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过你。”乔清许扭头看向窗外,“待会儿你又要给我讲哲学问题了,我才懒得听。”
姬文川轻声笑了笑,抬起手来捏了捏乔清许的耳垂:“这件汝瓷的情况,确实需要一个像样的……”
顿了顿,他改口道:“来历。”
听见姬文川妥协,乔清许也略微让步,说道:“就算编故事,也要有依据。现在只有沉船这一条线索,很难编出完整的故事来。”
说完,觉得不太对劲,他又补充道:“我是说,很难完全捋清它的来历。”
“是的。”姬文川叹了一口气,“这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
“那你会先把它买下来吗?”乔清许问,“如果被别的买家买走,就有些可惜了。”
“暂时不用着急。”姬文川说,“这件东西是两个月前从地底挖出来的,按照日本的法律,公示六个月后无人认领便归发现者所有,所以至少要等到四个月后才能正式交易。”
“但万一被别人定了呢?”乔清许说。
“其他买家也都在观望,毕竟两千万美元不是小数目。”姬文川说,“但欧洲买家出手的可能性比较高,因为他们喜欢中国瓷器,又相信日本人。”
乔清许听到这话,隐隐觉得有些好笑,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他还未来得及压下,便被姬文川捕捉到,问他:“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原来在你眼里也有不是小数目的钱啊。”乔清许说,“之前看你八十万的瓷器花两百万拍下,还以为你不把钱当钱呢。”
“那是因为,”姬文川顿了顿,看着乔清许说,“给小情人捧场当然得大方。”
某前小情人把视线移向窗外,堪堪压下莫名冒出来的害臊。
他转过头来,一板一眼地说道:“那件甜白釉本来就是好东西,被你收藏之后,过几年再拍至少能拍出三百万,反正你也没亏。”
“所以跟我钓鱼的那群人说得很对,”姬文川说,“我那小情人旺夫。”
车上除了司机以外,并不是只有乔清许和姬文川两人。
白桃还坐在副驾驶坐上,自然把两人的对话都听了去。
乔清许先说姬文川不把钱当钱,转头又说他这两百万没亏,这自相矛盾的两句话,任谁都能听出他就是姬文川口中的小情人。
“你这是封建迷信。”乔清许嘀咕了一句,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这件汝瓷如果没法弄清来历,你还会入手吗?”
“不会。”姬文川说,“收藏古董也讲究缘分,如果没能弄清它的来历,只能说明我跟它无缘。”
疑点重重的东西买回来确实风险很大。
如果价格不高还好说,动辄上千万美元的东西,敢买的人多半是赌徒。
而姬文川显然不是。
“你聘请的专家后续还在跟进吗?”乔清许问。
“在。”姬文川说,“但两个月了也没有任何进展。”
乔清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把我带过来死马当活马医了。”
姬文川不由笑了一声,说:“你知道吗?你还有一个特点。”
乔清许问:“什么?”
“通透。”姬文川算是默认了“死马当活马医”这个说法。
乔清许反倒觉得非常合理。
要是姬文川真把这么重要的事寄希望于他身上,他只会觉得老先生应该先去看医生。
“我能去挖出这件汝瓷的地方看看吗?”乔清许问。
东西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不可能不了了之。
要是就这么回国,估计乔清许半夜都会爬起来,琢磨这件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可以。”姬文川说,“你想去哪里,白桃都可以安排。”
“我还想查查这边的资料。”乔清许又说。
这时,安静了一路的白桃突然接话道:“如果是政府部门机构的话,恐怕还是得少爷出面才行。”
毫无预兆地听到一个略带时代感的词汇,乔清许有些不解:“少爷?”
“是我们家的少主。”白桃解释道,“白家是姬家在日本的分支,很早以前就来日本了。战乱的时候我们帮助过本家,后面日本金融泡沫破灭,我们也接受过本家的帮助。”
乔清许在初中课本上看到过“姬家分支众多”这句话,但他一直以为只是产业众多,没想到竟然是家族分支。
说不震惊是假的,乔清许生平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名门望族。
他不由看向姬文川问:“你们家人很多吗?”
“当然。”姬文川说,“还是你以为姬家就我一个人?”
想想也是,雅颂宝库里那么多姬家前辈的库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姬家一定很多亲戚。
乔清许说:“我好像没有看到过你的兄弟姐妹。”
他指的是在媒体上面。
“你想见吗?”姬文川问,“你想见我可以带你去见。”
乔清许压根没这意思,吓了一大跳,连忙摇了摇头:“不了不了。”
怕姬文川继续这话题,他又看向前面的白桃,问:“你们为什么姓白呢?”
“这个说来话长。”白桃说,“‘姬’在日语里是公主的意思,对外使用这个姓会非常不方便。”
“公主?”乔清许嗖地看向姬文川,突发奇想地说,“所以你名字的日语意思是‘文川公主’?”
姬文川被乔清许的脑回路搞得无语了:“没有人会这么理解。”
“可你的姓就是公主啊。”乔清许突然觉得非常好笑,“你有那么多漂亮衣服也真的好像公主。”
姬文川:“……”
老男人。
文川公主。
姬文川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看着快要笑岔气的乔清许,心想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第34章 你睡不着觉可以来找我
白桃提前预约了一家银座的高级料亭,这还是乔清许来日本后吃的第一顿正餐。
精致的怀石料理以当季的鱼类和蔬菜为主题,盛装菜品的碗碟都是精美的陶瓷和漆器。每道菜肴只经过了简单的烹饪,尽量还原了食材本真的味道。
不过下午还要前往挖出香炉的地方,尽管料理非常美味,乔清许也没有太多享受的心思。
那件羊形香炉出土于静冈县,位于东京西南面,靠近大海的地方。
驱车前往大约要两小时左右,乔清许直接在车上睡了个午觉,等再醒来时,车窗外已能看到一望无垠的大海。
他揉了揉眼角,从姬文川的肩头蹭起来,问:“快到了吗?”
“已经到了。”坐在前排的白桃说,“姬先生看您还没醒,让司机在附近兜风。”
“啊……”乔清许尴尬地摸着后颈对姬文川说,“你可以叫醒我的。”
“没事。”姬文川淡淡地说,“小朋友需要睡午觉,可以理解。”
乔清许小声嘀咕:“我又不是真的小朋友……”
汽车最终停在了一栋漂亮的独栋别墅前,勿言堂的人打过招呼,主人家直接把姬文川一行迎进了家里。
翻修过的宅子多少能看出老旧的痕迹,不过主人使用很爱惜,家里的旧家具看上去都很新。
“他们家的人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也不清楚为什么地底会埋着这件东西。”白桃翻译着男主人的话。
那男主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应该是上一辈就住在这里。
“除了这件香炉以外,还有挖出其他东西吗?”乔清许问。
白桃将话翻译过去,男主人摇了摇头,说:“只有这个香炉。当时是先挖出了一个木盒子,看上去应该是很早以前被人埋在这里的。”
“之前这里居住着什么人?”乔清许问。
“听说是一对母子。”男主人说,“儿子去参军了,母亲独自去世,后来我们家便住进了这里。”
儿子去参军的话,难道是二战结束后从中国带回来的东西吗?
乔清许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儿子活着回来,肯定不会允许别人霸占他家的屋子,所以多半是已经战死。
但若是参军之前埋起来的,他又是从什么渠道入手中国的文物?
“再之前呢?”乔清许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里有没有住过达官显贵?”
“这就不清楚了。”男主人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家住进来后没有挖过地底,说明这个香炉在之前就埋在这里了,它应该不会是近些年伪造的东西。而且这么久了也没有人认领,之前的主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男主人的样子不像在说谎话,并且从他家的陈设来看,他也不是古玩收藏爱好者,没有伪造古董的前提。
见问不出更多的信息,乔清许给姬文川示意,一行人跟主人告别,离开了这栋房子。
“这么看,这件东西应该是真的。”返程路上,乔清许满脑子都是这件汝瓷的事,“但谁会把它埋在地底?”
“可能就是你说的达官显贵吧。”姬文川接话道,“比如欠了债,不想还钱,便把值钱的东西给埋起来。”
“那还是得去查之前到底谁住在这里。”乔清许说,“而且最关键的一点——这东西是怎么到日本的,也还是没法串联起来。”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姬文川抬起手来,想要揉乔清许的脑袋,没想到却被躲了过去。
“姬先生。”乔清许一脸严肃地看着姬文川,“到底是谁要买这件瓷器?”
姬文川失笑:“你也知道是我。”
言下之意,我都不急,你也不用急。
“我是真的想弄明白。”乔清许叹了一口气,说,“这要是真的汝瓷,怎么能让它落入外国人手里?”
“如果是真的,我会买回来。”姬文川安抚了一句,话锋一转,“但你要先给我它的来历。”
乔清许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姬先生,你真的好狡猾。”
“嗯?”姬文川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单音。
“你知道我会非常在意它的真假,所以故意把这事交给我,对吗?”乔清许抱怨道,“现在你满意了,我要是没弄明白,连觉都睡不好。”
“倒也不用这么在意。”姬文川笑了笑,“我说了,如果实在弄不清楚,只能说明我和它没缘分。”
顿了顿,他又说:“你睡不着觉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哄你入睡。”
坐在前座的白桃始终盯着窗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但好巧不巧,乔清许的位置正好能通过侧方后视镜看到她的嘴角,只见她抿紧了嘴唇,想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姬先生。”乔清许皱着眉头看向姬文川,“请你有一点雇主的自觉。”
“嗯,自觉。”姬文川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么说,我的顾问好像也不是很有自觉,昨晚非要我搂着才能睡。”
这下白桃的嘴角抿得更紧,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你胡说。”乔清许压低声音,埋怨了姬文川一句。
他也是没想到姬文川什么话都往外说,只能亡羊补牢地把话题拉了回来:“白桃姐,如果我想查这里之前住着谁,能查到吗?”
“这个,”白桃稳了稳走形的声调,说,“可能得去户籍管理部门,还是得让少爷出面才行。”
“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姬文川收起了逗弄的语气,说,“先去清风会馆吧。”
清风会馆是白家核心成员生活起居的地方,大门看上去极为低调,只挂着一块刻着族徽的牌匾。
但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白砂铺满地面,模拟出水的波纹,巨石林立其中,似宝船、似乌龟,构成了一副含有禅意的枯山水画面。
虽说是现代日式庭院,但建筑风格偏向唐风,立柱、屋檐等结构都带有明显的中国元素。
乔清许跟在姬文川身旁,在曲折的连廊中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一声高亢的叫喊:“老大!好久不见!”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色和服的男人远远地朝姬文川挥了挥手,接着非常兴奋地朝几人跑了过来。
白桃见状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日语,乔清许听不懂,但估计是嫌丢脸的意思。
“这是白宿。”姬文川对乔清许介绍道,“会很自来熟,你不用搭理他。”
是时白宿跑到了三人面前,他先对白桃说了一句“摸摸酱,辛苦了”,然后一把揽过乔清许的肩,问道:“你就是小乔吧?”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乔清许还是懵了一瞬:“是。”
“白宿。”白宿把另一只手伸到乔清许面前,自我介绍道,“白家大少爷。”
乔清许反应慢半拍地跟白宿握了握手:“你好。”
“可以了。”姬文川淡淡说了一句,视线落在白宿搭在乔清许肩膀的胳膊上。
但白宿就像没听到一般,脸颊一下凑到乔清许面前,打量着他的皮肤说:“你多大年纪啊?怎么长得这么嫩?”
“呃,”乔清许有些招架不住白宿的热情,脑袋往后倾了倾,“我二十四。”
“我二十八。”白宿说,“你应该叫我哥哥。”
说完,他绕到乔清许身后,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走,哥哥请你吃蟹宴,你喜欢吃螃蟹吗?”
乔清许被动地往前迈着步子:“还行。”
“新鲜捕捞的帝王蟹,你吃过之后就绝对不是‘还行’了。”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白桃不由得扶额:“姬先生,少爷他还是老样子。”
姬文川问:“你是不是跟他说了我和小乔的关系?”
“说了是艺术顾问,然后……”白桃有一瞬间的窘迫,“猜测关系可能不一般。”
姬文川轻轻吐出一口气,迈动双腿往前走去:“算了,他迟早能看出来。”
连廊上光线昏暗,乔清许没能看清,等走进餐厅之后,他才发现白宿长得和姬文川有几分神似,都是浓颜系帅哥。
不过他明显是阳光型,身上不见半分优雅。
四人脱鞋入座,厨师长先将鲜活的帝王蟹拿过来展示,之后没多久便上了第一道料理,蟹肉刺身。
鲜嫩的蟹腿肉从壳中翻出来,只需要用长签沿着筋膜刮下,再沾上柚子醋便可享用。
乔清许手生,刮了半天也没刮干净,白宿说道:“不用那么讲究,你像我这样。”
他直接拿起蟹腿,像吃烤串一样,用嘴沿着筋膜把蟹肉撸了下来。
乔清许一见,这方法粗鲁是粗鲁,但确实方便,便也学着吃起了蟹肉“烤串”。
撸串不可避免地会弄脏嘴角,乔清许正想扯过纸巾擦擦,但身旁的白宿已经抬起他的下巴,用拇指抹掉了他嘴角的柚子醋汁。
“味道怎么样?”白宿问,“应该不止‘还行’了吧?”
乔清许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姬文川便皱着眉头对白宿说:“你少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完,他把剥好的蟹肉放到乔清许面前:“注意餐桌礼仪。”
“哦。”乔清许放弃了烤串吃法,乖乖用筷子夹起了蟹肉。
是时佣人端上来了第二道料理,蟹腿天妇罗。
白宿直接用手拿起一根秋葵,沾上蘸汁咬了一口,问姬文川道:“老大,你这次来是工作的还是度假的?”
“工作。”姬文川说。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白宿勾着嘴角,眼里兴味盎然。
“你爱信不信。”姬文川淡淡道。
“小乔。”白宿重新拿起蟹腿,递到了乔清许嘴边,“尝尝。”
白宿确实自来熟得过分,但乔清许倒也没感觉被冒犯。
他正想用手接过来,这时姬文川突然问道:“县议员选举的情况怎么样了?”
白宿的动作停在半空:“我家老头子正关注着呢。”
“你呢?”姬文川说,“不多走动走动,以后谁认你这个人?”
白宿没劲地撇了撇嘴角,把天妇罗塞进自己嘴里:“行了,知道你是来工作的了。”
蟹宴的每道料理看上去分量都不多,但一顿饭吃下来还是很扎实。
最后一道甜品是抹茶冰淇淋,姬文川没有动,直接推到了乔清许面前。
乔清许很不想被当作真正的小朋友对待,但也不想浪费,还是吃掉了双份的冰淇淋。
用过晚饭后,白桃便不再陪同,回了自己房间。白宿则是拉着乔清许的手腕,把他带到了一座幽静的别院中。
别院的房屋并未上锁,白宿拉开推拉门,对乔清许说:“给你看看我们家的宝贝。”
乔清许自然很感兴趣,他迈入门槛中,却见姬文川站在廊上没有跟来,便回头问道:“姬先生,你不来看看吗?”
“不用。”姬文川说,“我都知道有哪些东西。”
“别忘了我们是一家的。”白宿来到乔清许身后,一边推着他的肩膀,一边回头对姬文川说,“我带他参观参观,老大你先回去休息吧。”
乔清许扒着门框没动,目光始终看着姬文川。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他还是不希望离姬文川太远。
“去看吧。”见白宿没能轻易带走乔清许,姬文川打消了去盯着的想法,“看完了来找我,我带你去泡温泉。”
乔清许眼神一亮:“这里还有温泉吗?”
“有。”白宿说,“我待会儿也可以去带你去。”
原以为没上锁的屋子不会放什么稀罕宝贝,结果乔清许一进去便被琳琅满目的古董给震惊了。
“这是唐明皇用过的夜光杯。”白宿用食指弹了下身旁的玻璃柜,发出了一记响亮的声音。
他又走到墙边,扬了扬下巴,指着墙上装裱起来的书法说:“这是颜真卿的真迹。”
乔清许好半晌才缓过来,压下心里的震惊问:“你们就没想过还回去吗?”
“还给谁啊?”白宿好笑地说,“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
好在白宿说着中文,不然看他这穿着和服的模样,乔清许怕是会跟他干一架。
“这么贵重的东西,”乔清许开始思考把这些东西偷回中国的可能性,“你们就不怕被盗吗?”
“放心啦。”白宿说道,“清风会馆的安保很严密。”
乔清许略微有些失望。
“怎么,”白宿一把揽过乔清许的肩,掐着他的脸颊道,“你还想偷走吗?”
“我只是觉得,”乔清许拍开白宿的手,“这些东西流落在外很可惜。”
“好说。”白宿大喇喇地说,“让你老公拿点东西来交换就是咯。”
乔清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白宿说的是姬文川。
“你误会了。”他挣开白宿的胳膊,往前面走去,“我跟姬先生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白宿摸着下巴说,“那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了。”
乔清许的视线本来已经落到了一件精美的瓷器上,听到这话,他又抬起视线看向了白宿。
“你是姬文川的老公。”白宿故作严肃地说。
“……”乔清许继续往前逛,“你敢去他面前说吗?”
“那肯定不敢。”白宿又上前来揽住了乔清许的肩,“你别看他平时温文尔雅,生气的时候超级可怕。”
乔清许脚步一顿,偏头看向白宿:“他还会生气?”
印象中,姬文川一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当然会啊。”白宿说,“上次选举,亲中派落选,他朝我爸发了好大的脾气,我爸那么大岁数了,我看着都心酸。”
这老先生平时都在忙些什么啊……
乔清许突然发现,好像除了收藏以外,他对姬文川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要不要我给你一点忠告?”白宿靠近乔清许说,“他最烦情人跟他闹别扭,你最好懂事一点。”
乔清许第一反应是想了想,自己有做过什么不懂事的事吗?
也不知道给姬文川取外号算不算。
但他立马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要思考这个问题?
“都说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了。”他又对白宿说了一遍。
清风会馆里有一处天然温泉,挨着住宿的别院,走得近了就能看到袅袅升起的白烟。
当乔清许穿着单薄的浴衣,顶着寒冷的夜风,小跑到这处露天温泉池时,姬文川已经在里面泡了一阵。
“白宿呢?”姬文川回头看着乔清许问。
“说你不允许他泡。”乔清许三两下脱掉浴衣,用白色毛巾捂住重点部位,像泥鳅一样滑进了水池里。
周身瞬间被温度适中的热水包围,乔清许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靠姬文川很近,也没有离得很远,大概一臂的样子,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虽说两人都赤裸着身子,但池里水波荡漾,倒映着天上的圆月,也不是看得那么清楚。
“你怎么连温泉都不让人家泡?”乔清许看着姬文川说,“这还是在人家家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白宿是不想当电灯泡,也就乔清许总是在这种事上格外迟钝。
“他是不是还给你说我非常残暴?”姬文川问。
“倒也没有。”乔清许眨了眨眼。
“说。”姬文川动了动嘴唇,吐出一个单字。
明明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柔和,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违抗的威严。
乔清许缩了缩脖子,将下巴埋入水中:“他说你喜新厌旧的速度很快。”
这是后面逛到二楼时,白宿跟乔清许闲聊到的。
说很少有人能在姬文川身边待超过半年时间。
“还有呢?”姬文川问。
“也没什么了。”乔清许说,“我就一直在跟他解释,我跟你不是那种关系。”
其实起初听到白宿说这些时,乔清许多少还是在意的。
但也就一楼到二楼的这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告诉自己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他甚至庆幸,适可而止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总好过半年后被姬文川抛弃。
“昨天晚上,”姬文川突然说,“我没有去大保健。”
“啊?”乔清许愣了一瞬才跟上突如其来的话题,“哦。”
“是看演出去了。”姬文川又说。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乔清许低着脑袋,看着水面说。
一阵夜风吹来,水面荡起细微的波纹。
小院里安静得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剩下彼此的气息。
“乔乔。”姬文川再次开口。
“嗯?”乔清许转过头去看向姬文川。
“我跟你说过,我收藏东西讲究缘分。”姬文川舒展双臂,靠在池边,平日里的优雅变成了放松后的散漫,“你知道我收藏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吗?”
乔清许不用想也知道:“瓷器。”
“一只清乾隆仿南宋官窑的贯耳瓶。”姬文川说,“不是很值钱,但就是很喜欢。”
“可能就是眼缘吧。”乔清许在水下划着水,也不知姬文川为什么跟他聊起这些。
“你我也很喜欢。”姬文川又说。
划水的动作骤然停住,水流抚过肌肤,挠得乔清许心脏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