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着头,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雄虫:唐酒不说话,阿勒西奥便也跟着不说话;唐酒打量的目光看向在座的某一位雌虫,阿勒西奥便也跟着偏过头,投去兴致盎然的视线。
这样持续了一圈后,终于有雌虫扛不住军雌视线带来的压力,主动提出道别。
不过转眼的功夫,雌虫们便各找借口,纷纷逃离现场,转眼间就不见了虫影,唯恐下一秒就被帝国元帅拉去角落里单挑。
雌虫们争先恐后散去,剩余的雄虫们也是虫精,怎么可能看不出阿勒西奥与唐酒之间的猫腻?
当下也不再逗留,意思意思地客套了几句,便自发散去。
眼见现场再无他虫,阿勒西奥终于起身,低头看向身侧的雄虫,一面露出无可挑剔地微笑:“看来今天的茶话会只能到这里了,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送阁下回家?”
唐酒可有可无地应了。
露天花园距离唐酒的居所并不远,两虫没有乘坐飞行器,而是以一种并肩而行的姿态,一同往回走。
一切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唐酒却敏锐地察觉——阿勒西奥在生气。
和曾经在圣地那会儿只针对林意的愤怒不同。这股愤怒是,也仅仅只是冲着他一只虫来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单方面的断联?还是因为他今天多看了其他雌虫好几眼?又或者,两者兼有?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勾了勾嘴角,感觉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年轻的雄虫侧过头,光明正大地观察与他并肩同行的军雌。
阿勒西奥神情冷淡,眉宇间还裹挟些许尚未收敛完全的戾气。明明感觉到了雄虫的注视,军雌却没有侧头回望的意思。反倒是唐酒由于偏头的动作,几乎嗅到了军雌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他从未见过的,真正脱离了“温柔”这个虚假面具的阿勒西奥。
这个想法让雄虫心里的某个角落微微发痒。
心里也随之升腾起一种陌生又奇妙的欲望。
这才是真正的阿勒西奥。
他的温柔是假的,他的优雅是假的,他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同样从一开始,就是从未真正存在过的水中月影。
和那道虚假却美丽的月影相比,真实的阿勒西奥无疑更接近高等虫族本身——理智,冷酷,残暴,就连示好的微笑,看起来也像是肉食动物故作友善的挑衅、嘲弄和警告。
从一开始,唐酒就清楚地知道,他选择的雌君是个什么货色。
奈何军雌每每站在他的跟前,都会像是隐藏某种闪闪发光的的宝物一样,将属于高等虫族的真实的自我,牢牢掩盖在军雌那身刻意捏造出来的,虚假又乏味的皮囊之下。
——这就很无聊了。
这么漂亮的宝物,怎么可以自己一只虫偷偷藏起来呢?
也太小气了吧。唐酒想。
既然是他的雌君,那么对方的一切,也理应都属于他才对。
沉思间,属于雄虫的圣地居所,已然出现在两虫跟前。
年轻的雄虫踏进居所,刚准备继续往前走,就被横在身前的军雌挡住了前进了路线。
“不是盯着全帝国的年轻雌虫观赏了一圈?”
阿勒西奥低头看他,笑着问了一句:“好看吗?”
雄虫没有直视他。
从唐酒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雌虫下颚阴影里的喉结,余光中还有他的手,骨感分明,修长有力,掌心和指腹留着一层薄薄、带着一抹黑红的茧子,只是看着,似乎都能嗅到那股粘稠到几近化作实质的血腥铁锈味道。
真漂亮啊。他想。
比他梦中无数次见过的模样,还要漂亮。
唐酒以为自己会恐惧。
所有的雄虫在年幼的时候就被教导:要与雌虫保持安全距离,对脆弱的雄虫而言,即便是等级最低的雌虫,其本质也是一头凶恶狰狞的野兽。雌虫若想要拧断雄虫的脖颈,甚至不需要发力。
唐酒以为自己会胆怯。
像绝大多数雄虫那样,在雌虫滔天的怒火与铺天盖地的戾气中慌乱地后退、哭泣、尖叫,拼命地想要逃离原地,然后寻求雄虫保护协会的帮助。
然而此时此刻,涌上他心头的,却是一股不可思议的愉悦。
脖颈间致命的喉结在跳动,单薄手腕下致命的动脉在跳动,浑身鲜血奔腾所向的心脏,同样在跳动。
他当然也会恐惧怪物。
但,倘若这一尊凶悍又残暴的怪物,于他而言,或许是可控的呢?
耷拉着脑袋的玫瑰经由鲜血的灌溉,慢条斯理地直起满身的花瓣;居在雄虫内心深处的猫猫,也跟着晃了晃松鼠般松软绵长的大尾巴,带着死灰复燃的恶劣和毫无所谓的底气,跃跃欲试地探出了头。
唐酒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雌虫。
他看见了雌虫冰冷幽暗的金瞳、微卷锋利的触角,还有那双纯黑、潮湿而粘稠,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颗复眼的翅膀。
仿佛是隐身在黑暗里的猎食者,即便是愤怒这样本该鲜活灵动的情绪,可当它雌虫的身上呈现出来时,也是冷静,诡秘而寂静的。只在静止的戾气之中,悄无声息地将锁定的猎物一口吞没。
怪物在生气。
怪物在愤怒。
而这一切的情绪,都仅仅只是因为他。
年轻的雄虫眼睫低垂,神色懒散,嘴角却浮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容。
他看着雌虫:“很好看。”
蓄意装凶、只是想等小玫瑰屈服的军雌:?
阿勒西奥这下是真气笑了。
军雌想。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来之前的道歉排练被抛到了脑后。
用以困住凶兽的牢笼彻底被打开,雌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困在自身阴影下的雄虫,冰冷的指腹抬起雄虫的下颚,露出漂亮的脖颈和盈润的唇口,垂落在腿侧的另一只手紧随着向上,凶恶而危险地掐住猎物的腰肢。
带着铺天盖地的血气与戾气,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一个来势汹汹的吻。
说是亲吻, 其实更像是某种狰狞的野兽本能地碾磨与撕咬,舌尖并獠牙一起贴近雄虫柔软的唇边,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纤弱的腰肢, 仿佛按住猎物的野兽,垂眸丈量着该从哪里下口。
想把雄虫整个吃掉。
金色的兽瞳一瞬不瞬地锁定被压迫至身下与墙角之间的猎物,不带任何情绪地思考与评估——
从哪里开始好呢?
润泽的嘴唇看起来很诱虫。
就这么吃掉的话, 想必再也不用听到那些令他暴怒到想要发狂的话了吧?可这样一来,恐怕就不能再听到雄虫微甜低哑的喘息声,往后再拉着他的衣角撒娇,也只剩下无声的甜蜜。
那可不行啊。
雌虫想,又去舔舐猎物致命的脖颈。
獠牙轻抵着单薄的皮肉,试探般的厮磨、撮咬,悠闲地感受着雄虫的喉结在隐含微刺的舌尖僵硬起伏, 透明的、晶莹的水色如有黏腻的实质,一寸寸玷污着纯白与洁净。
还不够。
无形的饥饿促使着雌虫俯下身,细长纯黑的触角软化为须,亲呢地贴着雄虫的肩膀, 环绕着雄虫的手臂,如冰冷黏腻的蛇, 顺着手臂一路滑下,愉快又放肆地去够雄虫干净的手掌。
还是不对。
满意的情绪仅存在了不到一秒,便被混杂着迷茫的饥饿取代。
雌虫懊恼地垂下头,就像是首次捕获到猎物的鹰隼,有心想将其一口吞下, 可真对着软塌塌、浑身布满蓬松羽毛的猎物, 却只能急切地撕咬着多余的绒毛,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将血肉吞吃入口。
这可怎么办呢?
猎手开始迷茫。
他直起身体, 垂眸,尖锐扭曲的兽瞳缓慢地眯起,尝试去捕捉雄虫的眼眸——
被揪住后颈的小雄虫被迫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铂金色的发丝因雌虫胡搅蛮缠的亲吻乱成了一团,唇瓣不自觉分开,露出与眼角如出一辙的红,剔透的泪水要掉不掉,却在望向他的瞬间,映出一览无遗的控诉。
并不是如何严厉的指责。
却足以令军雌神思不宁、如坠冰窟。
“我……”
不,等等,他都做了些什么?
被本能压制的理智在瞬间回笼,迟来的恐惧犹如吐着蛇信的毒蛇,带着冰冷的寒意顺着雌虫的脊背一寸寸上爬,所到之处,引起战栗无数。
恍惚之间,军雌只觉自己似乎被活生生分割为了两个部分。
一边是凶狠与占有。
一边是克制与温柔。
想撕下自己的皮囊,也想撕下对方的。不考虑未来,不在乎明天,只有无尽的吞噬、撕咬、碾磨,将滚烫的鲜血、单薄的皮肉和炽热的心脏,都囫囵蛮横地吞入腹中。
又想小心再小心。
给小玫瑰明媚和煦的日光、干净剔透的雨露、无边无际的大地和只温柔抚摸的风。
如今的他,还有这样的资格吗?
唐酒当然不会知道,雌虫的思维已经蹿去了另一个国度。
雄虫的瞳孔微微放大。
为雌虫标记猎物般的亲吻,也为眼前前所未有的陌生体验.
唐酒没有挣扎。
事实上,他也没法挣扎。
乍一看,虫族似乎有着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外表,实际上,外形上再过相似,也无法改变虫族本质是昆虫的事实。而在自然界中,由于过分悬殊的体型与力量,绝大多数昆虫纲的生物在□□时,基本都是由雌性主导。
昆虫如此,虫族亦然。
也正因如此,在年长的军雌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年轻的雄虫无暇、也不能做出任何像样的挣扎,只能如同被捏住后颈的小动物一般,懵懂地仰起头,等待凶兽的进食与享用。
……有点奇怪。
但是并不讨厌。
年轻的雄虫如此是想。
唇瓣无声地分开,就连喘息声中,都带着雄虫特有的微甜低哑。唐酒睁圆了湛蓝的眸瞳,他的眼角还泛着艳丽的红,可倘若有虫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双氤氲着懵懂水雾深处,分明是猎手才有的冷静从容。
原来这就是亲吻啊。
小雄虫懵懂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又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身前居高临下,完全将他覆盖在其晦暗阴影下的雌虫。
明明雌虫才是主动的那一方。
怎么会有虫在撕咬碾磨的时候,都像是一位决意献上灼热的心脏、乃至他所拥有的一切的,孤注一掷的信徒呢?
雌虫的呼吸缓慢又沉重地抚在唐酒的额头。
那力道是那么的轻微,像一支蓬松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年轻雄虫的额头。他忽然感到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小小的晃动了一下,仿佛那呼吸一直渗入到了他内心深处,带着无限灼热又小心平和的温度。
直到近在咫尺的雌虫陡然僵硬,恍然止步。
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虫前落荒而逃。
——猎物要逃跑了。
这怎么行呢?
年轻气盛的猎手不满地垮下脸,干净的眼瞳里倒映出清晰的控诉。
没有呵斥。
也不是挽留。
年轻的雄虫微微挑眉,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挑衅的笑容,语气懒懒散散,甚至刻意放软语调,慢悠悠地拖长了尾音,真情实感地、一字一顿地重复:“就是很好看啊。”
他眨眨眼睛,佯装不懂:“不可以么?”
这还不算完。
不等雌虫反应。
小雄虫便冷静地理了理被雌虫亲乱的衣服,白皙秀气的十指顺着衣领,从容不迫地一颗颗收拢,接着略一弯头,似乎即刻就要从军雌的阴影下挣脱而出,去往另一方角落。
军雌的眼睛红了。
阿勒西奥深吸一口气,浑身的骨头都因雄虫的言外之意咯吱作响,没有给雄虫反抗的机会,军雌哼笑一声,气急败坏地旋身,上扑,骨节分明的手指如蛇信般勾住雄虫的腰身。
手上稍稍用力,便拖拽着雄虫,向室内唯一的大床走去。
三小时后。
唐酒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四肢呈“太”字形瘫倒,做咸鱼状。
好累哦。
明明都是阿勒西奥在动作,而且也没有真的做到最后一步,为什么他这个全程偷懒躺平的还会这么累呢?
还有他的腰。
结束剧烈运动,陷入贤者时间的雄虫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好痛,感觉好像要断掉了QAQ
手腕上的光脑手环轻微震动。
唐酒打了个哈欠,带着餍足的好心情点开。
利埃尔:【怎么样怎么样,吃到了吗?】
唐酒:【?】
利埃尔:【别装了,你一开始就是打着拿别的雌虫当工具虫的主意吧?啧啧,不愧是高塔雄虫,心眼就是多。那天我走之前,你家克莱因元帅脸都黑成那样了,这要还不行,那你真的可以考虑换一个了。】
“还不行”三个字,成功触发了唐酒某些记忆。
他小小地走了下神,抽出情绪稍微思考一下:如果把雌虫是否能够诱导雄虫进入结合热,视作雌虫行不行的标准,那么阿勒西奥当然是很行的。但考虑到对方在那种环境下,依旧稳稳地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嗯,果然还是不太行吧?
唐酒:【有点行,但是不多。】
利埃尔:【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利埃尔:【算了,这个不重要。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好玩吗?好玩的话,我也去娶一个雌君玩玩。星星眼.jpg】
还想吃。
昨晚的阿勒西奥虽然凶了一点,坏了一点,用奇奇怪怪的地方把他折腾得累了一点,但大体上来说,唐酒还是很满意的。
好刺激哦。
而且还是和平常温柔款阿勒西奥完全不一样的特别限定款阿勒西奥。
但这种私虫体验,唐酒才不会和其他虫分享呢。
唐酒撇撇嘴,看也不看对方接连又发过来的一串废话,毫不犹豫地装死,下线。
耳旁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唐酒在装睡和理直气壮地差使雌虫之间迟疑一秒,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小雄虫掀开被子的一角,探出了头,不等他开口,及时走到他跟前的军雌便在床边单膝跪下,犹豫地对他伸出手。
“我、我抱你去洗澡?”
声音里带着心虚和弱气,已然做好了被雄虫大发雷霆的心理准备。
他的帝国独家限定款雌君又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既觉得理应如此,又感到一阵惋惜。
他当然也喜欢温柔纵容的阿勒西奥。
可是独家限定款阿勒西奥也很好吃的。
想被凶狠的阿勒西奥这样那样,看他在本能和理智之间来回挣扎,在事后又被温柔的阿勒西奥小心翼翼地哄着,直到他大发慈悲地“消气”,看位高权重的帝国元帅轻易地为他的一举一动左右情绪,惶惶不可度日。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个变态哦。
小雄虫耷拉着头,为忽然意识到的变态的自己反思了一秒,便很快地将那点几乎不存在的羞耻抛之脑后。
阿勒西奥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呢?
对方就不能体贴地发现他的需求,在他需要温柔的时候纵容,在他想要他暴戾的时候凶狠,随着他们所处的地点和他的需要,随时随地熟练地切换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吗?
他已经成年啦,就不能两款阿勒西奥都要吗?
心中如此哀怨着的雄虫,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端倪。
他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颐指气使:“我要站在你的脚上洗哦——都怪你,刚刚鞋子都被你扯坏了。”
阿勒西奥自然无不可。
或许是自知理亏,接下来的洗漱过程中,雌虫的一举一动都小心规矩得不可思议,反倒是让原本还怀有某种隐秘期待,想要开发新场所的年轻雄虫的愿望落了空。
唐酒在心里恨铁不成钢。
这雌虫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平时看着挺聪明一虫,怎么这个时候就迟钝得不得了呢?
他是对这次的服务很满意没错啦……
但可他是雄虫诶,怎么好意思把这种奇怪的偏好说出口呢?况且一次也就算了,如果以后每一次他想要得到限定款阿勒西奥,都得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布局的话,那也太累虫了吧?
想想就好麻烦。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jpg
唐酒心不在焉地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当前这个阶段,他还是姑且摆一下烂吧。
就在唐酒陷入沉思的时候,年长的军雌同样在替对方擦洗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雄虫的反应和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没有厌恶。
所有阿勒西奥在做的时候,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恐惧,都没有半点要化为现实的意思。懒洋洋窝在他怀里的小玫瑰,就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猫,难得乖巧地一动不动,任他动作。
非要说的话……
雄虫的表情不像是反感或者厌恶,反倒是一种……淡淡的嫌弃?
他在嫌弃什么?
嫌他动作粗鲁?不,他当时虽然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却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而是始终残留了一线清醒,冷静的观察着雄虫的反应,随时预备着根据对方的回应作出应对。
认真回忆与细想的话,对方眼中的嫌弃,似乎更像是在说——
“你是不是不行?”
“没吃饭吗?”
“废物。”
阿勒西奥:……
军雌被自己诡异的联想吓到了。
最初的惊吓过后,伴随着理智彻底回笼,结束清洗的帝国元帅小心地抱起自己的珍宝,在绵软的大床上各自躺下,这才在复盘回忆整个过程的同时,敏锐地品味出几分不对劲来。
等等……
过往发生的一些事情,阿勒西奥出于情绪上头,没有细想。如今再回想起来,似乎也并非没有端倪。
譬如说最初的温泉事件。
当全帝国的雌虫都因为他的策略得到了雄虫的芳心时,为什么唐酒反倒摆出一副爱搭不理、闷闷不乐的样子?
在大谈插花和宇宙星辰之前,他做了什么?
唐酒衣衫不整地站在温泉里和他通讯,而他毅然压抑住了自身的冲动,紧张地询问对方冷不冷,强硬地要求对方把衣服穿上。
阿勒西奥:……
有时候想要猜测一只虫的真实想法,其实大可以抛开外部干扰,直接从结果出发,倒推出对方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真正愿望。
这……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本能与直觉让阿勒西奥偏向自己此刻思考得出的判断与结论,过往对于雄虫的刻板印象,以及无数雌虫给出的,“一定要全方面小心呵护雄虫”的提醒与告诫,让向来果断聪颖的帝国元帅陷入了难得的动摇。
不确定。
那就……再试探看看?
年轻的雄虫放下短暂的执念,理直气壮地开始摆烂。
年长的军雌则从看似寻常的日常中窥见了雄虫不同寻常的一面,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开始预谋起下一次的试探。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两虫的相处,再一次回归到了订婚前的状态。
唐酒继续窝在圣地,吃喝享受打游戏,偶尔心情好,便大发慈悲叫上军雌,陪对方打上几局。帝国元帅则时不时陷入来自政敌与未来雄主雌父的多方刁难之中,时不时又与其合作,从共同的敌虫身上咬下一块肉,将其供奉给对他们而言同样重要的雄虫。
就在阿勒西奥以为,短时间内,他大概找不到合适的试探机会的时候,一次突如其来的会议,让他念念不忘却始终没能发起的试探,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早上七点。
这是一场发生在星网通讯上的视频会议。
数十位高级军官、各星系执政官坐在各自的办公室中,仅通过视频会议的形式,与其他虫遥遥相望。紧张警惕的气氛仿佛某种有形的气体,在空气里缓慢地流淌着。
直到视频画面中,突然出现会议主虫的身影。
阿勒西奥睁开困倦的眼睛,姿态悠闲地在元帅办公室的桌后坐下,一边的雌虫还低垂着头,恭敬有礼地递上一杯刚刚泡好的咖啡。年长的军雌便一边啜饮着咖啡,一边低头扫视着桌面上的文件,头也不抬地道:
“好了,诸位可以竞价了。”
对在场的高级将领与执政官员而言,接下来的谈判将极大程度上决定他们明年荷包里的收益能翻上几倍,可对手握整个宇宙作为后备资源库的帝国元帅而言,他随手放出去的,不过是他宝库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但,即便只是这么小小的一部分,也足以令在场的虫打得头破血流了。
“三十条能源矿,加六千亿星币!”
坐在角落里的第三星系执政官率先出口:“外加第三星系明年产出的最精细的特等食材……只要元帅需要,第三星系的全部产出,都可以任军部挑选。要知道,这可是圣地的雄虫阁下们都无法拒绝的美食。”
说到这里,雌虫刻意地顿了顿:“听说元帅新婚在即,想必即使是弗莱明家的雄子,也不会拒绝这样实在的礼物吧?”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在场所有其他竞争者的白眼。
诡计多端的雌虫!
拿不出像样的筹码,就想着讨好元帅未来的雄主,净搞些歪门邪道,呸,不要脸!
这次军部拿出来竞价的,可是本部军雌在三天前的宇宙征伐中发现的新的能源星球!上面的能源、特殊食物、珍惜资源数不胜数,就靠三十条能源矿和一些不值星币的本土食材,也想拿下和军部的共同开发权?
在场的雌虫们可不是真的为军部鸣不平——作为竞争对手,他们同样对新能源星球的共同开发权眼红心动。
放在平时,以阿勒西奥·克莱因唯利是图的本性,对方多半看都不会看第三星系的执政官一眼。可如今整个帝国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克莱因元帅订婚在即,对弗莱明家的雄子那叫一个上头!
第三星系的本土食材若真能引起那位阁下的兴趣,这堪称无价的星球共同开发权,恐怕就真的要花落第三星系了!
想到这里,在座的雌虫便恨得牙痒。
对啊,这么好的主意,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早知道弗莱明家的雄子对帝国元帅影响这么大,他们就不应该在谈判的时候摆上对军部而言实实在在的利益,而是以讨好雄虫阁下,作为第一要点啊!
这下可亏大了!
正在第三星系的执政官洋洋得意,其他军官官员们后悔莫及时,一条从未见过的,不属于任何一位官员的通讯,忽然之间,就像是一只灵巧的猫儿一般,蛮不讲理地跳入了会议频道。
在场的雌虫:?!
等等,这谁?
如此至关重要的会议,不管是原定参与会议的雌虫在元帅到来后迟到,还是没有与会资格的雌虫一意孤行的切进来,恐怕都会被这位近来脾气越来古怪的帝国元帅一顿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