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处卖头饰的小摊时,摹冽停了下来,执起一只雕刻着龙凤的木冠,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龙与凤紧紧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摹冽举起木冠,问燕执道。
“好看吗?”
燕执接过看了看:“你喜欢这个?木制的似乎略为朴素了些。”说着,他放下木冠,执起另一只看起来更为精致昂贵的银冠,在摹冽头上比划道,“这只兽面云纹银冠适合你,衬得人很贵气。”
摹冽低头重新拿起那木冠:“可我就喜欢这个。”他看向燕执,笑盈盈道,“阿执哥哥送阿冽,好不好?”
燕执笑着抬手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你若喜欢,便多买几只带回去,每日都换不一样的。”
摹冽摇头:“我要这一只便够了。”
“好。”
“老板,多少钱?这木冠我们要了。”
“好嘞,公子,木冠3文钱。”
“公子要包装盒吗?要盒子的话加1文。”
离开集市后,两人慢悠悠地往景御楼走。
那木冠才3文钱,摹冽拿在手中却好似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时不时打开盒盖看看,仿佛这是什么难得的珍宝。
到了景御楼,点完菜后,率先上的便是冰糖桂花糕,燕执见摹冽一口一块,吃得两边脸颊都鼓起来,还在不停往口中塞。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燕执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刚咬下第一口便忍不住微微拧眉,他幼时便觉得这里的桂花糕太甜了,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甜,甜得发腻。
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才道:“你不觉得这桂花糕太甜了吗?”
“阿冽觉得刚刚好。”摹冽咽下口中的糕点,噎得眼尾发红,笑道。
吃甜的东西,会让他觉得活着没那么苦。
“你慢点吃,先喝点水,没人同你抢。”燕执将茶杯推过去。
“若是喜欢,到时多要几份带回天界,或者阿执哥哥派个仙娥来这里学,你若是想吃,在天界随时可以吃到。”
摹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不用,我今日多吃些便是,若是想吃,阿冽自己便能做。”
他也不是每日都会想吃这么甜腻的东西的,只有伤心难过的时候,才会想。
两人选了二楼雅座临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楼下的灯火和行人。
这酒楼的生意太好,店小二忙里忙慌的,兴许是忘了,菜上齐了都没将燕执要的齐云清露酒上来,摹冽抬手挥去,暗红光线闪过,桌面上出现一套翠绿的酒壶。
酒壶里面装的是殿司凤泉,一种洛阳名酒,摹冽行至洛阳时买下的,本就是想买回来给燕执尝尝的,今日也算派上用场。
他提起酒壶,将酒杯满上,一杯放到燕执手边,自己则举起另一杯,朝燕执笑道。
“阿执哥哥,阿冽敬你,恭喜你,今日得偿所愿了。”
“也愿阿冽早日遇见命定之人。”燕执很是高兴,举杯同摹冽郑重地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摹冽亦仰头饮酒,辛辣的液体刚入喉,便听燕执兴致高昂道。
“阿冽,你可知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摹冽放下酒杯,望着对面的人,笑道。
“……每日都牵挂、想念,想要同他见面,还未分开,便已开始不舍了。”
燕执本还想教教摹冽何为心悦,不想摹冽竟给出了答案,他微挑起一边眉,道:“你怎知晓的?你有心悦之人了?”
摹冽笑容不变:“我听旁人说的。”
燕执点头,不放心道:“有了心悦之人是好事,但在感情上定要慎重些,莫要傻乎乎的,旁人同你说几句花言巧语便死心塌地被骗了去,得确定对方是真心待你,才能交付身心,知晓吗?”
“你生得出众,我总担心有图谋不轨之人骗你。”
摹冽喉间动了动:“阿执哥哥觉得阿冽生得好看?……”
“是啊,这天界谁人有我家阿冽生得貌美,即便是九重天上最美的花仙也不及你万一。”燕执如实道,眼中流露些骄傲。
这可是自小跟在自己身旁长大的弟弟。
摹冽望着燕执,道:“可阿冽觉得阿执哥哥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燕执笑了,伸手探过去轻捏摹冽的耳垂:“方才同你说的话听进去没有。”
摹冽弯唇笑道:“阿执哥哥放心吧,没人会花费力气骗我,世人若知晓我是魔,只会感到害怕,和憎恶。”
燕执皱眉,不太喜欢摹冽这样说自己,他的手转为触上摹冽的脸,认真望着他道:“总会有人不在意你的出身,只因为你是你而爱你。”
“再说魔又如何,我们阿冽一心向善,未曾造过杀孽,终有一日会渡化成神,狠狠打那些曾看轻你的世人耳光。”
摹冽心知这世上不会有人爱自己,毕竟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觉得他恶心,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唯一愿意待他好的人,便只有面前的燕执。
可是阿执哥哥也不爱他。
“那便借阿执哥哥吉言了。”
“喝酒。”燕执笑着收回手,提起酒壶为两人倒酒。
平日里燕执在天上忙于政务,怕饮酒误事,今日有大喜之事,放纵一回也无可厚非,何况这凡酒不易醉。
可他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将摹冽珍藏的酒喝尽之后,又叫店小二上了好几坛子烈性美酒,边喝边说他同文昌星君之间的事,前前后后喝了有数十坛,即便是凡酒,也该醉了。
摹冽喝得不比燕执少,但他酒量比燕执要好,在凡尘普渡众生那万年,每每午夜梦回思念噬骨之时,他便会喝上一些,脑子不那么清醒,便不容易多想了。
久而久之,酒量便好了起来。
因此当燕执喝趴下的时候,摹冽至少还能坐着,虽然也喝得双颊通红,比燕执好不到哪儿去。
夜色已深,酒楼内却仍灯火通明,吵吵嚷嚷,摹冽扔下一锭银子,扶着桌子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对面,搀扶起已经趴在桌上睡着的人。
“阿执哥哥……走,我们回家了。”
店小二来收了钱,拦住搀着燕执摇摇晃晃往外走的摹冽,笑道。
“二位客官,可要住店?隔壁的景御客栈也是本店的产业,您给的银子付了这顿饭钱以后,刚好还能在景御客栈的天字一号房住一晚,我看您二位醉得不清,不如在隔壁留宿一晚,待明日酒醒后再回?”
摹冽听后觉得有理,燕执这个模样,趁早让他躺到床上睡个安稳觉才是上策,便叫店小二带着自己往隔壁客栈去。
店小二见摹冽扶得吃力,想上前帮衬一把,将将碰到燕执的衣袖,便被旁边的红衣美人低斥了一声。
“莫要碰他。”
店小二讪讪退开,见那红衣美人眼底泛红,面庞好生美丽,只是过于冷漠了些,他撇了撇嘴,专心到前头带路。
天字一号房很是宽敞雅致,外间是会客厅,里间是卧房,摹冽将燕执搀到床上,为他脱去外衣和鞋袜,幻出一只装着清水的玉盆,用白布细细擦拭燕执的面庞。
他忍不住用指尖描绘起燕执的眉眼。
燕执的眉毛很浓,却不过于锋利,他鼻梁直挺贵气,生得一双含情目,笑起来时,仿佛世间温柔尽在他眼中。
摹冽最喜欢看他对自己笑。
他对自己笑的时候,即便身上受再重的伤,他都能忍过去。
可他的温柔会分给旁人,待他同文昌星君成婚之后,兴许便没有他的份了。
毕竟人的精力有限,而他的存在本就多余。
他必须做些什么。
至少,要让这个人的目光,有一部分在他身上……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也可以。
摹冽站起身,徐徐解开自己腰间的系带,灵绡红衣从肩头滑落,露出苍白的身体……
摹冽在凡间普渡众生时,曾救过一名青楼女子。
那女子原是青楼头牌,曾为那座青楼赚得黄金万两,却因大病一场后身子骨太弱不能再赚钱,被老鸨卷铺盖丢了出去,险些冻死在雪夜里。
摹冽救了她,她想要报恩,又一无所有,便要用肉偿。摹冽告诉她,自己已有心上人,当为心上人守身如玉。
女子很是羡慕,追问摹冽,那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得他青睐。
那夜大雪纷飞,北风呼啸,长安城外的破庙里,女子裹着棉被坐着,摹冽站着,他想起燕执时眼中如有星亮,告诉女子,自己的心上人,是一名男子。
女子一听便来了精神,她身陷风尘多年,什么肮脏事情没听过见过,对于龙阳之好更是不为稀奇,听说摹冽不确定对方是否对他同样有意,便自告奋勇要传授摹冽驭男之术。
她说她见过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没一个能抵抗得住她的魅力的,全被她迷得团团转,当年许多人愿意出高价为她赎身,都被她拒绝了。
女子亲手做了一本画册送给摹冽。
那上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如何伺候男人的。
她说只要摹冽用上,保证那人尝过滋味后,会对他的身体念念不忘。
但女子也说过,以色事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至多留人一时,无法留人一世,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了。
她病后身子枯槁,面色难看,从前簇拥着她的嫖客尽数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竟连一个愿意为她赎身的都没有。
她告诉摹冽,这画上的东西,最好还是在确认对方同样待你有意时再用,作为有情人间的乐趣,方为上乘,否则,便是不入流的手段,上不得台面。
反正他本就上不得台面,或许便如同众神所言一般,他身而为魔,生来肮脏、卑劣,不知廉耻,所以做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也没什么稀奇的。
甚至在含住男人那处时,他也表现得颇为得心应手……
燕执醒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面——摹冽蜷缩在自己怀中,脸色苍白,锁骨和脖颈上布满青青红红的吻痕。
纵使未吃过猪肉,也多少知道些猪跑完是什么样的。
燕执浑身发凉,抖着手将被子掀开一角,往里看去。
两人身上皆未着一物,摹冽浑身都是青紫的痕迹,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尤其腰间那块紫到发黑的指印,明晃晃的格外显眼,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两条蜷缩起的双腿间满是浊夜和干涸的血迹。
手臂上则布满纵横交错的、已经结出黑痂的刀伤……大腿上也有好几道,极为狰狞。
燕执呼吸发紧,脑中思绪紊乱,怀中的人睡得很沉,他将手臂从摹冽颈下小心抽出,坐起身后,摹冽都没醒。
他好不容易才让师尊答应同自己成婚,谁知当夜便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叫师尊知道了……
燕执恨不得回到昨夜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他掀开被子,无声地出了门。
游魂一般在长安城逛了一圈,回到客栈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摹冽。
天色已暗,今日是人间的上元夜,灯火通明,游人如织,热闹无比,那一袭红站在那里却仿佛与世隔绝了,他原还望着人群发怔,目光触及到燕执的时候,灰暗的眸一下便亮了起来,越过人群朝燕执走过来,分明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疼。
“阿执哥哥,我还以为你走了……”
好像光是见到他,他的世界便明亮了起来。
燕执忽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浓睫垂下:“阿冽……昨夜……”
摹冽喉间动了动,许是看出了他的为难,笑着道。
“昨夜我们都喝醉了,阿执哥哥不必放在心上。”
“阿执哥哥放心,我会烂在腹中,不会让文昌星君知晓的。”
燕执皱起眉,心情复杂:“对不起……我将你当作了师尊。”
“没关系,阿冽同阿执哥哥一样是男子,这种事,没什么的。”
“阿执哥哥若觉得舒服,阿冽可以一直伺候阿执哥哥,不让旁人知晓。”
摹冽笑着说出来,那般轻描淡写,令燕执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摹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将自己当作什么了?”
“谁教你这般作践自己的?”
摹冽还未开口说话,燕执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变了脸色:
“你在凡间那万年是不是同什么不三不四的生灵厮混了?”
昨夜他虽醉了,但是对于床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印象全无,他脑海中闪过“师尊”眼尾殷红地含着他的画面,以及那苍白的身体被撞得摇摇欲坠还努力攀附着他的样子……
“阿冽便是那不三不四的生灵,谁愿意同我厮混呢。”摹冽笑着道。
燕执脱口而出:“那你是从何处学的那些伺候人的伎俩……”
“阿冽在凡间救了一名青楼女子,她赠了我一本画册,阿冽觉得好奇,便翻开看了看,看了,便记住了。”
燕执眉头深拧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日后少接触。”
“知道了。”摹冽陪笑道。
“跟我回去。”燕执抓起摹冽的手,回到客栈的房间中,按住摹冽的肩膀让他在床沿坐下。
随后他伸手去解摹冽腰间的衣带。
摹冽愣了愣,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并未阻止。
“阿执哥哥……”
燕执臭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将摹冽身上的衣物层层剥开,褪去,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盯着摹冽手臂上狰狞的伤,展开右手,一道蓝光闪过,手心出现一株红色的草药,这草药名为“不死草”,生命力极为顽强,长在凡间的阴暗潮湿之地,对于人族来说有剧毒,却是魔族治伤的灵药。
燕执朝那草药施展灵力,几息便将草药炼制成了淡红色的药膏,装在一个白玉小罐子中,他用指尖挖出一坨,随后轻轻抓起摹冽的手腕,将药膏均匀涂抹在手臂上的伤处。
这些伤对于摹冽来说从来都不算什么,可是当有人这般小心翼翼地对他,为他上药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眼眶酸涩。
阿执哥哥,你一直这样陪着阿冽好不好……
永远,也不要离开。
将摹冽双臂上的伤口上好药后,燕执幻出白绸,将他的手臂包扎起来,在手腕处打了漂亮的蝴蝶结收尾,抬头问他。
“还痛吗?”
摹冽摇头,笑道。
“不痛。”
燕执皱眉看着他:“你这次是为何失控,居然将自己伤得这样重。”
摹冽怎敢让他知晓自己心中的妄念,面不改色地笑道。
“心有杂念,道心不稳。”
正道之路本就难走,需要摒弃自身欲念,一心向善。可是人便会有欲望、有软肋,他舍不下燕执。
燕执见他不愿多说,叹了口气,担心道。
“你还差多少功德方能渡劫?”
摹冽:“八千。”
燕执思虑片刻,道:“待我回天界同师尊说一声,便下凡陪你一起去将剩下的功德积满,十日应当够了。”
“待你渡了九天雷劫,魔根化去,便能生出神骨,成为九重天的上神,到时再不用担心自己被魔骨左右心性,再不用受这种苦。”
燕执待他实在太好了,好到叫摹冽几乎开始痛恨起卑劣不堪的自己,他眼眶逐渐变得猩红,笑道。
“阿执哥哥就这么笃定阿冽能渡过九天雷劫吗?”
“兴许,阿冽会死那场劫雷里呢。”
“那样也好……阿执哥哥便会一直怀念阿冽。”
而他,也不用活得那么辛苦。
一直以来,他这么努力地想要成神,都只是因为想要待在这个人身边而已。
他很贪心,很自私,他想要燕执爱自己,想要燕执只爱自己一个人,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燕执给予文昌星君的每一个带着爱的眼神,都会让他感到嫉妒和痛苦,他也不想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就好像眼中不小心进了一粒沙,很努力地想要忽略,也没办法让痛苦的感觉消失,那沙砾附着于眼球上,会逐渐将眼球磨得血肉模糊。
倘若他死了,便不会再嫉妒、痛苦了。
阿执哥哥和文昌星君也可以好好的。
他们会一直幸福。
反正他活在世间本就是多余的,消失了也没有人会惋惜。
“你在胡说些什么?”燕执看着摹冽皱起眉,一股火气从心头窜起。
“待你功德圆满,自可以渡过九天雷劫。”
说是这么说,可渡劫这种事,谁又能预知结果,万万年来因历劫失败而灰飞烟灭的上神还少么,更别说摹冽眼下只是一介魔物。
想到面前的人可能会消失,悲伤和怒火一齐涌上心头,叫燕执红了眼。
“你若敢死,我便当从来不曾认识过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摹冽看着他这般,却觉得很是高兴,抬手触上燕执的面庞,笑问道。
“阿执哥哥是在为阿冽难过吗?”
燕执抓起摹冽贴在自己脸上那只手的手腕,用力得令摹冽觉得有些痛。
“是,你死了,我会难过。”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听明白了吗,摹冽。”
摹冽眼中氲氤出水雾,笑道。
“阿执哥哥想要阿冽好好活着,那阿冽便会好好活着。”
“哪怕只剩一口气,阿冽也会努力待在阿执哥哥看得见的地方,直到……阿执哥哥不再需要我的那日。”
第8章 看破心意
“少说些胡话,将裤子褪了。”燕执知道摹冽自小没有父母疼爱,容易胡思乱想,不想他一直沉溺在这种状态中。
摹冽向来听燕执的话,燕执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闻言便弯身脱去鞋袜,然后将长裤褪去,露出布满伤痕的双腿,末了又去脱自己的亵裤,燕执见状赶紧阻止。
“行了,行了,可以了,坐下,上药。”
摹冽乖乖坐下,燕执见了他腿上狰狞的伤疤觉得刺目,见了他亵裤上染的血迹更是心烦意乱,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占据满心脏,叫他难受得话都说不出,只是红着眼低着头默默上药。
“多谢阿执哥哥。”
摹冽的声线却听着很是欢愉,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
燕执眉头紧拧着:“你下次若是控制不住魔气,便是把九重天上的宫殿炸了,也莫要伤害自己……”
摹冽:“可是唯有自己身上感觉到痛,才能控制得住。”
燕执抬起头看他:“那你就不能换一把普通的兵器吗?非要用魔刃往自己身上割,弄出的伤十天半个月都好不全,你怎么能待自己这么心狠。”
摹冽望着他,笑道:“知道了,阿冽下次不会了。”
燕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摇头道:“不,不会有下次了,很快你便能渡化成神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这般苦。”
那伤口一直到腿根都有,燕执只得将摹冽的亵裤挽上去,涂药的时候发现他大腿内侧有几个艳红的齿痕,用力之狠以至于那块皮肤都有些肿。
燕执手上动作一僵,脑中浮现出昨晚颠鸾倒凤的一夜。
他默念好几遍清心咒也未能赶走杂念。
知道了那人不是师尊后,那具雪白的身体上便不再是师尊的脸,而是摹冽眼角淌泪,望着自己笑的模样,燕执陡然想起那句“阿执哥哥做什么都可以”,心中一颤,忽然间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握着药瓶的手抖了抖。
“怎么了?”摹冽见燕执出神,问道。
“无事。”燕执摇头,幻出白帛为摹冽腿上的伤包扎好,随后将剩下的膏药塞到摹冽手中,同时幻出一盆清水,“那处我不便为你上药,你自行清洗一下,记得上药,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燕执便出去了。
摹冽坐在床沿,低垂着眸,看着手中的膏药,唇角缓缓弯起。
他唯有在阿执哥哥身边的时候,才会这般欣喜。
回到天界后,燕执去了文昌殿,却因做了对不起师尊的事,不知该如何面对,挥退仙娥,独自在殿外踌躇了许久也没能鼓起勇气进去,还是文昌星君嫌殿内太闷,起身开了窗才看见他。
“阿执?”
“师尊。”燕执红着眼道。
“你怎么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燕执同摹冽在凡间过了一夜,天上只过了片刻而已,文昌星君见他这般,只觉得莫名。
“……可是燕旌上神和曳灵神君不同意这门婚事?”
燕执摇头,强颜欢笑道:“阿执心悦师尊这件事祖父祖母早便知晓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是为何?……”文昌星君担忧道。
燕执沉默片刻,终是说不出口:“阿冽近日魔气失控,将自己伤得很重,我有些担心他。他还差八千功德方能渡劫,我想下界去帮他一同积攒功德,可以快些。”
“你来就是想说这个?……”文昌星君道。
燕执顿了顿,点头道。
“约莫需要十日左右,阿执不在师尊身边的时候,师尊记得照顾好自己。”
“……待阿执从凡间归来,便亲自着手筹备婚礼,师尊等我。”
文昌星君眉宇轻拧:“阿执……你真的觉得魔能成神吗?”
“万万年来,从未有过先例。”
燕执眼神飘忽片刻,很快便转为坚定:“他自小便跟在我身边,走的是正道,魔气失控的时候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
“师尊,我信他。”
在文昌星君的眼中,魔便是魔,即便表面装得再好,本性亦是恶的。
但是燕执性子执拗,他决定的事情,哪怕自己是他的师尊,也无法左右,所以文昌星君不再规劝,在心中叹了口气,道。
“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燕执:“明日一早。”
文昌星君点头:“恰好我要去凡间寻一本古籍,明日便随你们一同下界吧。”
“师尊要下界?”燕执惊讶道。
“嗯,许久未曾出过门了,去逛逛也好。”
文昌星君一向不喜外出,这万年间除去公务不得不外出之外,几乎不曾下过界,唯二的喜好便是窝在殿中看书抚琴,先前燕执叫他同自己去凡间过乞巧节他都不愿去,今日居然说要下界。
果真书籍的吸引力于师尊而言比自己大多了。
燕执倒不吃味,笑道:“也好,如此我便能每日都见到师尊了。”
他面上笑着,实则内心思绪纷乱,从文昌殿离开后,去了御书天宫处理政务都无法安静下来,满脑子都是昨夜发生过的事。
念了百遍清心咒,好不容易集中精力不再胡思乱想,谁知盯着手中玉简硬是看不进一个字,那字居然还同被风吹动的浮萍一般飘动了起来,端庄的楷体成了歪歪扭扭的鬼画符,燕执眼睁睁看着鬼画符被打乱重新排序,最后汇聚成摹冽的脸。
燕执猛地瞪大双眼,晃动脑袋,将手中玉简扔了出去。
他是疯了吧。
定是疯了。
燕执用力闭上眼睛,双手扣紧在座椅扶手上。
定是他因为头一回与人行那等事,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起,待他同师尊成婚之后,应当便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