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次疾病史能过去,之后我会申请给我们的路劳模涨薪资。”裴闻之感叹。
“他在学校里似乎在实验室待过三天三夜,”赵典想了想说,“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他应该只想和林少爷待一起。”
对方现在的状态和植物人差不多,没有任何回应,某人却还是愿意和对方待在一起……简直是浓烈到病态的感情。
裴闻之不理解:“赵典,你会爱一个人爱到即便他变成植物人也守到他身边吗。”
“我还是期待男女之间的爱情。”裴闻之说。
“有限的爱不会。”赵典说,“据说某些精神病人和过度缺爱的抑郁患者……才会有无限爱人的能力。”
“据我所知,Light从小的家庭环境不怎么好,走到现在很不容易,他应该没什么在意的人和物……对方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留恋了。”
林微寒尚且有母亲作为寄托,有所热爱的画画。
而路月沉恰恰相反,一切对他来说太容易,他追求的一切有意义,最初的出发点都是因为对方。
林微寒是他和这个世界的链接。
新年没有烟火爆竹,天空沉暗暗的,没有一丝亮光,黑夜笼罩着大地,蔓延着沉肃的死寂。
路月沉和林微寒待在一起。
实验室食材有限,他做了几样林微寒喜欢的菜,人没办法吃,但是他们可以拥抱在一起。
能够触到学长的体温,还能低头亲对方的嘴巴。
“学长,新年快乐。”
“只有我陪着你,你会不会感到寂寞。”
“学长身边还有很多人……但是我只有学长。”
春夏季节更迭变幻,不同的季节他为林微寒换上不同的衣物,实验室里那群残缺的孩子偶尔会过来,闻乐好几次会趴在梦履舱偷偷看人。
陷入沉睡的青年,和他怀里的娃娃简直一模一样,但是娃娃没有闭眼,在他怀里永远都不会睡觉。
“哥哥什么时候醒来?”闻乐扭头问。
路月沉回答:“……快了。”
一边说一边按住闻乐的手,不让闻乐去触碰梦履舱里的青年。
耳边很吵。
林微寒一直在做梦,母亲、父兄,爷爷,发小,元齐,顾慈……耳边一直环绕着某人的声音。
温和熟悉的嗓音,不断地从耳边传来,梦里仿佛也能闻见山茶气息。
“……学长。”
“……学长新年快乐。”
“今天裴闻之教授告诉我,有很微小的概率,学长愿意与我建立精神链接。”
“学长醒来会不会记得我……如果学长装不认识我,我会很难过。”
怎么路月沉连他在想什么都能猜到呢?
这还用问吗,如果他睡个一年两年,醒了当然装作不认识。
他为什么要和一个疯子在一起,怎么看路月沉都不正常。
他又总是对疯子心软,纯属是自己找麻烦,不能被麻烦精缠上。
这个蠢货总是对他纠缠不休。
房间里很安静,路月沉握着林微寒的手腕,两年半的时间,还剩下半年的时间,再这么下去……
他的思绪被一声“滴——”的音效打断,滴答滴答的机械音,简易型粒子加速器发出震动,屏幕上一点点地浮现出某种不规则的图案。
一个活跃的圆点在缓慢的跳动。
屏幕上圆点的轨迹逐渐地连成图案……不规则形体活动轨迹,实验室随之响起警报声。
赵典第一时间进入了舱室,她看着屏幕上的可视化轨迹,在那一刻怔在了原地。
——奇迹出现了。
“和弦理论有关……真厉害。”
“听说是刚毕业的高中生,这么厉害的吗……似乎天生在物理学很有天赋。”
“纯英学术论文,之前应该也看过不少科研著作。”
最近常常能听到有人谈论,加上江释也向他推荐,他在某天点开了科研论坛,第一的是新拿到诺贝尔奖的量子纠缠,第二是那篇提到的弦理论科研论文。
界面点开,对方言语之间逻辑性很强,用词通俗易懂,引得他看的入迷。
“如果在粒子加速器上能够捕捉到电子异变的瞬间,一瞬间的动量能够得知原子核的位置,我把这种异变电子取名为微寒色化分子。”
名字和他重名……这人倒是很会起名。
林微寒看完论文之后,满脑子都是围绕的异变分子和开口弦与闭口弦。
他一整晚上没有睡着,莫名有了灵感,画笔落下时自动生成,落成两幅巨大的弦状物。
只靠一时的冲动,很难诞生出来完整的作品,他只画了一半,后来一整个假期都泡在图书馆里做各种实验。
有没有可能,能找到可视化异变分子的动量,从而判断出原子核的位置。
那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夏日窗外太阳明晃晃的刺眼,绿荫枝叶细微的晃动。
他做了不下于上百次的实验,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实验难题那么容易破解,不会困扰科学家们上百年。
但是很多时候,科学命题不过产生于某个平凡的瞬间。
“你好,我来找一本书……关于达利的超现实主义画派研究。”
温和的声音响起,可能是附近的学生前来借书。在他的位置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
对方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他再看眼自己,和他同样的打扮,隔着阶梯,眉眼笼罩了一层艳丽的阴影。
他手腕撑着脑袋,轻轻地推动实验设施上的小球,视线从青年身上收回。
小球模拟电子围绕原子核做分裂异变实验,他不过是随手一推,小球缓慢地转动,在某一个瞬间悬浮起来。
远处的青年在阶梯处看书,悬浮的小球缓慢地在空中仅仅停滞了一秒,他在那一秒却看清了数值。
时间仿佛凝固住,无声的惊涛骇浪在酝酿着。
之后重复实验成百上千次,小球没有再悬浮过,那一瞬间仿佛是错觉,无法复刻的异变分子。
数值他已经记录下来,运用在画里已经足够,颜料叠加的面积根据弦的变幻轨迹关联,刚好能够叠加成质能方程。
这对于他的作品来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只是有些可惜,某些实验的偶然性,只具有一瞬间,如果能模拟出来,可能能够改变世界。
他在图书馆待了一整个下午,整整记了十页的数据,傍晚的时候他带着数据离开。
落日黄昏,那名阶梯上看书的青年也已经离开。
电子屏幕上模拟出来了一对弦,开口弦和闭口弦,方向与距离相对,破碎的点叠加形成不同的质变,整副画面令人眼熟。
“已经找到了……是名为《弦》的作品。”赵典说。
不过是某个寻常的午后,有人解开了异变分子的密码,短暂的一瞬间,却能改变人类世界。
对方把密码复刻成画作,异变分子在相对的两副画作之中,刚好能够借助质能方程作为媒介解开。
“奇迹的诞生……往往在偶然之间。”
X型病毒最开始蔓延时,林家岌岌可危,面临着科研实验难题,疫苗没有尝试,可能有诸多副作用。
施夷南和林震南以试管婴儿的方式合成了实验体,然而孩子出现了,眉眼很像她,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生出了后悔之心。
她用医院的弃婴作为交换,由陌生的孩子作为实验体,带回来的孩子乖巧漂亮,她心中却始终梗有一刺。
她是漂流的浮萍,孩子是她依存的媒介,失去孩子,如同剥夺了她的养分。
被她亏待的孩子如今在梦履舱里,而她的亲生儿子为了照顾那孩子离家而去。
……这算是对她的惩罚吗?
“夫人,该回去了。”绯云在身后轻声提醒,眉眼忧心忡忡,“夫人不用担心,路少爷一定有办法的。”
“二少爷吉人天相,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嗯。”施夷南看着远处盛开的大片玫瑰,这一片名为浪漫的庄园之中,常年把她困在这里。
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他什么时候会醒来?”路月沉问。
“身体各项指数都正常,”赵典说,“接下来看他自己的意愿,可能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赵典语气稍稍停顿,对方在梦履舱趟了三年,肌肉恢复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是好面子的性格……不愿意醒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的话在路月沉理解却是另外的意思。
林微寒可能是不愿意见到他。
一想到这里,他总觉得心口很闷。
闻乐和独眼双胞胎姐妹趴在梦履舱旁边,双胞胎其一问:“哥哥什么时候能醒来。”
他们是第一批运用新型药剂的试验品,现在身体已经好转,闻乐都会拽她们小辫子了。
“应该很快了。”赵典微笑着说。
闻乐抱着洋娃娃,一瞬不眨地盯着人看,忽然,青年的手指似乎动了一瞬,闻乐揉揉自己的眼睛,难不成是他花了眼。
“你不用太紧张,Light,他醒来是迟早的事情。”
赵典想了想安慰对方,把好消息告诉他:“第一批新型药剂已经送往各地,虽然没有科研成果为你们署名,但是经过讨论决定,我们把微寒色化分子定名,之后会载入史册。”
可能许多年后,不会有人记得他们这些无名之辈为科研成果付出的努力。
背后的隐晦纠葛也同样无人问津。
但是历史的长河之中,他们在某一刻曾经存在。
……人类意志永不磨灭。
“感谢你为中环实验室付出的一切。”赵典留下这么一句,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所有的话林微寒都听到了。
他昏迷了那么久,从刚刚几人的对话中,大概明白了,皮肤凉冰冰的,他是被路月沉冻进冰柜里了吗?
“……学长。”
他的手腕被握住,温热的温度随之传来,皮肤相触,令他切实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缓慢地,鲜活的,他还在活着。
肌肉似乎很难控制,他现在身体和植物人状态差不多,恢复肯定要一段时间。
耳边能够听到动静,手指传来温热触感,碰到了什么柔软之物,对方轻轻地吻在了上面。
他忍着没有动。
接下来经历了路月沉帮他换衣服,为他擦拭身体,他照顾施夷南的时候尚且做不到这般,对方动作非常熟练。
仿佛已经重复了很多遍。
身上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他被路月沉抱在怀里,身体整个陷进去,鼻尖闻到很淡的山茶气息,对方是打算就这么抱着他睡觉。
几年没有吃东西了,一直打葡萄糖维持基础的养分,林微寒最先感到的是饥饿感,他被人当做棉花娃娃抱了一夜,心情不怎么爽。
对方似乎解开了实验难题,还用的他的名字命名,更加不爽了。
林微寒好不容易等到白天,在人走之后,他睁开了眼。
先是手指动了动。
然后是手腕。
纯白的天花板,这里是科研中心,留下某人生活在这里的气息。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角落里的小蘑菇,桌上的各种物理相关的书籍,衣柜里都是统一的白衬衫。
他下了床,刚开始走路很不适应,走的很慢,他手腕瘦的只有一截,总感觉身体很虚弱,走两步头晕眼花。
想吃东西。
奶油蘑菇汤、洋参意面,海鲜炒饭……还有某人做的西红柿炒鸡蛋。
他不客气地翻遍了路月沉房间里的角角落落,只有冰箱里有一些面包牛奶,如果拿了可能会看出来。
反正他明天就找机会离开这里,被看出来算了。
这么想着,他拆了蛋堡派和牛奶,吃完重新躺进他的冰箱。
虽然很凉,但是睡觉意外的舒服,睡眠质量提高了不少。
路月沉忙碌完回来已经是晚上。
他进来的时候一切如常,冰箱不经常打开,他先换了衣服,视线扫过一群白衬衫,在上面稍稍地停顿。
衬衫边角窝在了一起。
再顺着看过去,床有被人坐过的痕迹,床头柜被翻得乱七八糟,收拾的很敷衍,冰箱里少了牛奶和面包,梦履舱还好好的安然无恙。
他状若寻常的收回视线,装作不知情,晚上照常把人从梦履舱里抱出来,青年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体温正常,他的手指戳在上面,对方毫无反应。
“学长。”路月沉稍顿,他眼底眸色翻涌,随即克制不住,捏住了林微寒的下颌,直接吻了上去。
嘴巴被撬开,林微寒装死,然而唇腔里每一寸都被掠过,他被亲的喘不过气来,再这么下去他要憋死了。
他瞬间睁开眼,对上一双拗动温和的眼,对方眼底似乎有晦暗沉涩的情绪,很快消湮了。
他被对方紧紧地抱着,对方眼里出现类似于难过的情绪,握着他的手腕垂下眼。
“学长醒来了却不想让我知道……是打算离开我吗。”嗓音有些低,用力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
路月沉容貌艳丽,惯擅长示弱,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但是哪怕照顾他也不能抵掉之前把他关起来做的混蛋事吧?
他话音在嘴边,嘴角又被亲了一下,随即一触即分。
青年嗓音温和低落。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学长离开我也很正常。”
对方表情温柔大度,不知道的以为他是那个抛弃深情恋人的混蛋。
林微寒下意识地触摸嘴角,他皱眉,“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他想走就走,还用路月沉管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却没怎么挣扎,仿佛三年躺出来了懒骨头,在一个地方窝着懒得动。
路月沉没有讲话,唇线抿着,嘴唇蹭了蹭他的脖颈边缘,粘在他身上像是一块粘糕。
已经被发现了没必要继续装下去,很快消息传到了赵典和裴闻之那里。
赵典带着一群小朋友过来看他。
“林少爷,您昏睡的这三年,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Light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没有告诉。
他还穿着病号服,闻乐在他身边,小孩子长高了不少,已经到他腰部了。
独眼双胞胎抱着小熊一并好奇地看着他。
“哥哥还记不记得我们?”
“……记得。”林微寒说,他又不是失忆了。
没有手机,他翻着路月沉的手机,走是一定要走的,他至少要先回家看看。
“爷爷去世了。”路月沉告诉了他最要紧的消息。
手指闻言顿住,他稍稍地怔住,脑海里迟缓地回想起来……三年的时间,他指尖沾到一片凉意。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几个月前。”路月沉说,“抱歉,学长。”
“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你把爷爷害死的吗。”他不耐烦地反问,一边因为自己醒来的晚而烦躁,却又不想看见路月沉卑微的模样。
怎么有人在他旁边守了三年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吸引了路月沉,引得这小子这么执着。
赵典在一旁观察着他们二人,闻乐捏着洋娃娃的一角,小腿在床边晃晃。
“和路哥哥没有关系,他救了很多人,哥哥不要对他生气了。”闻乐说。
虽然他更喜欢他的洋娃娃哥哥,但是路月沉一直在洋娃娃身边守着,他不是瞎子,能分得清谁更吃亏。
林微寒凉凉地扫了闻乐一眼,闻乐下意识地抱紧了娃娃,稍微朝赵典那边挪了挪。
赵典:“……”
“看来你们二位还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赵典可不想被卷在里面,她微笑道:“Light,有事随时联系我们。”
闻乐闻言屁股抬起来,拽住了赵典的袖子,双胞胎姐妹一并跟在后面,三小只一并出去了。
“你这三年一直待在这里?”林微寒问。
路月沉应声:“我和中环签了七年的协议……可能暂时没办法再回京城。”
林微寒无所谓地“哦”一声,面无表情地给元齐打了电话。
“喂,月沉哥?”
林微寒:“是我。”
他打电话的时候路月沉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深褐色的眼眸像是两颗沉甸甸的宝石,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哥?”元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哥,我不是在做梦吗?”
“现在交通怎么样,你方不方便来接我一趟。”林微寒说,“我要回家。”
“……方便,哥,你等着我。”
有些人三年依旧没变,他把电话挂断,对路月沉说:“我要回去一趟。”
路月沉在实验室也用不上手机,他默认手机归他了,先在应用商店下载了几款小游戏。
半天对方没有讲话,他抬眼,路月沉垂着眼睑,周围蔓延着沉默的气氛,对方像是被抛弃的孤苦寡夫。
他下意识地皱眉,忍不住有些无语,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懒得解释。
下完小游戏在一边噼里啪啦的打游戏。
直到元齐给他发来了消息,飞机票已经订好,元齐直飞过来,买了高价头等舱。
“我要走了。”他说。
“学长……还会回来吗。”路月沉直生生地看着他,拽住了他的袖子。
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这呆子平常脑子好使,在他面前却好像少了几根弦一样。
笨的要死。
他看路月沉一眼,面无表情:“不回来了。”
路月沉稍稍地怔住了。
他拿着路月沉的手机离开,所有密码都很好猜,是他的生日,充游戏扣的也是路月沉的银行卡。
“……哥!”
三年没见,元齐又长高了一截,已经比他要高了,面庞比原先成熟了一些,一双眼明亮坚定,比先前似乎多了几分稳重,傻气褪去了一些,在远处向他招手。
和以前一样。
林微寒有些恍惚,很快回过神来,唇角稍稍地向上扬起。
赵典眼睁睁地看着人走了,她和裴闻之百忙之中偷闲看戏,再看一眼路月沉工作的模样,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
“……这么快就走了?”裴闻之扫一眼路月沉的身影,担心人会直接倒下去。
“嗯……”赵典应声,她注意着路月沉,见路月沉还在重复之前的实验,过去按住了人。
“Light,这个实验结果上次已经得出来了……你的状态有问题,如果需要休息的话可以请假,不用太勉强。”
路月沉穿着实验室里的制服,手指敲着键盘,闻言戴着口罩的面容转过来,双眼后知后觉地聚焦,嗓音轻飘飘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
赵典:“……”
他睡了三年,京城却没什么变化,经济刚刚开始回转,死气沉沉的城市注入了一些活力。
受病毒影响,文明程度没有任何进度……甚至可以说是在后退。
“夫人,二少爷回来了。”绯云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施夷南和棋云在一旁研究为各地输送的物资。
经济下行了三年,有很多落后的地区出现了滞缓现象,很多负债的底层没熬过寒冬,在经济刚开放的时期反而是他们最艰难的时期。
林家在这个时候向山区捐赠了物资。
闻言施夷南愣住,棋云更是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了,因为激动脸上发红,眼角甚至有些红。
林微寒回来的时候施夷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三年没见的母亲,母亲似乎比原来精神更好了,林家也和原先没有什么变化。
“……小寒。”施夷南挣扎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连忙上前扶住了母亲。
三年前梦到母亲能够站立恢复,如今梦境照进了现实,他的一切结局也和梦境中背道而驰。
“二少爷。”
林微寒被棋云扑了个满怀,棋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泪眼花花地撞进他怀里,眼泪沾到他的手背,他有些无奈。
“棋云……怎么越来越没大没小。”
他话音落了,棋云却没有松开他,眼泪汪汪地鼻涕蹭了他一袖子。
“我害怕二少爷再也回不来了。”
“……回来就好,”施夷南按捺着情绪,“有没有告诉你父亲和哥哥?”
“跟他们说了……他们两个现在应该都忙得抽不开身。”
据说林绍去了国外谈医药合作,暂时回不来,这几天林震南也一直在加班,在医院里抽不开身。
“如果之后哥回来,可以让他有一部分代理权……我和月沉哥最近可能都回不来。”
三年没有画画,他的心思还是更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
林绍这三年都在为林氏忙碌,林震南一定也和他想法一样。
“这个………你自己和父亲商量。”施夷南说。
她在林家没什么话语权。
“我只是回来看看母亲,接下来还有事要处理,抱歉不能陪在母亲身边。”林微寒虚虚地扶着施夷南,担心施夷南摔倒。
施夷南闻言唇角抿起来,她稍稍地侧开眼,嗓音有些低,“是母亲对不起你……小寒,你平安,母亲没有其他愿望了。”
“嗯。”林微寒话到了嘴边,想起来路月沉一定会和施夷南讲,他才不在母亲面前做坏人。
“二少爷刚回来……又要去哪?”棋云擦了擦眼泪问。
林微寒给棋云拿了纸巾,“去一趟山城,很快就回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妇人的身影,对方形影单只,早逝的女儿留下来的孩子……他应该叫对方外婆。
山城明前山。
这里收到了来自林家捐献的物资,当地政府组织了为山区老人免费上门接种新型药剂,志愿者为他们送来了生活用品。
“你说姓秋的哪一户……女儿会画画,你说的是橘婆婆吧?”
“橘婆婆可厉害着嘞,她年轻的时候会给人算命,据说还能做预示之梦,我们这里都叫她橘半仙。”
“以前给人算命没有算不准的……后来女儿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给人算过命了。”
预示之梦?
林微寒不记得上回的路,热心的村民为他指了路,门上贴着熟悉的门神手稿,他带来了京城的特产。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
有血缘的亲人……他莫名有些紧张。
虽然没有任何接触,但是他对橘婆婆印象很好,何况亲生母亲是他喜欢的画家……他敲了敲门。
门随之打开,老妇人为他开了门。
两人见面,橘婆婆依旧是先前的模样,鬓边的白发似乎更多了,穿着朝鲜族的裙子,凳子旁放着一本画册。
“您好。”他说。
“……你的病都好了?”橘婆婆引他进来,老花镜拿起来,画册一并收好了。
“嗯,”总有一种对方什么都知道的错觉,林微寒陷入了沉默之中,他难得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什么。
半晌,他想起来自己以前做的梦。
“我之前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发生的事情都会在现实里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