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不心疼,这是他爱的人,也是爱他的人!
像是不忍心,周君之没有挣脱开沈毓真的手指,即便那手指已经颤抖无力,不过就是勾着他衣角的阻碍,他却依然没有拨开沈毓真。他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心碎地看着沈毓真的狼狈,听着他气若游丝的声音挽留他,说着“君之别走”。
是周君之,不是师兄。
周君之心碎得闭上了眼,他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道:“毓真,我知道这很危险,我知道你一定说我很傻,我知道我不该去。但是韩部既然找到我,而不是找到师父,不是找到这乾元观任何一人,他一定有他的目的。”
“是时候该同红莲教做个了断了。”
他看着几近晕厥的沈毓真,终于还是不忍心,走上前去,在沈毓真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像是最后的爱意,沈毓真终于还是支撑不住阵法的攻势,两眼一翻终于向后倒去。周君之心中一动,忙不迭一把扶住昏过去的沈毓真,看着对方脸上的痛苦,将他轻轻放在了床上。
这个阵法的攻击很强,沈毓真又是几乎全中,恐怕足够他昏睡几个时辰了。
“对不起。”周君之俯下身,在沈毓真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随后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仿佛再看沈毓真一眼,他都会改变自己的计划,他都忍不住控制自己留下来。
因此他仓皇地回过身,看了一眼楼下热闹非常的擂台。
那里人声鼎沸,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擂台上,没有人关心楼上发生了什么。
周君之咬了咬唇,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悄无声息的沈毓真,终于一跃上窗台,在楼下的喧哗声中,悄悄运起轻功,向着凤鸣山羽尾坡而去。
呼啸的风声将繁华抛在了后面,将周君之所有的爱都留在了灯火辉煌中。他酸涩的眼睛迎着风,吹散了几滴冰冷的泪,可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定了定神,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凤鸣山的黑暗中。
夜色深沉,凤鸣山中一片寂静,毫无声息。
周君之落在羽尾坡的时候,四面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想要寻找韩部可能得踪迹。
对方只是约他来羽尾坡,却并没有说准确的地点。周君之知道对方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找到自己,果不其然,在落地后不久,周君之便见到黑暗中,缓缓飞来一只红色的蝴蝶。
这只蝴蝶与那天他所看到的蝴蝶一模一样,周君之马上明白这只蝴蝶便是指引。他没有迟疑,而是整了整自己的妆容,随后在蝴蝶的带领下,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来到了羽尾坡上一篇较为开阔的地方。
林木在这里绕了道,留下一片空地任由月光倾洒。弯月之下,月色朦胧,而在这样的月光里,却站着一个穿着诡异红衣的人。
仔细看起来,他身形年轻,约莫同周君之是一般的年纪。只是他的脸,依旧掩盖在狰狞的猫面具之下,在月光中,如同来自异域的邪神。
“你来了。”韩部的声音闷闷传来,波澜不惊。
月光诡异的寂静,韩部的周围,几只血红的蝴蝶飞舞。
周君之沉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半晌,他刷拉一声抽出腰间的剑,道:“你约我至此,到底所为何事。”
看着周君之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韩部不免低低笑了几声,道:“周道长,莫要如此警惕。我约周道长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不过是,想同你叙叙旧罢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在周君之的身上勾勒。
这让周君之心中不免一阵恶心,他皱着眉,道:“教主好记性,可某却不记得与教主有过何种瓜葛。”当年乾元观抓住韩部的时候,周君之虽然也出力了,但主要行动都是几位长老在参与,周君之只不过是个还不怎么起眼的“配角”。
因此,他并不认为,当年毫不起眼的自己,会得到这位教主的如何青睐。
然而韩部却不以为然,他甚至闷闷笑了几声,像是觉得可笑又可怜一般叹了口气,道:“周道长果然贵人多忘事,不过想想也罢,当年你还那么小,不过一个会吃奶的黄毛小儿,又如何记得自己的身份。”
韩部此话一出,顿时在周君之心中敲了一声。本能地,他意识到韩部所说的应同自己的身世有关。而当年南宫玉曾为了他的身世四处奔波而无果,却从未想过,周君之的身世可能同这恶贯满盈的红莲教有关。
可若是与红莲教有关也不太准确,红莲教兴起也不过是这十几年间的事情,以周君之如今的年岁,当年南宫玉在河边捡到他的时候,红莲教理论上还未诞生。
谜团在周君之的心中蔓延,他警惕地举着手中的剑,做出一个防御的动作,问道:“你到底是谁。”
韩部闷闷笑了两声,道:“我能是谁,我当然是红莲教的教主。”他摊开双手,诚然一个坦荡的动作,又道:“可是我是谁有这么重要吗?周道长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这对普通人当然是一个极佳的诱惑,然而周君之却定了定神,笃定无比地道:“某当然清楚自己是谁。某是乾元观的大师兄,是南宫观主的徒弟。”
“未来的乾元观观主?”韩部哈哈笑起来,反而伸出手指着他,道:“若不是被南宫玉捡到,你现在应该是河边的一具枯骨!你的命早就应该断送在豺狼虎豹的嘴里,怎么还有可能活到今天!”
可怜河边骨——
周君之咬了咬唇角,他并没有反驳韩部,倒是韩部兀自又道:“你当真以为你的一切都是应得的吗?你当真以为这就是你的人生吗?周君之,你活得好理所当然啊——”他说到最后,甚至咬牙切齿起来。
周君之听出了韩部对他的恨意,他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道:“我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在我看来,这就是我的人生。我并不在意他是否被‘篡改’过,我只相信我所过的生活,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一切。”
“哈哈哈哈——”韩部放声大笑起来,说得话却愈加怀恨,道:“所以呢,所以你霸占了别人的位置,就能如此心安理得吗?周君之,这个红莲教主的位置,本应该就是你的!”言罢,韩部却又闷笑了两声,道:“我送给你的师弟,你还喜欢吗?”
周君之眉头一紧,他本能想到了沈毓真,觉得韩部或许对沈毓真做了什么手脚。然而转念一想,沈毓真如今还在酒楼中,那里不仅有着众多乾元观弟子,更有观主和长老们坐镇,想来韩部即便有什么动作,乾元观的众人也不会置之不理,沈毓真的安危应是无碍。
而若不是沈毓真,韩部所指便是另有其人。周君之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他并没有开口。
看着周君之的沉默,韩部却也并不在意,他只是闷声笑着,道:“看来你不是很喜欢。你若是当真喜欢他,如今也不会拿着剑,同我刀剑相向。你应该同我站在一起,我们应该联手起来,推翻乾元观,一同武林江湖。”
他倒是做了个狂妄的白日梦,然而周君之却不免重重吐了一口气,道:“是你蛊惑了崔知明。”
“哈哈。”韩部笑出两声,道:“周道长谬言,这怎么能算蛊惑呢?他心中有所愿,我不过是帮他实现而已。只是可惜了,这个愿望最终没有实现。可到底是因为谁呢,周道长?”他宛如威胁似的,将这个问题重新抛给了周君之。
然而周君之已经不想回答了,他定了定神,举起手中的剑,道:“某与你这种人,实在无话可说。”说着,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韩部却并不躲开,甚至面对周君之周身散发的杀气也无动于衷,反而依旧站在那里,道:“周道长居然如此心急,难道周道长就不想知道自己身世了吗?”
周君之却已经懒得再同他费口舌,天资聪颖的道长挥动长剑,向韩部刺去,喝了一声“妖言惑众”,那长剑便已是嗡嗡作响,逼近了韩部的面前。
韩部闷哼一声,面对攻来的周君之他却并不迎击,反而以躲闪为多。刹那间,周君之便只觉得自己冲进了一团诡异的红色之中,待他挥剑劈开的时候,原本于身前的韩部,却不知什么时候翻身上了半空。
他诡异缥缈的身姿,在暮色下好像一只轻盈的红色蝴蝶。
周君之并没有觉得这场面有何优美可言,他反而察觉到对方非同寻常的武功造诣——那应该在他之上,或许同几位长老的境界相当,而自己实际还与他有些差距。
这种差距通常是致命的,不过一招,周君之便知道自己可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即便明了这样的差距,周君之却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冲韩部冲了过去。
韩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周君之,将对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面对周君之的攻势,他并没有轻蔑,只是哼笑一声,道:“好啊周道长,既然如此,便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在乾元观的修行,到底学到了一些什么本领。”
眨眼间,清冷的剑光同漫天的红色交织在一起,一阵阵剑气的激荡,让山坡上顿时飞沙走石、鸟兽惊鸣,不过几个呼吸,炽热的火花仿佛就要将这清冷的月光点燃一般。整个凤鸣山,似乎都因为两人的交锋而发出刺耳的嗡鸣。
这种程度,是之前玄教与乾元观比武所不能比的程度。即便是周君之,也从未有过如此火力全开的情况。
他的耳朵里发出破碎的嗡嗡声,仿佛下一秒整个耳膜就要爆炸一样。然而他却能清晰听见韩部狂放的大笑声,那些裹挟着红色的诡异箭矢从天而落,仿佛跟随定位一样,不断对周君之发起追击。
周君之以符箓加以还击和防御,巨大的轰鸣声在山间回荡,伴随着地动山摇一般的架势,他猛然向着半空跃起,银色的剑光如同霹雳办刺向红色的人,却在剑锋直指对方眉心的瞬间,被对方一个闪现躲掉了。
骤然间,几根冰冷的铁链拔地而起。
周君之拧身挥出一剑,当啷几声将那些铁链击落。周君之见过这些铁链,他在这些铁链的身上受过伤,自然不可能让这些铁链近身。
韩部一击不成却并不气馁,他马上稳住身形,在周君之攻来的时候,从袖中伸出一柄诡异的红色长剑,铮鸣一声,同周君之的剑光抵在了一起。
红色的银光炸裂,周君之的面庞在交锋中显得更加清冷如同谪仙。
这般令人惊叹的容貌,落在韩部的眼中,也不免让对方的眸中颤动了一番。但随即,一种不甘的恨意蔓延上他的面庞。交锋中,周君之听见韩部怨毒一般道:“周道长生得好面孔,这样好的一张脸,若是留下伤疤,必然不好看了吧。”
周君之并没有被韩部的话威胁到,实际上,眼下的他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容貌和身体,甚至在交锋中落下了伤都没有在意。或许是明知两人之间存在本质上的差距,周君之的动作反而让人更加寻不到破绽。这几近完美一般的武学造诣,即便是韩部也觉得如同坚壁般难攻。
久攻不下,终于让韩部的心中产生了一夕不爽的动摇。又或许,他觉得再继续同周君之斗下去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韩部的动作居然开始变得有些迟缓了起来,对于周君之的攻势,也没有了先前积极的招架。
因此,哪怕在周君之的长剑逼近他面门的时刻,韩部都没有躲开。
一声碎裂的脆响后,周君之的长剑刺穿了韩部脸上的面具。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周君之猛然停了下来。
他惊愕地看着不躲不闪的韩部,同时也惊愕地看着韩部脸上的面具在自己面前碎开。没来由的,周君之只觉得一阵心悸,一种惶恐和窒息仿佛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他本能地觉得恐惧,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见过韩部的脸,可他却觉得这张脸定然比那些青面獠牙的怪物更令人恐怖。可即便心中如此惊恐,周君之却依然没有躲开,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韩部。
像是从周君之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恐惧。韩部发出几声诡异的轻笑声,道:“这么想看我的模样吗?不过没关系,既然是周道长想看,那么看看也是无妨的。”
伴随着他的话语,仿佛指引一般,韩部脸上的面具应声而落。
而随着面具的跌落,在周君之终于看清那张脸后,他顿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那是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
第九十四章
周君之窒息地看着眼前的韩部,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天旋地转。他仿佛觉得自己看见了一种幻觉,然而对面的那张脸却如此得生动,他不仅会笑,甚至还会开口说话。
周君之恍惚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朦胧里他只能分辨一些“怎么样”“你也很满意吧”之类的词语。但是他好像已经并不太清楚,对方这样说是想表达一些什么,又或者是想对他传递些什么。
周君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发现这张脸最少还是同自己不一样的。
他带着一种诡异的妖邪之气,这样这张原本清冷的长相显得更加妖冶,像是堕落到地狱中的仙人,沾染上了腐败的气息。就连那嘴角的笑意里,都仿佛滋生出溃败的花。而这地狱中的却还要笑着问他,“你喜欢这张脸吗?”
周君之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浑身几乎僵硬,却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强硬道:“妖人,少用这种办法来蛊惑人心。”他说得斩钉截铁,却同样听得出他现在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惶恐。
韩部擒着嘴角的笑意,似乎早已洞穿他的心思一样,道:“周道长,我这张脸,可是货真价实、原汁原味的脸。在下并没有想要蛊惑周道长什么,我之前也只是说了,只是想叫周道长来叙叙旧。奈何周道长,却一定要与我刀剑相向。”
他抬起手,两指夹住周君之的剑锋,只轻轻用力一弹,便听见嘭的一声碎裂之响,这坚硬锋利的剑锋,居然被韩部两指轻松掰下,碎裂成一片晶莹又冰冷的铁粉,骤然失去了那夺目的剑光。
周君之手中整把剑都倏然暗淡了下来。
他心中本就不安,被韩部如此出招,顿时吓得后退了半步,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可在敌人面前这样的惶恐不安,显然是对敌的死穴,周君之在意识到自己失态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韩部看起来却并不介意,或者说,他似乎并不想趁人之危地攻击周君之。看到周君之的不安,他甚至收起了攻击的架势,拢着手,缓缓在周君之的身边踱步,像是想要仔细打量身边的人一般,道:“周道长何必这样紧张呢。虽然在我们红莲教内,看到我模样的人已经都死了,不过周道长可不一样。周道长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又怎么能对周道长下手呢。”
他说得大慈大悲,周君之深吸了几口气,却依然强硬道:“我没有你这样的亲人。”
“哈哈哈”,韩部笑起来,“周道长如此绝情可如何是好?倘若日后,我行走江湖的时候顶着周道长这张脸招摇过市、坏事做尽,所有的罪孽岂不是都要算到周道长的身上,算到乾元观的身上?”
“到时候周道长若是不认我这个亲人,又如何同天下侠士解释呢?天下侠士们,又有几个会信服周道长的话呢?”
这样的威胁,让周君之只觉得身上冰冷,但他却勉力定了定神,道:“我周君之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天下侠士也不是有眼无珠之人,善恶公道,自在人心!”
“周道长好气概!”韩部甚至忍不住称赞起来,“那南宫玉为你起名‘君之’,当真是如君子行事,这些年来,这南宫玉和乾元观,当真是将你教的极好,极好——”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怨恨又不甘。
周君之瞧了瞧韩部的脸色,如今他已经冷静了下来,也因此,他轻松分辨出韩部眼中的愤懑,这种神色出现在与他相同的脸上,实在是一种诡异的情况。周君之定了定神,复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亲人啊。”韩部再次强调起来,“是你素未谋面——不,是你想要置之死地的哥哥。”
“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周君之拒绝道。
“哈哈哈——”韩部笑得爽朗,“即便你否认又如何,我们有着同样的模样,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我们有着同样的父母,我们就是兄弟。”
若是放在以前,周君之是不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言论的。可他如今看着韩部脸上仿佛癫狂一般的神情,终于还是问道:“你一直在找我吗?”
“不然呢。”韩部理所当然,“当年逃难匆忙,你被抛弃在水边。我们原本以为你活不成了,觉得你被水冲走了,被野兽吃掉了。当然也有好的情况,比如被人捡走了。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想着,就算你真的被野兽吃了,总还有剩下的襁褓,剩下的骸骨,是我对不起你,定然要收敛你的骸骨,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然而什么都没有,我们寻不到你的尸体,寻不到你留下的任何东西。我们在附近走访,没有人捡到过你,只有人推测,你可能被乾元观的道长们捡去了。”
“乾元观把你保护的很好,乾元观把你培养的很好。前几年,我的人根本无法把触手伸进乾元观,也并不能知道,这乾元观中的千万弟子,哪一个才是你。”
“不过很好,不过很好,我还是见到了你,我的好弟弟。”
周君之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被这样一群人南风团队惦记了这么久。他深吸了几口气,缓和自己窒息的情绪,终于又道:“所以,你们不仅蛊惑了崔知明,还利用他来接近我,了解我的事情!”
看着周君之脸上紧绷的表情,韩部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严肃起来,但他的嘴角却依然笑着,正经道:“周道长,这并非利用,而是心甘情愿。”
骤然间,周君之忍无可忍冲韩部挥去一拳。
然而这一拳却并没有碰到韩部,如同烈风一般的拳头,堪堪停在了韩部的面前,伴随着几根铁链的碰撞声,周君之的手腕乃至于身上,都被一根根拔地而起的链条锁缠绕上了。
这些铁链凄寒刺骨,缠绕的地方顿时生疼起来。周君之脸色骤然一变,忍耐到极限一般的疼痛,让他的脸色惨白起来,身上也顿时没有了力气。
“弟弟啊。”韩部语重心长一般开口,他颇有些怜悯地看着因疼痛而扭曲的周君之,却并没有想要将周君之身上的铁链撤走的意思。他开口道:“为兄真的只是想要同你叙叙旧,你为什么就这样不识趣,非要逼为兄动手呢。”
他这话冠冕堂皇,落在周君之的耳朵中很是刺耳。然而周君之眼中的光却依然坚韧,即便忍受着彻骨的寒冷,周君之依然咬牙切齿道:“我是乾元观的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伴随着这宣誓一般的一声,半空中,一阵浩然剑气,猛地向周君之与韩部袭来。
这剑气浩大凌冽,仿佛要斩碎途径的一切事物一般。如此来势汹汹,说是针对周君之,不如说是针对韩部多一点。
似乎明白了自己眼前的处境,韩部脸上的笑意一收,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拉起周君之作护盾。周君之辞不及防,被韩部拧在身边,眼见着带着削山之势的剑气逼到眼前,却在周君之身前猛然转了攻势。
轰然一声,林木间被剑气劈出一道巨大的裂口。伴随着草木悲鸣之声,不远处落下几个轻功袭来的身影。
“君之——!”
沈毓真沙哑的声音最先落在周君之的耳朵里,周君之心中猛然一动,刚瞧见那个踉跄的身影,身后却被韩部一拽,一把猩红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乖乖,别动。”韩部的声音又变得闷起来。周君之这才发现,韩部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戴上了一个猫面具。这张崭新的面具包裹住了韩部的面庞,以至于面前的人们,其实并不清楚韩部与周君之居然有这一模一样的脸。
周君之心中一动,似乎已经猜到了韩部想要做什么。看着踉跄又急切的沈毓真和面前的众人,周君之本能一般喝道:“别动!不要过来!”
沈毓真踉跄的脚步一停,不可置信一般看着眼前的周君之。
他刚刚在几位长老的帮助下苏醒过来,如今他还头晕眼花、重心不稳,脑子里却只想着昏迷前周君之所说的话。他心中擂鼓鸣鸣,又在几位长老和其他弟子们的询问下,方才将周君之要去私会韩部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有人想到周君之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众人正是惊异,又听得凤鸣山中响声不断,便知道周君之定然遇见了麻烦。几个长老参加过曾经抓捕韩部的事,自然也知道周君之无法赢过韩部。众人当即赶来凤鸣山中,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看着眼前被韩部胁迫的周君之,沈毓真怎么能不恨,又怎么能不心疼。
“乖乖,可真是我的好弟弟。”韩部闷笑一声,看着面前没有了动作的乾元观众人,他挟持着周君之缓缓向后退去。
“几位道长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韩部闷笑着道,“我同周道长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几位实在让人扫兴。所以现在,我打算将周道长带回去,再好好同周道长聊聊天。”
他说着,再众目睽睽之下一跃上了半空。
“我的教址就在封门岭,你们若是有胆量,就到这里寻我!”言罢,这道红色的身影在半空中一闪,就连他说得那些话的回音还未消散,可他的身影裹挟着周君之,已完全不见了踪影。
“君之——!可恶!”沈毓真一口闷气,紧紧攥着的拳头,重重砸在了身边的地上。
武林江湖一片哗然。
凤鸣山下,众江湖侠士还沉浸在玄教与乾元观比武的精彩回忆中,不过半日,便传来红莲教挟持乾元观大师兄的事情。不仅如此,南宫玉在听闻自己爱徒被劫后,本就久经操劳的身体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差点于众弟子面前晕倒失态。
乾元观上下义愤填膺,各路江湖侠士们更是饱受红莲教之苦,凤鸣山下顿时变成了讨伐红莲教的商讨现场。一夜之间,各路江湖豪侠便约定与十日后围攻封门岭,救出周君之,铲除红莲教!
凤鸣山下,顿时如同誓师大会一般热烈激荡。
然而这些喧嚣和振奋人心的决定,却无法落进沈毓真的耳朵里。他的脑海里,他的心中,还始终萦绕着周君之走前的模样以及那些破碎的话。
这些回忆灌在沈毓真的脑海中,每一幕,都如同洪钟一般敲荡着他的心灵。而当他在回到他们的房间时,看到房间中的一物一什,一种愤懑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这里还全都是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周君之什么东西都没有拿走。甚至就连他常用的发梳上,都还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味。而在床榻的一边,周君之的衣裳正整齐地叠在一旁,好像主人随时都会回来换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