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是极其霸道的咒符,虽因岁月久远,禁制力量淡化,却还是尽量不要触碰最好,以防万一。”麒御语气和善地对白枭垢说,“你是犬族吧?”
“哎?”白枭垢一愣,不解地看向我。
这下子,霁宁雪都愣了,也看向我。
干嘛看我?难道我就会什么都知道吗?虽然这件事我确实知道。
“失忆。”我言简意赅道,“他现在只记得麒御那会儿L的事儿L。”
麒铃铃小声哔哔:“你们两口子可真有意思……”
“……”!
第169章
霁宁雪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麒御,时不时转头看一下石壁上的那些神秘咒符,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望着麒御,说不出话来。
麒御倒是一派轻松,笑着向她打招呼:“凤姜,许久不见。怎么你们都记得前世之事?怎么又聚到了一起?龙飞没在?哪儿去了?”
“这么多年,沧海桑田,我也不知龙飞现今如何。至于我与你、槐玉的转世之身,则是冥冥之中有所牵引,这说来话长……”
霁宁雪很是不解地问他,“不如先说你,你是怎么一回事?我知你当初一缕残魂随头颅镇于泰山,可应当在百年之后就消散了啊。”
刚说完,她就自知失言,不由一哽,悄然看我一眼,与我视线对上的瞬间飞快移开,假装无事发生。
凤姜果然知道当初麒御分葬在哪了,恐怕龙飞也知道。他们那时候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槐玉,生怕槐玉跑去挖坟。
麒御长叹了一声气:“我这说来恐怕比你更加话长……算了,都别说了吧。”
说着,他也悄然看我,与我视线相接之后,火烧屁股地看向别处,假装无事发生。
呵呵,好好好,你很好,你们都很好。几千年过去了,还防我跟防贼似的。
此情此景,我若不冷若冰霜,那简直就是亲手把自己的脸扯下来搁地上。
于是我立马端出断情绝爱高岭之花的态度,转身要去这石洞另一旁找火把点燃,自行寻找线索。
我刚转过去,还没走出一步,就被麒御猛地抓住了胳膊:“槐玉!别乱动。”
我真是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和他吵架,这不叫人看笑话么?就只是冷眼看向旁边。
“此处是一圆形祭坛,四周石壁上都是这样的符咒,没什么好看的,你们切记别乱碰,若有不明之处,先问过我。”麒御解说道。
“没有出口?”霁宁雪直接问。
“有是有……”
麒御正要往下说,忽的从我们对面的黑暗深处传来一阵声响,隐约有一坨散发着幽暗光芒的东西从远及近很快地过来了,这光越近越大,仓促间看出是道人影。
麒御高声道,“先等——”
来者没等他将话说完,忽如厉风向我们袭来,手中持剑,砍向麒铃铃和白枭垢的方向。
麒御急忙拔出身后所负之剑,上前以剑身硬挡住那剑身。
“轩辕,是槐玉和凤姜!”麒御道。
有一说一,人家倒是也没砍槐玉和凤姜……等等,谁?你叫谁?
我不由得一怔,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来者虽只是半透明的幽魂,衣物容貌却清晰可见,正是黄帝轩辕。
轩辕的表情严肃,甚至愤怒。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麒御看了片刻,然后冷冷道:“从我挚友之地滚出去。”
“我就是你挚友!”麒御大声说。
轩辕置若罔闻,不悦道:“我再说一遍,马上离开我挚友之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身遭的冷焰激增,持剑横眉相向,俨然进入了战备状态。
麒御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对我们解释道:“轩辕在此地所留的乃是他生前的一缕魂识,且无自身遗骨相傍,数千年来只能寄托于旁物之上,意识不像我这般清晰……轩辕!是我,麒御,你的挚友,前几天不还和你聊天呢么?”
轩辕半点不卖他面子,猛地挥剑,将剑锋直指向我们,厉声喝道:“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便来战!”
我的目光落在轩辕的剑上。
黄澄澄的铜铸剑身侧立,朝向我的这面刻有精致的日月星辰,剑柄上则是一些上古时期的文字。
熟悉的记忆马上扑面而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轩辕剑,采首山之铜铸造,以天文古字题铭其上。
“这是他那把剑,却也不是。”麒御低声向我说道,“是他生时在此地留下的剑影罢了,威力没那么强。”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实在不行,只能打了。”麒御说。
我不由得瞥了他一眼,他理直气壮,说:“我也不想,这不没法子么,他现在连我都不认。”
一言不合就打Boss战就很过分。好在我们上山之前分析过,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地图的Boss十之八|九是黄帝的残魂。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相遇和开战。
刚刚残魂攻击时,本能地避开了有熟悉气息的
旧相识:麒御、凤姜、我。可麒铃铃和白枭垢对他而言完全陌生,他意识不清,一时混乱,此刻便连带着把我们仨都怀疑上了。
按麒御的话来说,轩辕对入侵此地的强大力量怀有高度的警觉和敌意,所以这场架必须要打。
没办法,那就打吧。
可临到了了,麒御说他不打,他不能对他神志不清的挚友动手。
莽夫就是莽夫,这话说出来真不怕我姜姐尴尬,无语。
还好我姜姐好像并没因此尴尬,可能是由于凤族对于麒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认识太过透彻,根本不在乎麒麟说啥吧。反正都是屁话,认真就输了。
话说回来,麒御不打也没关系,那就把楼起笙这个战斗力还给我们啊。
我看了麒御好几眼,他居然跟我毫无默契,道:“你若也下不了手,就也别打。轩辕如今的状态,便是只有凤姜和那二位小友,我看也并不会输。”
就算对麒麟再不抱有指望,听了这混账话,姜姐都忍无可忍,给了麒御一个“我真是多余认识你”的眼神。
不能让麒御继续丢人现眼下去。我只好开门见山地说:“你不打,就把楼起笙放回来,他打。”
“他不就是我吗?”麒御理所当然道。
“他不这么认为。”我冷冷道。
“他认不这么认为,事儿也都是这么个事儿。”麒御倒是很看得开,“他还是幼崽,结偶时日不长,难免情绪波荡,容易不安。待再大些,就好多了。”
见他这态度是铁了心不与轩辕打,也只好算了。便只有我、霁宁雪、麒铃铃和白枭垢上阵。说实在的,有点紧张。
哪怕麒御说面前这轩辕残影的战力不强,剑也不是本体,可……算了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我就不信,如果最后实在打不过,麒御还能真的在旁边干看着我们死。
于是,便是一番激战。
你别说,还真别说,我们痛失楼起笙这个主战力,打得确实挺艰难。
黄帝就是黄帝,就算神志不清,也几度三番把我们打得嗷嗷要跪,所幸白枭垢这个奶给力,加上麒铃铃囤货多,我们硬是靠吞药硬撑到轩辕突然收手。
他后退一步,露出迟疑模样,盯着
我们仔细地看了一番,来了一句:“你们……”
啊啊啊,终于“你们……”了!
被他打得眼冒金星的我暗暗地松了口气,顺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抱臂靠在石壁上看热闹的麒御。
不管槐玉愿不愿意,我要单方面代表槐玉和他离婚,不开玩笑,这种公的要了没用,谁爱要谁要。
轩辕的眼底逐渐清明起来,视线逐一扫视,没在麒铃铃和白枭垢的身上停留,而在我和霁宁雪的身上反复逡巡了一阵。随后他微微皱眉,喃喃道:“你们的身上,有我旧友的气息……”
麒御放下手,站直了身子,开口介绍:“轩辕,他们是槐玉和凤姜的转世。”
轩辕看向他,不解地问:“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是我转世之后的身体。”麒御朝他走过去,正要接着说什么,忽然脚步一顿,脸色突变,抬手捂住心口。
我的心瞬间悬起来,紧紧地盯着他。
他叹了声气,朝我摆了摆手,低声道:“那小子……楼起笙在驱逐我。他很着急。我暂且离开,槐玉你和他解释一下。”
我正要阴阳他,说他的转世依旧是犟驴,依旧不拿我当回事儿,我说话依旧不顶用……他已经火速离开。楼起笙的身子一软,往旁边石壁上栽去。
靠!你好歹给个提示啊!莽夫!
先前他再三警示我们不能碰那石壁上的古老咒符,这会儿,我吓得差点儿心脏骤停,赶紧一个健步上前,把差点儿就要倒上去的楼起笙拽到自己怀里:“小心!”
还好还好,我出手及时,没碰到。
我刚松一口气,下一秒,楼起笙反手抓住我,不由分说地将我塞到身后,唰地拔出宝剑,火速巡视一圈,目光落在轩辕身上,冷声质问:“你是谁?!”
轩辕陷入沉默。我和主角团其他人也都纷纷沉默。有点尴尬。
片刻后,我低声说:“这位是黄帝轩辕,麒御的挚友。我们已经和他打完了,你把剑放下,他没恶意。”
楼起笙闻言,仔细审视轩辕一番,略微沉吟之后,将剑收回鞘中,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轩辕和我、霁宁雪等的中间。
他朝轩辕抱拳,客气道:“在下楼起笙,与同
伴意外落入地缝,冒昧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轩辕的语气很平稳,“我已知晓缘由。”
霁宁雪上前一步,问轩辕道:“泰山一向稳重,刚刚怎么突然地动山裂?先前还突然涌现出了许多似乎并非泰山原有的妖物。”
轩辕摇了摇头:“泰山一向风平浪静,是因你们今日到来,才接连有那些异样。适才山间状况,我有所感应,正是为此赶来查看,不料途中遇人设阵,竟想将我囚于其中。我与之搏斗,虽他最终未能将我困住,我却也因此神智大乱了一番。”
“谁?”霁宁雪问。
“婴勋。”/“婴勋。”轩辕和楼起笙几乎同时出声。
霁宁雪蹙眉道:“果然又是他么……他如今呢?”
“我神智混乱间,感应到此地被强大的力量闯入,便顾不上婴勋,赶来了这里。想必他已经离开了。”轩辕说。
“山摇地裂也是他所为?”霁宁雪讶异道。
“应该不全是。”轩辕说着看了我和楼起笙一眼,缓缓道,“大概,麒御的残魂感应到了他的转世身躯在附近,本能地被吸引,急于融合,便迸发了巨大的力量,加之婴勋在此地设下重重陷阱,两相相撞……”
霁宁雪一时没再说话,楼起笙也没说,麒铃铃和白枭垢也沉默。我看了下他们,心想你们都不说,那就我来说。
于是我开口道:“此地是埋葬麒御残骨之地,是吗?”
轩辕的目光完全地落到我的脸上。他纯黑如水的眼眸很平静,很温柔,如同大地一般宽厚,却又蕴含着浓厚的悲悯之色。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不是。应该说,此地是……封禁、镇压麒御头骨残魂之地。”
我愣了下,问:“什么?”
他长叹了一声气,道:“麒御刚刚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吗……不,或许他是不愿让你们知晓。”
“什么意思?”我心脏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轩辕的目光从我缓缓移到霁宁雪,最后落到楼起笙的脸上,不答反问:“你果真是麒御的转世?”
所幸楼起笙还算拎得清,此刻并不使幼崽性子,沉声道:“应该是的。”
“那就奇怪了。”轩
辕十分疑惑,道,“‘祂们’用尽手段压制你的魂骨,散去你的余灵,当初,槐玉在泰山痛哭,引得麒御的残魂剧烈呼应,可最终也未能挣脱禁阵。照理说,‘祂们’绝不会让你有转世的机会。”
我震惊道:“谁?!麒御不是为了驱散魔气才自愿葬于各地吗?!”
说着,我看向霁宁雪。
她的表情也很怔然,见我望向她,喃喃道:“没错……麒御是自愿的,他还让我——”
她猛地刹住话尾,别开目光,不再看我。
我却在一瞬间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不由得双目瞪大,不敢置信,声音里发着抖,问:“是你……是你将麒御的尸骨分裂?”我看向她身后的剑,“这柄剑……就是用这柄剑,是吗?!”
剑是霁宁雪离开师门时她师尊给的,据说曾为上古某无名剑神所持,与霁宁雪有机缘。
当时她还不能掌握,一直收在储物空间。随着一路实力增长,她最近开始使用它,一人一剑十分相合,仿若这柄剑千百年前本就是她的。
而我每每看到这柄剑,总会没有来由地感觉心口堵塞,难受,惧怕。我还以为,是这剑上古时斩杀妖魔太多,煞气太重,因而如此。此刻想来却……
“……”霁宁雪鲜见有如此心虚模样,一直没有看我,也一直没有回答我。
我提高音量再问了一遍。
她依旧不言语,也没有动作。
楼起笙来拉我:“阿宝——”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凤姜!你告诉我!是不是?!”
她看我一眼,张了张嘴,又看向了别处。
麒铃铃怯怯道:“虽然我不清楚怎么回事……是不是有误会啊?要不都先冷静一下……”
霁宁雪对她小幅度摇了下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看向我,清晰地说:“是,是我,我用这柄剑……”
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的拳头攥得不停颤抖,全身的力气都凝聚于此,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
楼起笙再次抓住我的胳膊,我没有再挣开他,因为此刻我要克制自己已经耗光了全部的精力,顾不上别的。
“是麒御托她这么做。麒御铁了心,她劝过,也拒绝过,最终没能拗过麒御。即便她坚决不肯,麒御也会找其他人帮忙。”轩辕道,“因此,槐玉你若为此怨愤于她,着实没有必要。”
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
轩辕接着说道:“我们只是都被‘祂们’骗了。连麒御也被‘祂们’骗了。”
“谁?!!”我嘶声问道。
“阿宝……”
“谁?!!!”我再度质问轩辕。
“你不是拥有槐玉的记忆吗……”轩辕静静地看了我一阵,叹道,“大概是被‘祂们’设法除去了。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后来一直说是‘祂们’的阴谋,说他们有意害麒御。可惜,大家都知道你为麒御离世一事悲恸过度,只当你是如此发泄、迁怒罢了。直到后来,我死后许多年,残魂徘徊于泰山,一次无意中闯入这祭坛,发现了被困禁其中的麒御。”
“我说到此处,大约你们已经猜出来了。”他淡淡道,“是神界。那次的与魔大战,也是祂们在身后挑拨。”!
在我们不可置信的震惊注视下,轩辕不急不缓地讲起了那场往事阴谋。
他的声线温柔而具力量,从幽暗的山洞深处传回来隐隐的回音,有种亘古苍凉之感。
“当年,大荒魔被镇压,魔族一蹶不振,下界的其余各族融洽发展,智慧渐开,纷纷建立城池,发展蓬勃。比起高高在上的神界,大家开始更信仰自己的力量,逐渐对神轻慢,供奉减少,这就引起了祂们的不满。其中,尤以真鉴天尊最为震怒。”
“祂们唯恐再放任下界如此,有朝一日,神界失去信徒,也就失去了他们强大力量的根源,届时,不止会被下界轻慢,甚至会被推翻。这样的担忧令祂们不安,终于,以真鉴天尊为首,做出了一个决定。”
“祂们暗中释放出大荒魔的力量,助魔界卷土重来,以此破坏诸族的发展,待诸族向神界求助,便可伺机确立自己的权威。”
“不料,战事初起之时,下界诸族并不像以前那样,立刻就向神界求助,而是竟紧密联合起来抗击魔军,并且一度节节得胜。”
“这令真鉴天尊诸神越发恐慌与愤怒,加大力度襄助魔军,还将乱世恶果婴勋也偷放出来,搅乱这一摊本就浑浊的脏水。”
“当战事吃紧,一些族群开始担忧,向神界求助,神界却摆起姿态,并未立马答应助战,先是轻慢使者,后来,甚至故意关停与下界的联络通道,以期自抬身价,让下界更深刻地受恐惧与无助煎熬,从此之后就能更加牢固地记住此次的教训,彻底地臣服于神,不再敢起异心。”
“神界的刻意傲慢令我们不满。彼时,我们未曾敢想这场战争竟都是神界一手策划,但也都隐约看出了神界想要趁火打劫、掌控下界的意图。对此,我们之中的大部分都是不愿意的。”
“在大战之前,下界各族鼎立发展,欣欣向荣,拥有自由独立的权力,谁又甘心臣服于他人之下,仰受鼻息。哪怕那是神。”
“麒御性情刚烈,战意坚定,何况我们亦与他意见相同,他身为联军统帅,许多表态之事由他出面,因此,真鉴天尊对他最为记恨与忌惮。”
“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战事拖得太长,死伤太过惨重,诸心离散,联盟崩溃,没有了战意,必然
没有了胜机,我们不得不放下骄傲,向神界俯首求救。”
“真鉴天尊终于得偿所愿,对联军中为首的龙族、凤族、麒麟族的忌惮与恨意却难轻易消除,尤其麒御,简直如同他的眼中芒刺,若不除之,或许他将万古难安。于是,他甚至顾不上作为神的体面,赤|裸地提出了要三族族长龙筋、凤髓、麒麟内丹的要求。”
轩辕说到此处,虽已过去多年,回想起来依旧无法释怀,以至于情绪激愤,语速加快,语气冷硬。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沉默下来,大概是在平复心情。
我们都没有催他。其他人是如何模样与心态我不知道,也没有余力去关注。此刻的我已然被槐玉的心神所占据,几乎难以呼吸。
甚至,若非楼起笙一直扶着我,我就靠到石壁上了,顾不了上面那些符咒,实在是顾不了了,实在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好,楼起笙及时察觉,扶住了我。我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是活生生的。
我没有挣扎,任由他扶着,但始终没有勇气抬眼与他对视。我知道他一直在深切地、担忧地看着我,可我的心太乱了,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先选择逃避。
那场惨烈的浩劫背后,竟是如此丑陋的真相。那样的生灵涂炭,竟是出自于神的私心。
神!竟然与魔勾结!多么可笑!何其荒谬!神的私心、贪心、报复心,竟与魔无异!
片刻后,轩辕的声音平静了下来,继续说道:“真鉴天尊很清楚,以麒御彼时的身体,失去内丹后必死无疑。可麒御的魂念太过强大,他功勋极厚,即便身死,并不会就此道消,甚至可能成神。真鉴天尊担心麒御事后哪怕并不知晓真相与否,都会冤魂作祟,若知道了,更是可能报复祂,便计划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麒御不在意死后全尸与否,相反,他一直对大战的失败深陷自责,认为是自己身为统帅无能,才令牺牲惨重,若他死后能以自己的尸身镇守各处、驱散魔气,多少也算是一种赎罪。”
“真鉴天尊顺势利用麒御这样的心理,假意协助,实则却是在埋藏麒御遗骨的各处祭坛设下极其蛮横狠毒的阵法,断他善因善果,更是将恶果婴勋与恶源之树的因果引渡到阵法之内,嫁接给麒御承受,令他永生永世被镇于斯,不得投胎,直至道消,魂飞魄散,于天地间再也不复存在。”
“泰山所在祭坛是麒御的头颅埋藏之地,最受真鉴天尊忌惮,便在此处设下了破魂焚心阵,石壁上所画是此阵法的咒符。麒御的残魂被困在此数千年不得挣脱,日夜遭受雷火焚烧之苦,我竭尽全力也仅能将微薄的善果引渡供养给他,维持他这缕残魂不消散,更多的我就做不到了。”!
第171章
轩辕讲完这段,目光缓慢地落到我的身上,与我对视。半晌,他的视线移向我身边的楼起笙,稍后又望向我,说:“麒御的头颅就在这个祭坛的中央,槐玉,你想见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他身后那片浓厚的黑暗之中。
楼起笙将我越发搂紧,低声劝我:“没什么好看的,算了吧。”
我张了张嘴,嗓子里一片干涩,似咽下去一把粗糙的沙砾,将喉壁划破了,尝出血的腥甜来。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我好像又成为了一个哑巴。半晌,也只是从舌根发出了没有意义的一道短促的、低低的悲鸣。
“阿宝……”
我回过神来,抬起手,搭在楼起笙搀扶着我的手上,然后往外拉开。
“阿宝?”他不解,马上揽了回来,急切道,“你如今状况,我只扶扶你,怕你摔了。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别推开我。”
我便不再推开他,自顾自地往那黑暗的方向踉跄走去。可刚走两步,就被他拉住了。
这是个不可靠的骗子,前世就骗我,如今一点都没变,刚刚才说我想做什么都不拦我,马上就拉着不让我过去。那时他……哦,仔细想想,那时的麒御其实并未说过会去禄丰接我。
仔细回想,他真的从未说过这句话,他只是让我跟随轩辕、龙飞他们前往禄丰,只字未提他自己。只是那个时候的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竟能那般心狠地离弃我。
“放……放开我……”我终于发出了声音,只是很嘶哑难听。
“你别——”楼起笙刚刚开口,轩辕转身,抬了抬手,忽的石壁上的火把一个接一个地点燃,照亮了这个山洞里的每一块地方。
山洞中央是一个圆形的蓝绿色粗石祭坛,祭坛上萦绕着若隐若现的雾气,将一只巨大的麒麟头骨笼罩在其上。
虽然已经过去数千年之久,可我在此刻依旧忍不住脚下一软,险些栽倒。楼起笙急忙拉了我一把。
几千年了,我终于……槐玉终于见到麒御的遗骸了。虽然已经完全没有了皮毛鳞甲,只剩下了一个森森的骷髅骨架。可是,槐玉终于见到了。
“麒御……”我忍不住出声呼唤,再度朝那边走去。
楼起笙又拉我,轩辕也劝说不让我过去,说祭坛上有残留的禁法,恐怕万一伤到我。可是我怕什么禁法伤害呢。
我使劲挣扎,与楼起笙如此拉扯一阵,我急了正要动手,楼起笙忽的声音一沉,却无比温柔:“槐玉,我在这里,无需你去那边。”
“……”
我转头看他。不是楼起笙装神弄鬼,而真就是麒御。我知道,就是他。
他抬起手来抚摸我的脸颊,用拇指的指腹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正要开口,我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并不重,没有声音。我此刻浑身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能勉力维持站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