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风听到我们来了,打了声招呼,说他爹听说麒嵊要来家里吃饭,出去买菜了,家里这点菜不足以显示热情和诚意。
倒不是说麒铃铃她爹对霁宁雪和白枭垢就没有热情和诚意,而是这俩每次来麒麟城都是直接住在麒铃铃家,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
来都来了,没必要扭捏。楼起笙索性进厨房帮忙了。
白枭垢生怕霁宁雪和麒风真培养出感情来,忙不迭地插|进去,说是帮忙,实则捣蛋。
我眼瞅着麒风看笨手笨脚的白枭垢时那饱含笑意温柔的眼神,可真怕最后他俩给培养出感情来了。给这故事里的年轻一代留对儿异性恋吧!啊!嗐。
厨房就那么大,事儿也就那么多,我和麒铃铃就待在了外面,排排坐,吃跟我不能说八竿子打不着、只能说是确实毫无亲戚关系的果子。
吃着吃着,麒铃铃突然用很小的声音问我:“你没事吧?”
我继续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那几个,也用很小的声音说话:“我能有什么事。”
她叹了声气:“可能是我想多了哈,但我总琢磨着一件事……你知道这是游戏吧?吧?”
我转头看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很明显就是默认。她余光注意到,也转头,看向我。
我俩对视了好一会儿,她迟疑着说:“婴勋都被你搞成那样了,总不可能我们最后真的是去打那个天尊。从游戏设计的角度来说,这Boss战太不合理了,根本就是碾压,一般而言不会真让我们接触到那个天尊的。你信我,我上辈子是编剧,参与过好几个游戏项目。”
“……我们都穿进来了,可能这已经不是游戏的形式了。”我想了想,说,“搞不好是同人。”
“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她嘀咕道,“但我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同人也是故事,和游戏故事的设定、发展大同小异……我就这么一说哈,你就这么一听。原本看似是最终大Boss的反派提前倒了,出现了一个很明确看起来就板上钉钉的新最终大Boss,那这个新的疑似Boss虽然确实是Boss,但他不一定就是最后的那个Boss。能get到我的意思吗?”
“大概。”我说,“实不相瞒,你撮合你哥和霁宁雪的时候,我怀疑过白枭垢会不会因此黑化成大Boss。”
“……实不相瞒,”她说,“我怀疑的是你。”!
第183章
我一时没说话,这可把她吓坏了,两条眉毛都挑起来,瞪大眼睛用气声问:“真的假的?”
“我只是无语。”我说。
“真的假的?”她问。
“无聊。”我说,“那从现在开始我改成怀疑你。”
“怎么可能是我,我的情节都过了。而且事到如今,这究竟是游戏还是同人小说都不重要了,总之你和楼起笙都搞基了,那肯定我不会是主角,因为纯爱里面配角BG很常见,BG里出纯爱就……”
她如今说起她自己前世的那事儿,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甚至还很俏皮。
之前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加上我还要忙自己独自在内心黑化,实在是没顾上打听麒铃铃回到前世后复仇的事儿;楼起笙差不多,他忙完外面,还要忙着和自己的前世残魂内讧,没顾上跟我说。
这会儿正好说到这里,我索性顺着话题问她。
她撇了下嘴,说:“没什么好说的……那群傻吊都倒大霉了呵呵。我们搞到了他们的一堆证据,犯法的犯法,乱|伦的乱|伦,证据要么送检察院,要么群发到他们方圆十里人的邮箱,蹲大牢的蹲大牢,社死的社死。活该。”
“就这么简单?”我问。
“其实实操起来不简单,但都值得。”她说。
我还是觉得有所遗憾,问:“都没死几个吗?”
麒铃铃看我的眼神瞬间不对劲了:“铁子,你还说你没黑化?”
糟糕,总是一不小心就露馅。我急忙补救:“又没说让你动手,我说没意外什么的吗……”
“哦。有,意外死了一个,但不是跟我有直接关系的,是羞辱我的那个狗腿子贱人她儿子。”麒铃铃说到这里,有点不自然。可能在为一个间接的孩子在此事中死亡自责。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继续说:“当时,我把那贱人她老公出轨的事儿抖露出来了,他们就吵架嘛,但很快就没吵了。我一看这哪行,正好宁雪找到了那贱人以前卖身给公司老男人上司们求上位的证据,我就发给了她老公和亲戚朋友下属,他俩就又吵起来了,她老公倒是绝不原谅,非要跟她离婚。”
“我说呢,以前我因为那老不死的性骚扰我而辞
职,这女的干嘛眼巴巴跑来特别愤怒地羞辱我恐吓我,实在是不关她的事啊……搞半天,他俩有一腿啊!”麒铃铃长叹一声,翻了个白眼。
“我也真是‘佩服’她,当时她都结婚了,居然还会因为那个老不死性骚扰我而单方面和我争风吃醋,她可真是好胃口。不过她胃口向来好,她那个出了轨她都能原谅的老公倒是不老,但是个绝对的猪头。我一直都特别纳闷她长得挺好看,职业也体面,怎么会跟她老公结婚。”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也可能不是争风吃醋,至少不完全是。可能,她更多的是因为嫉妒你而成了恨。因为你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选择了自尊和骨气,而当初的她选择了堕落。”
“至于你说的那个猪头老公,假设他确实各方面都远不如她,那么也许是因为,她自己的内心深处一直悔恨与自卑于自己曾接受潜规则,觉得自己很肮脏,因此只能配得上这样的男人。那这就更说得通她对你的妒恨了。”
“倘若你做了和她同样的选择,她就能心安理得,可你没有。你选择了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活着,那她过往为了往上爬而做出的一切出卖自己灵魂和肉|体的下贱的事情、为此下嫁给了一个猪头的事情,就都被衬托得非常可笑,足够她质疑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
“那么,她所咬牙做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什么?她的人生似乎忙东忙西忙完了,一回头发现到处是腥臭,并未得到芬芳。恐怕她自己都开始迷惑起来了。”
“所以她必须打击你,把你打击到无法站起来,她才能维持住自己那摇摇欲坠、赖以生存的尊严和信念。否则她人生的一切都会因此崩塌。”
麒铃铃平时眼中总是带着笑意,此刻一丝都没有。她垂着眼眸,沉默了好一阵,才缓慢地说:“可能是吧。”
“她孩子是怎么死的?”我问。
麒铃铃叹了口气,说:“她婆婆知道她的事之后,坚决支持儿子离婚,而且为了防止她带走自己的孙子,非要连夜带着孙子回老家,大半夜的在高速上出车祸了……其他人伤的伤残的残,那个孩子则是当场死亡。”
“那女的知道这事后,差不多疯了吧……”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很久,
憋出一句:“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复仇吗?”麒铃铃低头看着自己用右手指头捏左手指头,声音微沉,说,“你可能以为我会后悔,但其实没有。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开朗和单纯。可能最初的我是,但后来事情改变了我,我也可以充满怨恨。起始和根源并不是那个贱人,可她在那个过程中给了我很重的一击,我前一世的人生被摧毁的这件事,她难辞其咎。所以看着她疯了,我很高兴。我甚至是特意跑过去看她崩溃的样子。”
说到后面,她停止了玩手指,并且抬起头来看着我,表情是一种异样的平静。静水流深,越是如此,我越知她心底那块寒潭之深。
“所以你看我多伪善,我好像对意外牵连了她儿子这件事感到内疚,其实我看着她为此崩溃发疯特别高兴。我确实不曾设想从这个角度报复她,可当这一切意外发生时,我觉得十分巧妙,好像冥冥之中就该如此,冥冥之中有谁觉得我做得不够,帮我来更稳准狠地打击她,我事后去庙里捐了五千块钱。”
她一直看着我,问我:“你说,庙里的佛收到我这五千块钱,会是什么心理?我跪在蒲团上,一直在感谢神灵。”
我看到她的眼睛湿润了,她的神情并不得意,反倒忧伤和茫然。
“……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心理吧,”我慢慢地说,“才五千块。”
她一下子被我噎住了,我俩面面相觑了一阵,她噗的一下子笑出了声,给了我一个哭笑不得的白眼,扭头看向另一边,埋怨道:“我这儿感情正酝酿呢,你干嘛啊……”
“没办法,我以前是脱口秀演员。”我暗戳戳地去掉了业余俩字。
她回头来看我:“真的假的?”
“真的。”我说。
“你?”她说,“想象不出来。那你怎么转世之后是哑巴?”
“我还想问呢。”我说。
她又笑了起来,露出小虎牙,很天真烂漫。但笑着笑着,这可爱的笑容就淡了。
“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恶?”她问我。
而我给她的答案是:“不要去深究这个问题,这没有意义,因为它就是亘古存在。”
“所以你不会成为那种,就是那种,深爱着这个世界,所以想要让它没有恶只有和谐、可是发现不可能,于是决定毁灭它的扭曲的坏掉的完美主义的Boss,是吗?”她向我这么确认道。
“……”可恶,剧情发展到这里,我不灭口她好像说不过去。区区一个主角团的配角,怎敢单挑本大Boss。!
第184章
我酝酿了一阵,正要尝试着开口说点什么,麒铃铃突的站起身来,提高声音叫了一声爹。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也起身,向她和麒风的爹颔首问好。她爹和她哥麒风父子俩的相貌颇为相像,只是一个年岁长些,更显成熟。
她爹走过来,先向我回礼问好,然后顺手慈爱地摸了把闺女的脑袋,提醒她别对大贤者殿下没大没小的。
“无妨。”我说,“与她在一起时,我并非槐玉。”
她爹轻叹了一声气:“殿下自可这么说,可铃铃却不能因此失礼。”
嗐,不仅外貌和儿子像,性格也一样板正。我不由得想起了他们家的先祖麒贝。咋滴,这一脉的一板一眼只传公麒麟,不传母麒麟,是吗?
我摇了摇头,没把话往下续。
吃过饭,坐了会儿,我和楼起笙就起身告辞了。
我俩慢慢地走在麒麟城的街道上,夜空如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天鹅绒,点缀其中的繁星则是璀璨的碎钻,凉风习习,难得的惬意。
“刚刚你和麒铃铃在说什么?”他忽的开口问我。
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会开屏蔽了。我当时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得问我。那会儿他就时不时瞄我和麒铃铃。
“说她之前复仇的事。”我说。
“若只是此事,何必屏蔽我?”他问。
“我乐意。”我说。
他顿时不乐意了,停下脚步瞅着我,露出微微受伤的表情,用眼神谴责我对他的隐瞒。
我正要拿麒御的光辉事迹来堵他,他竟先我一步,堵住我的前路:“什么事都瞒你的是麒御,又不是我,你也瞒他我并无丝毫意见,可我与你坦诚相对,你若如此待我,岂不是不公平?”
好好好,好一张尖牙利嘴。
我反问:“你没瞒我?你把这话当着我于彦的面再说一遍?”
“我那又不是故意瞒你,只因你当时并未恢复这一世的记忆,我就算和你说,你也不信啊。”他理直气壮,“何况,后来我和你说了,你确实是不信,反倒还越发质疑我的人品。我早料到会如此才……”
我呵呵了两声。
他上前来拉住我的手:“阿宝,我……”
“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不到时候,你问也白问。”
“什么时候?”他敏感地反问。
我不再回答他,转身继续走。他拖着我的手,却反而被我拖着走。我俩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月亮在我们的身后,将我们的影子照在身前,拖得老长。
如此走了一段距离,他快走一步,与我并肩而行,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眼看住所就在前面,忽的楼起笙停住脚,语气复杂道:“麒舒叫我。”
“那去见他吧,或许是他安顿好了你母亲,要和你说这事。”我说。
“除非你跟我一起去。”他说。
“嗯。”我没有拒绝。
麒舒就在不远处,我们很快找到了他,打过招呼后,他果真是说楼起笙母亲的事。麒冰已经被重新封印回了隐雾洞的寒冰地底,只不过此刻神智依旧清醒着,说想见见儿子。麒舒也是这么个意思,忙不迭跑出来找麒。
楼起笙一听,甚至顾不上傲娇,立马答应。
我们又一次来到隐雾洞,应该是我的心理作用(总不能是温室效应突然爆发),这洞里比起之前,温度都回升了不少。
麒冰卧在厚重却清晰能见的泛着微微幽蓝色的冰底,稍稍仰起头,温柔而欣慰地望着我们。她的声音因为冰封的原因,显得有些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殿下。嵊儿。”
我向她颔首:“抱歉,当时不得已……”
“殿下不必抱歉,”她说,“反倒要多谢殿下助我。”
我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一旁的楼起笙。这小子,刚才跑得迫不及待,这会儿却“近乡情怯”,比我还站得离他娘远半步,一脸装酷的样儿。
麒冰的视线也移向了楼起笙,又叫了他一声:“嵊儿。”
“嗯。”楼起笙闷声应了一下。
“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吧?”她关切地问。这似乎是所有与孩子被迫分离多年的母亲都会在重逢时问的话。除了于彦的妈。虽然我知道她对于彦的爱并不比其他的母亲少。
楼起笙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逐渐软化下来,说:“还好。”略停了下,他说,“当初我流落人间,有一对猎户夫妇收养了我,他俩……我的养父养母,都对我很好。”
他还记得楼猎户夫妇俩。当然,这并不令我惊讶。我知道他一直都记得。
桃源村的房子被毁之前,那么多年,他一直供着那夫妻二人的牌位,牌位似乎是他亲手刻的。
他们的坟就在屋子后头,不大,但被楼起笙修葺得很精致。大小均匀的青石覆面,周遭被他撒了熟土,埋了一圈雄黄等物,不会乱生杂草,只有他特意放置了肥沃土壤的地方才整齐地栽种着花草。
逢年过节,他都会给他们供饭供菜,烧镇上能买到的最贵的冥元宝。他甚至细心到给他们烧当季时兴的纸衣家具。
直到上次我们去地府,被判官送入轮回镜之前,他向判官询问楼猎户夫妇二人的近况,言下之意便是想见一见。
判官说那二人是积福之人,下地府后没有遭罪,早早就投胎去了好人家。楼起笙闻言,神情有些怅然,又极为欣慰。!
第185章
麒冰对楼起笙的养父养母很感兴趣,或者说,她对楼起笙的童年很感兴趣,细细地问了一阵。
楼起笙有问有答,但尽量只挑了好的说。实在只有坏的能说,他就“美化”它。
譬如,麒冰问起他在桃源村时,养父母过世后,除了我,还有没有其他关系亲近之人。养父母已然仙逝,而我就在这里,自不必说,若有其他还在世的,她与楼起笙的父亲必然要略表心意酬谢一番。
楼起笙实在是凑不出一个来,却不说是自己被孤立,而说自己知道自己是麒麟,与那些人族合不来,不爱搭理他们,生怕被人族占了自己便宜。
这么一说,就显得他孤高,有被害妄想症(这个倒是确实有,还挺严重),而非凄凉。
麒冰闻言,没多想,只是哭笑不得地叹了声气,便就不很为此难过。
而麒舒,他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跟着听,压根不敢出声,生怕楼起笙嫌弃他就不说了。毕竟之前楼起笙可没主动跟他提起过养父母这回事儿。
如此说了一阵,楼起笙可能是怕露馅暴露自己童年少年的凄苦,便不动声色地结束这个话题,说人族村野里没有太多可说的事,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几乎每天都是一样的画面,平淡,安稳。
麒冰颇为欣慰与羡慕:“人界是个很好的地方,没有魔,平平淡淡地活着,未尝不好。”
“没有魔,却也有战争。人族并不像你所想的那般良善美好,他们不与魔直面冲突,却从内部自乱起来,争权夺利,自相残杀,改朝换代,天下大乱。”楼起笙淡淡道,“只不过我与阿宝住得太偏远了,没乱到那儿去。”
麒冰叹道:“这我也有所耳闻……”
这话题说起来过于沉重,并且与他们无关,麒冰便主动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嵊儿,你果真是麒御王的转世?”
楼起笙有点勉强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我怀你时,总爱吃辣的。”麒冰说着看向麒舒,麒舒忙点头说是的是的有这么一回事,现在想起来原来如此啊!
嗯?这跟麒御有什么关系?麒御又不喜欢吃辣的。算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吧,高兴就好。
麒御是麒冰的偶像,
她把自己的麒生偶像给生出来了这件事儿,显然令她很是兴奋。
就连刚怀楼起笙那阵子,麒麟城有过极昼,这肯定是征兆,这种话都给说出来了。而麒麟城从几千年前就会每年有几天极昼……推算日子,确实是那会儿。
麒舒则在一旁兢兢业业地捧哏,两口子颇有妇唱夫随那意思。
楼起笙静静地听着,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出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温柔。
这样多好。
说完麒御,麒冰开始说我。
她并不像麒舒族长那样,对麒御和我因为很尊敬而显得疏远,她将我和槐玉、楼起笙和麒御视作一体,却又能够区分开来。
提及后者,她当然崇敬,可与前者说话时,是很自然亲近的。楼起笙和我,在她看来,就是她儿子、她儿子的对象,只不过这二者有个显赫传奇的前生罢了。
这样很好。她性情爽朗,不拘小节,自有这样的好处。
当然,不是说我那绿茶丈麒就不好的意思。丈麒挺好的,尤其那脸。不止人形脸,原形麒麟的脸那也叫一个绝代佳麒。
虽然外族寻常可能不太容易分辨出麒麟的脸,可槐玉混迹其中太久,我如今完全融合了他的记忆,看麒麟就如同看人。
楼起笙的麒麟原形的脸和他爹挺像的,也像他娘,糅合了俩麒的优点,既有他爹的柔,又有他娘的俊。
一家四口在隐雾洞里絮叨到了深夜,谁都没提时候不早了这句话,直到麒冰困乏起来,说着说着,脑袋一歪,趴那儿直接睡着了。
她体内被魔念侵占,即便被封印在这里时,都要无时无刻不分神费力去压制它、与它无声厮杀,守住自己如今所剩的清明。而之前魔念控制她的身体,让她与麒麟们、主角团大打出手,受了伤,更是令她难支。
见她睡着,我们剩下的仨都极有自觉与默契,立马都不再出声。我与麒舒都看着楼起笙,他则继续看着他娘,许久过后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离开。
被冷落的丈麒见状面露郁郁,我见犹怜,我便慌急慌忙地把那个眼光传递过去,让丈麒不至于尴尬。丈麒的情绪顿时好多了,感激地对我点点头。谁懂啊,这种强装坚强的破碎人夫感。建议楼起笙这低
阶绿茶进修一下,为了我好。
我们甫一走出隐雾洞,便齐齐一愣,相互交换眼神(我好忙,和楼起笙换完眼神和丈麒换,他俩都只跟我换,嗐),然后加快了脚步朝雪梅潭走去。
走到潭边,果真……
“大智者殿下。”麒舒尊敬地行礼叫道。
“族长无需多礼。”麒凯温和道。
他一直站在潭边的一棵红梅下,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枝头红色点点,身后寒潭水气缭绕,石块堆砌而成的干净地面上有薄薄的一层雪,月光从他的身上流泻下来,衬得他有些苍白、柔弱,却也因此愈发唇红眸亮,有一种惊人而又眼熟的美丽。
说起来,以前我就觉得他隐隐约约和谁很像……谁来着?这一时去想,想不起来。
但我顾不上继续深想,刚刚只不过是在思绪一瞬间而已,下意识地先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不是不想看到他的意思,而是他因神界那枚毒药仙丹的缘故,离开祭司殿就会一直精元流逝。想来此刻脆弱的美感就来自于一直在掉血啊喂!
他明白我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母亲不必为我担忧,我自有分寸。”
你有个der!就跟你那死鬼爹一个样儿,嘴上全是分寸,其实这俩字儿都不会写吧!
如今因有槐玉的潜意识,我不仅仅是关切,简直是着急,正要斥责他并喝令他马上回去祭司殿,他抢先一秒开了口:“我已知道了第四样宝器的确切身份与所在,因而迫不及待立刻来找你们了。”
楼起笙闻言,秒接道:“是什么?!”
“新神名册。”麒凯说。
楼起笙微微皱眉:“这是什——”
我打断他的话,说:“回祭司殿再说!”
楼起笙看我一眼,不敢多看,转向麒凯,十分乖觉(狗腿)地说:“对,马上回!”
我却一怔,盯着他看了一阵,直到他与我对视,我猛地回过神来,收回目光,低声说:“什么都等先回祭司殿再说。”
是告诉他,也是告诉我自己。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祭司殿,关上门,开小会。
门刚关上,楼起笙就迫不及待地问麒凯:“什么新神名册?”
麒凯解释道:“神界并非下界所想的万年和平,云端之上,便是至高神祇,相互之间也有纷争,也会争权夺利,争夺信徒,自然便就也有得势失势。当东风压倒西风,也会一朝天子一朝臣。”
“何况,还有天道在其中掌控。春夏秋冬、白日黑夜、生老病死,皆是天道,天道便是生生不息、去旧迎新。”
“据我如今所知,当年下界联合抗魔大战,虽是神界在幕后挑唆、坐收渔翁之利,可天道昭昭,不受神界干扰。大战后,天道应运生成了一本新神名册。若我没有猜错,天道愠怒于神界的自私贪婪,奖罚分明,新神名册里应该是有父亲等。”
“我们一直以为真鉴天尊只是出于对父亲与下界各族险些坏他计划的报复,才下那些狠手,可如今知道了新神名册之事,我想,会不会,报复是其次,真鉴天尊……不,或者是大半个神界……整个神界……”
烛光下,麒凯有半边脸隐入了黑暗之中,另半边脸却被映得亮堂,我们便依旧能看到他隐忍而难过的神情。
他缓缓说完:“……出于失势的畏惧,才做出……对父亲做出,那些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