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是熟悉的雌虫,眼下是熟悉的环境,本就有些疲惫的小家伙睡得很是安逸,不知为何始终紧皱着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铂金色的发丝乖顺地贴在他的耳侧,脸颊上还陷着小小的酒窝。
能抱着他一起睡就好了。阿勒西奥想。
但是不行。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以对方的性子,任他待在现在,已经差不多是极致了。即便他再三强调自己并不在意,或者已经忘了个干净,对方多半都会因为回想起今天的一连串记忆羞恼成怒,连带着不待见他。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阿勒西奥心中叹息,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小家伙的酒窝。唐酒嫌他烦,张嘴就要咬他的手,结果虫被咬着,反倒是迷迷糊糊之间,把自己给蹦醒了。再看趁他睡觉时打扰的军雌,当即就没了好脸色。
可他实在是太困了。
只能是抬起头,蔫哒哒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即转头,将自己连身体带脑袋都一起钻进被子中,用鼓起的被子包背对着对方。
阿勒西奥只好起身。
“那我走了?”
没有回应。
阿勒西奥无奈地摇摇头,知道唐酒今天怕是打定主意,不会再搭理他这个黑历史见证者了。只能走出居所外,叫来圣地的侍虫,低声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返回军部,投入到后续的工作中去了。
偌大的居所瞬间空旷下来。
唐酒原本还很困,待雌虫的气息彻底从卧室里消失,早先的困意反倒伴随阿勒西奥的离开,不知不觉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在午觉原本也不需要久睡,索性坐起身,靠在床头走神。
不对劲。
真的很不对劲。
要知道,即便是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黏虫啊。
更让唐酒难以启齿的是,比起一只虫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睡午觉,他居然更想要钻进阿勒西奥的怀中,让对方抱着他一起睡觉,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睡个午觉也好。
这样的欲望太过强烈,又太过陌生,以至于习惯了通过撒娇来达到目的的唐酒,一时反倒说不出口。
不想撒娇。
也不想示弱。
就好像,只要他率先向阿勒西奥提出这个要求,他就输了一样。
可唐酒不想输。
不太想输的小雄虫拖着一张苦瓜脸,尝试摒除混乱的思绪,用更聪明、更理智,也更不动声色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最好是能够让阿勒西奥反过来求他的那一种。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经过数轮的交锋,如今的阿勒西奥了解他,正如同他了解阿勒西奥本身。只怕他刚起个头,对方就能猜到他真正的心思,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军雌毫无所觉地踏进他的陷阱,无异于痴虫做梦。
怎么办?
唐酒垮着一张脸,越想越挫败,越想越生气。
一想到他在这边急的团团转,那一头的军雌却像是没事虫一样离开,如往常一样继续上班,唐酒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好似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在胸口,让虫很是不爽。
这不公平。
大家都是虫,凭什么只有他一只虫不对劲?
气着气着,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凌晨三点。
这一觉的跨度太大,唐酒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缓过了神。
他动了动指尖,本能地想要去看光脑环上的通讯,然而这一次,已经被从黑名单拉出来的id后,却没有发来任何信息。
唐酒有点懵。
他揉了揉眼睛,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通讯。
看来某只军雌是真的不长教训。
年轻的雄虫气哼哼地按住老狐狸的id,就要往黑名单里拖,手上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便因回忆起中午与军雌交涉时的记忆,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今天勉强先放过对方一马。
不想拖黑,也不想当主动沟通的那一个,唐酒沉吟数秒,决定去请外援。
唐酒:【利埃尔。】
唐酒:【利埃尔!】
唐酒:【别睡了别睡了,你快告诉我,假如你心情不好,想折磨一只虫,给对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但是又不方便真的做得太过火,你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整对方?】
接到通讯的利埃尔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谁大半夜被这种无厘头的通讯吵醒都会生气的好不好?
他很想发火,但唐酒明显也知道他的致命弱点,这会儿发起的通讯并非是信息通讯,而是面对面的视频交流。
目光落在年轻雄虫骄纵漂亮到理所当然的面孔上,利埃尔火气一顿,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回想了一下对方话中的内容,神情顿时就变得有几分微妙。
怎么说呢?
唐酒是真的对他折腾虫的手段毫无自知之明啊?
当然,这话肯定不能直说,否则那个即将遭到唐酒折腾的虫,说不准就从某个倒霉蛋变成他了——想到这里,利埃尔心念一动,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想法,建议道:
【唐酒,你不觉得,每次三更半夜骚扰我的行为,就很符合你的要求吗?】
唐酒眼前一亮。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要说折腾虫,那肯定是半夜骚扰最为合适,也最能替当下的他出气了——他都因对方气得深更半夜难以入眠,另一端的军雌凭什么跟没事虫一样,睡一个好觉?
唐酒觉得不行。
他都没睡着,阿勒西奥凭什么睡呢?
这么想着,唐酒哼哼一笑,抱着不闹醒对方誓不罢休的想法,兴冲冲地拨通了通讯。
同一时刻,军雌本部。
光脑环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四点。
这本该是个万籁俱静的时候,属于军部之主的办公室里却仍亮着冰冷的光。阿勒西奥独自站在窗边,目光透过剔透的金属窗,沉默地对着高楼下霓虹闪烁的帝国眺望。
“你说,霍华德究竟向他们许诺了什么,才换来了他们的反目?”
副官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无需点名道姓,弗洛里也知道帝国元帅口中的“他们”,是在指哪些虫。
以帝国元帅为首的军部能走到今天,依靠的当然不是元帅一只虫的单打独斗。
虫神是公平的,正如同雄虫存在有星河玫瑰这样平稳提升基因等级的特别资源,雌虫同样能够凭借自身的努力和特别的机遇,从落后的偏远星系爬到中央星系的权力中心。
这样的数目不会太多,但放在高达数百亿的军雌中,总会有那么十几个幸运儿,机缘巧合之下,奇迹般地实现阶级的跨越,过上年轻的自己想都不想想象的日子。
弗洛里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漫长的五十年间,改变的不仅是这些雌虫们的基因等级,还有曾许下的互为盟友的承诺。
凭借着维新派与元帅的提携,得以从低等雌虫蜕变为高等军雌的雌虫们,在接触到了中央星系的繁华后,反倒将刀剑指向了最初一手扶持他们,赋予他们一切的主虫。
为什么?
副官没有回答。
因为他知道,阿勒西奥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能够让虫忘却肩上的勋章与荣耀的,不外乎是那几样。
金钱、权利、地位。
这三者军部都能给他们。
可虫的欲望终究是无穷的。起初想要钱,往后便又想要权利,想要高高在上,足以俯视所有虫的地位,等到一切都握在掌心了,又开始贪婪的想要这份荣耀得以永存。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开始将目光转投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高等雄虫们的身上。
难过?不至于。
遗憾?似乎也谈不上。
被自己养出来的狗反咬一口这件事情,并没有给阿勒西奥带来什么明确的负面情绪,他只是忽然之间感到有些无聊。
就好像你跋山涉水,终于抵达了梦中的彼岸。你以为你的一生都因此有了意义,其实没有,对岸的风景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看,相反,这里的风景无聊透顶。
挺没意思的。
阿勒西奥想,不可避免地因此有些意兴阑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他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光脑环,忽然发出一阵通讯来临时的声音。
……这个点?
阿勒西奥意外地点开光脑环,待他看清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时,原本微蹙着眉头下意识舒展开来,嘴角也跟着翘起。
通讯接通。
唐酒抬眸,目光本能地从军雌的身上一扫而过。
阿勒西奥的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和以往社交性质的礼貌笑意不同,唐酒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在为这次的通讯感到愉快,这让他在留意到军雌眉眼间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的淡淡疲惫时,下意识顿了顿。
想要折腾对方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说起来,半夜三更折腾别虫,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就,稍微折腾一下好了?唐酒不确定地想。
抱着“我就稍微折腾他一下,不会很过分”的想法,唐酒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所处的环境。
从背景来看,似乎正是阿勒西奥自己的办公室,室内灯火通明,并没有熄灭的迹象,可见一直到他的通讯打过来之前,对方都在专心致志的工作,这么一看,他的半夜骚扰,似乎也算不上折腾?
念及此,唐酒松口气。
想要折腾对方的恶劣念头,又悄悄地从心头升起。
【我饿啦!】
这话刚说出口,唐酒才猛然意识到,因为中午那会儿一觉睡到现在,他还真没吃过晚饭呢,忙不迭地点了十几道菜,末了才连声催促:【嗯,目前就这些,要快一点哦,你只有二十分钟时间!】
阿勒西奥微微一怔。
唐酒口中念叨的几道菜,基本全都是首都星私房菜馆的菜式,并且这些餐厅之间相隔遥远,恐怕得来回跑上好几趟,才能卡在对方限定的时间范围内,堪堪将食物送到小雄虫跟前。
考虑到这个点的圣地并不好入内,阿勒西奥还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阿勒西奥有点奇怪,也有一些担忧。
他倒是不介意大晚上的跑一趟,毕竟今晚都已经通宵了,也不急于回家补觉,倒是唐酒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有些在意。
这个点吃夜宵,对雄虫的肠胃是否负担太大?
还是说,唐酒的话只能看表面,实则话里另有乾坤,有什么新招数还在等着他?
阿勒西奥:“今天太晚了,你先乖乖回去睡觉,我保证,明天早上你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喜欢的所有食物,怎么样?”
“我现在就要。”唐酒威胁道“你要是不给我买,我现在就饿死在你面前!”
听得阿勒西奥简直哭笑不得。
饿死这种事情,怎么还带“现在”的?
“好吧。”阿勒西奥拿他没辙,只好道:“二十分钟,我马上就到。”没办法,只能稍微注意一下菜式,提醒厨虫少放点刺激性调料,将不易消化的食材换成同样口感的平替了。
通讯就此挂断。
阿勒西奥神情稍霁。
副官一看自己上司的表情,就猜通讯另一端主虫的身份——该说不愧是上司家的大宝贝吗?不过一个简短的通讯,就成功让心情不愉的帝国元帅转换了心态,整只虫再度回归到日常懒洋洋的模样。
这也是他说话的最好机会了。
弗洛里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元帅,对于这些叛虫,您的意思是……?”
“暂时按下吧。”阿勒西奥道,语气随意又自然,似乎这一刻,他又变回了那个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军部之主:“现在还不是正式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留下他们对我们的利益更大。”
弗洛里点头称是。
飞舰的速度很快。
夜间的首都星繁华依旧,阿勒西奥将操控系统调节为AI自动驾驶模式,自己则对着窗外的风景,兀自出神。
想唐酒深夜使唤他的真正用意。
想唐酒会不会喜欢他要求厨虫改良后的口味。
最后什么都不想了,只是单纯的想他,想要见他。
很想很想。
飞舰在乌拉诺斯的边沿停靠。
阿勒西奥跳下飞舰,悄无声息地奔向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居所,原本还算平稳的脚步和速度,在不知不觉之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他奔赴的不是一场月下约会,而是未知的战场。
直到他停下脚步,遥遥望见雄虫的身影。
夜色静谧,月光皎洁。
年轻的雄虫披着斗篷,安静又乖巧地坐在亮着孤灯的门前。托军雌超强的视力所致,有那么一个瞬间,阿勒西奥几乎看到了滴落在小玫瑰身上的露珠,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方已经等待了许久。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看见了唐酒亮晶晶的猫眼。
“阿勒西奥!”
小雄虫“唰”的起身,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嘴上却在抱怨:“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声音清亮中带着淡淡的不满。
可他的嗓音是那么的又是那么的甜,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一只猫猫虫一样,还将高高兴兴地将脸颊蹭在他的手臂上。
连抱怨,都像是在撒娇。
仅此一瞬。
阿勒西奥忽然有种连日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感觉。
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心忽然下沉,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胸口空虚的某个角落也随之被一股说不出的暖流填满,仿佛他一路翻身越岭,抵达对岸,都只是为了这样的一个瞬间。
阿勒西奥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或许他一路走到今天,其实正是为了对方也说不一定。
上天注定要他在坐拥世间一切的时候,遇见恰恰需要他用这一切去小心呵护的雄虫,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
他低头,垂眼,出神地注视着他的小玫瑰。
也就是在这一刻。
阿勒西奥忽然不想玩了。
唐酒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不要满足他?是仅满足一半,勾着小雄虫自发贴着他走,还是满足对方想要的全部?倘若他达成了对方全部的期望,唐酒会不会因此低看他一眼,将他视为不值钱的、能够随意拿捏的仆虫?
无所谓了。阿勒西奥想。
认输就认输。
对于高等虫族而言,虚以委蛇,将真心掩藏在一层又一层的圈套下,才是彼此正常的交流方式——这同样是他与唐酒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似乎无论是他还是唐酒,都无法坦率地将自己真实的想法,直白地诉诸于口。
仿佛谁先开口,谁就是输家。
阿勒西奥本以为自己同样习惯了这样的做法,然而此时此刻,抱着怀里的雄虫,他忽然就不想这么下去了。
如果他与唐酒之间,注定会有一个输家,那么这只虫为什么不能是他?
对自己喜欢的、未来的雄主服软,原本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念及此,阿勒西奥的反倒心情松快起来,仿佛有一阵风来,轻飘飘解开了横在他心中某种无形的枷锁,让他本能地因这份自由而轻松畅快起来。
他垂下眼眸,神情始终认真地凝视着年轻雄虫的眼睛,竭力自然地叫出那个他曾无意从对方的雌父口中听闻,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宣之于口的、亲呢的称呼:
“糖糖,我们谈谈。”
阿勒西奥并不知道,当未来的自己回头遥望这个看似寻常的午夜时,会是一副怎样的心情。
可至少在此时此刻,比起那些无意义的揣测,来来回回的试探与对弈,将真心不动声色地掩盖在圈套之下的算计与陷阱,阿勒西奥更想抱住眼前的雄虫,认真地、坦诚地、虔诚地告诉他:
唐酒其实什么都不用做。
不用猜测,不用算计,不用任何利益交换——只要小玫瑰开口,他早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了。
他早已是他的俘虏,又何须他千方百计、殚精竭虑地驯服?
这是一个格外温柔的夜晚。
月光将乌拉诺斯的鹅卵石小路照得透亮, 仿佛洒下了一层流金。军雌的声音很轻,却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认真与柔和,顺着仲秋的夜风, 一字一顿地飘荡在他的耳根。
唐酒怀疑阿勒西奥是故意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阿勒西奥究竟采用了一种了什么样的魔法,但他就是知道, 对方一定犯规了,否则为什么他只是听着对方轻柔的话语,就莫名其妙地烫了耳根?
年轻的雄虫仰起头,企图在对方的脸上寻找犯规的端倪。
但他失败了。
月光下的军雌神色如常,唯独那双金色的眼瞳,此时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认真,只一眼, 便叫唐酒指尖发烫、心乱如麻。
唐酒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是喜悦,也不是郁闷或恼怒。
非要说的话,就是慌张。
魂不守舍、六神无主,可你要问他究竟为什么而慌乱, 唐酒自己也说不上来,无从分辨, 更无从追寻,便只能将其归结于恶作剧失败,担心军雌会因此生气,进而遭受对方突如其来的反击与报复。
想到这里,唐酒反倒有些不高兴起来。
阿勒西奥凭什么生他的气啊?
好嘛, 他承认, 自己大晚上的睡不着觉,故意借着想吃夜宵的理由折腾对方, 是他不对,可阿勒西奥不是本来就没睡着吗?那他的这种行为,也不能说是很过分吧?
再说了。
要知道,他可是在没有军雌陪伴的情况下,独自睡过了整个下午和大半个夜晚哎,他在这边郁闷得要死,那边的军雌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对他的不舍,头也不回地去军部处理公务去了。
如果不是系统星图上的进度已经来到了90%,唐酒几乎以为阿勒西奥压根就不在意他。
他这么好抱,阿勒西奥竟然舍得丢下他一只虫。
这合理吗?
还是说,其实是系统的星图出现了问题,阿勒西奥压根就没有多喜欢他?
系统原本还一直暗搓搓观察自家宿主和反派的感情发展,捕捉到自家宿主对于星图的吐槽后,终于忍不住了:【宿主,我必须澄清一下,我们系统星图绝对正规,绝不可能出现BUG的!】
唐酒没吱声。
小玫瑰耷拉着脑袋,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又是委屈,又是不爽,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他哪里有很过分了?
阿勒西奥凭什么因为这个对他生气啊?
委屈着委屈着,这淡淡的郁闷,就变成了气愤。
都怪阿勒西奥,把他变得好奇怪。
越想越生气,唐酒干脆一个巧劲,顺着军雌胳膊的空档直接挣脱出来,恶狠狠地道:“行啊,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我还不想跟你玩了呢!早知道当初就不和你订婚了,一点都不好玩!”
断就断,谁怕谁啊?
阿勒西奥:?
等一下,他只是说了一句,想和唐酒谈谈的话吧?怎么话题落到对方那里,就直接跳到解除婚约了?
满腔的热情戛然而止。
阿勒西奥本该生气,再不济也该以雌虫特有的方式警告对方,让面前骄傲的雄虫知道,他绝不是唐酒想靠近就靠近,想抛弃就抛弃的雌虫,可当他的目光捕捉到雄虫垂落在腰侧,隐隐颤栗的指尖时,这种愤怒,就化作了纯粹的无奈。
他家小祖宗不会又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吧?
想起唐酒一贯弯弯绕绕的思考方式,阿勒西奥思来想去,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考虑到唐酒还在气头上,阿勒西奥没敢直接上手抱,便伸手抓住对方的右手,干脆道:
“首先,解除婚约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其次,”说到这里,阿勒西奥自己也有些无奈,他看着小雄虫,放缓了语调,好脾气地道:“宝贝,你突然说要和我解除婚约,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啊?就算是犯虫,也该有个申诉的机会吧?”
唐酒气鼓鼓:“不是你先想解除婚约吗?”
阿勒西奥揉了揉眉心:“不是,宝贝,你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解除婚约的话了?”
话音落下。
两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双陷入了沉默。
唐酒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他单方面认定阿勒西奥在为这次恶作剧生气,要好好教育他,甚至解除婚约,这才愤怒值爆表,准备抢在对方开口之前,提出分手。
可事实上,阿勒西奥还什么都没说呢!
唐酒:“……”他默默地偏过头,忽然不是很想看对方。
阿勒西奥却从小玫瑰的言语表情之间,隐隐窥见了几分异样。
他微垂着眼睫,静静地注视着兀自偏过头去的唐酒,不过一个瞬间,金色的眼瞳便显露出兽瞳的模样,明明是再明亮不过的金色,此刻却沉淀着深深的黑色,仿佛产生了某种异样的变化。
他不过提了一句想和唐酒谈谈,对方却一反常态的恼火,不由分说地抛出一到两断的话。
为什么?
阿勒西奥是何等聪明的虫。
不需要任何虫提醒,帝国元帅的心底便悄然浮起一个大胆的、此前他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的念头——
他们的联系虽然说是因利益而起,但一头陷进去的,或许并不止他一个。
当他一次次揣摩着唐酒的想法,思考着该做出怎样的应对,才能得到雄虫的好感时,或许唐酒同样也在因他的一言一行而牵动情绪,因他而愉快满足,也因他愤怒失落。
也许对方的爱,还不像他对他的爱那么多。
但毋庸置疑,唐酒同样是在意他的。
意识到这一点,阿勒西奥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笑对方的可爱,也笑自己的愚蠢,居然当真把这段感情视作你来我往的战场,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不说,还想方设法地想要对方输——可感情这种事情,哪有胜负一说?
倘若双方都始终执着于输赢,这段感情只会沦为彻底的政治斗争,永远都不可能分出感情上的赢家。
幸好。阿勒西奥想。
如果他没有当机立断,第一时间在今天选择丢盔卸甲、投手而降,恐怕他也没有机会,看到小雄虫这样可爱的一面了。
年长的军雌勾了勾嘴角,按捺住自己此刻想要微笑的冲动——没看唐酒还在生气呢,这个时候他要是笑出声,以唐酒的敏锐程度,绝对会意识到自己同样漏泄的事实,到时候,他就是乖乖投降,估计都哄不好闹别扭的小雄虫了。
念及此,阿勒西奥也不再犹豫。
“糖糖。”
迎着明亮又柔和的月光,阿勒西奥又叫了一声对对方而言最为亲昵的名字,他看着唐酒固执的后脑勺,眼里含笑,语气却很认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从确定要订婚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产生任何想要和你分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