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秋年少成名，在导演这条路上走得顺风顺水，这一次从美国回到国内拍片，备受瞩目，选角的时候居然遇到了一个旧相识。
十一年前，明秋十八岁，演了一部同性影片，这是他唯一一部以演员身份参与的电影。
这位旧相识就是片中另外一位男主角，尹凡棠。
明秋看完尹凡棠的试戏之后一言不发，最后把闲杂人等都遣走，他和尹凡棠对视，心里在说，杀千刀的骗人感情的坏东西，这些年过得不好完全活该。
冷嘲热讽的话都到嘴边了，说出来却变了样。
“尹老师，你想要这个角色，就跟我吧，签个协议。”
一直在走下坡路的昔日影帝好像丝毫不觉得明秋冒犯了他，尹凡棠冷冷淡淡站在那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他的唇角翘了翘，说：“好啊，明导。”
两个人，十一年，两部戏。
导演和演员，都不太坦诚，年下，酸甜口。
长发美攻，笑面虎受。
攻是个被动傲娇闷葫芦，极度缺爱的防备猫猫。
受是个究极无敌大颜控，热面冷心但对攻无下限心软。
两个人脑回路都不正常。
明秋是攻
喜欢可以点点收藏，更二休一
娱乐圈、强强、年下、剧情
“国产爱情片名字里有你有我的都是烂片，两者都有，那就是大大烂片！”
尹凡棠看到这条评论，忍不住笑出声。
助理筱安忍不住问：“尹老师，你在笑什么？”
尹凡棠坐在车后排，穿着一件白T，前面印着电影的名字。
「你我不曾感受过」
这是今年520上映的一部爱情电影，尹凡棠在里面演男二号，一个温柔深情的备胎。
“我在看网友批判这部电影。”尹凡棠很有兴趣地划着手机，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一篇影评，“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剧情狗血，剪辑稀碎，及格线的水平都不到。”
筱安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尹凡棠一眼，他正垂着眼睛看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淡。
筱安想了想说：“尹老师，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嘛，我看刚刚路演，观众都是一致好评的。”
“路演来的都是粉丝，你没看好多人都举着小宋的手幅？”尹凡棠姿态很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这叫粉丝滤镜。”
宋向程25岁，选秀出身，两年限定团解散之后拍戏，运气很好，第二部 剧就爆了，现在是炙手可热的新星。
《你我不曾感受过》这部电影，宋向程出演男主，人气高，自然票房号召力也高。
“而且一旦面对面说话，多少都会客气一点，哪像在网上那么口无遮拦？”尹凡棠一边说，一边划走几条骂他的评论。
“尹老师，你就别看手机了，马上就到了。”筱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论资历，论能力，尹凡棠这样的才该挑大梁。他年少成名，25岁就拿了金像奖影帝，演技好，人又敬业。只是时运不济，大陆优秀电影式微，他也跟着走下坡路。
公司也劝他别太执着，好本子难得，好导演更是难得，能把好本子拍出来的好导演是难上加难。
资方要的是盈利，文艺片早就不吃香了，费尽心思拍出来熬到上映，但排片稀疏，观众不看，这种赚不到钱的买卖，谁愿意去投资？又不是慈善家。
不如花几个月时间进组拍个都市爱情电视剧，演得轻松，来钱又快，观众的爱也排山倒海。
可尹凡棠不愿意，这么多年，一直不拍电视剧。
这次的电影是他的让步，结果就被网友追着骂，昔日影帝走下神坛只为恰烂钱。
尹凡棠倒是无所谓被人骂，他反倒替这个本子可惜，这个爱情片是个热门小说改编的，他看过原著，挺精彩。但后来拍成电影，为了迎合市场改得太多，近乎面目全非，很可惜。
尹凡棠转脸看窗外，突然问：“筱安，你以前来过重庆吗？”
筱安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来重庆。”
重庆是《你我不曾感受过》路演的最后一站，现在他们正要去庆功宴。
山城的灯火比别的城市特别，因为地形的原因，看起来起伏错落，像水波。
尹凡棠安静地看向窗外，街道边的霓虹灯颜色缤纷，全映在他的眼睛里。
“把机票改签到明天晚上吧，放你一天假，去玩一下。”尹凡棠说。
筱安做尹凡棠的助理快两年了，还是挺满意这个老板的，事少不矫情，低调不惹事，长得又帅，为人温柔体贴。她看了眼导航，心里想，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的好。
尹凡棠在车上换了衣服，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简单利落。
曾经有个网络榜单，评选最适合穿衬衫的男明星，尹凡棠是第一名。这得益于他极佳的头身比以及坚持锻炼的好身材。
尹凡棠下了车，衬衫扣子解开两颗，他有点嫌弃地理了理满是发胶的头发，款款走进会场。
虽说只是路演结束的庆功宴，但是投资方对电影的成绩很满意，所以办得正式，来了不少名人。
尹凡棠在娱乐圈时间久，大家都认识他，虽然现在不那么红了，但年纪资历摆在那里，也没人会怠慢他。
社交累人，他应付了一轮，找了个角落偷懒。
“怎么在这里躲着？”来人个子高，下巴上有颗小痣，手里拿着杯酒，直接在尹凡棠身边坐下了。
尹凡棠一抬头，是个熟人，他便笑了：“易舟，你怎么也在？”
梁易舟也是在躲酒，他伸直了两条长腿，笑着说：“陪我们导演来的。”
梁易舟正巧在重庆拍戏，大导的片子，是个群像年代戏，还没上映呢，已经赚足眼球。
梁易舟是厚积薄发的代表，刚出道默默无闻很多年，到三十岁突然发力，有分量的奖拿到手软，名利双收。和尹凡棠这种走下坡路的不一样。
“你不是最不爱应酬吗？”尹凡棠和他相熟，语气神态都放松。
“其实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出来躲躲。”梁易舟笑了笑，他长得漂亮，笑起来特招人。
尹凡棠翻个白眼：“别欺负单身的。”
梁易舟和他碰了碰杯，慢悠悠地讲：“最近倒是有件新鲜事。”
“什么？”尹凡棠懒懒的。
梁易舟声音有点冷淡，平铺直叙：“明秋要回国拍电影了。”
尹凡棠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看着舞池中晃动的人群，突然觉得有些眩晕。他把酒杯送到唇边，努力控制着语气和表情。
“明秋不是一直在国外发展吗？”
梁易舟说：“听说手里有个电影筹备很多年了，这次回来谈投资的事。”
尹凡棠笑了笑：“明导还用得着拉投资吗？大家应该上赶着去啊。”
梁易舟很理性地说：“这部听说成本挺高的，到底是文艺片，回报率怎么比得过商业片？他在国际上地位高，大陆观众不一定买账。现在各行各业都不景气，投资方也不愿意花钱做慈善的。”
尹凡棠静了一会儿，又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些评论，苦笑一下：“真够操蛋的。”
梁易舟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俩一起拍过电影，是……？”
尹凡棠吐了口浊气出来：“嗯，林启卓导演的《白兔》，就在重庆拍的。”
梁易舟闷了口酒：“好老的片子，我当时好像是买的盗版光碟看的。”
尹凡棠点点头：“十一年了。”
时间这个东西，你不回顾它就一往无前地流逝，彼此相安无事。一回头，才觉得这分量压在头顶，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那一年的尹凡棠，刚拿了金像奖的影帝，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25岁，对演员来说实在太年轻了，像正午的阳光，耀眼得惹人嫉妒。那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愿意去尝试，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
“我记得明秋比我还小几岁。”梁易舟说。
“嗯，那年他正好十八岁，算算今年也才二十九。”尹凡棠不太愿意去回忆这段往事，让他心里闷得慌。
“才二十九岁啊，真年轻。”梁易舟感慨着。
是啊，才二十九岁，就已经成为国际知名导演了。简直是作弊一样的人生。
梁易舟看出他心情低落，很善解人意地说：“走吧，去抽根烟。”
尹凡棠和他一起走出去，吸烟室有人不方便说话，他们就走到露台上。
尹凡棠看着他摸出烟来，有点奇怪地问：“你不是戒烟了吗？”
梁易舟叼着烟，轻轻眯眼睛：“今天心情不太好，破例抽一根，不要说出去。”
尹凡棠点了烟，两根手指捏着尾端，很深地吸了一口，他微微仰起脸，把烟吐出来。这包烟焦糊味重，是包廉价货，看来梁易舟是偷了自己剧组的道具来抽。
“我记得《白兔》拿了很多奖。”梁易舟说。
尹凡棠点头，他想想觉得好笑，明秋开挂一样的电影生涯的第一个奖，居然是最佳新人演员。
“那个时候好几个公司都想签明秋。”尹凡棠说。
梁易舟若有所思：“如果他做了演员，你觉得他会红吗？”
尹凡棠皱着眉，又抽一口烟，这烟浓烈又呛鼻，滋味很差，但让人上瘾。
“他如果做了演员，会比我成功。”尹凡棠闭了下眼睛，他记忆中的明秋好像停留在了十八岁，那是一张太过出挑的脸。
明秋男生女相，眉目精致得像画中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年轻的脸让尹凡棠联想起某一年在博物馆看到的一件瓷器，釉色莹润洁白。那天旁边有一个老人拉着他的孙女，老人指着那个绘着缠枝梅花的白瓶，说，这叫甜白釉。
尹凡棠觉得甜白两字很配明秋，也曾经想拿个四四方方的玻璃罩给他围起来。
不过尹凡棠想错了，明秋从来不是什么甜白的傻小子。
尹凡棠把最后一口尼古丁吞下去，弯起眼睛，忍着喉咙里的那点刺痛，微笑着说：“但他不会做演员的，他很现实也很聪明，可能那年他就看穿了，知道我这个影帝只是昙花一现，然后平庸到老。”
作者有话说:
ps.明秋是攻
又ps.因为懒得再想配角名字了，所以拉梁老师来用了，本文在《毕露》时间线后四年，和《毕露》正文无关。两本书内容没有交叉，就当是个彩蛋吧。
更新时间晚上八点，存稿不多，暂时更二休一。
回到酒店之后尹凡棠有点失眠，他走到外面的小客厅，点了一支烟，没有抽，任由它在指尖慢慢燃下去。
他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光影。烟头亮着，像一颗橘色的星。
尹凡棠把烟含在嘴里，拿出手机搜索明秋的名字。
明秋，这一位真正的天之骄子，处女作就获金熊奖提名，往后的电影人生顺风顺水。这些年拍的几部电影，拿奖又卖座，可谓名利双收。
尹凡棠划拉着明秋的百度百科，嘀咕一句：“这张公式照拍得真丑。”
网上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这种事，其实直接找熟人打听会更快，但尹凡棠不太愿意。
明秋先前一直在国外发展，这次回国拍电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上赶着去。
国内环境和国外不同，也不知道明秋打算拍个什么样的片子？
尹凡棠揿灭了烟，自嘲地想，他一个过气演员操大导演的心干嘛？
第二天尹凡棠睡过了中午，睁开眼睛看到有几个未接来电，经纪人打的最多。
尹凡棠也不着急，洗漱完毕才给经纪人打了一个回去。
“怎么不接电话？”邹文嘉很快接了起来。
尹凡棠正对着镜子涂面霜，语气平缓地解释：“刚睡醒，开了静音没听见。”
“你再不起床，热闹都要散场了。”邹文嘉说。
尹凡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紧不慢地问：“出了什么事？”
“文舒拉着你炒作呢，找了几个营销号说你俩疑似恋爱。”邹文嘉有些闹心地说。
文舒是《你我不曾感受过》的女一号，新晋流量小花，刚出道的时候得大导青眼，起点很高，资源很好，就是太喜欢炒作。
尹凡棠奇怪地问：“她炒绯闻为什么不找男主角？”
邹文嘉叹了口气：“小宋虽然转型演员了，但毕竟是爱豆出身，他粉丝的战斗力那么高，文舒要是拉着他炒作，不得被他的粉丝骂死啊？”
尹凡棠有点愉快地笑起来：“也是，还是找我这种已经过气的只有生命粉的老演员炒作比较安全，既能给自己增加曝光，又不用担心挨骂。”
尹凡棠说着就打开免提，切换APP点进微博，热搜榜上翻了两下才看到这个词条，他有点郁闷地讲：“怎么才热搜第39？”
邹文嘉彻底服了他，揶揄一句：“你再晚点起床，都没热搜了。”
尹凡棠拿着手机走出卫生间，坐在沙发上点外卖，问：“所以你们跟文舒公司联系了没？”
一提这事邹文嘉就烦，她说：“我当然第一时间去问了，她那个经纪人上来就是说什么我们也不知情，真的很不好意思，会澄清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还好意思跟我演戏。”
“行啦，你也不要着急上火，小心长痘。”尹凡棠安慰她，“反正等到热度够了，他们自己会澄清的，就当是给电影做宣传了吧。”
“都是我替你着急，你倒是悠闲，改签了机票在酒店睡懒觉。”邹文嘉苦口婆心地说，“尹老师，你也别脾气太好了，都成了他们的工具人了也不生气？”
尹凡棠笑笑：“生气有什么用？难道去跟他们撕破脸吗？你就别操心这事了，你要不要吃冷吃兔？我给你带回来。”
邹文嘉也没脾气了，她说：“这事我会继续跟进的。”
“嗯，辛苦你。”尹凡棠挂了电话，嘴唇还是微笑的弧度，眼神却冷。
尹凡棠仰起脸，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看不出异样。
尹凡棠觉得无趣，本来今天想出门转转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只好呆在酒店了。他也不想关注手机上的消息，就打开了电视机，手机翻了翻，找出《白兔》的资源，然后投屏。
《白兔》是部胶片电影，光影非常漂亮。但胶片拍摄完没法实时观看，所以现场拍摄时，导演就相当于监视器本身。
林启卓经验丰富，很少有印制出的样片看了不满意，需要后来补拍的问题。明秋对胶片电影很有兴趣，尹凡棠看得出来，明秋很崇拜林启卓。
拍这部片子的时候，明秋很喜欢呆在片场，没有他的戏也要呆，有时候看别的演员演戏，有时候看工作人员做事。
他不好动，总是静静地看，不太像十八岁的孩子，倒像只矜贵的漂亮猫咪。
尹凡棠那时候更活泼，话多，爱笑，和谁都聊，跟林启卓也不见外，常被骂没大没小。
他觉得明秋小小年纪太闷，总跟他搭话。明秋教养很好，尹凡棠说再无聊的话，他都会接。
明秋说话时会看着对面人的眼睛，看得很扎实。他的眼睛很漂亮，富有神采，尹凡棠被他看久了，就会不自然地错开目光。
《白兔》拍的是千禧之交的故事，电影开场，是重庆一幢居民楼，水泥浇筑的楼梯裸露在外面，两栋楼叠着，交叉出整齐的等腰三角形。
镜头拉了一个远景，可以看到一个寸头青年正在往上走，姿态漫不经心。
靠近镜头的窗台上，蹲着一只黑色的猫。
这是尹凡棠在电影中的角色，名字叫江辞。
江辞手里提着一瓶茅台，他正要去他妈妈再婚的那个男人家里吃饭。
江辞高中没毕业，高二在学校里打架被勒令回家反省，干脆不去学校了，做过小混混，干过体力活，也卖过假货，现在和朋友一起开了家修车店，算是安分守己了。
他爸妈都是知青，在农场认识之后谈了恋爱。但爸爸不是个东西，扔下怀孕的江婉走了。江婉在一年后终于回到城里，怀里抱着一个还没断奶的婴儿。
江婉独自一人把江辞拉扯大，江辞人有些混，但对母亲极好，母亲因为他蹉跎了这些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不错的依靠，江辞自然是很高兴的。
今天是他头一回来吃饭，江辞刻意打扮过，穿了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西裤，都是新买的，西裤褶子还硬着。腰间挂着的那串钥匙，随着他上楼梯，在窸窸窣窣地响。
江婉来开的门，她见江辞总是很高兴，江辞进门后打量了一番，家里不大，但整洁干净。
江辞在审视，他笑着和宋怀睿打招呼，说，叔叔好。
宋怀睿是学校的会计，戴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很客气地和江辞坐在沙发上讲话。
差不多可以吃饭了，江婉把汤端上桌，又转去另一个房间喊人。
宋怀睿夹着烟，笑着说，对了，让你见见小宇。
江辞好奇地抬头，一扇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江辞和他打了个照面，一时间竟愣住了。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刘海蓄得有些长，人瘦，皮肤白得晃眼，脸很漂亮，让人一眼判断不出性别。
小宇，这是你哥，快叫人。宋怀睿说。
宋宇面无表情地看了江辞一眼，自顾自在餐桌边坐下了。他穿着蓝色的校服，领子的扣子一颗也没扣，正好露出锁骨上的一颗小痣。
宋怀睿觉得尴尬，跟江辞说，我这娃儿有点怪，怕生，不爱说话。
尹凡棠按下了暂停键，这个镜头里前面是宋怀睿赔笑的脸，后面模糊的是宋宇，看电影的人不知道，这一场戏，宋宇的眼睛始终看在江辞身上。
宋宇也在审视，在判断，他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哥哥。
此时尹凡棠在屏幕前，托着脸，安静地和宋宇对视。他后来才明白，为什么林启卓要找明秋这样一个毫无拍戏经验的人来演宋宇。
林启卓要的是纯真，这是新人演员特有的，拍下来放在大银幕上，这份干净的纯真会感染人，观众很喜欢。
十八岁的明秋就是这样的，眼睛漂亮又干净，几乎有神性，让人着迷。
晚上去机场的路上，尹凡棠问筱安今天玩得怎么样。
筱安说：“我就在附近转了转，去了解放碑，吃了一个很好吃的红糖凉糕，因为太好吃了，就忍不住吃了两个。”
尹凡棠莞尔：“你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也很喜欢红糖凉糕，每次看到了就要买。”
筱安很好奇：“他是谁啊？”
“一个小孩子，以前一起拍过戏。”尹凡棠没打算多说，就转了话题，“明天没别的事了，回北城之后你休息吧。”
尹凡棠看着窗外，重庆好像没有太多变化，高低起伏的道路，如星散落的灯火，十年如一日，璀璨而安宁。
“文嘉姐要我提醒你，一会儿要是在机场碰到记者，别理他们。”筱安说。
“文舒那边不都澄清了吗？还有我什么事？”尹凡棠疑惑地问。
筱安：“总有好事者想借题发挥的，小心一点准没错。”
尹凡棠点点头：“我知道了。”
落地北城已经过了十点，首都机场繁忙，这个时间还有乌泱泱一大群人。
尹凡棠也没走V，戴了个帽子，很坦荡地走出来。
“你看，我就说没人会蹲我的。”尹凡棠对筱安说。
筱安紧张地环顾一圈，眼尖地看到了几个娱记：“这可不一定，你看走过来的人。”
拿着摄影机的人从人群中突然出现，倒是把尹凡棠吓了一跳，他多少年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了，他下意识松了一下帽子，好让自己的刘海别压住眼睛。
敬业的娱记带着摄像师朝他走过来，到他身边却没有停留，径直略过他，往后面去了。
尹凡棠弯起的唇角僵在脸上，短暂两秒愣神后，他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外走。
出于某种赌气的心态，尹凡棠把帽子摘了。
有认识的粉丝冒出来和他打招呼：“尹老师，这么巧啊。”
尹凡棠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个姑娘是他的老粉，但是个博爱的粉丝，除了做他的女儿粉，还做了至少五个年轻爱豆的妈妈粉。
姑娘酷爱染发，这回又换了个橘色头发。
尹凡棠笑了笑，礼貌地问：“你今天是来拍谁的？”
姑娘拿起手里的相机给他拍照，笑着说：“来给我小儿子送机的，刚走，没想到还能碰到尹老师，赚大了。”
尹老师有些在意地转头看了一眼，他后方现在已经聚集出了一圈人墙，看起来热闹非凡，也不知道是哪个明星。
姑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里相机还在哒哒哒地按，她说：“那边都是拍明导的，我朋友也去了。”
尹凡棠有点奇怪：“明导？”
“明秋呀，长得可好看了。”姑娘说。
尹凡棠心里倏忽一空，他撑着笑，看起来像在闲聊：“你们现在追星连导演都不放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姑娘和他开玩笑，“我刚刚在那等的时候，听到记者闲聊了，他们在讨论明秋新电影的事，神秘男一号，可能是个大腕儿。”
尹凡棠明白了，这些娱记在这里蹲点，应该是为了第一手消息。
他心想明导好大的阵仗，新片还没个影呢，已经快要满城风雨了。
尹凡棠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姑娘这才放下相机，说：“尹老师，你看起来有点累，要注意休息啊。”
女儿粉到底贴心，尹凡棠欣慰地想。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p得漂漂亮亮，秒杀明导。”姑娘又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尹凡棠心里叹口气，微笑着说：“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和姑娘告别之后，尹凡棠继续往外走，干净整洁的机场地砖上不知道谁打翻了一杯咖啡，深色的一大块，没有形状，张牙舞爪的。
尹凡棠回头遥遥看了一眼，那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
尹凡棠知道明秋正处于那个世界的中心，但他怎么也看不到他。
第二天尹凡棠自己开车去了趟公司，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听见有姑娘在闲聊，明秋的名字飘进他的耳朵。
尹凡棠十分无语，他想明秋真是阴魂不散，在心里编排他，一个导演话题度那么高，心思都不用在电影上。
小会议室里除了邹文嘉，还有他们公司的老板，周煜。
周煜比尹凡棠还小两岁，但人很成熟，手腕了得，八面玲珑的一个人。
周煜看到尹凡棠就笑了，关切地说：“尹老师，路演辛苦了。”
尹凡棠也很客气，他点了点头：“周总，好久不见，抽空一起喝酒啊。”
尹凡棠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要劳烦周总过来？”
周煜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正巧今天我在，文嘉说你要来，我就凑了个热闹。”
十一年前，明秋十八岁，演了一部同性影片，这是他唯一一部以演员身份参与的电影。
这位旧相识就是片中另外一位男主角，尹凡棠。
明秋看完尹凡棠的试戏之后一言不发，最后把闲杂人等都遣走，他和尹凡棠对视，心里在说，杀千刀的骗人感情的坏东西，这些年过得不好完全活该。
冷嘲热讽的话都到嘴边了，说出来却变了样。
“尹老师，你想要这个角色，就跟我吧，签个协议。”
一直在走下坡路的昔日影帝好像丝毫不觉得明秋冒犯了他，尹凡棠冷冷淡淡站在那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他的唇角翘了翘，说：“好啊，明导。”
两个人，十一年，两部戏。
导演和演员，都不太坦诚，年下，酸甜口。
长发美攻，笑面虎受。
攻是个被动傲娇闷葫芦，极度缺爱的防备猫猫。
受是个究极无敌大颜控，热面冷心但对攻无下限心软。
两个人脑回路都不正常。
明秋是攻
喜欢可以点点收藏，更二休一
娱乐圈、强强、年下、剧情
“国产爱情片名字里有你有我的都是烂片，两者都有，那就是大大烂片！”
尹凡棠看到这条评论，忍不住笑出声。
助理筱安忍不住问：“尹老师，你在笑什么？”
尹凡棠坐在车后排，穿着一件白T，前面印着电影的名字。
「你我不曾感受过」
这是今年520上映的一部爱情电影，尹凡棠在里面演男二号，一个温柔深情的备胎。
“我在看网友批判这部电影。”尹凡棠很有兴趣地划着手机，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一篇影评，“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剧情狗血，剪辑稀碎，及格线的水平都不到。”
筱安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尹凡棠一眼，他正垂着眼睛看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淡。
筱安想了想说：“尹老师，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嘛，我看刚刚路演，观众都是一致好评的。”
“路演来的都是粉丝，你没看好多人都举着小宋的手幅？”尹凡棠姿态很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这叫粉丝滤镜。”
宋向程25岁，选秀出身，两年限定团解散之后拍戏，运气很好，第二部 剧就爆了，现在是炙手可热的新星。
《你我不曾感受过》这部电影，宋向程出演男主，人气高，自然票房号召力也高。
“而且一旦面对面说话，多少都会客气一点，哪像在网上那么口无遮拦？”尹凡棠一边说，一边划走几条骂他的评论。
“尹老师，你就别看手机了，马上就到了。”筱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论资历，论能力，尹凡棠这样的才该挑大梁。他年少成名，25岁就拿了金像奖影帝，演技好，人又敬业。只是时运不济，大陆优秀电影式微，他也跟着走下坡路。
公司也劝他别太执着，好本子难得，好导演更是难得，能把好本子拍出来的好导演是难上加难。
资方要的是盈利，文艺片早就不吃香了，费尽心思拍出来熬到上映，但排片稀疏，观众不看，这种赚不到钱的买卖，谁愿意去投资？又不是慈善家。
不如花几个月时间进组拍个都市爱情电视剧，演得轻松，来钱又快，观众的爱也排山倒海。
可尹凡棠不愿意，这么多年，一直不拍电视剧。
这次的电影是他的让步，结果就被网友追着骂，昔日影帝走下神坛只为恰烂钱。
尹凡棠倒是无所谓被人骂，他反倒替这个本子可惜，这个爱情片是个热门小说改编的，他看过原著，挺精彩。但后来拍成电影，为了迎合市场改得太多，近乎面目全非，很可惜。
尹凡棠转脸看窗外，突然问：“筱安，你以前来过重庆吗？”
筱安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来重庆。”
重庆是《你我不曾感受过》路演的最后一站，现在他们正要去庆功宴。
山城的灯火比别的城市特别，因为地形的原因，看起来起伏错落，像水波。
尹凡棠安静地看向窗外，街道边的霓虹灯颜色缤纷，全映在他的眼睛里。
“把机票改签到明天晚上吧，放你一天假，去玩一下。”尹凡棠说。
筱安做尹凡棠的助理快两年了，还是挺满意这个老板的，事少不矫情，低调不惹事，长得又帅，为人温柔体贴。她看了眼导航，心里想，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的好。
尹凡棠在车上换了衣服，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简单利落。
曾经有个网络榜单，评选最适合穿衬衫的男明星，尹凡棠是第一名。这得益于他极佳的头身比以及坚持锻炼的好身材。
尹凡棠下了车，衬衫扣子解开两颗，他有点嫌弃地理了理满是发胶的头发，款款走进会场。
虽说只是路演结束的庆功宴，但是投资方对电影的成绩很满意，所以办得正式，来了不少名人。
尹凡棠在娱乐圈时间久，大家都认识他，虽然现在不那么红了，但年纪资历摆在那里，也没人会怠慢他。
社交累人，他应付了一轮，找了个角落偷懒。
“怎么在这里躲着？”来人个子高，下巴上有颗小痣，手里拿着杯酒，直接在尹凡棠身边坐下了。
尹凡棠一抬头，是个熟人，他便笑了：“易舟，你怎么也在？”
梁易舟也是在躲酒，他伸直了两条长腿，笑着说：“陪我们导演来的。”
梁易舟正巧在重庆拍戏，大导的片子，是个群像年代戏，还没上映呢，已经赚足眼球。
梁易舟是厚积薄发的代表，刚出道默默无闻很多年，到三十岁突然发力，有分量的奖拿到手软，名利双收。和尹凡棠这种走下坡路的不一样。
“你不是最不爱应酬吗？”尹凡棠和他相熟，语气神态都放松。
“其实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出来躲躲。”梁易舟笑了笑，他长得漂亮，笑起来特招人。
尹凡棠翻个白眼：“别欺负单身的。”
梁易舟和他碰了碰杯，慢悠悠地讲：“最近倒是有件新鲜事。”
“什么？”尹凡棠懒懒的。
梁易舟声音有点冷淡，平铺直叙：“明秋要回国拍电影了。”
尹凡棠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看着舞池中晃动的人群，突然觉得有些眩晕。他把酒杯送到唇边，努力控制着语气和表情。
“明秋不是一直在国外发展吗？”
梁易舟说：“听说手里有个电影筹备很多年了，这次回来谈投资的事。”
尹凡棠笑了笑：“明导还用得着拉投资吗？大家应该上赶着去啊。”
梁易舟很理性地说：“这部听说成本挺高的，到底是文艺片，回报率怎么比得过商业片？他在国际上地位高，大陆观众不一定买账。现在各行各业都不景气，投资方也不愿意花钱做慈善的。”
尹凡棠静了一会儿，又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些评论，苦笑一下：“真够操蛋的。”
梁易舟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俩一起拍过电影，是……？”
尹凡棠吐了口浊气出来：“嗯，林启卓导演的《白兔》，就在重庆拍的。”
梁易舟闷了口酒：“好老的片子，我当时好像是买的盗版光碟看的。”
尹凡棠点点头：“十一年了。”
时间这个东西，你不回顾它就一往无前地流逝，彼此相安无事。一回头，才觉得这分量压在头顶，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那一年的尹凡棠，刚拿了金像奖的影帝，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25岁，对演员来说实在太年轻了，像正午的阳光，耀眼得惹人嫉妒。那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愿意去尝试，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
“我记得明秋比我还小几岁。”梁易舟说。
“嗯，那年他正好十八岁，算算今年也才二十九。”尹凡棠不太愿意去回忆这段往事，让他心里闷得慌。
“才二十九岁啊，真年轻。”梁易舟感慨着。
是啊，才二十九岁，就已经成为国际知名导演了。简直是作弊一样的人生。
梁易舟看出他心情低落，很善解人意地说：“走吧，去抽根烟。”
尹凡棠和他一起走出去，吸烟室有人不方便说话，他们就走到露台上。
尹凡棠看着他摸出烟来，有点奇怪地问：“你不是戒烟了吗？”
梁易舟叼着烟，轻轻眯眼睛：“今天心情不太好，破例抽一根，不要说出去。”
尹凡棠点了烟，两根手指捏着尾端，很深地吸了一口，他微微仰起脸，把烟吐出来。这包烟焦糊味重，是包廉价货，看来梁易舟是偷了自己剧组的道具来抽。
“我记得《白兔》拿了很多奖。”梁易舟说。
尹凡棠点头，他想想觉得好笑，明秋开挂一样的电影生涯的第一个奖，居然是最佳新人演员。
“那个时候好几个公司都想签明秋。”尹凡棠说。
梁易舟若有所思：“如果他做了演员，你觉得他会红吗？”
尹凡棠皱着眉，又抽一口烟，这烟浓烈又呛鼻，滋味很差，但让人上瘾。
“他如果做了演员，会比我成功。”尹凡棠闭了下眼睛，他记忆中的明秋好像停留在了十八岁，那是一张太过出挑的脸。
明秋男生女相，眉目精致得像画中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年轻的脸让尹凡棠联想起某一年在博物馆看到的一件瓷器，釉色莹润洁白。那天旁边有一个老人拉着他的孙女，老人指着那个绘着缠枝梅花的白瓶，说，这叫甜白釉。
尹凡棠觉得甜白两字很配明秋，也曾经想拿个四四方方的玻璃罩给他围起来。
不过尹凡棠想错了，明秋从来不是什么甜白的傻小子。
尹凡棠把最后一口尼古丁吞下去，弯起眼睛，忍着喉咙里的那点刺痛，微笑着说：“但他不会做演员的，他很现实也很聪明，可能那年他就看穿了，知道我这个影帝只是昙花一现，然后平庸到老。”
作者有话说:
ps.明秋是攻
又ps.因为懒得再想配角名字了，所以拉梁老师来用了，本文在《毕露》时间线后四年，和《毕露》正文无关。两本书内容没有交叉，就当是个彩蛋吧。
更新时间晚上八点，存稿不多，暂时更二休一。
回到酒店之后尹凡棠有点失眠，他走到外面的小客厅，点了一支烟，没有抽，任由它在指尖慢慢燃下去。
他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光影。烟头亮着，像一颗橘色的星。
尹凡棠把烟含在嘴里，拿出手机搜索明秋的名字。
明秋，这一位真正的天之骄子，处女作就获金熊奖提名，往后的电影人生顺风顺水。这些年拍的几部电影，拿奖又卖座，可谓名利双收。
尹凡棠划拉着明秋的百度百科，嘀咕一句：“这张公式照拍得真丑。”
网上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这种事，其实直接找熟人打听会更快，但尹凡棠不太愿意。
明秋先前一直在国外发展，这次回国拍电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上赶着去。
国内环境和国外不同，也不知道明秋打算拍个什么样的片子？
尹凡棠揿灭了烟，自嘲地想，他一个过气演员操大导演的心干嘛？
第二天尹凡棠睡过了中午，睁开眼睛看到有几个未接来电，经纪人打的最多。
尹凡棠也不着急，洗漱完毕才给经纪人打了一个回去。
“怎么不接电话？”邹文嘉很快接了起来。
尹凡棠正对着镜子涂面霜，语气平缓地解释：“刚睡醒，开了静音没听见。”
“你再不起床，热闹都要散场了。”邹文嘉说。
尹凡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紧不慢地问：“出了什么事？”
“文舒拉着你炒作呢，找了几个营销号说你俩疑似恋爱。”邹文嘉有些闹心地说。
文舒是《你我不曾感受过》的女一号，新晋流量小花，刚出道的时候得大导青眼，起点很高，资源很好，就是太喜欢炒作。
尹凡棠奇怪地问：“她炒绯闻为什么不找男主角？”
邹文嘉叹了口气：“小宋虽然转型演员了，但毕竟是爱豆出身，他粉丝的战斗力那么高，文舒要是拉着他炒作，不得被他的粉丝骂死啊？”
尹凡棠有点愉快地笑起来：“也是，还是找我这种已经过气的只有生命粉的老演员炒作比较安全，既能给自己增加曝光，又不用担心挨骂。”
尹凡棠说着就打开免提，切换APP点进微博，热搜榜上翻了两下才看到这个词条，他有点郁闷地讲：“怎么才热搜第39？”
邹文嘉彻底服了他，揶揄一句：“你再晚点起床，都没热搜了。”
尹凡棠拿着手机走出卫生间，坐在沙发上点外卖，问：“所以你们跟文舒公司联系了没？”
一提这事邹文嘉就烦，她说：“我当然第一时间去问了，她那个经纪人上来就是说什么我们也不知情，真的很不好意思，会澄清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还好意思跟我演戏。”
“行啦，你也不要着急上火，小心长痘。”尹凡棠安慰她，“反正等到热度够了，他们自己会澄清的，就当是给电影做宣传了吧。”
“都是我替你着急，你倒是悠闲，改签了机票在酒店睡懒觉。”邹文嘉苦口婆心地说，“尹老师，你也别脾气太好了，都成了他们的工具人了也不生气？”
尹凡棠笑笑：“生气有什么用？难道去跟他们撕破脸吗？你就别操心这事了，你要不要吃冷吃兔？我给你带回来。”
邹文嘉也没脾气了，她说：“这事我会继续跟进的。”
“嗯，辛苦你。”尹凡棠挂了电话，嘴唇还是微笑的弧度，眼神却冷。
尹凡棠仰起脸，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看不出异样。
尹凡棠觉得无趣，本来今天想出门转转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只好呆在酒店了。他也不想关注手机上的消息，就打开了电视机，手机翻了翻，找出《白兔》的资源，然后投屏。
《白兔》是部胶片电影，光影非常漂亮。但胶片拍摄完没法实时观看，所以现场拍摄时，导演就相当于监视器本身。
林启卓经验丰富，很少有印制出的样片看了不满意，需要后来补拍的问题。明秋对胶片电影很有兴趣，尹凡棠看得出来，明秋很崇拜林启卓。
拍这部片子的时候，明秋很喜欢呆在片场，没有他的戏也要呆，有时候看别的演员演戏，有时候看工作人员做事。
他不好动，总是静静地看，不太像十八岁的孩子，倒像只矜贵的漂亮猫咪。
尹凡棠那时候更活泼，话多，爱笑，和谁都聊，跟林启卓也不见外，常被骂没大没小。
他觉得明秋小小年纪太闷，总跟他搭话。明秋教养很好，尹凡棠说再无聊的话，他都会接。
明秋说话时会看着对面人的眼睛，看得很扎实。他的眼睛很漂亮，富有神采，尹凡棠被他看久了，就会不自然地错开目光。
《白兔》拍的是千禧之交的故事，电影开场，是重庆一幢居民楼，水泥浇筑的楼梯裸露在外面，两栋楼叠着，交叉出整齐的等腰三角形。
镜头拉了一个远景，可以看到一个寸头青年正在往上走，姿态漫不经心。
靠近镜头的窗台上，蹲着一只黑色的猫。
这是尹凡棠在电影中的角色，名字叫江辞。
江辞手里提着一瓶茅台，他正要去他妈妈再婚的那个男人家里吃饭。
江辞高中没毕业，高二在学校里打架被勒令回家反省，干脆不去学校了，做过小混混，干过体力活，也卖过假货，现在和朋友一起开了家修车店，算是安分守己了。
他爸妈都是知青，在农场认识之后谈了恋爱。但爸爸不是个东西，扔下怀孕的江婉走了。江婉在一年后终于回到城里，怀里抱着一个还没断奶的婴儿。
江婉独自一人把江辞拉扯大，江辞人有些混，但对母亲极好，母亲因为他蹉跎了这些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不错的依靠，江辞自然是很高兴的。
今天是他头一回来吃饭，江辞刻意打扮过，穿了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西裤，都是新买的，西裤褶子还硬着。腰间挂着的那串钥匙，随着他上楼梯，在窸窸窣窣地响。
江婉来开的门，她见江辞总是很高兴，江辞进门后打量了一番，家里不大，但整洁干净。
江辞在审视，他笑着和宋怀睿打招呼，说，叔叔好。
宋怀睿是学校的会计，戴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很客气地和江辞坐在沙发上讲话。
差不多可以吃饭了，江婉把汤端上桌，又转去另一个房间喊人。
宋怀睿夹着烟，笑着说，对了，让你见见小宇。
江辞好奇地抬头，一扇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江辞和他打了个照面，一时间竟愣住了。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刘海蓄得有些长，人瘦，皮肤白得晃眼，脸很漂亮，让人一眼判断不出性别。
小宇，这是你哥，快叫人。宋怀睿说。
宋宇面无表情地看了江辞一眼，自顾自在餐桌边坐下了。他穿着蓝色的校服，领子的扣子一颗也没扣，正好露出锁骨上的一颗小痣。
宋怀睿觉得尴尬，跟江辞说，我这娃儿有点怪，怕生，不爱说话。
尹凡棠按下了暂停键，这个镜头里前面是宋怀睿赔笑的脸，后面模糊的是宋宇，看电影的人不知道，这一场戏，宋宇的眼睛始终看在江辞身上。
宋宇也在审视，在判断，他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哥哥。
此时尹凡棠在屏幕前，托着脸，安静地和宋宇对视。他后来才明白，为什么林启卓要找明秋这样一个毫无拍戏经验的人来演宋宇。
林启卓要的是纯真，这是新人演员特有的，拍下来放在大银幕上，这份干净的纯真会感染人，观众很喜欢。
十八岁的明秋就是这样的，眼睛漂亮又干净，几乎有神性，让人着迷。
晚上去机场的路上，尹凡棠问筱安今天玩得怎么样。
筱安说：“我就在附近转了转，去了解放碑，吃了一个很好吃的红糖凉糕，因为太好吃了，就忍不住吃了两个。”
尹凡棠莞尔：“你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也很喜欢红糖凉糕，每次看到了就要买。”
筱安很好奇：“他是谁啊？”
“一个小孩子，以前一起拍过戏。”尹凡棠没打算多说，就转了话题，“明天没别的事了，回北城之后你休息吧。”
尹凡棠看着窗外，重庆好像没有太多变化，高低起伏的道路，如星散落的灯火，十年如一日，璀璨而安宁。
“文嘉姐要我提醒你，一会儿要是在机场碰到记者，别理他们。”筱安说。
“文舒那边不都澄清了吗？还有我什么事？”尹凡棠疑惑地问。
筱安：“总有好事者想借题发挥的，小心一点准没错。”
尹凡棠点点头：“我知道了。”
落地北城已经过了十点，首都机场繁忙，这个时间还有乌泱泱一大群人。
尹凡棠也没走V，戴了个帽子，很坦荡地走出来。
“你看，我就说没人会蹲我的。”尹凡棠对筱安说。
筱安紧张地环顾一圈，眼尖地看到了几个娱记：“这可不一定，你看走过来的人。”
拿着摄影机的人从人群中突然出现，倒是把尹凡棠吓了一跳，他多少年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了，他下意识松了一下帽子，好让自己的刘海别压住眼睛。
敬业的娱记带着摄像师朝他走过来，到他身边却没有停留，径直略过他，往后面去了。
尹凡棠弯起的唇角僵在脸上，短暂两秒愣神后，他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外走。
出于某种赌气的心态，尹凡棠把帽子摘了。
有认识的粉丝冒出来和他打招呼：“尹老师，这么巧啊。”
尹凡棠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个姑娘是他的老粉，但是个博爱的粉丝，除了做他的女儿粉，还做了至少五个年轻爱豆的妈妈粉。
姑娘酷爱染发，这回又换了个橘色头发。
尹凡棠笑了笑，礼貌地问：“你今天是来拍谁的？”
姑娘拿起手里的相机给他拍照，笑着说：“来给我小儿子送机的，刚走，没想到还能碰到尹老师，赚大了。”
尹老师有些在意地转头看了一眼，他后方现在已经聚集出了一圈人墙，看起来热闹非凡，也不知道是哪个明星。
姑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里相机还在哒哒哒地按，她说：“那边都是拍明导的，我朋友也去了。”
尹凡棠有点奇怪：“明导？”
“明秋呀，长得可好看了。”姑娘说。
尹凡棠心里倏忽一空，他撑着笑，看起来像在闲聊：“你们现在追星连导演都不放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姑娘和他开玩笑，“我刚刚在那等的时候，听到记者闲聊了，他们在讨论明秋新电影的事，神秘男一号，可能是个大腕儿。”
尹凡棠明白了，这些娱记在这里蹲点，应该是为了第一手消息。
他心想明导好大的阵仗，新片还没个影呢，已经快要满城风雨了。
尹凡棠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姑娘这才放下相机，说：“尹老师，你看起来有点累，要注意休息啊。”
女儿粉到底贴心，尹凡棠欣慰地想。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p得漂漂亮亮，秒杀明导。”姑娘又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尹凡棠心里叹口气，微笑着说：“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和姑娘告别之后，尹凡棠继续往外走，干净整洁的机场地砖上不知道谁打翻了一杯咖啡，深色的一大块，没有形状，张牙舞爪的。
尹凡棠回头遥遥看了一眼，那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
尹凡棠知道明秋正处于那个世界的中心，但他怎么也看不到他。
第二天尹凡棠自己开车去了趟公司，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听见有姑娘在闲聊，明秋的名字飘进他的耳朵。
尹凡棠十分无语，他想明秋真是阴魂不散，在心里编排他，一个导演话题度那么高，心思都不用在电影上。
小会议室里除了邹文嘉，还有他们公司的老板，周煜。
周煜比尹凡棠还小两岁，但人很成熟，手腕了得，八面玲珑的一个人。
周煜看到尹凡棠就笑了，关切地说：“尹老师，路演辛苦了。”
尹凡棠也很客气，他点了点头：“周总，好久不见，抽空一起喝酒啊。”
尹凡棠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要劳烦周总过来？”
周煜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正巧今天我在，文嘉说你要来，我就凑了个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