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好,早该死了,需要我放炮吗?”江挽微微偏头说。
众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客客气气朝律师颔了下首,转身从树荫下离开了。
顾逐之脸色瞬间由阴转晴,欣喜若狂跟上了他,亦步亦趋:“挽挽,等我。”他的声音难掩兴奋,背影如一条摇尾巴的小狗。
顾司沉短促笑了声,在众人的目光中取下别在胸前的白花掷在燕铭的墓碑,愉悦地朝所有人示意:“抱歉,有事失陪了。”
沈知砚轻弯起唇角,看着江挽离开的背影,大步跟了上去。
燕旭却被保镖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三个人跟着江挽离开。
江挽放弃遗产,那么他的遗产将会交给第一顺位继承人燕炽,但放弃遗产需要书面形式,律师镇定收起了遗嘱。燕铭将遗嘱交给他,不会希望他的遗产落到其他人手中,在遗产真正被归属人继承之前,燕铭的保镖会一直保护他。
律师匆匆结束遗嘱宣读,带着保镖离开。
小陶和周灼在燕家墓地外等待着江挽,顾逐之跟在江挽身后,将车钥匙丢给小陶:“开车。”
几人上了车,车扬长而去。顾逐之根本压不下唇角:“挽挽,要回剧组吗?”
江挽“嗯”了声,低着头给红姐发消息,让红姐帮他约个遗嘱方面的律师。红姐没来参加葬礼,过了会才把律师的名片推给了他。江挽加了律师,让他帮忙拟定放弃继承遗产承诺书。
他将这件事委托给了律师,不会再过问这件事。
江挽侧眸看向窗外。
这边是燕家的私人墓地,很少有车来往。
他们的车后不远不近跟着几辆车,江挽看了片刻,刚要收回目光,忽然又来了几辆车,直接超了后面的车,和他们的车并行。
车窗落下,律师文质彬彬的面孔出现在江挽面前。江挽没开窗,但车窗不防窥视,律师朝他说了句话。
江挽正要别开眼,目光倏地一定。他没听见律师的声音,只读到了两个关键词的嘴型——奶奶,墓地。
奶奶的墓地。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这么多年再也不敢在燕铭面前表露出一丝在意、怕被他当成威胁他的把柄的,奶奶的墓地。
燕铭铁石心肠。他求过那么久也没告诉他她在哪儿,他找人查,却险些连累她的墓被挖开。所以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也不敢再提起,小心翼翼,怕燕铭对她做什么。
她在世的最后一段时间他不在身边,他怕她最后还要被他连累不得安息。
江挽像被钝刀一下一下割着心脏,尖锐地疼。他感觉眼眶变得微微湿热,深吸口气压下眼泪,落下车窗看向律师。
律师见他终于落下窗,微微一笑,声音被风声吹得七零八碎:“江先生,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燕铭了解他,他不可能会置奶奶的墓地于不顾,他被抓住了死穴。江挽绷紧颌关,许久,他低声说:“小陶,停车。”
“好,我找个地方停。”小陶说,没敢把车停在路中间,找了个适合停车的地方,把车停稳了之后才解开车门的锁。
他们的车一停,跟着他的一串车也都纷纷停下来。
江挽飞快拂去眼睫的湿意,冷着脸解了安全带下车,走到律师的车窗前。律师刚气定神闲笑着说了句“江先生”,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衣领,几乎要从车窗拽出去。
“是燕铭告诉你,可以用这种办法威胁我?”江挽面孔秾艳摄人,整只右手都因为过度用力发着抖,他眼尾发红,眼睛莹润,汪着水,眼神却异常凶狠,问:“他现在在哪儿?”
他的情绪不对劲,小陶见状没吭声,但下意识左顾右盼看着周围,见没人经过,也没看见摄像头和探头拍到江挽,松了口气。
车内的几个保镖瞥了眼律师,都没什么动作。律师无奈举起双手:“您先放开我,行吗?”
江挽的右手再也不能提重物,现在却提着律师的衣领,顾逐之正要上前帮忙,却见周灼伸手接过了律师的衣领。江挽只是拽起了律师,周灼险些将律师整个人从车里拔出来。顾逐之:“……”
律师:“……”
笔挺西装被拽出了褶子,律师微微有些恼怒,满脸通红:“江先生,请您先让您的保镖放开我的衣领。”
顾司沉和沈知砚一前一后下了车。顾司沉用眼神询问顾逐之发生了什么,顾逐之皱着眉摇头,担忧看着江挽,和他一直不停剧烈颤抖的右手腕。
“他不是我的保镖。”江挽冷冷冰冰说,“我命令不了他。”
“……”律师终于问燕铭的保镖:“你们就这么看着?”
接二连三的开门声和关门声响起,律师带来的保镖终于下了车,把他从周灼手里解救下来。
“江先生,如果您接受继承燕先生的遗产,我会带您去找老太太。”律师满脸怒容,抚平胸前的褶皱,却不敢真的对江挽做什么,他勉强平静,“老太太这么多年孤苦伶仃,您也该去接她回家了。”
“燕先生将遗产留给了你一个人,您拿到他的遗产,只有好处。”
“我同意。”江挽冷冷打断他,“然后呢?”
“燕先生留下来的财产比较多,您可能需要先跟我去办一下手续。”律师说,“办完了手续,我会带您去接老太太。”
他瞥向小陶和周灼:“他们,”他的目光又逐一落在沈知砚和顾司沉、顾逐之身上,“可能不太方便去。”
“好。”江挽说,“我跟你们走。”
他上了律师的车。
小陶听了一耳朵。他在遗嘱被宣读前就和周灼一起被请出了燕家的私人墓地,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但他从律师的话中摸到了真相。
不要,硬送。
是这个意思吗?
燕铭的律师姓曹, 估计有些强迫症,一直捋着胸口被拽出来的褶痕,勉勉强强捋成原样。
车上的保镖都是为了保证江挽能跟他们走接受燕铭的遗产, 他们真正保护和监视的对象是江挽, 江挽被威胁后会生气,他们不会阻止他出气。
曹律师丢了脸,却也没办法对江挽做什么,但他心态比较豁达,很快恢复了风度翩翩。
江挽让他的律师不用再拟放弃继承遗产的承诺书,右手还在发颤。他用左手拿着手机, 视线掠向前面的后视镜,在拐弯时看见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三辆车。
是顾逐之他们。
这条路是唯一一条回春明市城区的路, 他们不可避免地跟在了后面。但很快, 开车的保镖加快了车速,甩开了他们。
江挽低下眼, 握住了不停打颤的手腕。他试着握起手指。他的手腕不能用力, 之前还能握拳,只是无法用劲,现在手指有些绵软, 只能虚虚握起来。他揉着那条增生的疤痕。
直到到了曹律师的工作室, 面前放着厚厚一沓文件, 他的右手还在轻颤,无法在这些文件上签字。保镖用热水打湿了毛巾,裹住了了他的手腕给他热敷。
江挽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右手才终于勉强不再颤抖, 他在文件上签下字,没仔细看上面的文字。曹律师看了会, 突然问:“不看一下吗?”
没必要看。江挽文件签了一半,把笔一扔,才抬眸看向曹律师,微红眼尾似流丹:“剩下的,我要先看见奶奶的墓地。”
曹律师低着头检查他的签名是否有误,说:“不急。”
“我很急。”江挽说。
曹律师眉梢微挑,抬眸,目光在他眼尾一顿,和他僵持了片刻,蓦地一笑:“好。我现在带你去。”
江挽起身出了他的工作室,脸上只简单戴了个口罩。他去花店买了捧菊花和百合,亲自捧了一路。他的脸太张扬,即使戴了口罩也很快被认了出来。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回春明市参加燕铭葬礼的事,跟在他身边的保镖震慑着认出他的路人,路人怵他们,没敢上来问他手里的花是不是送给燕铭的,只能偷摸着拍了几张照片。
一行人护送江挽顺畅无阻上了车,车往郊区驶去。
江挽将花放在腿上,看着上面的水珠,微微失神,心脏的跳动却一声比一声响,手心微微出了点汗,指尖发冷。
车驶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目的地。
归颐园公墓。
车停在公墓前,保镖下车替江挽打开了车门,江挽却依旧坐在车里,习习凉风钻进狭窄车厢,几乎把人冻得发抖。
江挽安静看了会“归颐园公墓”这五个字,直到眼睛泛酸,他才眨了眨眼睛。他忽然有些近乡情怯,微微收紧了捧着捧花的手,咽了咽喉咙,抱着花下了车。
归颐园公墓是最近几年才修建的公墓,在郊区的一座山上,寸土寸金,墓碑与墓碑之间并不拥挤,绿化做得不错,环境清幽。
曹律师和其他保镖都留在公墓门口,只有给江挽开门的保镖陪他进了公墓。
今天天气不太好,已经是午后,天空却阴沉,乌云黑压,保镖担心会下雨带了伞。他打头走在长阶上方,江挽跟着他拾阶而上。
终于,保镖带他走到一座墓碑前。
墓碑一尘不染,墓碑前放着新鲜的贡品和菊花,老人熟悉的面容在墓碑上笑得慈祥温柔。江挽喉咙微动,一声“奶奶”没有叫出声,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
他又吞了吞喉咙,压不住眼眶的热意。
“燕总让公墓的工作人员帮忙每天扫墓。”保镖低声说,“老夫人下葬时燕总找人看过,这里的风水最好。”
“出去。”江挽轻声说。
现在在墓园的人少,保镖犹豫了片刻,还是离开了。
眼泪滚出眼眶,江挽跪在老人的墓前,口罩被他的眼泪打得半湿。他将菊花和百合放在墓前,取下口罩,规规矩矩给老人磕了头才直起身,笔挺跪在她的墓前,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下颌滚落,泪痕蜿蜒。
“奶奶。”他安静了会,才微哑着开口,他努力压着声音中的颤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会接您回去和爷爷、妈妈团聚,我……”
他说着顿下来,咽下哽咽,豆大泪珠砸在老人碑前:“是挽挽不孝,这么久都没来看您。”
他知道奶奶生前在爷爷和妈妈的安息地定了一小块墓地,她总是说起百年后想和他们葬在一起,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但她每每说到这里,又格外疼惜不舍地抚摸着江挽的鬓发说,如果连她也走了,留下他孑然在世上,多可怜。
丈夫和女儿的早逝早已让她心力交瘁,但她放心不下江挽,所以要活得长一点,多陪陪他,至少要看见他谈恋爱,结婚生子。
但现在老人孤零零在公墓,左邻右舍都是陌生人。
江挽泪如雨下,喉咙涩疼,仿佛还能感受到老人指尖拂过鬓发时的温柔触感。
他没有见过爷爷和妈妈,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
如果他没有招惹燕铭……
大理石冰冷坚硬,硌得江挽膝盖生疼,但他始终没起身。他靠着冰凉的墓碑,好像回到了以前趴在奶奶膝盖。
他在公墓待了很久,直到天快黑,阴沉沉的天终于下起了雨,绵绵细雨洇入发丝和棉薄的衣服,江挽没动弹,保镖回来找他,将伞撑到了他的头顶。
雨越下越大。即使挡住了落下来的雨,但江挽跪的地方还是被汇集的雨水浸湿,膝盖泡在雨水里,凉风也变成了冷风。
菊花和百合挂满了水珠,小股小股的雨水从老人墓碑上蜿蜒而下。保镖垂眼看着江挽苍白秾艳的侧脸,开始劝江挽回去。
“江先生。”他低声劝道,“您知道老夫人在这里,可以下次来看她。您感冒了,老夫人在泉下也会担心。”
江挽的头发和衣服都被冷风裹挟的雨水打湿,他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被浸在一汪莹润的琥珀水中,吊着眼尾,眼圈浮着粉,嘴唇却是红的,格外柔弱、活色生香。
保镖想起他曾看见的——江挽就算只是呼吸,都能被那些人说是勾引——是真的。
江挽跪了太久,还是保镖扶了他一把才站起身。
膝盖火辣辣的疼。
江挽沉默地在墓前站了会,深深舒了口气,和奶奶道了别,慢慢走下山。
不知道是否是天气不好的缘故,今天天黑得格外早,墓园的太阳能路灯都自动亮了起来,下雨的哗哗声和冷风吹过树冠时的簌簌声将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掩盖。
江挽手脚冰凉,等膝盖的血活络过来之后加快了下山的速度,带着冷风和冰凉的雨水回到了车上。
曹律师识趣地没问他为什么在公墓里待了这么久,将剩下的文件交给他:“签了吧,江先生。”
江挽接过笔,车厢内只剩下他签名的沙沙声。
曹律师接过他签好的文件检查,直到确定完最后一个文件,他才对保镖说:“可以了。”
保镖颔首,锁好车门启动了车。车行驶了十分钟,副驾驶位的保镖忽然接起电话,简短应了几声,将手机交给了江挽:“江先生,请您接一下电话。”
江挽眼睛微微刺疼,他看了眼保镖手机上的备注,没动。但对方十分坚持,始终没有收回手。
通话界面的时长一分一秒跳动,江挽伸手点了挂断。
保镖只能收回手,没再将手机递过来。
江挽被留在春明市办手续的这几天天气都不太好,最后一天甚至下起了暴雨。
办完手续的时间不早,保镖开车送他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江挽撑着下颌,看着雨幕和霓虹灯的光晕微微出神,许久,他才忽然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
街道冷冷清清,没有城市的光污染。
江挽看向保镖,没说话。
不多时,有人来敲他的车窗。
江挽偏头,看见了这段时间一直没现身的褚特助。
保镖解开了车门锁,褚特助打开车门,低声说:“下车吧,江先生。燕先生来接您了。”
江挽眼神微动,看向褚特助身后。
褚特助让开他的视线,露出被簇拥在伞下的燕铭。
燕铭穿着他偏爱的手工西装,容颜俊美矜贵,瞳色沉静。暴雨中,他是唯一一处无雨小岛。
雨声哗哗,他走近了。
“挽挽。”燕铭展颜微微一笑,嗓音淡淡,却是十足十的把握和不容置喙,“下来。”
江挽定定看了他片刻,蓦地笑了一下,眉眼鲜活。他无奈似地舒了口气:“叔叔。”
燕铭弯腰探出手,握住了江挽的手腕,将他从车上带下来。江挽刚下车就立即被严严实实护住了,没有淋到一滴雨。
他眉眼弯弯,一直在笑。
“挽挽在笑什么?”燕铭问。
“在笑叔叔啊。”江挽弯着唇,笑吟吟。
燕铭微微皱眉。
江挽却将手机放在他面前,赫然是报警电话的界面。
他轻轻叹气:“看来叔叔是真的想死在挽挽身上。”
江挽并不意外燕铭没死, 也不意外他会来找他。
燕铭命硬,且惜命,出行保镖如云,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谋杀死在海里。
从归颐园公墓出来时, 那通电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想。备注是老板,还能让燕铭的保镖毕恭毕敬把电话递给他的,只有一个燕铭。
雨水砸在伞面的噼啪声中,报警电话依旧在继续。
不管燕铭今天晚上来找江挽是想干什么,警方都会知道燕铭根本没死,他这些行为都是在躲牢狱之灾, 甚至在躲更重的罪名——他这些年做的事,可不止只有牢狱之灾这么简单。
燕铭在国外有私产敛财, 但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国内的产业。江挽很好奇能把燕铭逼到这种地步的人是谁。
燕铭额心的青筋似乎跳动了下, 从江挽手里拿过手机丢进不远处的水坑。手机进了水,很快自动挂断了电话。
他反扭着江挽的双手将人塞上车, 跟着上了车。
褚特助识趣去了副驾驶位, 后面的车厢只有江挽和燕铭。
江挽被燕铭迷晕了。
车扬长而去,他们出现的地方只剩下江挽的手机躺在肮脏的泥水里,被暴雨冲刷。
不久, 它上方的雨停了。一只干净的手不顾脏污从水坑里拾起它, 用干燥的手帕擦拭干净, 他按下电源键,然而手机在水坑里泡了这么久,已经彻底报废。
“老板。”撑伞的助理对前面的男人低声说,“他们往机场的方向去了。”
“别让人跑了。”
——赫然是燕炽的声音。
“是。”
被沾上脏水的手帕被丢到了保镖怀里, 燕炽回到了车上,司机往那些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车身挡住了冰冷的秋雨和冷风, 燕薇坐在燕炽对面,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被他们忽略了二十多年的侄子。
燕铭当年迫于他们父亲和外界舆论的压力不得不将燕炽认回了燕家,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被所有人忽视的角落野蛮生长成一把捅向燕铭的刀。
咬人的狗不叫。
燕炽在精神病院里蛰伏了这么多年,没有惊动任何人,收集了这些年燕铭这么多年的犯罪证据,如一条耐心的毒蛇,盘在局外窥伺时机,只等待能给燕铭致命一击,让他彻底无法翻身的这一天。
他算好了每一步。
那个从张特助手里拿到的U盘是挑衅,也是他的宣战。
张特助背叛了燕铭,燕铭知道他手里有他的把柄,决不会任由他拿捏,证据早被他抢先一步销毁,那个U盘对他们来说已经没用,用里面的东西搞燕铭说不定还会被他倒打一耙,后面再多计俩也会被轻易化解。
他将U盘直接摆到燕铭面前,什么也没说,燕铭却用商人敏锐的嗅觉嗅到了背后的危机——除了U盘里的这些,剩下的把柄和证据都在他手里,他敢把U盘直接给他,说明他早就胸有成竹,再同时放出上头准备查他的风声……
燕铭的选择也很果断,直接选择了假死离开。
假死前还做出被谋杀的模样倒打一耙,让舆论倾轧所有可疑人。这段时间一直没破案,世家面对的舆论压力都不轻。
而燕铭已经被“谋杀”,之后再爆出更多的料,也会变成他们仗着死无对证栽赃陷害,燕铭的人搅浑水,他们都会变成“杀人凶手”。
但燕铭会把遗产全部留给江挽,再回来找江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燕铭不会把他的身家留给算计他的人,也不会放过江挽,江挽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燕铭把身家流向国外的中介,把遗产都留给江挽,也能对外界表现他的爱重。
即使遗嘱并没有公开,但网上已经多了不少“小道消息”,掀起过几次轩然大波。江挽这段时间留在春明市办手续的照片也在网络上传播,佐证了这些“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燕铭的人趁机放出燕铭“生前”的善举,他的名声从压倒性的臭名远扬变成了现在的毁誉参半——虽然是做过坏事,但曾经也是个好人,有过,但也有功。
再加上此前燕铭的人混在其中爆出来的料将燕氏集团也拉下了水,燕薇如果不想燕氏集团在她手里没落,不得不被制衡,捏着鼻子让燕氏集团帮他洗白。
不管她选不选择和燕炽合作,燕炽动手时都会连累燕氏集团。燕薇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他们的人悄悄跟在江挽身后守株待兔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抓住了人。燕薇闭眼养了会神,蓦地感受到一道目光,睁开眼,撞进了燕炽的眼睛。
“挽挽报了警。”燕炽说。
燕薇眉心习惯性蹙起:“有把握吗?”
燕炽轻笑:“姑姑不相信我?”
燕薇勾了勾红唇,没说话。
燕铭养尊处优了四十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他去坐牢,精神上的折磨远大于肉.体。
“我的人查到燕铭应该拿到了美国国籍。”燕薇突然说。
——所以燕铭才会这么果断选择死遁。
燕炽看向她。
燕铭在美国的国籍和中国国籍是不同身份,他的私人飞机申请到了飞往美国的航线,今晚就会起飞。
陷入昏睡中的江挽被燕铭抱下了车,薄毛毯裹着江挽的身体,盖住了他那张瑰丽勾人的面容。
褚特助和保镖将燕铭和江挽簇拥在伞下,匆匆换了辆车。
半个小时前,机长披着雨衣在暴雨的轰鸣声中给他们打电话,今晚雨太大,飞机没办法起飞,只能等雨停。
江挽的手机被扔下,也检查过身上没有放追踪器。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临时弃车去往目的地。
他们的目的地依旧是机场。
——只要雨一停,他们的飞机就会立即起飞。
飞机只要飞出国界,国内的警察再也不能奈何他们。
江挽的衣服和鞋都留在了原来的那辆车,身上只剩下一张薄毯。所幸薄毯足够大,能完全包裹住他,没泄出一缕春色。即使他现在醒过来,他也无法逃走。
不论是他作为艺人的身份,还是他吸引变态的体质,还是他的廉耻心,他都做不到就这么离开。
燕铭搂抱着薄毯中的江挽,脸色算不上阴沉。
他揭开盖在江挽脸上的薄毯,低着眼看着江挽静谧沉睡的漂亮面容,以及他那张只会气他的嘴。
沉睡中的江挽比醒着的时候乖多了。
——燕铭脸上和脖颈处还有几道挠痕,是江挽被迷晕前挠出来的。
燕铭让昏睡中的江挽靠在他的脖颈,把玩他如玉的手指。江挽没有蓄指甲,却依旧会在他脸上挠出痕迹。
江挽跟他去了美国,没法再演戏。他喜欢跳舞,兴许可以拣起来。燕铭神色柔和了几分,食指拂过江挽的脸,宛如喟叹:“挽挽。”
替代品不及万分之一他的好。
江挽双眸紧闭,面容如雪堆出来似的,薄薄的眼皮还能看见黛青色的细小血管。因为靠着燕铭,软腮微微嘟起一点软白。
长了点肉。
看来他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燕铭正要低下头,车身忽然猛地一震。
隔板降下,燕铭面容沉静,问:“发生了什么?”
“有人追上来了。”褚特助冷静答道,他没敢乱看,“不是警方,可能是沈家或者顾家的人。”
这段时间他们经常能看见沈家和顾家的保镖藏在江挽身边转悠,今天他们找机会甩开了这些保镖,估计那两人已经察觉到了追上来。
“冲出去。”燕铭淡淡吩咐,“甩开他们,当心引来警察。”
话音刚落,警笛声遥遥传来。
燕铭没有理会,低头看江挽。
褚特助只能颔首,重新升起隔板。
暴雨没停,坐着保镖的那几辆车迅速拦截了追上来的车,成功让他们这辆车逃脱。
他们远远甩开这些追车,保镖却没有降低车速。
就在这时,他们后面的几个岔路口突然连续冲出好几辆黑车,紧咬在他们屁股后面不放。
他们已经快上机场高速,暴雨天气来往的车辆少,保镖几乎将油门踩到底在暴雨中疾驰——“哐!”
车身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