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走到房间正中央,拍了拍手,清了清嗓子。
“这是一座山间别墅,女主人热爱瑜伽,邀请她的朋友来这里做瑜伽。可是一日傍晚,人们发现十个人都吊死在别墅里。请你们找出真相,找出细节越多,越容易被三皇姑pick。”
别墅分为三层,包括外面的小仓库。
屋里摆着维持着原女主人的陈设。她似乎是一个很优雅的人,喜欢焚香、喝茶,花梨木翘头案上还有丝影檀雕的笔筒,显得古朴。
只是这里实在看不出什么细节。
钟庆他们其中几人准备出去,想去那个最阴森的仓库看看。
可是走到门口,才发现已经围了一圈人,在交头接耳。
里面有汹涌的煞气……
又有人打算进去。
“慢着!”
但是来不及了,凄厉到刺破耳膜的惨叫声突然划破夜空,而且,不只是一个人的!几乎是近十个绝望的人声在仓库内部齐声高叫,声嘶力竭,像是……像是他们遭遇了生平中最恐怖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仓库跟谜底有着强相关性,可是目前的状况,让人觉得很棘手。
不能场外求援,便意味着不能请神,那么画符招神将、土地公附身这种,都是无效的。
想来规则也不能如此,否则深县和井县土地公都来了,两个人先嘘寒问暖,局里局气一番,还没有帮他们,比赛就结束了。
有参赛选手可能太想做三皇姑的信徒了,捂着耳朵就往里冲。
可那位经验丰富的男人走过来,扯住他喊:“你不要命了?”
如果那个仓库里死过十个人,又进行“死前回放”,十鬼同喊,那汹涌的煞气必然会侵蚀到每一个试图踏入的活人。
“算了,我不做了,”有人举手,“你们题目太难。”
“我再试试……”仍有人不怕死,想往里冲。
大家都瞪着这个不怕死的。
“等一等,等一等,”钟庆实在受不了了,“我在这里给大家介绍一本杂志。它应对这种情况真的很有用,我认为是大家的必读书籍。”
“特别是咱们地方神婆巫师,接收到的教育不太正统,咱们可以规范和更新一下,知识体系了。”
小姑娘愣住了,她没想到有人会在她这里做广告。
“走进一间充满煞气的房屋要分几个步骤?如果做不对,就会出事。为了安全,我们应该采用标准化的作业形式。这里参考《灵感》杂志的崭新一期,《灵感第3期特刊:与时俱进,风水煞气》。
“关于这个标准作业形式,已经通过ISO9023的国际标准化体系认证。它是真实有效,有权威的。我诚请各位地方代表一起来学习,大家一起规范、检查自己的施法驱邪过程。”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塑料雨衣,最好再来一双橡胶手套,用于隔绝空气,这样不会受到煞气侵蚀。”
“我们去别墅里找找有没有,如果没有,可不可以叫个美团跑腿?”钟庆问,“这算不算作弊?”
小姑娘摇头:“不算作弊。”
“其次,准备好耳塞,防止声音过响,大概能把NNR值三倍db的噪音过滤掉。关于不同厉鬼发出的不同分贝,这还可以参考《灵感》第二期《活人见鬼怎么办》。”
“应对不同的声煞形煞,还是‘死前回放’,都有不同技巧,我们应该先辨别源头是什么。就算造成的源头是怪物,也有相应的怪物门纲目科种。这些大家应该都很熟练了,我也没写过。大家都比我资历更深,是我的前辈。”
“等道具到了,接下来我会需要一个前辈助手,跟我一同进去辨别。”
这些人交头接耳一番,有的笑,有的沉思。
“《灵感》?我好像看过这本杂志。”有人说。
“嗯,好像是前几天上了热搜?你是送鸡蛋送杂志的吗?”
钟庆点点头。
“泽云观付道长是不是认识你?我也好像听过。”
但毕竟都是地方代表,不如帝都玄学界那般了解这本杂志,仍有人吹胡子瞪眼的。
“你让我们做助手,我们就做助手?万一出人命怎么办?”
“你算老几啊?一本写杂志的,撑死了是理论经验丰富,你懂实操?”
“看你瘦胳膊瘦腿,被猛鬼一掰,就掰断吧?”
钟庆:“最近几天我让同事帮我算过,我身边没什么血光之灾,不会有人死。”
他顿了顿,“此外,我承诺,就算你们不小心去了地府,也是因公原因,是为了地方百姓。我可以申请帮你们把魂魄拍回来。”
“太狂了,地府是你家开的?戏太多了吧?”有人嘲讽。
钟庆:……
“是他家开的呢。”他忽然听到白琦含笑的声音。
他滞了滞,转身,白琦从夜幕中走近。
“这是谁啊?不是说了吗?不能场外求助!”有人嚷嚷。
“我应该够格做评委组了。”白琦那张美艳阴森的脸,斩钉截铁的语气,让现场人听到,无不吃惊。
“我来晚了”。这句声音很温柔,他是说给钟庆的。
大家一同看到小姑娘震惊到极点的表情,然后她走过去,和白琦握了握手,两个人没有说太多话。
钟庆跟白琦对视,他发现白琦这么匆忙的过来,竟然还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新衣服。
“你妈妈新烧的,”平常那么高冷的白琦又忍俊不禁,在严肃的比赛现场跟钟庆聊天,就像话家常一样,“你家人跟你一样,想到什么就去做,执行力超强,你看合身吗。”
“我觉得好看,”钟庆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腰线这里收得很好,裁剪得恰到好处。”
那一抹深蓝色果真适合白琦。他本身生得白皙,常年以来穿衣服非黑即白,整个人冰冰冷冷。如今换上深蓝后,在冷静之中又多了些温柔,令人赏心悦目。
白琦:“毕竟是你妈妈照着我的身材烧的。”
小姑娘笑了笑,白琦才抬手,轻轻推了推钟庆肩膀,要他继续参赛去。
钟庆点点头。
在钟庆这么多年的生活里。作为一个写作者,他经常会怀疑自己。有时候别人还没攻击自己,他自己就要攻击自己了。也是时间长了,他才学会更坚定。
一旦白琦站在他身边,就像有一个结界,能够隔绝那些不信任、不真实、不安全。跟柏寒一模一样,当他身处冬天时,他相信柏寒一定会带着春天走过来。
大家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们,但活动主办方都没有再讲什么,还对白琦那般恭敬,也不得不暂时收起了自己的质疑。
这时候有人已经从别墅里找到了塑料雨衣和耳塞。山间下雨多,而且鸟叫频繁,主人备这种东西,并不是罕见的。
“我跟你进去吧。”之前一直跟钟庆搭话的刘平之站到钟庆旁边。
现场有十多个神婆或者巫师,各地代表还在讨论钟庆的“标准化作业”到底靠不靠谱。如果按照他们以往的施法经验,那肯定是万万不会以身涉嫌,踏进煞气如此凶的地方。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歪歪头,她的眼珠像水晶般剔透:“白总啊,你的信徒,走进去时手在发抖呢。”
白琦淡淡道:“那你看看你信徒的裤子。”
小姑娘被噎住了,赶紧看周围人的裤子。大家也面面相觑,心想刚才那声惨叫真的这么厉害,把某些地区代表都吓尿了?
“没什么,都是干燥的,大家都很优秀。”白琦说。
小姑娘:……
钟庆跟刘平之一踏进仓库,里面自然又响起惨绝的叫声,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出来。20秒后,他们就被宣布加了10分。其他人发现真的可行,就都开始抢塑料雨衣跟耳塞了,数量明显不够用,有的人尝试叫跑腿,可是这边深山老林,跑腿的也不愿意送。
剩下的人只好去别墅里找其他线索了。
仓库里面黑沉沉的,刘平之从一进去起就不太舒服。打开灯后,他之发现他的小伙伴手在发抖。
不过几息之后,他的小伙伴就不再发抖了。
因为他的小伙伴把他推到前面走了。他还比了口型:“你实操经验丰富。”
刘平之差点没昏过去。也是,人家毕竟只是个做杂志的,理论经验雄厚,需要上手操作的部分,最好还是自己来。
如他们在外面观测到的,仓库里面有着汹涌的煞气。大约百平的空间内,有黑色的胶质物体不时在空中飘过。刘平之嫌恶地踹倒一个架子,那些东西才被架子挂倒,没有再凑过来。
他回头想要给钟庆做嘴型,告诉他这个东西蔫不拉几的怪恶心。
结果发现他的小伙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做记录:
非牛顿流体邪物,可用物理方式抵挡。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充满科学意味的驱邪调研开端,那么后面的事情才让刘平之大吃一惊,连想都不敢想。
在仓库的中心位置,悬挂着十个人,她们齐齐张开嘴在尖叫。还好有耳塞,不然两个人一定会聋。钟庆看了一眼刘平之,在本上写了“可视化死前回放”,推着刘平之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
他们在尽头的地上看到一尊小雕像。
那小雕像看上去就很邪,是个只有一只脚的人形怪物。宽阔的额头、浑圆的鼻头,坦白说很是畸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屋子里竟然落雨了。这个仓库看来房顶不好,滴滴答答的雨水砸了下来。
有一滴砸在刘平之的脚边,他定睛看去,鲜艳的红色。
这时候他看到钟庆退后两步,那液体便不再坠落了。可等他往前迈两步,滴答的红色又落了下来。他站在安全的地方,向里伸出一只手,红色的液体便坠落在他的橡胶手套上。
“以五通神像为圆心,一米为半径,出发空间呈现一个圆柱体。如果踏入触发点,即会落下血雨。”刘平之看钟庆这么写着。
“不是五通神。”一群人不知不觉凑了过来,都戴着耳塞披着雨衣,有人也提前准备了笔本,在上面跟人沟通。
“是山魈。”
是那个号称经验丰富的邢市代表,他拿起笔洋洋洒洒地写:“山魈‘五行不正之精’,诈称贤圣,私通妇人,起水放火。不过自古以来,山魈和五通神的概念经常混淆。我猜测,定是这家主人拜山魈,误以为能够交到好运。不小心惹了邪气,上吊了!”
钟庆没有吭声。这时候,一堆人加入了讨论,有人说是五通神,有人说是山魈,各有理由,说法不一。
刘平之看到钟庆用信赖的眼神看着他,拿起本子在上面写:“你帮我护个法。”然后径直走进神像了。
刘平之当时心里一惊!几乎不带思索地凑在钟庆旁边,用巫师特有的快速身手挥走了淋漓下落的血雨!
钟庆蹲坐在小神像面前,翻开它的底座。
所有人:……
只见那雕像底座露出一行字:五公菩萨五显大帝五通神像,义乌制,定制电话323XXXX
刘平之:……他怎么都忘了会有这种东西。是啊,一般人怎么会自己做雕塑,肯定要买的呀?!
“五通神像”。钟庆写下这四个字,这才走到了那十个悬挂着的人那里。
那十个人还在尖叫。
大家似乎意识到跟着钟庆更容易找到正确答案和信息量,这可能与他们的巫法技术无关,纯纯是靠他的灵气或者说观察力,兼顾一定的好运气。事实上,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优秀的巫师也必然具备这些素质。
可五通神像只会掉点血雨,十个悬挂在房梁上的鬼魂只会嗷嗷大叫,这能得到什么信息量呢?
大家又开始在本上讨论起来。
“有人会共情吗?”
共情就是看着鬼的眼睛,亲自体验他死去的情感与场景。
“会也不敢用啊,他们看上去很惨。”
“试试附身?这样能不能拿到记忆?”
“这也太危险了,他们戾气这么重,会死的。”
“绝了,这让咱们怎么办啊?谁能搞定啊,太难了。”
刘平之也想不到办法。以他刘家第236代巫师的经验,的确想不出任何安全有效的办法。他想,钟庆也没办法吧,如他所说,他只是一个做杂志的,特长是总结一些理论知识,几乎没有实操经验。
这时候钟庆又碰了碰他,在本上写了一行字。
刘平之看到后愣了愣。
可钟庆的眼神,给他一种非常值得信赖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照着操作。他把身上的雨衣拢了拢,确保没有一丝缝隙,从地上捡起若干纸团,然后踩着仓库里的架子……把一只纸团塞到了其中一只鬼的嘴里。
是的。用什么尖叫?用发声器官尖叫。
堵住嘴巴,不就不叫了吗……
答案简单地离谱,刘平之也觉得好笑,忽略了每只鬼铁青的脸、伸长的舌头,把一个个纸团都堵了进去。
在堵到最后一个的时候,这世界总算安静了……
钟庆又戳了戳刘平之。
刘平之根据钟庆的指挥,把这只鬼从上吊绳上抱了下来,放到地上坐好。
他们听到钟庆跟这个疯狂的鬼魂说:“你好,请问你是怎么死的。”
所有人:……
钟庆循循善诱:“我是《灵感》杂志的主编,我可以采访你,把你的冤屈故事告知天下,纾解您的抑郁。还可以为你超度,助你投胎,我们公司有多重投胎渠道,必定让你投得温馨投得满意,让您忘掉生前所有的苦楚。清澈甘冽的孟婆汤,也会让您一喝就忘,绝对不会有回甘。”
“如果你不愿意,当然,我们也可以把你抱回去。可是这实在没有必要。你想,高声喊叫,除了锻炼肺活量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呢?你要冷静,再冷静。”
那只鬼静了静,喉咙里发出了“呜呜”声,看样子,还真的愿意好好沟通了。
钟庆拿走它嘴巴里的纸团,鬼刚要开口,钟庆却很是温和地打断它,甚至揉揉它的头发,注视着它的眼睛:
“小姐姐,我看您斯文体面,衣着也不俗,像是有学识的样子。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Can you speak English?这样就算不小心说到尴尬的内容,也只有我能听懂,不会让他们听到。”
一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鬼魂,只见鬼魂用沙哑的嗓音说:
“Yes,Let’me tell you my story.It was a wet day……”
(是的,让我告诉你我的故事,那是湿漉漉的一天……)
钟庆:“I know, go ahead.Don’t cry……”
(好的,继续吧,别哭了……)
所有人:……到底在说什么呢。
刘平之瞪大了眼睛。他险些都忘了他们在比赛了,是啊,如果这个鬼魂用中文说话,那信息就会被所有参赛选手听到,他和钟庆根本不能拿高分!
他们在场的绝大部分神婆巫师,都是承袭家里,从小学习巫术,学历不太高。就算是念过高中、大学,在日常工作里也用不到英语啊?英语早都还给老师了……
他们还有人想试图抱下其他鬼魂,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些鬼魂都说:没必要,如果上杂志,有一个鬼讲就够了,他们最近喊来喊去,嗓子也怪累的。
那只正被采访的鬼魂看着钟庆的眼睛:“You are so handsome and considerate, and I will tell you more truth.”(你又帅气又体贴,我会告诉你更多真相。)
比赛结束时间到了, 所有人从别墅的各个角落走出来,除了钟庆。
有人还不知道仓库那边发生了什么。
“那边是井县代表?还没出来?没事。就算他在三皇姑这边受挫,也许未来妈祖呀、碧霞呀, 这类民间神灵也会扩招信徒。毕竟,华夏现在整体偏乱,我们就业前景不小。”从别墅下来的灵县代表跟人聊。
保市代表幽幽说:“他的就业前景是不小……就算做不了神公, 那英语水平随便做个外贸专员、外贸经理,也绰绰有余的。”
灵县代表:???
钟庆把答题交给刘平之拿走,自己靠在仓库门里,一时间没有办法恢复情绪。
他几乎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虽然采访过很多人,但他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讲述关于死亡的细节。特别是念念讲得声情并茂,声泪俱下,他仿佛也经历过了那一场灾难。
绝望……窒息……无助, 他喘息着,仿佛看到好友刘敏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她微微笑着,举起一条绳索。
“捉迷藏了, 捉迷藏了。人都在哪里呢?”刘敏问。“只要栓住一个,我就不会死了呢, 呵呵呵……”
念念躲在仓库里,她藏在一个柜子后面,死死地屏住了呼吸。刘敏真的没有看到她,拿着绳索往外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神像的眼睛瞬间移动, 移动到了念念的方向!
“哦……原来在这里呀。”山魈得到讯息。
在逼近的脚步声, 念念跟刘敏猝然对视。只见刘敏的眼珠中没有一丝黑色,变成了纯然的白。她裂开了嘴, 吐出猩红的舌头,把绳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下一瞬间,念念的眼珠没有黑色。她将举起绳索,在整个院落中寻找着下一个……她没有在意刘敏的死活,满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勒死别人,她就不会死了……
钟庆仿佛变成了念念本人,他发疯一样在别墅里找寻。
找不到……
找不到……
找不到就会死了……
找到了,找到了扬扬……
弄死扬扬,我就不会死了……
他在仓库里闭紧了眼睛,颤抖着,周身冰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响起脚步声,有谁走了过来,然后那人滞了滞,忽然凑近过来,拥住了他。
钟庆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意。那温柔就像学长一样。像南方冬天里正落了小雨,可有谁在天上拨开一朵云。于是空气里有银亮亮的光线,一会儿马上就要放晴了。
等他抬起脸来,就看到了白琦那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钟庆近得能听见白琦的呼吸。
白琦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钟庆:?
白琦低声重复一遍:“你跟阿文似的。你们搞写作的,是不是都挺容易共情,特别是在……写很悲伤的东西时。”
钟庆没有做声,他微微往后退了退,但有点犹疑,就像不太能舍得离开白琦的怀抱。不过很快白琦牵起他的手,于是那源源不断的暖流从对方手心注入了过来。
钟庆缓了好一会儿,不适感终于离开了,只是耳朵尖有点红。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眼镜,像在掩饰着什么。
白琦定定地注视着他,钟庆说好啦好啦,不难过了。两个人这才出去。
有人发觉钟庆还是有点狼狈的:“呀,你一个做神公的,精神这么脆弱啊?”
钟庆缓了缓:“对不起……我其实是个文艺工作者。”
白琦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要是像你一样写一整页的废话,的确不会这么脆弱。”
那人:……
小姑娘笑着拍了拍手,大家静了。
白琦又走过去,恢复了他评委的身份。
两个评委翻了翻答案,在提交答案的人里,有不少实力强悍之辈。譬如一直在别墅里调研的宁县代表,对女主人的书房排了九宫飞星等法术,发现是有山魈作祟。仓库这边,虽然有人不懂英语,但也对贡品和钟庆所谓的“非牛顿流体”邪物进行做法,拿到一些结果,那人得意洋洋,看样子志在必得。
当然也有个别的胡蒙答案,写了一大堆关键词把表格填满,以为这样好歹能蒙对一点儿分数。有人把瑜伽的好处写了满满一整页。
小姑娘翻了翻答案,一边翻一边摇头。白琦拿过几张看了看:“地方能做到这样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我们钟庆的呢?”
白琦的声音不疾不徐,提及钟庆的名字,会让人联想家长问自家孩子的考试排名,亲切中带着严厉。但又不仅仅于此。
小姑娘:“哟……你们钟庆。”
白琦没想太多解释:“我们公司的钟庆。”
钟庆点了点一沓纸中,最下头的那叠。
他说:“这是英文答卷,可是在场人英语水平恐怕没那么高。当时,时间太紧了,我不能做到即时翻译。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英文翻译成中文?这样有利于你们审阅。这不算作弊吧?咱们考试时,没说用什么语言答题。”
小姑娘:????
在仓库之外,没看到现场发生什么的其他人:????
白琦点了点头。
按照规则,这也不算作弊。
钟庆唰唰地写着,大家看到他的笔速极快,不假思索。白皙的脸颊透着一点粉,金丝框眼镜后面,那双乌丸始终不带有太多情绪的样子,诠释着:一个莫得感情的码字机器。
因为是直接翻译,所以速度很快。写完几大篇纸后,刚好容小姑娘和白琦把剩下其余所有人的作品看完。
钟庆呈上答卷的时候,问了句:“正确的细节越多,得分越多对吗?”
“是的。”
所有人都对这份答卷好奇,小姑娘拿起纸后开始阅读。
【原文:It was a wet day……
翻译:那是湿哒哒的一天。
都说一层秋雨一层凉,可是身为一个死者,念念的心,比这滴滴答答的秋雨还凉。】
钟庆站在旁边解释:“细节,都是细节。都是死者自己说的,不过她说的是英语。”
小姑娘有点懵,但她也不知不觉地被钟庆的文笔吸引了,出声读了起来。死者的原话可能比较干燥乏味,可是钟庆会适度地添加一些文学色彩,让整体文风客观而不失生动。
【一切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这十姐妹,因为创业而结识,也因为瑜伽而结缘。她们喜欢在这里做山间瑜伽。有一天,从山道上走来一个留着长胡须的老人,他让她们离开。他音调不高,但透着一股荒诞不经的感觉,他不修边幅的样子让人无法尊重。】
【祁瑞娟说:……】
有人插话:“这里我知道,他们顶撞了山魈。我算出来了。这个姓祁的推了老大爷一把,他就是山魈。”
钟庆:“您的细节显然不够。他们一上来还没交流呢,为什么要顶撞老大爷?”
插话的:“那祁瑞娟先说的什么?”
小姑娘读:
【祁瑞娟说:“老大爷,您吃了没?”】
钟庆:“细节……”
【那个老大爷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有吃东西。他用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刘敏,就像刘敏捏着他的什么至关要紧的命脉般。】
钟庆答案太细了,细得就像把他们带到十姐妹的身边一样。老大爷询问刘敏问题,刘敏的不敬,老大爷愤怒的表情,老大爷幻化成山魈的样子,姑娘们的动作,那天的山风和鸟叫声,他们的一呼一吸还有所有感受……如果不是一个恐怖题材,简直能当做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