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恩妮长公主忙碌于封锁之际，海洋权杖的人发动信徒，在各个岛屿周边放下了装满血水的木桶。
虽然这些材料里蕴含的力量莫名其妙的少，也没能立刻激发仪式，但不管怎么说，仪式场正在慢慢形成。
海洋权杖的大祭司看着天空中的幻影，估摸着再有一天一夜就能成功了。
可能便宜没好货吧。
老头这么想，毕竟他们海洋权杖基本没掏多少钱，那贪婪之母教会不想拿出真正的好东西，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当然他可能万万没想到，贪婪之母早就成了披皮公司，尼托走公爵夫人渠道过来卖的东西全是西贝货。
老人隐隐听到了炮火的轰鸣声，他抬头看天。
天空中的幻影时而清晰时而虚幻，老人喃喃地说：“快了，就快了，吾神啊，请降临吧，这片海域上的生灵渴求太久了。”
但恩妮长公主看到这些幻影，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她一边飞速让魔法师做准备，一边头疼不已。
“他们冲击防线了？你确定？不是之前单独零星的船只，而是以船队为单位，有组织有纪律的冲击？他们疯了？！”
谈判才刚刚开始，怎么就掀桌子了？这群愚蠢的海盗不讲武德啊！
“船长，怎么办？要还击吗？”大副焦急地说：“我们留在千岛海域内部的暗线说，现在岛上的民众全都仿佛中邪了似的，一个个焦躁暴虐，甚至开始□□烧了，能开船出来的都还算有理智，剩下的全都在互相厮杀。”
恩妮长公主厉声道：“神殿那边的神官呢？他们有派人做邪恶驱散吗？”
大副苦笑起来：“神殿那边只剩下了一个普通祭司，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以为三天谈判期，不需要他们值守，他们就只留了一个人，其他人去休息了。”
“联系他们立刻滚上船！！”
“……联系不上。”
恩妮长公主眸光一闪，锐利而骇人。
她恍惚明白了什么，继而低低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次千岛海域的消息和局势变化这么奇怪，等等，国王还有内政大臣他们……”
恩妮长公主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他们是不是觉得我太碍事了？居然和教会联手了！”
大副默然不语。
“不，不是他们觉得我碍事。”恩妮长公主是摄政公主，自然非常清楚国内局势，她喃喃地说：“神圣帝国之前好像派遣过教会访问团，和海洋权杖进行过沟通？哈，霜花的使节团也过来了……还有联姻的事。”
想让她滚蛋的人除了国内这帮反对势力，恐怕还有国外势力暗中推波助澜。
恩妮长公主了解自己的国王弟弟，他没有处理国内政务的能力，也不擅长指定各种政策，但非常擅长左右逢源，是资深墙头草。
其实仔细想一想，卡特拉国王有那么多王妃，他在这些背后势力不一的王妃面前来回横跳，还有这么多孩子，而这些孩子都好好长大，并未死在宫廷斗争中，就可以看出卡特拉国王的天赋和能力了。
“可是千岛海域……他也不要了吗？”
恩妮长公主无法理解弟弟的选择，为了在各国斗争中保持王室的存续，不惜引入其他势力，甚至不在乎领土分裂……
“如果没有了领土和子民，那所谓的王室，又算是什么？”
恩妮长公主满心不解。
大副低声道：“殿下，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虽然不管您是长公主殿下还是船长，我都会跟随您，但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面前的麻烦。”
“解决？我怎么解决？”恩妮长公主淡淡道：“如果下令开炮，未来我将会以屠杀民众的罪名被推上断头台，如果下令保持缄默，皇家海军会就此葬送。”
“失去了皇家海军的威慑，卡特拉的海岸线将变成神圣帝国的东西，而千岛海域的海盗也将持续肆虐我国沿海地区……”
“转身就走，我会成为临阵而逃的小丑，继续留下来，我可能死于海洋权杖设立的陷阱。”
当一切谋算结合起来，并进行到终局时，恩妮长公主几乎瞬间就看到了自己的所有后果，她其实压根没得选。
大副担忧地看着身侧的长公主。
恩妮长公主叹了口气，继而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连通所有船只，我有话要说。”
大副有些惊慌：“船长？”
“打开全体通讯。”
“……是。”
恩妮长公主的思绪有些飘，她无意识地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
卡特拉王国一直是神圣帝国的同盟国，她年轻时也曾前往神圣帝国拜访并小住，作为同盟国的公主，当时接待她的是尚未嫁人的爱莲公主。
是的，就是如今霜花大公的妻子，那位公爵夫人。
那位爱莲公主也是长公主，是神圣帝国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可她放弃了继承权，只为了让她弟弟安然长大。
“我们天然拥有着让别人置于死地的理由。”
那位爱莲公主提起继承权时，笑得格外凉薄。
是啊，恩妮长公主想，卡特拉的王位本应该是她的，但因为她当时情伤，并决心一辈子都不成婚，注定没有后裔，又和弟弟关系和睦，索性让弟弟成为国王了。
她这个弟弟也一直都将政务交给她来处理，一副非常信赖他的样子。
可是信任是有代价和时效的。
“……通告全舰队，我是恩妮，我在此向诸位发布作为舰队军长的最后一个命令，所有舰队全速转向，越过贝蒂岛，前往极北之海。”
恩妮长公主的语气平淡极了，她并未说王室内斗，多少还要为王室留点颜面的。
“眼前这些叛军的状态受到邪恶教会控制，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成为了敌人的工具，就武断地进行镇压，他们也是我国的子民。”
“但同样的，我也不可能看着你们遭到攻击而不还击，所以你们先撤离此地吧。”
恩妮长公主又道：“当然，我不会走的，因为对方的目的是我，看到外面虚幻的天空了吗？那很可能是敌人释放的大范围猎杀魔法，只要我在这里，你们就应该是安全的。”
“所以……全员撤离！我将与皇家号同在，而将我的英明和故事传播出去，将是尔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和意义！”
大副震惊地看着身侧的恩妮长公主，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恩妮长公主自己结束了通讯，她下达命令：“全员弃船！你也是，赶紧离开吧，带着人去极北之地，我不相信伊斯汀会出事，那家伙肯定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
她看向自己的大副，面容严肃极了。
“当年伊斯汀和卡特拉王室有协议，现在是他履行协议的时候了。”
“可是殿下！！”
“没有可是，赶紧走！不要留任何一条船！不管海洋权杖想做什么，他们都需要战斗、杀戮、鲜血以及人的生命力！不能让人死在这片海域上！”
如果需要祭品，那只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这是她能为这片海域的民众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执行我最后的命令，大副！”
大副热泪盈眶，对着恩妮长公主行了军礼，强忍着哭泣，转身快速离开了。
皇家海军舰队很快转向，他们避开了自杀式袭击冲来的千岛海域诸多海盗船队，转而冲向了北面。
皇家海军舰队配置精良，魔力充沛，眨眼间就冲出了千岛海域的范围。
大副站在甲板上，远远看着皇家号被诸多船只包围，再也忍不住，泪水刷拉拉地落了下来。
“殿下……”
轰隆——
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以皇家号为中心炸开，将围过来的海船全部点燃。
一艘海船从海下猛地跳跃而出，那是张开了碧蓝色火焰护盾的火焰号。
西风之主下属的三船长之一，兰司汀大船长站在船头，他狐疑地看着静止不动的皇家号，有些不理解。
“故障吗？”
在恩妮长公主面对突如其来的帮手时, 贝米公主也在面对自己的选择。
在听了道拉特说的一切后，贝米公主整个人都懵逼了。
她无法接受一直以来视为亲人的舅舅谋划了这一切，也不想接受贝娜可能面临的命运。
“我不相信。”
贝米公主的长剑很细，她是女性, 力量先天不足, 所以她和别的骑士用的双手大剑不同，而是走更加轻灵路子、以突刺为主的细剑攻击。
想要使用这种剑法, 必须有灵巧轻盈的步伐和迅捷的速度。
所以尽管骤然得知这些崩裂三观的信息, 贝米公主依靠身体本能，还是避开了道拉特的诸多攻击。
周围的厮杀声不断, 海水混沌而破碎，头顶两只巨大的海兽留下的阴影遮蔽了一切光亮, 让眼前的一切都灰暗极了。
像是被黑暗笼罩, 冰冷的海水浸透了灵魂，看不到希望。
但贝米公主终究振作了起来。
她是卡特拉王室的公主, 也许因为舅舅的缘故，未来不可能继承国家，可她先天拥有别的王室子弟所没有的自由。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可以跑到海上看日升日落，为狂风暴雨而震撼，亲眼见证生命的奇迹以及极北之地的混沌能量风暴。
她见到了太多其他兄弟姐妹见不到的美丽景色, 所以贝米公主很早就有了觉悟：她已经得到了这么多，那她也当放弃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贝米公主没想着要继承西风团，因为她没有帮西风团赚取利益, 所以她才能对尤斐说出，帮我解决妹妹的麻烦, 我听你的。
因为从一开始，贝米公主就想开着船自由地在海上航行, 她可以开启能量风暴，只要有河流的地方，她就能出现，是最便捷的撤退和逃跑方式之一。
尤斐是王室子弟，可他同样有大哥，不需要继承公国，他在大陆上冒险，她帮忙开门跑路，他们有着天然地合作基础。
贝米公主本以为自己的人生未来肉眼可见，但万万没想到，道拉特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简直是鬼扯！
贝米公主用力抵抗道拉特砍来的长刀，深呼吸，她重复地吼着：“我不相信！”
“一切都是你的说辞，我不相信舅舅是这种人。”
贝米公主想到自己能有今日全赖长公主和舅舅的培养，她振作起来，“道拉特，告诉我！贝娜在哪里？舅舅在哪里？！”
她的长剑上绽放出火红的符文，身体速度骤然加快，无视即将砍来的刀刃，一剑刺向道拉特的脖颈。
道拉特瞳孔紧缩，他想后退，但因身体惯性，此刻规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量偏移身体，长剑擦着他的动脉刺了出去，鲜血呲得爆开。
道拉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下意识地踉跄后退了两步，环视四周。
不知何时，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他的船员们大部分都重伤倒地不起，而头顶上厮杀的两只海兽也消失了。
深海漩涡仍在飞速旋转着，水流在以极为快速的速度飞速合拢。
“……哈！贝米，你也输了。”
道拉特猛地举起砍刀，似乎想要召唤什么，海蜇丝号绽放出淡蓝色的光芒，可下一秒那光芒就消失了。
“我所侍奉的海神失败了，但你也没赢！”道拉特只觉得浑身冰冷，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混沌，他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尖锐，“失败者会永远葬身海洋，贝米，我在地狱等你！”
贝米愤怒地一脚踹翻道拉特，她死死抓着道拉特的衣领：“贝娜在哪里？舅舅在哪里？！告诉我！！”
“败者是没有资格进入真正的海洋神殿的，你没机会了！哈哈哈哈！”
“谁说她没机会了。”
不知何时，尤斐蹲在旁边，歪头看着贝米公主和道拉特。
贝米公主下意识地说：“哎？你那边，那只海兽……”
尤斐站起身，笑嘻嘻地说：“我和它联手，当然赢了，但它毕竟是我召唤而来的幻影，结束了自然滚蛋了。”
“但我赢了。”尤斐强调，他伸出手，掌心出现一本泛着淡淡白光的魔法书，书页无风自动，落在了虚空召唤那一页。
纯白的少年站在冰冷而漆黑的海底，四周碧蓝色的海水螺旋上升，层层海浪环绕着他，簇拥着他。
“作为胜利者，甚至和那个水母海神对战过的人，我当然可以构建起与它的联系。”
庞大的魔力开始汇聚，在获得胜利的瞬间，尤斐这个竞争者不仅获得了庞大的魔力，甚至还得到了一部分属于海神的权柄。
“正因为它已经死了，才能为我所用。”
碧蓝色的海水遮蔽了头顶的天空，仿佛穹顶一般，海水振荡起来，无数生物在其中游曳，大海在发出窸窣的声音，仿佛神明充满福音的呓语。
尤斐深吸一口气，他今天已经放过一个禁咒了，上次放完禁咒，他休养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但身处于深海之中，四周围绕着无数能量潜流，甚至还能一定程度上操纵这些力量，尤斐莫名觉得，他还可以再释放一次。
反正他的身体只是一个能量通道，又不是第一次当通道了。
而且尤斐也很想知道，战斗的尽头会是什么。
他会成为海神吗？海洋神殿里到底有着什么？传说中的西风之主做了什么？贝娜公主身上的中继站还在吗？
“旧日海神啊，想再来一次神明之战吗？”
这一次召唤，尤斐甚至不需要定向的召唤咒文，毕竟刚打完，关系火热着呢。
“禁咒·来自虚空的旧日回响——”
伴随着尤斐的咒语，之前消失的水母海神居然从巨大的旋涡阴影中冲了出来。
那并非是海神实体，而是来自过去的虚幻倒影，可这倒影如此真实，无数能量汇聚起来，形成的水母怪兽甚至比刚才看到的还要大一圈。
看到这一幕，本就濒死的道拉特整个人都要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有资格？！”
贝米公主同样震惊，她仰头看着这一幕，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是已经拜托了吗？不是已经请尤斐帮忙了吗？
她在忧虑什么？明明她只需要履行船长的职责就可以了。
贝米公主大声命令起来：“所有人回船上！”
红公主号上残存的水手和战士们飞速后撤，虽然红公主号没有能量了，可头上不是还有个水母海兽吗？
恢弘而浩瀚的能量汹涌扑来，直接卷起红公主号冲入了巨大的水流中。
尤斐站在水母的脑袋上，水母的触手化为了荆棘丛林，继而形成了类似拱门的巨大能量门。
尤斐笑眯眯地说：“好啦，出发吧，让我看看海洋神殿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和水流声在耳边爆炸开来，眼前出现了数量可怖的海兽，这些海兽有些半个身体都是水晶花的形状，有些是匍匐在海船下面，还有更多数量的海盗船只混淆其中。
可以说整片大海的势力都混在这里了，尤斐甚至看到了一个船头挂着海洋权杖旗帜的船只，之前曾和海德曼对峙过的海兽气息扩散开来，当然下一秒，更多的气息强横地扫过，在这虚幻的场地中，厮杀开始了。
尤斐打起精神，操纵着水母海兽到处厮杀，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再度化为霜色冰晶，和水母海兽配合着征战起来，至于红公主号则冲向了不远处海洋权杖的船只。
特里尼也认出了一些相熟的船长，他大声告诉亚伯那些船长的弱点，炮火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海浪的旋涡不断在身周出现又消失，一切都显得那么魔幻而混乱、无序又暴虐。
但这就是大海。
大海中有死亡，亦有新生。
轰鸣声之中，尤斐突然觉得不对劲。
四周视野里仍然到处是喧嚣的战场，可他就是觉得，自己被注视了。
这种感觉和上次突破小岛、穿梭能量风暴时的感觉一样。
有人在看着他。
“谁？”
尤斐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下一秒，眼前天旋地转，脚下成了一片洁白的白玉地面，触感温润极了。
骤然遇到这种情况，尤斐几乎本能地将身体变成半部分是霜色冰晶，半部分是人体的状态。
细小的冰晶在他身周盘旋，尤斐感知了一下，他召唤来的水母海兽还在，正在距离他很近又很远的位置战斗着，可想要将水母海兽召唤过来，却碰触到了无形的壁垒。
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
“因为战斗还没结束。”
一个懒散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尤斐听到声音后看过去，只见前方有一对高高的石刻形成的拱门，拱门下方放着一个长条椅，正有一个人躺在上面打瞌睡。
那个人有着红色碎发，眉目深邃，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胸口带着一长串贝壳项链，看上去不羁中透着一抹狂野和懒散。
他懒洋洋地坐起来，看到尤斐后挑了挑眉：“你是……爱德华的孩子吧？”
尤斐福至心灵地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西风之主伊斯汀？”
伊斯汀笑了笑，招呼尤斐：“是我，过来坐。”
尤斐打量着伊斯汀，在注意到伊斯汀脸上睡觉留下的印子后，面色古怪：“外面因为你和贝娜公主打得昏天黑地，你倒是在这里睡得很舒服啊。”
伊斯汀叹了口气：“因为我是裁判，只能这么看着。”
尤斐缓步走过去，好奇地问：“那贝娜公主呢？是诱饵吗？”
伊斯汀闻言抬眸看向尤斐，海蓝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海浪掀起，他笑着，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泛冷。
“她啊，她是海神之战的发起者。”
尤斐：！
尤斐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他身处于一个模糊的空间, 四周是虚幻的，像是有云雾在流动，又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脚下是白玉搭建的石台，周围有各种倒地碎裂的石条, 不远处有拱门。
拱门里面貌似是一个神殿, 但不知道为什么，尤斐无法看清拱门后的东西, 像是被浓浓的迷雾笼罩着, 只能看到守在拱门前的伊斯汀。
伊斯汀同样仰头看着外面的战斗。
似乎注意到了尤斐的视线，伊斯汀看了过来, 他笑着指了指某个方向：“听说你是和他一起过来的。”
尤斐顺着伊斯汀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不知何时海德曼已经变成了银灰色的巨狼。
此刻那巨狼和水母神兽汇合在一起, 水母神兽伸出无数触手化为平台, 为银色巨狼提供站立支持，同时银色巨狼开始撕咬眼前的一切小怪兽。
“……你认识海德曼？”尤斐问。
“嗯, 海德曼是大陆上知名的冒险者，去过很多危险和诡异的地方，也和各国各大势力有着不错的关系，毕竟很多时候，那些大人物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便, 他和我是一类人，我们就在这片灰色地带生存。”
伊斯汀似乎很好说话，有问必答。
虽然他的眉梢眼角都透着倦怠, 好像很久没休息了，又好像负重前行的人踽踽独行了很久, 哪怕他靠在拱门旁，一副很想睡觉的样子, 尤斐也下意识觉得这是应该的。
尤斐有很多疑问，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要问什么。
问贝娜公主？
这种事还用问吗？既然伊斯汀是裁判，贝娜公主才是这场海神战争的发起者，那贝娜公主肯定在拱门背后的神殿深处。
问海上的势力变化？
道拉特曾怒吼过，伊斯汀什么也不管，可是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管，还是他不能管？
贝娜公主名义上身体不好所以常年留在千岛海域修养，受到西风之主的庇护，但真实情况也许是反着的，贝娜公主将西风之主伊斯汀当做了挡箭牌？
于是最终尤斐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指挥红公主号，和众多海船战斗的贝米公主身上。
“贝米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什么？祭品？还是参赛者？还是即将诞生的海神？”
伊斯汀抬眸，他笑了笑，笑容舒展开，像是在阳光照射下展开花瓣的太阳菊，透着一抹舒心的感觉。
“我喜欢和聪明人谈话，尤斐，你比你父亲要聪明多了。”
尤斐沉吟了几秒，他没见过霜花大公，但在离开霜花公国时，他也算隔空和老父亲斗了一次，他并不觉得便宜父亲是个笨蛋。
“父亲不需要太聪明，也不能不聪明，他的身份和位置决定了他在需要的时候做出正确选择就行了。”
尤斐用客观而公允的语气回答。
伊斯汀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曾经有个人也能这么置身事外、用非常冷静的语气评估着当前的局势，哪怕那时候已经火烧眉毛，下一秒就会被烧死了。
尤斐不知道伊斯汀话里有话，他只是骄傲地抬起下巴：“因为正确的道理是相同的。”
伊斯汀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尤斐耸肩：“不是的哦，不是我选择是正确的，而是很多人都选择这条路，它就成了正确，它所蕴含的理由也变成了正确。”
伊斯汀沉默了几秒，淡淡道：“我听人说，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尤斐本能地接了下一句：“所以他们都死了。”
伊斯汀幽幽地盯着尤斐。
尤斐打个哈哈，他想到了大学者和伊斯汀的关系，有些尴尬。
“你将我拉过来做什么？”尤斐试图转移话题。
他看着还在外面战斗的水母海兽，体内的魔力还在被持续抽取着，只不过在抽取的同时还吸收着四周庞大的海洋能量，勉强达到了一个均衡，所以尤斐还有心在这里和伊斯汀叽叽歪歪。
“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去战斗。”
尤斐更想用眼前这个巨大而疯狂的角斗场，来为自己未来血脉深度觉醒后的形态做提前规划和实验。
伊斯汀笑眯眯地说：“我拒绝。”
这下轮到尤斐幽幽盯着伊斯汀了。
“要学会尊老爱幼。”伊斯汀懒洋洋地说：“你又不是这片海洋上的人，何必掺和海神之战？还是说你想永远地留在大海上？你父亲会气死的。”
尤斐一下子生气了：“我父亲怎么想关我屁事？而海神之战又不是我要参加的，我莫名其妙成了参赛者，难道你要卡着让我最后输掉成为新一任海神的垫脚石吗？那也太过分了！我明明胜率很高的！”
伊斯汀又瞥了尤斐一眼。
伊斯汀的眼眸是海蓝色的，比起贝米公主那种清浅的大海蓝色，伊斯汀的眼眸里的情绪如大海的脾气一样多变，一会看起来很深邃幽冷，一会又显得格外透彻。
比如现在，伊斯汀静静盯着尤斐，眼眸透彻得像是要将尤斐一寸一寸剖开，让尤斐浑身不自在。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在想，要不要关你小黑屋，逼你将大学者的第四卷写出来给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