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凛沉默。
江池渊笑着吻他,搭在他腰间的手有意无意轻轻摩挲:“期待你的厨艺。”
或者是说,是期待这双本该在琴键上跳跃的手因为他满是伤痕的模样。
他猜的不错。
油烟味根本盖不住时玖凛身上那股白茶花正盛时的信息素,反而给他添了一丝奇怪的人间烟火气息。
毕竟是紧盯着菜谱,哪怕是纯新手,调料比例正确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听着浴室内花洒运行,水滴敲击地面的声音时也还是控制不住心猿意马。
大脑乱成一团,他闭上眼睛,想到江池渊把他拖到浴室中逼他打开身体时的场景。
水滴落在身上,几乎要被灼热的体温蒸发殆尽。
他的嘴被死死捂住,脸上的液体说不清是水还是泪。
恐惧,无助,绝望和快感交杂,一时竟分不清这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时玖凛打了个哆嗦,指腹刹那间多了条血印。
他本以为切菜切到手这种蠢事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他心烦意乱,想起卧室床头柜里放着一盒创口贴。
好巧不巧,创口贴还没找到,便听到江池渊放在衣服堆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若是平常,以他的习性是绝无心情窥探江池渊工作的。
可偏偏今天他被那本乱七八糟的菜谱搞得火大。
什么叫适量盐,什么叫少许油?
说个具体克数会死是吗?
鬼使神差的,他翻开那层衣服,将江池渊手机握在掌心。
页面是很简单干净的白。
没有密码。
是莫子黑的信息。
【渊哥哥,我喝了好多酒,你能不能来接接我啊……如果不可以也没关系的,很抱歉麻烦你了。】
渊哥哥……
时玖凛被这个称呼肉麻得一阵牙疼。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很奇妙。
在看到江池渊只是冷淡的回答“嗯”“好”“工作时间,不要聊别的”时内心会有一刹那细微的雀跃。
但又在看到莫子黑跟自己一样唤他“先生”时宛若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更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针扎进心脏,看不见伤口,却是实打实的疼。
怎么回事?
他皱了下眉。
一个称呼而已,他不该有这种心理反应才对。
可还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便听到浴室水声骤停。
他被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几乎是下意识把莫子黑给他发的那条消息删除。
这个举动做出后,就连他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如果被那个小白莲哭唧唧找上门来他才是真的完了。
于是江池渊刚进门看到的便是他身体僵直呆立在原地,手中还捧着他的手机。
他挑眉,敲了敲门示意时玖凛回神。
他抓住了时玖凛在那一瞬间眼底闪过的慌乱。
在搞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时玖凛便磕磕巴巴的为自己辩解:“先生,我,我刚刚不小心把小……莫子黑给您发的消息删了……对不起!”
江池渊倚靠在门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什么消息?”
“他说他喝醉了,想让您去接他。”
江池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可还没等时玖凛松一口气,便听到他恍若疑问:“不小心拿起我的手机,不小心解锁,不小心点开聊天页面,不小心删除?”
时玖凛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
他垂下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不是……对不起。”
“对我撒谎会怎么样?”
时玖凛抿唇,双膝一弯,跪在他身前。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若是搁常人那最多说俩句就算过去了。
偏偏江池渊喜怒无常,油盐不进。
他仍在逼问:“我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吗?”
时玖凛咬牙:“没有,是我的错。”
“好,”江池渊也没再跟他废话,“去三号房间把板子拿过来。”
时玖凛后背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他缓缓起身,眼神决绝,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气概。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怕得要命。
怕他的苛责,怕他的恼怒,更怕他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出那些跟恶魔低吟没什么区别的话语。
两个小时后,时玖凛出现在那家酒吧门口。
江池渊的新命令:去接莫子黑,把他送回家。
时玖凛愣在原地,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看到莫子黑满眼期望的站在酒吧门口,身上穿的衣服少到可怜,站在晚风中瑟瑟发抖。
他明明可以在里面等。
还是说——他在期待江池渊会为了他把自己大衣脱下再披在他身上?
时玖凛觉得好笑。
他勾了勾唇角,把车停在路边,缓步走向他。
他看到莫子黑在辨清来者后眼底闪过的那抹诧异,转而又被浓烈的厌恶替代。
时玖凛语气控制不住染上一丝讥讽:“走吧,我送你回家啊。”
莫子黑确实是喝了一些酒,一改往日那副柔柔弱弱的白莲脸,对他翻了个白眼:“你算个什么东西?”
时玖凛不卑不亢:“是你亲爱的渊哥哥让我来接你的呢。”
莫子黑低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嘴里小声嘟囔了几句,似乎是在骂些什么。
短暂的思考过后,他还是选择上了车。
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他一个Omega独自在外游荡总是不安全的。
而且他也不能辜负渊哥哥的好意呀!
说不准是因为太忙了,但又时刻惦记着他,这才让别人来接他的呢……
想到这,他本就因为喝酒红了一层的脸更艳了几分。
而且……
他眯了眯眼,盯着时玖凛的脸看了一会儿。
刚刚离得太远,他竟然没有注意到。
这个一直跟在渊哥屁股后面的贱人脸似乎肿了一大片,上面还残留着几道没擦干净的泪痕。
嘴角处残留着血迹,看上去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抽过一般。
还有他刻意藏在身后的左手……
时玖凛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难堪的转过头。
右脸处挨了江池渊五板子,想不肿都难。
这还算轻的,臀肉处被他按着腰约莫抽了五十多下,他下意识伸手阻挡,换来的却是十几下在掌心处又急又重的惩罚。
唔,最起码江池渊还没让他保持下面被塞满的状态去接莫子黑。也算是给他留了几分薄面。
这些疼挨完了就算过去了,他还是得拖着这具被蹂躏过的身子来接自己的“情敌”。
江池渊绝对是故意的。
他不过是想看自己狼狈到在泥潭里打滚,被所有人踩在脚底的模样罢了。
莫子黑怪异地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您这是和人打架了?”
时玖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坦然道:“关你屁事。”
莫子黑坐在车的后座,懒洋洋翘着二郎腿,时玖凛在镜子中和他对视,听到他吐字清晰道:“真装啊。”
时玖凛颔首微笑:“关你屁事。”
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说清醒就清醒?
他并不在乎莫子黑怎么看他,反正在此之前他也不是没经历过被一群人紧盯着然后在地上乱爬。
那会儿可比现在狼狈多了呢。
伤口摩擦,钻心的疼。
时玖凛苦笑。
江池渊对他倒真是下得去狠手啊。
临走前甚至制止住他想拿口罩的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挡住干什么,让外人看看你被抽肿的样子不是更好?”
他动作温柔,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好像刚刚拿着板子不顾时玖凛哭喊只知道疯狂往下抽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算是给你的一个小教训,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别再逾矩。”
时玖凛沉默,点了点头。
其实这种程度的伤害他已经能眼睛都不眨一下扛过去了,哭喊不过是为了配合江池渊的劣质演技而已。
为了防止他误以为自己什么都无所谓,进而对他做出更过分的事。
他的心早就死了,哭和笑不过是为了讨好配合江池渊的戏码而已。
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痛。
板子落下时那种惊恐不安和无助的感觉是做不了假的,还有熟悉的,几乎能称得上是密不透风的疼痛。
可他又能怎么办。
一个连自己的命都被别人攥在掌心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望别的?
他移开视线,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
简直,恶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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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不删的原因就是大家的评论太暖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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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祝大家三次顺遂,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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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还要凑到一百字才能发布……
还有二十多个字。
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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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评论少了这么多 我超怎么回事 啊啊啊书耽你还我评论!!!!
是不是多凑几行字就能回来了?
别这样我真的会哭
第50章 他不是木头(催更票加更)
偏偏莫子黑这人没什么眼头见识,只是卯足了劲想要压一压时玖凛身上的锐气。
可时玖凛始终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偶尔开口回击几句,看他的眼神宛若看智障,轻蔑感呼之欲出。
莫子黑被他这个态度搞得心烦,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无处使。
可一个卖屁股的烂人凭什么这么看他?
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出口打击:“原来你是渊哥哥家的司机啊,怪不得天天追在他后面,恬不知耻的贱人。”
时玖凛:“……”
他无意打断莫子黑的自我高潮,只是像在看跳梁小丑那般瞥了他一眼,把想骂他的话咽了进去。
跟这种人吵起来才是真的掉价。
他收敛思绪,不动声色加快车速。
莫子黑将头枕在车窗处,感受到了玻璃带来的细微凉意,困倦感袭来,总算是安静了些。
等红灯的间隙,时玖凛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一片红肿中,戒尺的边缘清晰可见,细碎的发丝散落,在路灯照耀下仿佛泛着光。
他的意愿不重要,或者是说,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这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
不做任何抗争,把自我意识掩埋在心脏最深处,不留期待,才能让自己没那么难受。
他一路跟着导航走,直到机械女声字正腔圆说出那句“您已到达目的地”才出声唤莫子黑:“到了。”
他本以为能培养出莫子黑这种小白莲的家庭一定是极其富裕且美满的,这才让能他这么肆无忌惮,脑子里全是那堆烂到发臭的狗血肥皂剧。
可这里是贫困区,脱落的墙皮随处可见,甚至连条铺好的水泥路都坑坑洼洼,风一起便会卷起漫天黄沙。
莫子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仰起头道:“麻烦司机您屈尊送我一下,谢谢。”
就算是真出了什么事也能把他拉过去当垫背的呢。
时玖凛深吸一口气,认命似的把车停好跟在莫子黑身后。
如果小白莲到时候又哭唧唧的跑过去跟江池渊一通添油加醋可就麻烦了。
他心如止水,语气也平和的要命:“好。”
时玖凛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里弥漫着一股腐烂又破败的气息。
隔音很不好的窗户被风吹的作响,断断续续的老人咳嗽声嘶哑到宛若乌鸦哀嚎。
他看到莫子黑脸上毫无表情波动,却在路过一扇门前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颗奶糖,悄悄从窗户缝中塞了进去。
神情是少见的柔和。
他下意识开口:“公司给你的钱不少吧,怎么还住在这种地方?”
莫子黑回头看他,愠怒道:“你以为谁都生活的跟你这个卖屁股的人一样吗?那点烂钱养活一个人是没什么问题,可家里其他人怎么办?!”
冲他吼什么?
时玖凛蹙眉,刚欲开口,却被他急匆匆的打断:“还有什么叫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怎么了?再怎么样难道不比你恬着脸去渊哥哥家蹭吃蹭住来的好?”
时玖凛沉默。
他跟这人是说不清的。
他并不想获得别人的怜悯,也讨厌看见他们高高在上的目光。
更何况这人还是脑子缺了一块的小白莲。
解释什么,解释他是如何从一个Alpha沦落到要每天扭动腰肢为自己换取片刻不挨打的喘息时间?
就连他自己在潜意识里都觉得自己放下身段引诱江池渊的模样又卑贱又恶心。
可他是废物,他别无选择。
莫子黑没控制住音量,尖锐的嗓音吵醒了门内本就睡得很浅的孩童。
时玖凛看到那扇门开了条小缝,那个小孩儿小心翼翼的向外看,在确认来者是莫子黑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莫子黑也注意到了他的动静,瞬间噤声。笑着朝那个小Omega张开双臂。
小Omega将门拉开,扑向莫子黑,在他怀中怯生生地看向时玖凛。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是这个人让莫哥哥生气了,那他就一定是坏人!
他鼓足勇气,瞪着时玖凛,声音很奶却异常坚定:“你不许欺负他!”
时玖凛抿唇,心底那股苦涩悄无声息的蔓延,深深植根于心脏处最软的那块地方,几乎要将他扎的鲜血淋漓。
他眼底写满难堪,像是自惭形秽那般往后退了几步,远离这幅可以称得上是温馨的画面。
他是格格不入的人,他是画卷上的污秽。
他是恶人。
莫子黑啼笑皆非,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语气轻柔:“怎么还不睡?”
小Omega眨了眨眼睛,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似的细声细语道:“本来想等你回来的,但是一不小心就给睡着了……”
莫子黑将兜里最后几颗糖果塞在他掌心,温声道:“谢谢,下次别等我了,要早点休息哦,乖。晚安。”
这种温柔是装不出来的。
小Omega用力点了点头,如获珍宝般把那几颗糖紧紧攥在掌心。
时玖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莫子黑笑着把他送回家,看着他们挥手告别,不知怎的忽然感受到液体在脸上蜿蜒。
时玖凛抬手一抹,没让莫子黑发现。
这可太丢人了。
明明只是普通邻居而已,那个小孩儿却愿意这么护着莫子黑。
他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莫子黑那一边,会毫不犹豫选择帮他,会为他鼓起勇气跟一个看上去生人勿近不好招惹的人开口。
他们都有底气,他们都会被人毫无理由的偏爱。
那自己呢?
早就麻木的心脏不知怎的忽然一阵钝痛,他缓缓抚摸自己的胸口,却好似被衣服掩盖下那块纹身灼烧到了一般猛的松手。
无所谓。
无所谓。
小白莲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路上绞尽脑汁想了那么多的侮辱词汇加在一起也没有他随口跟邻居小孩的对话更能刺痛时玖凛。
被爱者习以为常的东西,是他最稀缺的情感,是他的奢望,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望而止步。
莫子黑看了他一眼,刚刚那点温柔消散早已的一干二净:“还跟着我干什么,滚啊!”
时玖凛心情沉闷得厉害,低声应了一句,几乎是仓皇而逃。
他嫉妒,嫉妒像莫子黑这样的人都有人愿意护着,嫉妒他们虽然身处黑巷却能相互依偎,互相取暖。
那他所在的深渊呢?
不明真相的人觉得他贱,知道来龙去脉的又会觉得他活该。
他坐进车里,用力关上车门。
时玖凛撑着方向盘,将头埋进臂弯中大口喘着新鲜空气。
矫情死了。
只是情绪压抑得太久,总得找个宣泄口。
偏偏江池渊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留。
电话响三声以内必须接,这是上次做时江池渊用开玩笑的语气搂着他的脖颈给他定下的规矩。
他真的以为那只是玩笑。
直到某次电话响时他出了一瞬神,回来后就被江池渊吊起来抽了一顿。
不算很疼,最起码没像逃跑那次被抽到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的地步。
饶是如此,身上遍布的红痕也足足用了大半个月才彻底消下去。
时玖凛接通电话,主动汇报:“先生,任务已完成,我马上回去。”
客套到仿佛他们之间只是普通上下级的关系。
江池渊却没那么好应付:“可是宝贝,已经过了门禁哦。”
时玖凛懵了一瞬,下意识开口反驳:“不是你自己让我去送那个小白莲的吗?我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过门禁点了啊!”
江池渊也不急,不紧不慢道:“喏,你看你,又和我顶嘴。”
时玖凛语塞。
哪怕是隔着屏幕,他也能感受到对方在强压着笑意。
有病吧?
他泄了气:“抱歉,我知道错了。”
刚刚生起的那丝惆怅被江池渊搅乱,他愈发烦躁,却无可奈何。
江池渊却话锋一转,好像刚刚真的只是在逗他玩似的:“快回来吧,想你了。”
时玖凛只觉得讽刺。
把他按着往死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呢。
想他什么,想怎么把他弄死吗?
这些话他自然是一句也不敢说出口的。
时玖凛最后望了一眼那条黑色小巷,把所有愤懑咽进肚子里,任由它们堆积发烂。
跟他这个人一样。
他指尖冰凉,声音清透,骨子里却糜烂到极致。
他本来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沉醉在虚假的繁荣和关怀中自认幸福的度过余生。
可江池渊非要亲手打碎这层幻境,非要逼他从梦中醒来,让他明白自己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结痂的伤口被一次又一次连皮带肉的撕掉,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伤口在空气中微微抽.动。
他的人生烂到像一场笑话。
时玖凛仰起头,把马上又要涌出来的水雾咽了下去,对电话那头故作轻松道:“你能来接我吗?”
没有用敬语,也没有考虑他手上有车,为什么还需要别人来接这个问题。
只是近乎哀求的语气,只是藏也藏不住的悲戚。
他不是木头。
哪怕每天都在自我麻痹似的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一切都无所谓。
可他在被旁人侮辱而不能还口时也还是会觉得委屈,在被江池渊惩罚时也还会胆颤。
他也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
不该去妄想能和平常人一样的。
时玖凛仰头,抬手掩住自己眼睛,顺势遮盖住那抹平常不易流露的,说不清的颜色。
他刚想扯出一个笑容跟电话里说不用了,他现在就往回走。
可话刚到嘴边还没说出口,便听到电话里那个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伴随着门和地板摩擦的声响。
略显低沉的嗓音几乎要和猛烈的风声融为一体,交杂在一起听的很不真切。
他说:“回头。”
时玖凛触电一般猛的将手拿开,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四处环顾,可除了空荡荡的车厢外他什么也看不到。
果然,是骗人的吧。
他又不会瞬移,怎么可能说到就到。
时玖凛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可下一秒,车窗便发出“梆梆”的声响。
是指骨敲击玻璃的声音。
时玖凛回头,茫然的神情格外清晰地印在江池渊深到令人发怵的瞳眸。
他啼笑皆非,声音穿透玻璃窗落入时玖凛耳中时已被削弱了不少:“让你下了车再回头,谁让你在车里到处乱看了?”
车门被他一把拉开,浓烈的信息素在那一刹那将他的身体紧紧笼罩。
蛊人的气息。
时玖凛大脑一片空白,每一根神经似乎都要在他信息素中被一点点麻痹,最终彻底沦陷。
他张了张口,几乎是瞠目结舌,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在这?!”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他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抬手抚摸他被自己抽肿的嘴唇,似在对他说,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也许我真的会魔法呢。”
幼稚死了。
可时玖凛眼底那团水雾还是翻了上来,费了好大劲儿才生生压下。
“伸手。”
他的命令向来强硬,可这次的语气却出乎意外染上了些柔和。
时玖凛抿唇,把手递给他。
附近唯一的建筑物是一家小药店。
江池渊手中还提着个白色塑料袋。
不用想也能猜到他刚刚在哪。
他眼睁睁看着江池渊从塑料袋中拿出一盒创口贴,仔细拆开,小心翼翼贴在他那时被刀划破的血痕处。
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分明是怜惜。
时玖凛按理说早就该习惯了他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惯用套路,可每当在这种时刻的时候心脏却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涟漪。
江池渊这个人,恶劣的很。
他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他的心脏扎到鲜血淋漓,知道该如何让他一步步臣服麻木——
——宛若训狗那般,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来恶心自己。
时玖凛盯着他专心致志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神情,车顶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发丝上,仿佛泛着光。
时玖凛看出了神,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这个举动刚做出来时两个人都愣了一瞬。
动作僵在原地,时空仿佛都被静止了一般安静到可怕。
大胆至极。
甚至可以用放肆来形容。
时玖凛猛的将手缩回,眼底恐惧渗出,磕磕巴巴的为自己辩解:“先,先生,对不起!我刚刚出神了,下意识就——”
“嘘。”
江池渊却好像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只是将食指轻贴在他的唇瓣,在上面轻轻按压蹂躏,以此示意他闭嘴。
时玖凛瞬间噤若寒蝉。
棉花沾了酒精,划过伤口时会带来细微的痒意和冰凉的触感。
可更多的还是疼。
尤其是唇角处,那里破皮见了血。被酒精触碰后几乎能感受到那股一阵接着一阵的痛感刺激大脑,蛰得人生疼。
他不敢躲,甚至不敢让江池渊看出他哪怕仅是一丝的不情愿。
直到手和脸上的伤口都被处理完毕,江池渊才上了车。
他把那扇门用力摔住,声音大到也许会令不知情的人以为他这是在发泄心中不满。
没了风声干扰,时玖凛甚至能清晰听到他每一次的呼吸,感受到他心脏每一次跳动的频率,以及不容置喙的口吻:“裤子脱了。”
时玖凛咬牙,垂下头时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在汽车昏暗的暖光照射下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一定要在这里吗……”
江池渊歪了歪头,疑惑似的“嗯”了一声,对他的迟疑不满,蹙眉冷声道:“后面不需要上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