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低头看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出生还没有二十四小时,皮肤还是粉红,也没洗过澡,身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胎脂,江挽眼神温柔如水。
等小婴儿吃完,其他人才进来看他,众人都在他的病床边,燕炽却站得有些远,沉默无声,像雨夜的幽灵。
江挽抱着婴儿抬眼看他,他白着脸朝江挽弯起唇,嘴唇翕动,无声叫了声“哥哥”。
……还在后遗症。
江挽无法判断他现在到底是哪个人格。
江挽在上一家医院待产的消息早就被传到了网上,这段时间网上一直有他产子的风声。
而乐时渝在小雪芽出生的当天晚上发表了给他写的那首歌,《小芽》。
这首歌在被命名之前就上过热搜,乐时渝和江挽的粉丝都知道这是写给江挽肚子里的宝宝的歌,听过demo,现在乐时渝一声不吭发布了正式版,连微博都只有一个跳转链接,没写任何一个多余的字,但粉丝们都纷纷猜测江挽可能已经产子。
但没有人回应。
直到过了两天,江挽在微博发布了一张他托着小雪芽小手的照片报平安。
@江挽:【欢迎你,我的小雪芽】
转赞评飞快上涨,恭喜江挽的评论都被立即顶到了最上面:【恭喜宝宝!!!!】
工作室闻讯赶来:【恭喜老板喜得贵子~】
陆陆续续有不少合作过的导演和艺人出现在评论和转发区,江挽都一一回了他们。
工作微信和私人微信都爆了消息,江挽把工作微信交给了小陶处理,自己只处理私人微信的消息。
他婉拒了所有想来看他的人,但有些人却无法推掉。
比如韩冀。韩冀从知道江挽怀孕之后就一直很高兴,江挽是在公开消息之前主动联系的他,因此没有拒绝他来看他。
韩冀抱着小雪芽,弹着舌头逗他。
“小芽。”韩冀红着眼眶轻声说,“我是韩爷爷。”
小雪芽已经能睁开眼了,圆溜溜的眼睛好奇似地盯着他。
小陶要扶着江挽下床活动,燕炽伸手拦住了他。小陶看了眼江挽,见他没阻止,便缩回了手,把位置让给了燕炽。
“哥哥。”燕炽搀住了江挽,轻声说,“我来帮你。”
江挽轻轻“嗯”了声,把着他的小臂。
燕炽手臂温热,稳稳地托着江挽。江挽这两天一直在下床活动,现在其他人在陪小芽,江挽便让燕炽拿来帽子和口罩,陪他下楼走走。
他们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护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小芽可爱吗?”江挽在等电梯的时候问。
燕炽喉咙动了动,“可爱。”
“他出生后,你好像还没看过他。”江挽轻声说,“你不喜欢他吗?”
“没有不喜欢。”燕炽弯了弯唇角,握着江挽手的掌心却被冷黏的冷汗打湿,他停顿了一秒,“他是你的孩子,哥哥,我不会不喜欢他。”
江挽半依偎着燕炽,掌心感受到他的冷意,只是静静看着他们在电梯门上的倒影。
他们这层楼的电梯是专用电梯,直达一楼。
电梯门打开,江挽拢了拢帽子和口罩,在燕炽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电梯,去花园里散步。
“那天陪产的人不是你。”江挽说。
燕炽喉结微滚,“嗯”了声:“是他。”
“原本我想陪哥哥。”他低声说,“但是被他抢先了,我……有点没出息,对不起。”
江挽现在已经知道他两个人格切换的方式,口罩后的唇角微勾,说:“你们都一样。”
一个在他还没进产房就因为心情起伏太大被副人格夺了身体,另一个在他生完小芽之后就当众哭着晕了过去,事迹传遍了整层楼。
燕炽微微一笑,低声拆副人格的台:“他现在还没醒。”
江挽鼻间滚出一缕笑。
护士站的护士和同事交接之后推着轮椅追了上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江挽走了一会儿就累了,护士赶紧把轮椅推上来,燕炽从她手里接过轮椅,扶着江挽坐下,护士小姐识趣地离开了。
十月底的天气转冷,即使出了太阳也不暖和,燕炽蹲下身整理江挽膝上的毯子,正要起身,江挽却按住了他的手,叹了口气:“燕炽。”
燕炽就着这个姿势仰头看着他。
这个角度,足够他看清江挽藏在帽檐下的眼睛。
“哥哥。”他眼神内敛温顺,和副人格迥异。
江挽看过燕炽的副人格听见医生说他出现癔症差点拆了产房的门的那段监控视频,燕炽宛如一头发疯的雄狮,如果不是医生及时换人,他当天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来。
他垂着视线凝着燕炽一会儿,终于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他脸上的瘢痕凹凸不平,为了防止江挽看见他就想起燕铭,他始终没有卸掉这些东西。
燕炽眼神微动,大胆地抬起手握住了江挽覆在他脸上的那只手。
“我只会有小雪芽一个孩子。”江挽轻声说,没有抽回手。
燕炽微微收紧手,眼神认真深寂:“我结扎了,哥哥。”
江挽没意料到这件事,眼中流露了些许意外。
“就在小芽出生的那天。”燕炽说,“哥哥说得对,我的基因的确不太好。而且——”他对江挽生孩子这件事有了阴影。
他微顿,继续说:“如果哥哥愿意,我会一直把小芽当成我的亲生孩子。”
江挽认真看着他,没有问他以后会不会后悔,过了许久,他从燕炽掌心抽回手:“把你脸上的东西都去了吧。”
燕炽眼睛微亮:“哥哥?”
“我给你一次机会。”江挽轻言细语地说,“你不要让我失望,燕炽。”
江挽不是轻易就做了这个决定, 他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
燕铭留给他的阴影一直都在,但他不能带着这个阴影过完剩下的几十年,燕炽陪在他身边的这两年, 他一直在观察他。
燕炽也许真的和燕铭不一样, 是真心爱他。如果是这样,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也给他自己一个彻底摆脱燕铭的阴影,进入新生活的机会。
江挽看见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刹那,燕炽眼底迸发出的浓烈炽热的喜悦几乎要把他灼伤:“好。”
“哥哥。”燕炽知道要他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他忍耐不住许诺,“我不会让你失望。”
“我爱你。”
江挽垂眉, 片刻重新抬起手,指腹触到了燕炽脸上的瘢痕, 摸索着将它撕了下来。
燕炽不躲不闪仰着头任他将假瘢痕撕下来, 皮肤在它们被撕下来之后飞快红了起来,他的脸却完完整整暴露在江挽眼前。
他脸上那道被副人格用刀划出来的疤痕也被他祛掉, 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痕迹, 如果不仔细看,已经无法看出来。江挽柔软的指腹蹭过这条疤痕。
“回去吧。”江挽说。
“好。”燕炽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推着江挽回病房。
他们回去的时候小芽宝宝又睡着了。
韩冀万分舍不得地站在婴儿床边, 满目慈爱地看着他, 见他们回来, 小声和他们打了招呼,而后落在燕炽脸上的目光忽然顿住。
不止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想到燕炽出去一趟回来就露脸了,一时之间都对着他那张和燕铭极其相似的脸怔愣。
燕炽却没在意他们的视线, 扶着江挽回了病床休息。
众人在他俩之间打量了两个来回,大概猜出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于是都没问,但韩冀是在场唯一一个不知道燕炽是谁、燕炽和燕铭的关系的人。
还是小陶和他解释他才知道这件事,但这是江挽的个人感情生活,他也不好插手,只好转过去继续看小婴儿。
小陶把轮椅推到了外面的客厅放着,乐时渝削好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江挽手边:“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还好。”江挽摘下口罩和帽子,被燕炽接过去放起来。
韩冀在医院呆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江挽也没在医院住多久,出院后直接去了碧云馆。
碧云馆的别墅已经按照他的喜好重新装修了一遍,老房子的东西也在他住进医院之前就搬进来了,雇佣的专业护理团队、以及高级管家和几个住家保姆都已经在这里待命,江挽出院后他和小婴儿就能立即得到妥帖的照顾。
乐时渝推了半个月的行程之后还是没抗住他哥和经纪人的连番轰炸滚回去工作;有了更专业的团队,小陶终于不用再住在江挽家里照顾他,江挽给工作室发红包的时候格外给他多包了一个大红包作为他这段时间的辛苦费和补贴。
红姐和两位老师也回去了。
燕炽和粥粥住进了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在江挽的默许下,燕炽会来别墅给他做饭,以至于江挽雇的几个住家保姆在厨艺上根本没有任何发挥的机会。
燕炽过来的时候偶尔会带上粥粥。粥粥这段时间恢复得很好,体型又大了一些,它许久没见到江挽,见到他的时候很兴奋,想扑他,被燕炽拽了回去。
但小婴儿太脆弱娇嫩,燕炽很少带粥粥过来。
小雪芽母乳和奶粉混着喝,晚上江挽休息的时候保姆轮流照顾他,他也乖,吃饱了就睡,不会吵着要妈妈。
他满了一个月,江挽也休养了一个月。大概是身体负荷重的缘故,江挽休养的这一个月清心寡欲,没有任何想法,他这一个月都休养得很好。
小雪芽满月的时候江挽低调请了老师和几个亲近的朋友吃满月酒。
回去的路上,江挽抱着小雪芽,和燕炽在一辆车。
保姆和另外几个保镖一辆车。
这个时候的小雪芽已经完全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粉红,也长开了,脸上长了肉,肉嘟嘟的小脸蛋白白嫩嫩,被妈妈抱在怀里,小手抱着奶瓶,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盯着江挽看,突然对他笑了下。
他还只会笑,没办法笑出声,江挽注意到了他的笑容,低头亲亲他嫩嫩的脸蛋,又用鼻尖轻轻蹭他的小脸儿,嗅到了他身上的奶香:“小宝贝。”
小雪芽朝空中抓了抓小手。
江挽于是捉住他的小手亲了亲他的手心。
燕炽目睹了这个过程,终于轻声问:“可以让我抱抱他吗,哥哥?”
江挽闻言看了他一眼,眼底还残留着暖融融的笑意。
燕炽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小芽就脸色苍白,像难受至极,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就好像回到了他生产的那一天。因此从小芽出生后,江挽没让燕炽抱过他。
“会抱吗?”江挽问他,眼中的笑意没有褪去。
“会。”燕炽说,“之前学过。”
江挽低眉,指骨蹭了蹭小芽肉嘟嘟、嫩滑的小脸,把小芽交到了燕炽怀中。
燕炽小心将小芽托在怀里,小婴儿骨头软,在他怀里显得更娇小。而燕炽人高马大,抱婴儿的动作却十分娴熟标准,不像第一次抱小婴儿。
江挽相信了他之前学过。
——大概还瞒着他们所有人去报过班。
燕炽低头,小雪芽在他怀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咬着奶嘴嘬奶,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抱他的陌生叔叔,粉嘟嘟的小嘴边有奶水溢出来。
燕炽伸手抹掉了他嘴边溢出来的奶水。
于是小雪芽大方地露了个笑给他。
小雪芽出生之后,燕炽从来没仔细看过他。现在他把他抱在怀里,忍耐着眩晕,仔细凝了他的小脸许久。
他长得像江挽,完美地继承了江挽漂亮的五官,现在小小的一团,雪团可爱。
在燕炽的凝视中,小雪芽吐出奶嘴“啵”的一声,古灵精怪地朝他吐了个大大的奶泡泡。
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着每一个抱他的人吐泡泡。江挽单手支颐,满目柔情地看着燕炽怀里的宝贝儿子,眉眼弯弯,整个人都散发着温婉的柔光。
“——小雪芽。”燕炽终于柔声开口,引得江挽目光从小雪芽身上挪开,落到他脸上,“我是,”他微顿,指腹蹭着小婴儿的下巴,笑了下,说,“我是叔叔。”
“叔叔”是现目前最适合燕炽和小雪芽的称呼, 至于以后会不会改变,还没有人知道。
小雪芽的回应是又吐了个泡泡,然后朝叔叔甜甜地笑。
他不喝奶了, 江挽探手擦掉他嘴边的奶水, 拿走了他的奶瓶,他也只是跟着转了转眼睛,没有闹着要回去。
燕炽指背小心蹭着小雪芽柔软的小脸,眩晕死死攥着他的胃,他脸色不太好,表情却如常。
婴儿刚出生, 江挽白天非必要不会让保姆接手小雪芽,所以刚才他一直抱着他。他看着燕炽的脸色, 问:“需要换我抱吗?”
“不用。”燕炽却说, “他很可爱,哥哥。”
江挽眉眼温柔如水看着他们, 喉间“嗯”了一声。
车驶入碧云馆, 在别墅前停下。
天快黑了,下着小雪,保镖举着黑伞护着江挽下车。
江挽转头看见另一个保镖举着伞护着燕炽从另一边下车, 燕炽似乎有些身形不稳, 下车时几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 但瞬间被他稳住了。
小雪芽稳妥睡在他的臂弯打了个哈欠,燕炽低头,扯了扯小雪芽的襁褓,把他的小脸儿挡住避风, 抬头撞见江挽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笑了下:“哥哥。”
保镖将车驶进了车库, 江挽走到燕炽面前将母婴包递给他,把在他臂弯里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雪芽接了过来。燕炽拎着母婴包,接过保镖手中的伞护着他们父子,一道穿过中庭回了别墅。
十一月底的冰冷寒风还没来得及沾染上衣服就被驱散。直到进了别墅,被暖气包裹,江挽才揭开小雪芽脸上的布,边往里走。
保姆陈姨接过燕炽手里的母婴包,突然“呀”了一声:“您脸色好差,今天也要回去吗?”
燕炽还没说话,就听前方传来江挽的声音:“他不回去。”
燕炽抬起头看向他,脸色比雪还白。江挽抱着小雪芽站在不远处,回头看着他,淡笑道:“陈姨,接一下他的外套。”
“诶。”陈姨忙把母婴包挂在胳膊,“燕先生,把外套给我吧。”
燕炽脱下外套交给他,快步走到江挽身边,苍白的眉宇透着几分脆弱,江挽却什么也没说,抬脚走上楼。
现在还没到他休息的时间,保姆还不会来把小雪芽接走。
小婴儿在江挽臂弯里闭着眼睡觉,过了会儿又睁开了眼睛,憋着嘴吭吭唧唧,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醒啦宝宝?”江挽温言细语哄他,亲亲他的小脸,手伸进襁褓摸了摸他的尿不湿,然后回头看了眼燕炽。
燕炽低眉:“怎么了,哥哥?”
“学过换尿不湿吗?”江挽问。
燕炽点头,他猜到了江挽想让他做什么:“学过。”
江挽带小雪芽进了婴儿房,燕炽主动在他的小澡盆里放好了热水。江挽将小雪芽从襁褓中剥出来,才看向燕炽,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去拿张尿不湿来。”
尿不湿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燕炽出去取了一张尿不湿过来,江挽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换吧。”他的笑容明显了一些,似乎还带了点狡黠,“宝宝要哭了。”
燕炽迷恋地看了眼他的笑容,面不改色脱下小雪芽身上的尿不湿,在小澡盆里洗干净他的小屁股,用柔软的大毛巾将他包裹起来放在沙发,给他穿好新的纸尿裤。
小雪芽最开始含在眼中的那一泡眼泪还是没掉下来,燕炽给他换纸尿裤的时候他就吃着小手滴溜溜地看着他。
“小宝贝。”燕炽边生疏地哄小婴儿边裹好他的襁褓,“小乖宝。”
江挽抱起了小雪芽。小雪芽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眼馋地看着他的胸口,又开始吭叽吭叽。
燕炽扶着江挽站起身,江挽指尖轻轻点了点儿子软嘟嘟的小脸,说:“刚才才吃了奶,小馋猫。”
江挽抱着儿子回了房间。燕炽今天晚上会住下来,但江挽没让保姆收拾房间,明摆着是让燕炽和他睡一起了。
燕炽不是第一次进江挽的房间,也不是第一次留宿。
在江挽刚出院的那段时间,江挽夜里起床不太方便,燕炽那段时间经常留下来□□,每次江挽有什么动静他都会及时睁开眼。
但这是燕炽在江挽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之后第一次留下来。
江挽抱着儿子回了房间,燕炽让保姆进去收拾婴儿房。
江挽一天没喂小雪芽,撩起衣襟的时候乳香四溢,滴到了小雪芽脸上。小雪芽找到了迫不及待叼住,燕炽进房间的时候他正低着头抹掉小雪芽脸上的奶水。
听到燕炽进来的动静,江挽抬了下眼,耳根微微红润,放下衣襟搭在小雪芽的脸上,将所有的画面都隐秘地藏起来。他托着小雪芽,小雪芽藏在衣襟后小猫儿似地吃奶。
一个月大的婴儿吸吮的力道不轻,江挽微微蹙起眉,掀起眼皮看向定定站在门口的燕炽。
“好神圣。”燕炽的大脑里猝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它喃喃,难掩痴迷,“老婆好像在发着圣光,是神迹。”
——副人格在沉睡了一个月之后,终于苏醒了。
燕炽不动声色走向江挽:“哥哥。”
“你现在可以去洗澡。”江挽轻声说。
“洗澡?洗什么?什么澡?”副人格吃惊地说,声音中的虚弱褪了点,恢复了些中气,“狗日的,你他妈趁我不在的时候干了什么?”
“好。”燕炽面不改色颔首,“我去拿睡衣。”
副人格被刺激到嫉妒:“你在我老婆家还有睡衣???!”
江挽没在意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句话,点了点头,垂下眸。
燕炽从衣柜里取了件睡衣,进了江挽卧室的洗漱间。
副人格没有沉睡时的记忆,因此并不知道他到底沉睡了多久,他通过主人格的眼睛看见了浴室的布局,并在经过洗手台上的镜子时惊鸿一瞥,发现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燕炽打开热水器,热水哗哗淋下来,他闭着眼将湿透的发丝撸向脑后,苍白的脸色被滚烫的热水蒸腾得红润起来。
眩晕仿佛被热水逼退。
“问你和老婆发生了什么,哑巴了?”副人格敏锐察觉到了主人格和江挽相处状态的变化,阴恻恻地说,“我老婆为什么对你这么和颜悦色?他房间的衣柜里为什么有你的睡衣?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燕炽却充耳不闻,抹掉了脸上的热水,关掉热水,压下沐浴乳的按压泵头。
副人格急躁地骂了他两句:“你聋了?”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你不会因为是我陪老婆生宝宝,然后嫉妒了?破防了?”
“不至于吧,周灼。”副人格慢条斯理刺痛主人格,“虽然我亲了老婆、老婆当时一直拉着我的手,他那么疲惫,还低头看着宝宝,说‘欢迎你,我的小雪芽’,那么温柔神圣的画面都被你错过了,但你也不至于破防到这种地步吧?”
这些细节,没有人告诉过燕炽,他也的确错过了江挽在产房时的所有细节。燕炽手一顿,闭着眼弯起唇,笑容有些冰冷病态。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他终于慢悠悠开口,“哥哥生完孩子的当天,我去结扎了。”
副人格:“?”
副人格:“…………”
“你他妈的。”副人格不满说,“结扎之前问过我意见了吗?”
“重要吗?”燕炽却轻飘飘说,“你不过是一只寄生在我身体里的寄生虫。”
“你的意见重要吗?”
副人格气得跳脚:“你****!”
燕炽在他聒噪的噪音中加深了唇角冷冰冰的笑意:“很生气?”
副人格:“你********!!”
燕炽的笑意更深。
浴室水声哗哗,江挽低眉揭开衣襟,看见儿子闭着眼衔着他睡颜恬静,睡梦中还时不时动动腮帮嘬一口奶。
他在车上吃过奶粉,只是江挽回家之后穿得单薄,被他闻到了香味,馋了,其实不太饿。
江挽小心托着他抽出来,眼疾手快将烫过之后的奶嘴塞进儿子嘴里。
他动作快,又熟练,于是察觉嘴里的东西被抽走之后刚准备张嘴哇哇哭的小雪芽立马就被安抚好了,啧啧嘬着奶嘴睡觉。
“小哭鬼。”江挽亲了他一口,又揉了揉胸口,按下房间连接一楼保姆间的按铃。
没过多久,保姆敲了两下门,无声无息开门进来,将小雪芽从江挽怀中接走了。
江挽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肢体,起身,去了外面的浴室洗澡。
等他再回来,燕炽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吹风机。江挽的头发还在滴水,于是坐到了他面前。
“小雪芽被保姆带回婴儿房了。”江挽眉低眼慢,看着镜子里的倒影,在吹风机的呼呼声中说。
“刚才我去看过了。”燕炽挑起湿润发丝按摩着江挽的头皮,手指偶尔擦过江挽光·裸的耳根和后颈,“小宝睡着了。”
吹风机的呼呼声和燕炽按摩的力道让江挽有些昏昏欲睡,他散漫地看着燕炽在镜子里的倒影,见他脸色红润,说:“缓过来了?”
燕炽似乎有些不理解江挽在说什么:“哥哥?”
“你看见小芽,就会不舒服。”江挽轻轻说,“为什么?”
燕炽沉默了两秒,坦诚说:“是后遗症。”
江挽微微扬起眉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我看见小芽,就会想起你生他的那天。”燕炽继续说,“那天,我很害怕,害怕你太痛,恐惧会因此失去你,所以我每次看见他,都好像回到了那天。”他说着微微笑了下,像是安抚江挽,“我会努力克服它的,哥哥。”
“我不会让它——”
“我不会死。”江挽淡声打断他,“就算我生小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医院会优先选择救我。”他抬起右手,向燕炽展示手腕上的荆棘纹身,“好不容易摆脱燕铭,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死。”
“……我知道。”燕炽捉住了江挽的手腕,拇指轻轻磨砂那条瘢痕,低下头,凑到唇边吻了吻,“我会尽快走出来的,哥哥。”
江挽的头发被吹得半干,但他没让燕炽帮他吹下去。他偏过头,在燕炽低头吻他手腕的时候主动亲了下他的唇角。
这是江挽第一次主动在床以外的地方亲他。
燕炽愣了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喜,一脸的想追上去继续和他接吻,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只是眼睛亮得惊人:“哥哥。”
江挽被他握住的右手抚上了他的侧脸,捧着他的脸,鼻息带笑,近距离扑在他脸上:“怎么了?”
“我……”燕炽喉结控制不住地滑动。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燕炽?”江挽问他。
燕炽面色潮红,不太像从浴室里带出来的被热水蒸出来的红润,更像激动出来的,江挽还能感受到他脸颊的滚烫,他看着他的眼神也快被蛊惑到迷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