郑霆。
“你的呢?”邱时问。
“最后一间。”邢必慢慢退着往那边走。
邱时看着地上的脚印,他的脚印差不多都落在邢必的脚印中间,像是邢必计算好了他的路径。
“干嘛呢?”邱时站在他的脚印前,低头看了看。
邢必走了回来,站在了自己这个脚印上,跟他面对面。
“给以后进来的人留下一个未解之谜。”邢必说。
“这他妈有什么未解的,”邱时看着他,“这不就是一个人退着走一个人正着走吗……”
“为什么要这么走呢?”邢必问。
“因为有一个生化体他有病。”邱时说。
邢必笑着没说话。
邱时也没说话,伸手拽了一下他衣领,把他拉过来亲了一下。
“破案了,”邢必说,“原来他俩是这么走的。”
“……操。”邱时笑了起来。
“这位人类游客,要不要重现一下?”邢必问。
“这位生化体导游,我发现你们这些老古董就是喜欢拐着弯说……”邱时话没说完,邢必凑了过来,吻在了他嘴上。
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他本来还想看看那个写着邢必名字和编号的门牌,再试试能不能把那个牌子抠下来带回云城做个纪念什么的……
但哪怕是这么突然,他的胳膊却已经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抬了起来,一把搂住了邢必。
大概就是在这一瞬间,邱时明白了邢必说的谈集体恋爱的苦闷。
也许是这次的任务本身的难度,加上从出发时起就状况不断,邱时每天都神经紧崩,只要邢必在身边就可以了,能说说话,能挨着坐,能枕着腿睡一觉,除此之外他都没再想过别的。
一直到此时此刻,触碰到邢必湿润的唇,实实在在地搂着他的身体,抚过他背上皮肤时,因为寒风而有些发凉的手感受到的温度,瞬间烧透了掌心,呼吸都发烫。
以后有人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连串从走廊延伸到邢必房间的脚印时,不知道能不能判断出来这或进或退,或正或反,或轻或重的混乱是怎么造成的。
B31-007。
邢必靠在门上,手腕在门锁上轻轻滑过,锁咔的一声打开了,他往后踢了一脚,门打开了。
屋里没有邱时想象中的陈旧的味道,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某种让人舒适的气息,不知道是邢必身上的,还是这个屋里的。
邱时把邢必推进了屋里,把门关上了。
“这个就是你的房间。”他看了一圈,同样的简单陈设,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屋子密闭性好一些,没有开放式走廊上那么多的灰尘。
“嗯。”邢必靠着桌子,点了点头。
“在这屋里的时候……”邱时看着他,“都干点儿什么?”
这就是邢必的房间,当他还不是个老祖宗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里,在那个遥远的时间里,在那个他很难想象的世界里,某一天,某一个时间,邢必会不会也是这样靠在桌子旁边……
“休息。”邢必脱掉了外套。
邱时这时才注意到屋里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不少,很暖和。
“……怎么休息。”邱时盯着他的身体,邢必外套里穿的是件紧身的压缩衣,很正常的穿着,但这会儿看着就不怎么对劲。
“脱衣服,”邢必说着手移到了腰带上,取下了对讲机和枪套,“脱裤子……”
“操你祖宗要点儿脸吧。”邱时看着他,转身打开了身后的衣柜。
虽然对于邢必想法很多也很具体,但这是基地,他们刚打退了共生体,他们的人正在休整,他们天一亮就要出发,而这四周说不定还有哪个不像人类那么需要睡眠的生化体正在遛达……
衣柜里整齐地挂几套衣服,不用上手摸,光用眼睛看都能看出来质量非常好,有便服,也有制服,还有一套黑色的西服。
“我操,你居然还有衣服放在这里面?这么好的衣服。”邱时对着邢必的这些衣服,从满脑子没穿衣服的邢必之间抽空震惊了一下。
“嗯,”邢必的声音贴着他颈后传了过来,“没有带走。”
这声音低沉中带着颗粒感,像一条带着粗质纹理的柔软的围巾绕在他颈间,再轻轻被抽走。
“你……”邱时偏过头,发现这位老祖宗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上衣已经脱掉了,这一眼过去看到的是邢必线条清晰的肩。
“我现在对衣服没有什么要求,”邢必的手环到他身前拉开他的外套往后一拽,“有人让我别那么讲究。”
“在这儿合适吗?”邱时问是这么问,但手却一点儿犹豫没有地把自己里头的衣服脱了。
“你要有什么特殊癖好的话,”邢必低头吻在他左肩上,慢慢吻到颈后,再滑到右肩,声音也从他脑后缓缓绕过,如同一片电流穿过,“我还能打开林晟他们几个的房间,你挑一个。”
“我是个正经人。”邱时往后仰了仰头。
“我可能不是。”邢必说,手从他腰侧下滑,环到小腹。
“看出来了,”邱时听到腰带的金属扣“叮”的一声,“这世界上要就还剩一个不正经的玩意儿,就是你……”
裤子向下滑的时候枪套在柜子的金属板上砸了一下。
“这他妈!”邱时本来就已经快要起飞的心跳被这动静一激,直接跳上了脑门儿。
邢必没说话,抓着他的肩往前推了一把。
邱时被推进了柜子里,扑在了邢必的衣服上,这一把手挺重,要不是他反应快撑住了柜壁,脑袋能直接砸柜子上。
“我他妈……”他回过头想骂人,但左右都是邢必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敏感,衣服在他脸上肩上的摩挲都带着异样的触感。
邢必的吻落在他肩胛骨中间,顺着一路往下。
邱时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月光铺到了走廊上,照亮了混乱的两个人的脚印,再顺着窗口漫进屋内,照亮了混乱的两个人的呼吸,风从窗外刮过,月光似乎带上了细细的颤抖。
邱时倒在床上,喘着粗气。
“有灰,”邢必弯腰撑着床,“起来。”
“我没您那么讲究,”邱时闭着眼睛,胳膊搭在脑门儿上,“衣柜里没灰,干都干完了我在床上躺一会儿您还有什么意见啊?”
“一会儿亲你亲一嘴灰。”邢必手指在他胸口上划过。
“亲正面就行,”邱时说,“我又没趴床上。”
邢必笑了笑:“累了?”
“不累,”邱时睁开眼睛看着他,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又压低声音,“你说……”
“没别人,”邢必说,“没人听到,你也没怎么出声。”
“我操。”邱时重新闭上了眼睛。
邢必笑着直起身,拿过旁边的衣服抖了抖,开始穿。
“衣柜里的衣服不是挺干净么,”邱时坐了起来,“我刚闻着没有灰尘味儿,要不换干净的?”
“衣柜防尘防潮,”邢必抬眼看了看他,“出来转一圈换了身儿衣服,你又不怕别人知道我们俩出来干什么了?”
“……还是您周到。”邱时说。
邢必笑了笑,把他的衣服拿过来扔到了他身边。
“其实床上也没什么灰,”邱时拍了拍床垫,“你们这屋子跟密封的一样。”
“是可以密封,”邢必说,“有必要的时候是可以完全不透气的。”
“什么意思?”邱时看着他,“你们还有这个需求吗?”
邢必没说话,低头把枪和对讲机重新挂好了。
邱时反应过来,二代生化体已经是被严格要求可控的了,虽然他并不能想象细节,但也能猜到这个“完全不透气”,大概是某种杀死或者控制的手段。
“现在去哪儿?”他起身穿上衣服问了一句,“去你最想去的那个地方吧?”
“嗯。”邢必点点头。
邱时整理好,过去搂住了他,在他鼻尖上用力亲了一下,打开了门:“走。”
出门的瞬间就能感觉到温度猛地低了不少,寒风卷过走廊,从领口灌了进去,邱时缩了缩脖子。
邢必伸手捂在了他脖子上,掌心的顿时让他感觉一阵温暖。
“你冷吗?”邱时问。
“冷。”邢必说。
“你们不是可以不冷的吗?”邱时说。
“我现在就要冷。”邢必说。
邱时看着他。
“嗯。”邢必应了一声。
“嗯屁啊你嗯。”邱时这会儿手已经没有之前暖和了,但应该还凑合,他抬手也捂到了邢必脖子上。
“……人类果然还是不行。”邢必笑了。
“是比不了你们这些高级货。”邱时啧了一声收回手,邢必脖子的温度比他手高,他捂那儿跟暖手似的。
邢必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你现在不拽着我是不会走路了是吧?”邱时说。
“那你不是……”邢必说。
“撒开。”邱时说。
邢必松开了手。
邱时过去拉起他的手:“这不就行了。”
“吓我一跳。”邢必说。
“生化体果然还是不行,”邱时说,“这点儿都判断不出来。”
“那不是刚……”邢必说,“我怕你心里不爽么。”
“不至于,”邱时说,“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一报还一报不是这么用的。”邢必说。
“你就说意思是不是这么个意思吧!”邱时说。
“……不是。”邢必说。
“它现在就是了。”邱时说。
“那些书还是别带回去了,”邢必笑了起来,“以邱老师教的为准吧。”
“还是得还回去的,”邱时说,“我出去‘探险’的时候,最喜欢找的就是书,不过全是字儿的我不喜欢,我喜欢上面有画的,照片,图片,风景啊,人啊,动物。”
“我也喜欢。”邢必说。
“但是太难找了,纸这玩意儿太脆弱了,一般能找到的都是那种塑料的,上面的画不够好看。”邱时叹了口气。
“那种一般是看图识字,”邢必说,“三五岁的小朋友拿那个学认字……”
“你闭嘴啊,”邱时笑了,“我今天刚被李睿说了没文化。”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邢必说,“你有时候说话挺有文化的,只是表达上略微粗暴。”
“还略微,用词不用这么小心。”邱时看了他一眼。
“反正我喜欢,”邢必低头搓了搓他的手,“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邱时问。
“温度可以了。”邢必说。
“什么玩意儿温度……”邱时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我操,你就为这个?”
“快点儿,一会儿又凉了。”邢必说。
邱时把手捂在了他脖子上,这回他手的温度总算是比邢必脖子的温度高了。
“舒服吗?”邱时问。
“嗯。”邢必应了一声。
“幼稚吗?”邱时问,“这位老祖宗。”
“还行,”邢必说,“我以前也没有机会幼稚,体会一下。”
邱时没说话,手在他脖子上轻轻捏了捏:“跟你比起来,我真的是个粗人。”
“不会,”邢必说,“你是个敏锐的人。”
“骂人吗?”邱时问,“您敏锐。”
邢必笑了半天才看了他一眼:“我以前真的没有接触过像你这样的人。”
“看你衣柜里那些衣服,”邱时叹了口气,“的确都是高级人,我都感觉那个世界里估计都没有我这样的人……你们收尸吗?”
“有殡仪馆,火葬场,”邢必说,“但是没有到街上收尸的工作。”
“那会的世界才是桃花源吧,”邱时说,“云城算不上。”
“你知道桃花源吗?就是为什么叫桃花源。”邢必问。
“不知道,很多桃花的地方,肯定很美,没有真菌,也没有战争,所以才能开那么多桃花,”邱时说,“我就这么想的,其实不是吧?”
“也可以这么想。”邢必搂住他的肩。
“那本来应该是什么?”邱时问。
“不重要,”邢必说,“有你在意的人,有你想留住的东西,那里就是桃花源,有希望的地方就是桃花源。”
从宿舍楼出来,邢必带着他一路往建筑群的深处走去,邱时发现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是他们没有搜索到的,因为没有资料和设备,大多是各种活动场地,居然还看到了商场,里面货架上甚至还有不少货品,衣服这些就算了,还有看上去像是被子之类的生活用品,就是不知道保存状况怎么样。
“我操,”邱时有些震惊,“这些拿回去在外城立马就是能被杀人越货的级别了。”
“回去的时候把这些都带走。”邢必手一挥。
穿过这个商场,一栋高楼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之所以说是高楼,是相对于其他的建筑来说,这个大概看上去有八层的楼在这里配得高楼这个称呼了。
邢必抬头往上看了看。
邱时跟着抬头往上看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恍惚,这地方看上去很像当初李风给他看的那段记忆里最后出现的高楼。
他顿了顿,没敢问。
“不是这儿,”邢必在他耳边低声说,“是更靠南一些的那栋楼,上面有停机坪的,那个楼在那之后第二天就被炸掉了。”
“……哦。”邱时伸手搂住了邢必的腰,用力收了收胳膊。
“没事儿,”邢必在他脸上勾了一下,“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我们要上去吗?”邱时问。
“对。”邢必点头。
电梯不能用了,得走楼梯上去,这还是邱时第一次从楼梯上这么高的楼,楼梯很宽,比云城那些楼梯要宽出一倍不止,果然是地盘很大的地方。
不断地向上,转弯,再向上,有种奇妙的感觉。
最后一层,是两扇关着的门,没有锁,不过邢必推开的时候,能感觉得到这门挺厚实的。
感觉门后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防火门,”邢必说,“不要这么紧张。”
“哦。”邱时跟着他从推开的门里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带玻璃顶的大厅,还整齐地放着很多桌椅,抬头就能完全没有遮挡地看到夜空。
“这是什么地方?”邱时问。
“一个餐厅,基地聚会的时候总在这里,”邢必拉着他往餐厅最那头走过去,“不过我们不经常参加。”
“这里是你最想来的地方?”邱时有些不能理解。
“是那儿。”邢必往前指了一下。
餐厅那头有一个玻璃的隔间,挺大的,里面有一个……大篮子。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邱时半天也没看明白。
“热气球。”邢必说。
“就是那个东西。”邢必指了指那个侧厅里的篮子。
“又绕回去了, 那东西是什么,热气球。”邱时有点儿无奈。
“你见过气球吗?”邢必问。
“见过,”邱时说, “云城有的我就见过, 云城反正没有这个热的气球。”
邢必走到侧厅门边, 拉开了门,邱时走进去的时候发现这个侧厅的顶子是能打开的, 旁边可以看到控制屋顶开合的操作台。
“这东西是能飞出去吗?”邱时问。
“嗯,”邢必开始绕着篮子检查设备,“我看看还有没有燃料, 应该都有。”
篮子上有个开口, 邱时从这里跨进了篮子里, 篮子挺大的, 看上去像个篮子,但实际并不是什么竹子木头做的,邱时敲了敲, 是金属的。
篮子的壁上有几个仪表,高度,温度之类的。
“能飞多高?”邱时问。
“很高, ”邢必说,“但今天我们不飞太高, 也不飞太远。”
“这玩意儿没有方向控制?”邱时很快发现了重点,“它是随风飘的吗?”
“是的。”邢必说。
“那我们飘出去就是游民活靶子, ”邱时说, “挂上头随便打。”
“嗯。”邢必笑着应了一声。
“行, ”邱时点点头, “刺激。”
检查完燃料, 邢必把几个燃料瓶拿到篮子里,固定在了四周,跟着又开始检查旁边铺在地上的一大片彩色的布。
“这个就是气球了吧,”邱时趴在篮子沿儿上看着他,“这么些年了,还能用吗?一充气就碎了吧。”
“这个跟外面他们玩的那些不一样,这个材料是实验室的合成纤维,”邢必扯起彩布抖了抖,又按回地上,“是给军方设计的。”
“外面谁们玩的?”邱时问。
“……当年,那些普通的老祖宗们。”邢必说。
“这东西以前很多吗?”邱时有些好奇,从篮子里出来,蹲在那块布旁边研究着。
“是个很常见的娱乐设施,”邢必看了他一眼,“很多景点都可以玩。”
“是么。”邱时说。
其实这玩意儿感觉要做一个简易的,应该不难,之前他们用过的那种飞行服,就是以前的玩意儿,以前是用来玩的,现在复制了却不可能是为了玩,游民为了过河和偷袭,他们是为了进攻共生体营地。
热气球要复制起来估计也不成问题,但它看起来是单纯借助风力来控制方向,这种方式用在作战上就很难,目标大,行动不便,起落缓慢,定位估计还不太精准……
而如果只是为了玩,生存都是刚刚好的末世佬们,没谁有这个兴致。
“怎么了?”邢必问。
“没。”邱时偏过头看着邢必的时候,这种隐隐有些怅惘的情绪又很快消散了。
这个热气球跟他唯一的关系就是联系着过去和现在的邢必,他蹲在这儿看着的,是很久以前的时间,和想要带他体会一下自己曾经过往的邢必。
“上去,”邢必冲他抬了抬下巴,“准备起飞了。”
“这么快吗?”邱时马上起身跑到篮子旁边跳了进去。
邢必拿了个鼓风机对着地上的球皮开始吹,然后在旁边的控制台上按了一下。
“当心头上,”邢必说,“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块儿碎了的,一动就掉下来了。”
头上的屋顶发出了一些吱嘎的声音,缓缓向旁边移开,这个侧厅的顶子不是透明的,随着它的移动,夜空慢慢出现在头顶上方,风也从上面灌了进来。
铺在地上的球皮慢慢鼓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水滴的形状,邢必又拿了个喷火器,对着球里喷了几下,热气球缓缓立了起来,飘向空中。
“嚯!”邱时这一瞬间有些兴奋,喊了一嗓子。
气球从打开了的屋顶升了出去,固定在篮子上的拉绳被绷直的瞬间,邱时能感觉到篮子微微晃了晃。
“要飞了!快上来!”他冲邢必吼了一声。
“飞不了,你把燃烧器打开。”邢必指了指上方。
邱时抬头看了一眼,上方两个很粗的喷火筒,下方有旋钮,他拧了一下,听到了打火的声音,接着半空里就传来了巨大的轰的一声,筒里喷出了火焰。
“我操!”他喊了一嗓子。
气球被热浪快速地撑圆了,上升的力量把几根拉绳绷得很直,篮子一直在晃,有一种随时拔地而起的错觉。
邢必按了一下操作台上的按钮,固定篮子的几个固定扣同时弹开了。
篮子瞬间就开始上升。
邱时震惊中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不是出了意外,自己是不是该跳出去,邢必已经冲过来攀住了篮子入口的边缘,接着就侧身翻了进来。
“操你祖宗!”邱时骂了一句。
“出发了,小孙孙。”邢必把篮子的门关上锁好,回身对着他一挥手,“我们去月亮。”
吊篮离开侧厅的瞬间,风就刮了过来,热气球整体都开始顺着风斜着飞了出去。
“我操,”邱时抓着篮边,伸头出去看了一眼,这个高度如果是站在山崖上,他不会有太大感觉,但悬在空中,就完全不一样了,“我操!”
“其实这个时间不太合适飞热气球,”邢必站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风太大了,气流不稳定。”
“现在风比刚才还小点儿了呢!”邱时说。
“再往上升点儿,你扶好。”邢必抓着上方的金属杆,开始调节燃烧器,火焰不断地喷出,发出轰轰的响声。
“我不想说,”邱时抓着吊篮边缘,“但是我有点儿害怕。”
“没事儿,”邢必过来从身后搂住了他,把他带到吊篮中间,“坐下。”
邱时坐下,看不到四周之后,感觉没那么紧张了。
“看月亮吧。”邢必笑笑。
“看月亮我在楼顶就能看了,”邱时又站了起来,“我上都上来了,我就看个月亮那不是很亏?”
邢必笑着说:“嗯,有句老话,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邱时点点头,觉得这句老话很有哲理。
气球上升了一阵之后,已经快飞出了基地的范围,邢必停掉了燃烧器,没有了火焰喷出时的轰响,四周变得安静了很多,连风都小了。
“多高了?”邱时扶着杆子走到了吊篮边上。
“不到五百米。”邢必说,“四百八十多。”
“我操……”邱时扶着吊篮的手顿时收紧了,但视线却一直盯着远处不愿意收回来。
他不知道邢必为什么会想要玩这个,但如果他想再次上来的话,应该会是为了眼前从没有见过的景色。
月光很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整个被月光染成了银色的城市,都在他的脚下。
这是从未见到过的视角,跟月亮一样的视角。
数不清的高楼,看不到尽头的道路,在夜空下是如此庞大而安静,俯瞰一个城市,哪怕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城市,会是这么震撼的感受。
“真好看啊。”邱时轻声说。
“嗯。”邢必在他身边,一只手撑着吊篮,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还害怕吗?”
“顾不上了。”邱时盯着远处。
“冷吗?”邢必问。
“顾不上。”邱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