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传膳,出去吧。”
身后之人像是停在了床前,没听到出去的脚步声,摹冽不由回头去看,只见燕执身着一袭墨色竹纹锦袍,长发半束,垂着眸站在那里,神色黯然。
摹冽撑着床坐起身,哂笑道:“你不是走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燕执抬手,掌心一道白光闪过,出现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他将糖葫芦递到摹冽面前,露出一个笑:“我去了一趟凡间,给你买了糖葫芦,你最喜欢的。”
“从前,你不高兴的时候,只要看到糖葫芦,便会笑……”
摹冽盯着燕执掌心的糖葫芦皱起眉,自小到大,他最讨厌的便是吃酸的东西,难道重生之后口味会变?
又或许,他其实一直都讨厌吃酸的东西,只是因为上辈子,糖葫芦是燕执递给他的,所以他才会装出一副喜欢的模样。
毕竟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没道理他知道了关于前世的一些事,便要做回从前的那个傻子,他的骄傲也不允许。
摹冽对着燕执笑起来,捻起他手中的糖葫芦,将手悬在半空,然后松开手——
“啪哒”一声,糖葫芦落地摔碎那刻,摹冽面上的笑容也消失无踪。
“我最讨厌吃糖葫芦,尤其是你给的。”
重生之后的摹冽同上辈子比,性情变化太大,很多时候燕执都会感到不知所措和无所适从,他喉间动了动,抬起殷红的双眼望着摹冽,道。
“那……你喜欢什么,你跟我说,我去买……”
摹冽笑道:“好啊。”
“我想吃景御楼的烧鸡。”
只要能让摹冽消气,便是天上的星星燕执也愿意去摘,他刚从人间回来,便再度去往人间,乘着云雾一个时辰才能到的路程,他硬是以原形疾速飞去,一炷香的时间便回来了。
那烧鸡外头包裹着几层荷叶,被燕执放在胸前的衣襟中暖着,拿到手的时候还是烫的,摹冽接过来打开,掰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皱起眉道。
“有点渴,你再去景御楼买壶酒吧,就要他们店的招牌。”
酒买回来,摹冽又说想吃坊间的小吃摊卖的驴打滚,驴打滚买回来,摹冽又说想喝桃花饮……看着燕执一遍遍跟驴似地跑来跑起去,毫无怨言,折腾到天黑,摹冽便觉得没意思了。
他单腿曲着,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床上,面露嘲讽地笑道。
“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是不是我现在叫你去死,你也会毫不犹豫?”
“你当真就这么爱他?”
燕执:“比起你从前为我做的……这些算不得什么。”
“没意思。”摹冽看着他这样就烦,动了动身子,侧过身去,“滚吧。”
“你别生气了……我愿意帮你双修。”燕执弯下身,攥住摹冽的衣袖,眼眶湿红起来,“别赶我走……”
摹列回身看他,笑道:“你不是介意我同旁人双修过吗?不嫌弃了?”
燕执垂眸,摇了摇头。
他并非嫌弃,只是心中难受,如今他还敢奢求什么呢,只要能待在摹冽身边看着他,于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
赤螈府邸。
月色高悬,巨大的杨柳树之下,魔尊坐于黑玉石桌边,捻起桌上装着葡萄酒的月光杯,仰头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脸颊上已然浮现酡红。
他放下月光杯,提起月光酒壶,再度为自己斟满酒,眼神迷离,有些含糊不清道:“赤螈,有的时候,吾真是羡慕你,同妻子恩爱,琴瑟和鸣,儿女双全,阖家欢乐……”
赤螈不禁皱眉,担忧地望着魔尊,按住他正在斟酒的手,说道:“王,您喝多了……莫要再喝了,这般回去,若是叫小殿下看到了,定然会担心的。”
魔尊扒拉开他的手:“吾没喝多……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吾能喝着呢……”
午后魔尊便来了赤螈府上,赤螈见魔尊神色黯然,便猜到,魔尊定然是又在枝玉仙君那里吃了瘪,心中苦闷,来寻自己喝酒的。
赤螈的妻子家族世代精通酿酒,其中这款葡萄酒最为美味,入唇清甜可口,后劲却是很足,从午后喝到天黑,酒量再好之魔,都应当醉了。
魔尊偏偏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黑玉石桌边的空酒坛子已经摆了一地,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赤螈劝不住他,只得看着他喝。
依照魔尊的性子,待他喝高了,定然便会自行吐露了。
果然,待桌上的月光酒壶中的葡萄酒饮尽之后,魔尊醉醺醺地趴倒在桌上,眼中湿红,哑声喃喃起来:“他一点都不喜欢吾……”
赤螈:“什么?”
魔尊:“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都不喜欢吾……”
实际上这么多年以来,魔尊同枝玉仙君之间的关系,从枝玉仙君做了摹冽的师尊开始,便逐渐缓和一些了。
魔尊见枝玉仙君待摹冽像是真心的,心中也觉得欢喜,他觉得如今的枝玉仙君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他在寻枝玉仙君做那种事的时候,对方虽然没有迎合,但也不会拒绝,他给予他什么,他都默默接受。
甚至他们有时候还能聊上几句,聊得基本上都是有关于阿冽的事,聊阿冽今日怎么了,修炼得如何了,又读了那些诗词歌赋,有时候枝玉仙君甚至会对他笑了。
魔尊那么喜欢他,他对自己笑一笑,他便受不了了,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奢望,奢望他有朝一日会喜欢上自己。
无需很多很多,一点点也可以。
如今阿冽也大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却仍是没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他又不敢同他直说,说他想要娶他,想让他做他的王后,想让阿冽唤他娘亲。
毕竟上辈子在枝玉仙君那里遭受到的拒绝,已经足够多了,魔尊害怕自己若是冒然开口,会叫枝玉仙君生出反感,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如同从前那般僵硬。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请教了自己身边的一名老魔侍。
老魔侍说自己从前也不得妻子的欢喜,但是老魔侍未曾气馁,他爱上妻子后,便天天起个大早去打猎,将打来的猎物送到妻子的家门口,久而久之,妻子的心中便有了老魔侍,但是他的妻子面皮薄,不肯承认,老魔侍便骤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度出现在妻子面前的时候,故意同妻子说,家中父母给自己相了一门亲事,往后可能没办法再来了。
老魔侍的妻子当即便急了,双脚一跺,道:“你敢!”
于是老魔侍便有了妻子。
纵然老魔侍的妻子已经过世,老魔侍也已然白发苍苍,但是他在说起这段年轻时候的往事时,面上居然浮起红晕来,眼角皱纹都挤在一起,眼中尽是幸福的笑意。
魔尊羡慕不已的同时,从老魔侍的故事中得了启发,枝玉仙君但凡有一点喜欢自己,在同样的情况之下,应当也会着急的。
于是他便学着老魔侍的做法,在枝玉仙君面前消失了一段时间,原本几乎每夜都要去他房中,近日魔尊忍着足足有两个月未去。
直到今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白日得便跑去见枝玉仙君,进入殿中之时,枝玉仙君正坐在外殿的案几之后看书,两人骤然对上,一时无言。
他们之间本身也没有那么多话可以说,换做往常,无需说话,魔尊往往都是抱起案几之后的枝玉仙君便往床边走。
今日却是站在原地望着枝玉仙君,憋了半晌才道:“吾……近些时日有些忙。”
枝玉仙君顿了顿,回道:“……嗯。”
“吾要成婚了。”魔尊突然道。
枝玉仙君怔怔地抬起眸来望着他。
魔尊见他失神的模样,心中刹时感到了欢喜,他按耐住激动的情绪,面上佯装平静道:“是吾身侧一个老魔侍的儿子,年纪同吾差不多大,吾成婚之后,以后便不来了。”
枝玉仙君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好。”
对方的反应同魔尊预料之中的完全不同,枝玉仙君甚至没有显露半分难过,魔尊的心当即便沉入了谷底,变了脸色:“你便是这个反应?”
枝玉仙君顿了顿,朝他缓缓露出笑来:“恭喜魔尊……”
“好一个恭喜。”魔尊冷笑起来,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他骤然出现在枝玉仙君身侧,将人打横抱起,一道红光闪过后,身形便出现在床沿,将人扔在床上,欺身而上。
枝玉仙君闷哼一声,并未挣扎,魔尊便将他的双手按在软枕上,咬牙切齿道:“吾要成亲了,你是不是很欢喜?”
“觉得往后再也没有人来烦你了?吾告诉你,你休想!”
说罢,便对着枝玉仙君的唇狠狠吻下去,又是一场急风骤雨般的情事,枝玉仙君眼中弥漫起水雾,难受得狠了,才低低地哼几声。
事后,魔尊话也不同他说,冷着脸便抽身离开了。
在殿外碰到摹冽之时,说自己有要事需要处理,其实只是托辞,他心中气闷,不想叫摹冽看出异样。
回到寝宫中砸了几件花瓶,还觉得不解气,化出原形鹰隼之身,飞向天际,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便喜欢翱翔于天地之间,畅快地飞行。
可是这一次,这种疏解情绪的方式却是无用了,漫无目的地飞了很久,仍是觉得难受,又不想回宫,便来了赤螈府上,寻他喝酒。
本想一醉解千愁,却是越喝越苦闷,魔尊趴在桌上,双目紧闭着,眼角竟淌出泪来。
赤螈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王,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放不下他么……”
倘若魔尊能放得下枝玉仙君,当初便不会为了他自戕而死了,执念如此之深,又岂是说放便能放下的呢。
魔尊低低笑了笑,睁开血色双眸,失神道:“吾也想,狠下心,再也不看他……”
“可是吾……就是喜欢他……”
“吾喜欢他喜欢得都死过一回了……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吾一点点?……”魔尊说着,眼角滑出泪。
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泪眼模糊地抬手探向桌上另一壶未曾喝过的酒,赤螈按住魔尊的手,劝道。
“王,别再喝了,您醉了。”
魔尊笑起来,道:“醉就醉了,反正无人管着,吾不像你,你的妻子会担心你,吾的心上人才懒得管吾的死活。”
“让吾喝……喝醉了,便不会心痛了。”
怪只怪他自己的运气不好,爱上谁不好,非要爱上一个没有心的神。
不……不是没有心……
那神分明善待苍生,却唯独不肯抬头看看他。
赤螈见魔尊如此说,只得挪开手,静静地看着他独自喝闷酒。
待桌上的最后一壶酒也饮尽,魔尊撑着桌面身形晃荡地站起身,道:
“吾……吾要回宫了……”
赤螈站起身绕过石桌扶住魔尊:“王……天色已晚,不妨在此留宿一晚,待翌日天明再走。”
魔尊将手臂从赤螈手中抽回,避开他的搀扶:“不……吾……吾得回去……”
魔尊坚持要走,赤螈只得将魔尊送至府邸外,目送魔尊离开。
魔尊走了几步,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同赤螈道:“对了,如今阿冽已经长大成人,他同赤邑幼时定下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了,待吾回去同阿冽商议一番,便来你府上下聘,你放心……待赤邑做了阿冽的太子妃,阿冽定然会对他赤邑哥哥好的。”
赤螈抿唇,作揖道:“末将代犬子谢过王上。”
夜色已深,枝玉仙君靠坐在床榻上,拿着一本古籍在看,忽然间听到外殿被人用力推开,伴随着一阵闷响,像是有人摔倒在地上。
枝玉仙君微愣,放下手中竹简,起身下地,朝外殿走去。
只见魔尊身影不稳地从地上爬起来,昏黄的烛火之下,他眼眶通红,脚步虚浮地朝枝玉仙君走去。
枝玉仙君站在原地望着他,魔尊站定在枝玉仙君面前,忽然朝前摔去,枝玉仙君下意识伸手接住他,随着惯性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
魔尊的头歪在枝玉仙君清瘦的肩膀上,嘶哑道:“你一点都不喜欢吾……”
“宁枝玉……你一点都不喜欢吾……”
“是不是吾再为你死一次,你也不会喜欢吾?……”
想来这魔已是醉死过去了,枝玉仙君只得将他挪到床榻上。
第二日醒来之时,魔尊看到自己怀中抱着的人,怔了怔,枝玉仙君睡得很沉,疏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气质不似醒着的时候那般清冷,而是俊俏间带着几分恬静,魔尊不自觉地唤道。
“阿宁……”
枝玉仙君睫毛颤了颤,眼看着便要睁开双目,魔尊骤然清醒过来,将手臂从枝玉仙君的脖颈下方抽离,冷着脸坐起身。
枝玉仙君面上还带着几分茫然,待看清魔尊的脸色之后,逐渐清醒过来,也跟着缓缓坐起身,他踌躇着开口,想要问对方可要留下来用早膳。
“你……”
然而才刚开口,魔尊便冷冰冰地打断了他。
“昨夜不过是喝多了走错了地方,才来了你这里,并无别的意思,你莫要自作多情以为我还喜欢你。”
“往后不会再来了。”
枝玉仙君只得将未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沉默下去。
魔尊见他不说话,心中更是气恼,沉着脸掀开被子下了床,消失在殿内。
枝玉仙君抬起头,失神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
“从今日开始,你不仅要帮助我双修,还要伺候我的饮食起居,若是哪里做的不好,我随时可以将你驱逐出魔界,知道吗?”摹冽扬起下巴,道。
夜色已深,燕执立于床前,十分上道地回:“是,小殿下。”
摹冽满意地点头,起身下了地,在燕执周身打量着绕了一圈,道:“现在,把衣物脱了,去帮我暖床。”
从前在人间的那十年,因为摹冽怕冷,所以往往先上床的都是燕执,待他把被窝睡热乎了,再叫摹冽上床,他抱着摹冽,便一点都不会冷了。
燕执想起那时候的光景,嘴角不禁露出笑来。
摹冽:“你笑什么?”
燕执望着他,低声回道:“想起我们的从前了。”
摹冽拧起长眉:“不许想,我是我,他是他,你看着我的时候,不准想他,听见没?”
纵然他前世是燕执的妻子,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与前世便是同一个人,他与前世的自己有着截然不同的遭遇,成长于截然不同的环境,他不是他,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他。
燕执见他这个样子,心中生出几分欣喜,哑道:“小殿下是在吃醋吗?”
摹冽挑眉:“怎么可能?吃什么醋?你不过是本殿下用来双修的炉鼎,有谁会吃一只炉鼎的醋?”
现如今摹冽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他这么说,燕执虽觉得难过,倒也不是难过到无法忍受,他笑道:“不是说要做他的替身么。”
摹冽抬首道:“本殿下现在不乐意了,你又待如何?”
燕执觉得他如今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比起从前,甚是好,抬手触上摹冽的发,道:“不如何,都听阿冽的。”
摹冽很喜欢被人抚摸自己的头,前提是对方是他喜欢的人,比如父王,比如宁叔叔,而燕执既能被他选中双修,他自然是不讨厌,便没有躲开,他甚至没控制住本能用脑袋蹭了蹭燕执的手心,同时口中不忘纠正道:“小殿下。”
燕执笑道:“好,都听小殿下的。”
摹冽这才满意,见燕执还不宽衣解带,干脆抬手去解燕执的腰带,那腰带上镶着一圈玄黑色的灵石,暗扣机关在后腰处,待摹冽摸索到时,已经将燕执的腰身虚虚环住了。
燕执低头看着摹冽那截裸露在灵绡红衣外的雪白后颈,喉间动了动,忍住想要将人揉进怀中的冲动,任由摹冽为他宽衣。
腰带脱下之后,摹冽没什么耐心地扒开燕执的衣襟,露出白皙精悍的胸肌,那上面纵横交错地存在着不少嫩红色的疤痕,因为颜色比较浅淡,上回摹冽并没有注意到,他皱着眉抬手触上去,只觉得那疤痕处于这具完美的躯体上,颇为碍眼。
“你不是天界帝君吗?身上怎会有这么多伤疤?哪儿来的?”
十八万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中,燕执所受的伤不轻,那时他对摹冽思念过度,每日想着要去何处寻他,根本无心按照医仙的要求每日为自己上药,伤好之后便留下了疤。
还有一些,是这些年魔尊派死士刺杀他留下的。
那些死士虽厉害,但并不是燕执的对手,起初燕执还在奋力抵抗,杀了一波又一波,后来,随着他寻摹冽的时间越久,可是怎么都寻不到摹冽,渐渐地感到有些心灰意冷,他几乎怀疑赤渊龙是骗他的,摹冽其实已经死了,根本没有什么涅槃重生。
一旦怀着这样的念头,燕执整个人的意志便垮掉了,那些死士来杀他的时候,他渐渐放弃了抵抗,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伤,幻想着,或许自己死去的那刻,便能见到朝思暮想的爱人了。
就在他一点一点失去希望,彻底准备放弃自己的时候,摹冽出现了,出现在上元夜的长安城,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回,他再也不会松开手了。
关于自己的过去,燕执从未打算隐瞒,他垂眸看着地上的黑玉石砖,回道:“这些年,你父王一直在派死士刺杀我。”
摹冽:“活该。”
随后皱着眉又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的身上不许再添新的伤,我不喜欢我的炉鼎身上有别人留下的痕迹。”
燕执弯唇,笑道:“好……”
摹冽抬手挥去,燕执身上刹时间便不着寸缕,连亵裤也落在地上,他目光毫不避讳地往下移去,看到某处之时顿了顿,抬起手,拇指和中指合起,弹了弹。
“呦,这么精神呐?”
“唔……”燕执闷哼一声,扣住摹冽的手腕,呼吸紧促,双颊泛红,“阿冽……”
摹冽笑了一声,抽回手,摸了摸燕执的脸,柔声道,“乖,待床睡暖和了,再唤本殿下,本殿下还有一些功课要做。”
随后他便转身去了案桌边。
燕执的体温很高,待他钻入冰凉的被褥中,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暖和了,他唤了摹冽,摹冽便合上了竹简,行至床边。
脱下的衣服被摹冽挂在水墨屏风上,他清瘦的身体上仅剩下一袭亵衣亵裤,掀开被褥沾到床那刻,便被燕执拥进了怀中。
燕执的浑身上下好似火炉一般,驱散了所有寒冷,摹冽舒服地眯起眼睛,并没有将对方推开。
从前倒是也想过叫人帮自己暖床,但是他有洁癖,不喜欢的人,他不乐意,总不能叫父王和宁叔叔来做这种事,不合适。
燕执低头在摹冽额头上亲了亲,道:“暖和么?”
摹冽睁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暖和,就是有点硌,你别贴我太紧。”
“嗯。”燕执将身体挪开了点,闷闷道,“阿冽,我想……”
摹冽冷酷地在他怀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准想,本殿下未叫你帮我双修之时,你什么都不准想。”
“……好。”
嘴上虽是这么应着,可是身体却不听话,难受得厉害,怀中人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燕执爱惜地在他后脑上落下一个吻,将手探入被褥中。
半个时辰后,燕执的呼吸渐渐平缓,将怀中人搂紧了些,嗅着他发上的清香,感觉到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若能一直这样,也好……
摹冽的过去,不管有过谁,他都不在乎了,只要他的未来有他,便好了。
一夜无梦……
待燕执醒来之时,摹冽还在酣睡,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和一道熟悉的低沉声线。
“阿冽,起床了,父王有事情要同你商议。”
摹冽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应道。
“父王?何事?”
魔尊推门而入的瞬间,燕执隐去身形,连同地上的衣物和鞋子一起消失在殿内,魔尊行至床沿坐下,理了理摹冽睡乱的长发。
“快起来。”
“今日是个吉祥日子,父王同你一起去赤螈的府邸下聘,聘礼都叫人准备好了。”
摹冽还懵着:“给谁下聘?”
魔尊:“给你赤邑哥哥。”
摹冽:“啊?”
魔尊:“你幼时同你赤邑哥哥玩儿过家家,非要你赤邑哥哥做你的太子妃,你忘了?父王见你这样喜欢你赤邑哥哥,赤邑乖巧又懂事,定然有许多魔觊觎,父皇害怕叫别的魔捷足先登,便为你们定下了娃娃亲,如今你也成人了,该是成婚的时候了。”
“你对这门婚事意下如何?”
摹冽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总归他是要娶太子妃的,反正他也没有喜欢的人,赤邑哥哥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又是赤螈大将军的儿子,确实是太子妃之位最为合适的人选。
往后他继承了王位,有赤邑哥哥辅佐他,他也安心。
于是便道:
“阿冽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赤邑哥哥愿意吗?”
魔尊:“他心悦你,自是对此求之不得。”
赤邑哥哥对自己的感情,摹冽是知晓几分的,他点头,道:“那行吧,待阿冽衣着整齐,用过早膳,便同父王一起去赤螈大将军府上下聘。”
魔尊深深望着摹冽,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抚着摹冽的头,道:“阿冽长大了。”
摹冽握住魔尊的手,笑道:“父王做什么弄得阿冽好像要嫁人了似的,阿冽是娶妻,往后还在父王身侧的。”
魔尊笑起来,刮了刮摹冽的鼻梁,道:“嗯。”
待魔尊走后,摹冽便下床穿衣服。
燕执从虚空之中走出,望着摹冽的背影,沙哑道:“你要成亲?”
“对啊。”摹冽低头扣上腰带,并未看他。
燕执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面前:“你怎么能同旁人成亲?我不准。”
摹冽好笑地望着他:“你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说这种话?”
燕执眼眶通红:“司神殿旁,三生石前,我们是结过情契的夫妻。”
“我们说好的,要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你若是真的对他不离不弃了,他又怎会死在你怀中?……”摹冽笑盈盈道,“他若未死,便没有今生的我了。”
“燕执,别傻了,你们之间早就结束了,我不是他。”
燕执摇头,眼中淌下泪来:“不……你就是他……你就是我的阿冽……”那个深爱着他的阿冽。
摹冽:“你的阿冽事事以你为先,爱你护你,宁愿叫自己痛死,也要护你周全,你可曾见我对你那般?”
初见那日,摹冽就在伤他。
燕执泪流满面,却仍是摇头,不愿相信。
摹冽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这炉鼎若是听话,做得称职,叫本殿下足够满意的话,哪日本殿下心情好了,便封你个侧妃做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