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每个城市的清除小队周围半公里,都属于官方领域。
走到一公里外,男孩才找到一家早餐店坐下。点了碗馄饨,满脸疲惫地吃完。结账后路过旁边一家小卖部,男孩突然停下脚步,店主见状立即招呼道:“想玩抽奖吗,小朋友?”
“……”小朋友点了点头。
老板笑呵呵道:“这可是最新的魔法少女奇亚子的盲盒,不仅在女生中很受欢迎,很多男孩子也挺喜欢的呢。可以抽出魔法少女,还能抽出怪兽。”
“多少钱一个。”
“三十。”
男孩:“……”
老板:“不贵了啊!抽到限定款,转手就能卖600呢。”
“抽一个吧。”
“好嘞!”
男孩蹲在小卖部的摊子前,看了半天,从中间拿了一个盲盒出来。
“快拆拆看是什么吧。要是限定款,我这边300收。”
男孩正在抽盲盒的手倏地停住:“你刚刚还说能卖600!”
“这不你没渠道么。你要是有同学愿意600收,那我就不收了嘛嘿嘿。”
男孩:“……”
和商人是讲不了道理的,男孩自知说不过他,憋红了脸气闷地哼了一声,低头开始拆盲盒。
老板好奇地伸长脖子:“是什么,看看看看。咦这是个什么造型,不是魔法少女,是个……稻草人?奇怪了,《魔法少女奇亚子》里面有这个怪物么,我记得好像都是漂漂亮亮的人型怪物啊,而且我看其他人拆出来的都是树脂材质的盲盒,小朋友你这个怎么好像真用草做的……”
男孩:“……”
老板:“是不是残次品?你给我看看,我也不坑你个小朋友,真要是残次品我帮你换一个。”
“不用了。”男孩收起这个诡异的彩色纽扣眼睛稻草人。
“啊?”
男孩站起身,一只手握着布套杯子,一只手拿着稻草人。他仰头看着灿烂明媚的蓝天。
“人生就像一个盲盒,抽到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说着,男孩垂头丧气地走向地铁。
老板看着男孩离去的方向,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喂小朋友,你走错了!那是一号线,早就因为辐射封了,十号线要往那个方向走!”话还没说完,男孩的身影消失在北方嶙峋的枯枝败叶中。
老板迷茫地挠了挠头。
“哒哒哒——”
空旷无人的地铁口楼梯里,瘦小的未成年默默低头,向下走去。
走到一半,手机响了一声。
A05-盲盒掏出自己的老人机。
狭窄的荧光绿电阻屏上,没有任何新时代的游戏和APP。按理说这种本世纪初的老人机也不可能兼容这些软件,可奇异的是,空荡荡的屏幕上,却有一个五彩斑斓的彩色“4”图标。
盲盒点开长脑APP。
[A01-审判之矛:已经去了?]
[A05-盲盒:。]
[A01-审判之矛:以为你会等我^_^]
[A05-盲盒:你又进不来。]
[你进来了又要和它乱打。]
[它和你发起火的时候,六亲不认,连我都打。]
[我不想去。]
[所以可以不去么?]
宿九州:[你猜。]
男孩:“……”
久久的缄默后,一道源远流长的叹息声在狭长的地铁隧道里回荡。
盲盒:[我今天抽了一个盲盒。]
首都清除小队总部。
宿九州双眸眯起,他问:[有什么新的预言。]
[是一个稻草人。四肢用粗糙的麻绳捆起来了,但捆得很松,稍微用点力应该就会松开。破破烂烂的,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唯一特别的,它的眼睛部位是两枚彩色的纽扣。我的逻辑因子就停留在这两枚纽扣上。]
稻草人。
彩色纽扣眼睛……
盲盒发来最后一条消息:[这是我最后一次帮清除小队办事。]
宿九州沉默片刻:[你是唯一能接近污染物001,且不会被其卷入规则领域的用户。]
[我会和001商量好,解决现在发生在美术馆的逻辑污染事件。同时尽可能让它安稳足够久的时间。]
[下个月三号就是五年整。]
[审判之矛,我不欠你和极光之女了。]
三天后。
中都市清除小队总部。
昨天下了一场小雨,今天早晨气温便有了明显的回升。
萧矜予穿了件白色冲锋衣,他没有立即进门。站在清除小队外的梧桐树旁,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点开屏幕,一条闪烁七彩光芒的弹幕就从显示屏上飘过。
【哦!我的爸爸!!!】
萧矜予:“……”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嗯。】
【爸爸你这几天都没来清除小队看我(○` 3′○)】
【好不容易老变态不在,你都不来找我QAQ你是不是不爱你的宝宝了嘤嘤嘤……】
萧矜予面无表情地打字:【等我五级了,就去看你。】
【爸爸你三级的时候说四级就天天来看我的……】
【……我现在不还没有四级么。】
【爸爸,你画的饼还会随时间变大变小啊……】
萧矜予:“……”
这都从哪儿学的词!
004早就习惯了萧矜予的冷酷无情,小机器人嘟着嘴:【=3=不过我也没什么时间啦。唔这几天那些破人类在给我和大哥搞什么素质教育,每天都在和我们讲什么,别的污染物生存环境有多恶劣,我们俩生活得有多幸福。】
【屁嘞,还不是在CPU我。】
【每天那个黑炭肌肉男一走,我就给大哥反向CPU,可千万不能让大哥被他们策反了!】
【还污染物001活得有多水深火热,我和大哥多美好滋润。呵tui!当我004不会上网,不偷看他们内部的聊天记录啊?】
【人家001在首都过得那可风流潇洒了嘞!那就是我的偶像,我也想像它一样,在温暖的大地里……随风奔跑~自由地翱翔嗷!】
萧矜予:“……”
难为你还会唱这么老的歌,但你歌词都唱错了。
【连老变态都不敢随意招惹001呢,真好,真羡慕斯哈( ̄_, ̄ )】
宿九州走之前有和萧矜予说,最近首都出了点乱子,疑似和污染物001有关,但没有说太多。
污染物001是全华夏保密程度最高的污染物。
而004说,自由翱翔……
萧矜予故作不经意地问:【001是个什么样的污染物,004你知道么。】
【大概知道一点吧。】
【什么样的?】
【爸爸想知道?我真的只知道一点。老变态和别人私下用长脑APP聊天的时候,提过一嘴,好像001经常跑来跑去,谁都困不住它,老自由了。】
【爸爸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老变态呀。你都是A级用户了,他应该会告诉你吧。谁让你们关系那么好嘞╭(╯^╰)╮】
萧矜予一愣,解释道:【我们关系没有很好。】
【好好好,那就不好。】
【……也没不好吧。】
【那就好行了吧行了吧。】
【……】
【爸爸,老变态回来了。】
第160章
空旷冷清的地铁口,随着自动扶梯的缓慢上升,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双手插袋,抬起头。
『逻辑链间相互吸引。』
还没离开地铁口,宿九州便感受到了那条存在感极强的逻辑链。第四视角的每粒逻辑因子都在空气中无比雀跃地跳动着,宿九州看不见,但那股涌动的勃勃生机几乎每时每秒都在疯狂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男人抬头时,萧矜予也心中一动,向他看去。
四目相对。
萧矜予拉了拉脖子上的浅米色围巾,目视男人越过绿灯的斑马线。梧桐叶随风曳动,婆娑声如同冬夜落下的一场静谧的雪。
青年声音清越:“001的事解决了?”
“大概?至少两天没动静了。”宿九州神色平静,深邃的眼瞳里沉淀微微笑意,他目光微动,问:“在这等我?”
萧矜予还没回答,他又道:“等很久了?”
“……”萧矜予抿抿嘴唇:“没有。”
宿九州勾起唇角,伸手从青年的肩头捡起一片破碎的残叶。
萧矜予:“……”轻咳一声,萧矜予似乎随口一问:“那你现在离开首都没关系么。如果污染物001又发生暴动怎么办?”
默契地无视了青年的窘迫,宿九州用指腹摩挲着那片叶子,不动声色地随手放进口袋。他道:“严格来说,首都有个用户比我更适合处理关于污染物001的事件。”
萧矜予:“你的意思是,有个用户的逻辑链比你更适合对付001。”
反应非常快。
宿九州看了他一眼:“嗯。你或许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华夏五个六级用户之一,A05-盲盒。他的逻辑链和001在某个地方有交集,并且他能够压制对方,使其逻辑链转入另一个小岔点,无法完整表述。”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进清除小队总部。
萧矜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没有进屋,而是一直在门口等待这个男人。
等了半个小时。
其实进去等着也一样,反正早晚要进去。他在心里默默想到。
但等已经等了,萧矜予神色淡定,将这个奇怪的念头从脑海里抹去。
-爸爸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老变态呀。
脚下的步子略微慢了半拍,萧矜予忽然道:“001是个什么样的污染物,我能知道吗?”
宿九州顿了顿,看向他。
萧矜予镇定抬眸看他:“纯粹好奇。”
宿九州笑了:“当然可以。如果是五级用户,且过往没有劣迹记录,只要提交申请,用户委员会都会向其提供污染物001的相关信息。虽然你现在还是三级,但已经超过了大部分四级用户。而且等以后有机会,或许还需要你帮忙协助有关污染物001的相关事件。”第四视角是一条极其特别的逻辑链。
宿九州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首先要知道的就是,第一,污染物001是一件对人类抱有极大恶意、反人类反逻辑链的污染物。
“任何人类或者污染物,只要进入其逻辑链范围,它都会竭力将其击杀。包括A05-盲盒。它目前没有击杀盲盒,只是因为暂时做不到。但不意味着,它不想。”
萧矜予皱起眉头:“污染物?你是说它也会屠杀污染物?”
“嗯。它的猎杀对象有两个。人类,包括未觉醒的人类;另外,就是拥有逻辑链的任何物体。”
萧矜予还从没听过哪个污染物会攻击同类。也不知道004知道自己也在001的猎杀范围内后,会不会偶像破灭。
宿九州:“这是对污染物001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认知。一定要对其抱有不可轻怠的态度,哪怕是六级用户,一个不慎也有可能命丧其中。”他接着道:“其次就是关于001本身的规则。”
“规则?”
“是,规则。自2031年发现污染物001至今,根据31345个污染事件统计,001具有以下特性——
“①污染物001的安全范围为1258.3米;
“②当超过该安全范围,所有一级用户必然会被卷入其中;
“③二级以上用户,如果是2035年以前觉醒的,也一定会被卷入其中。
“也就是说,相对安全的是,2035年以后觉醒的、二级及以上用户。这类用户靠近001时,有一定概率可以无事发生,安全离开。这个概率目前为:22.3%。”
萧矜予皱眉:“只有五分之一?”
“很多了。”宿九州解释道:“这五分之一指,哪怕靠近它,都不会发生任何事。除了被污染外,不会受到其任何逻辑链影响。而且哪怕被它的逻辑链捕获,也未必会死。”
不是每条逻辑链都是杀人逻辑链。
就像白院子,只要按照规则完成它的因果,就可以顺利从白院子空间逃脱。
萧矜予轻轻点头:“那进入001的逻辑链后,生存概率高吗?”
“0.09%。”男人声音淡淡,在冷风中很快飘散。
萧矜予随之道:“0.09%,那还可以……”声音戛然而止,他诧异地抬头:“这么低?!”
一万个人,竟然只有九个人可以生还?!
萧矜予想到:“你刚才说,31345个污染事件。也就是说,目前从污染物001手中逃脱的人类,只有……大概不到30个人?”
宿九州:“准确来说,是24名用户,一名普通市民,和两个污染物。”
宿九州:“以上就是你能知道的关于污染物001的全部信息。”
萧矜予一愣:“只有这么多?”这也未免太少了!
了解一个污染物,首先了解的是其外形等基础信息。
就像认识一个人。第一眼能看出对方的性别和大致外貌,接着深入交流,会了解一些年龄、学历、性格爱好之类的信息。
可是现在,宿九州好像说了很多,但只是说了一些看似重要,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甚至连污染物001是个什么东西都没提及。
“只有这么多。”似乎猜到了萧矜予心中的疑惑,宿九州回答得很精准:“你在想,我应该至少告诉你,污染物001是什么东西。”
萧矜予没有否认。
宿九州挑眉道:“但是很遗憾,不能告诉你。因为‘极度危险’外,污染物001的另一个基础特性就是——不可名状。”
两人已经走近清除小队的大门,萧瑟的春风扑面而来,吹得地上落叶打旋。
萧矜予停住脚步,惊讶地看向宿九州,心中琢磨起这四个字。
『不可名状。』
他还在思考,宿九州直观地给出了答案:“任何用户不可以以任何形式得知污染物001的基础信息,包括并不限于其颜色、状态、硬度等基础物理性质。你不可以知道它是一个什么样的污染物,也不可以以任何方式去揣测它的相关外貌。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信息。倘若你知道它的颜色,你会立刻被它捕获;或者我没直接告诉你它是什么,但我说出的某个词让你对它产生联想,并联想正确,你也会立刻被其捕获。”
宿九州神色严峻:“而这个捕获范围,超越了其1258.3米的安全范围限制。”
萧矜予怔住,接着他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你刚才说污染物001是在首都。”
“没错。”
“我在中都,中都距离首都有1065公里。”
“1065公里很远么?”宿九州看着他:“目前因为知其形状,而被污染物001突然捕获并拉入逻辑链的最远受害者,当时身处青州,距离首都2014公里。”
萧矜予倏地沉默。
他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逻辑链。
任何一个逻辑链,都一定有其适用范围。
就算是宿九州,也不可以在中都使用审判之矛,攻击位于海都的敌人。
当然,由审判之矛衍生而来的审判法庭倒是可以超越时空的限制,随意处置犯人。但前提是宿九州已经在某个城市留下了审判之矛这条逻辑链。就像第三者逻辑链一样,逻辑链的“因”早已在某个地区种下,它所需要的只是完成“果”而已。
而污染物001的这条逻辑链,很明显,在旁人得知它形状的那一刻,才正式开启“因”。
它的作用范围极其深远。
萧矜予问道:“2014公里,这是极限距离?”
宿九州摇头:“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实例距离。并没有人在超过这个距离的地方触发001的因,所以暂定是这个距离。”
也就是说,污染物001的攻击范围可能只是青州到首都的2014公里,可能是覆盖了整个华夏。
也可能,覆盖全世界。
宿九州:“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什么?”
“任何因为知其形状而被捕获进污染物001逻辑链的对象,只要有过一次顺利完成因果,以后就不会再因为‘知其形状’而被捕获。”顿了顿,宿九州抬头看向眼前黑漆漆的铁门。
他说:“到了。”
清除小队总部,地下室。
昏暗沉闷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紧密地拉住。整个房间严不透风,寂静得像将声音封印在死水般沉重的空气里。只有人类微弱而有规律的呼吸声时不时响起,几乎和心跳声融为一体。
绝对黑暗的环境里,萧矜予感觉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
视觉被全部剥夺,嗅觉也只有一点地下潮湿的腥涩味。他坐在一张硬邦邦的椅子上,在进入这个房间时他有短暂地瞥到,房间里只放了一张长桌,三把椅子。
他和宿九州坐在长桌的一边,身穿斗篷的少女坐在另一边。
良久,梦想家低哑的声音响起:“我已经为这次帮你回溯记忆准备了很久,但是第四视角,我依旧不敢保证你能顺利看见23年前的记忆。所以我会尽可能排除外界的干扰,让你和审判之矛最大程度地沉浸我的逻辑链。
“现在,你把手伸出来。”
没有指名道姓,但萧矜予知道她在说自己。他平静地伸出手。
很快,一只冰冷的女性的手握住了他。
接着,梦想家道:“审判之矛,你也伸出一只手。”
耳边有空气被破开的声音。
下一秒,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动了动,将他的手放在一只温暖的男人的手上方叠住。
萧矜予身子微顿。
梦想家声音空灵:“现在,尽可能放空大脑。不要想你想做什么,不要想你是谁,最好能做到,彻底忘记一切。你们两的手不要动。”
梦想家拿出胶带,“嘎吱”一声。
萧矜予和宿九州齐齐诧异地抬头,在黑暗中看向她。
梦想家的声音纹丝不动:“这是防止因为副作用你们两挣扎,导致身体没有连接处。所以我用胶带给你们捆上。放心,我用的这个是污染物153‘魔鬼双面胶’,哪怕再用力,被粘上后十二个小时内也不会断开。”
萧矜予:“……嗯。”
宿九州笑了:“嗯。”
“那么,我开始了。”
“叮咚!”
一道清脆的摇铃声骤然响起。
世界骤然陷入沉暗。
万千光彩从萧矜予的身体四周仿若剥离,他整个人轰的向后倾倒,失重感油然而止。
与此同时,海都市,18号污染区。
天空不知何时布满浓厚的铅云,狂风四起,废弃的污染区上空被浓密的纯黑侵染。
“轰——”
一棵梧桐树被男人的身体撞击树干,猛然倒塌,溅起满地灰尘。
这是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长相平庸。他的脸颊上有一道血痕,左臂以诡异的姿态扭曲。他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丝,向后看去。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仿佛擦拭一般,中年男人的脸庞被擦出了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孔,他的身条开始拔高,很快便从大腹便便的模样变成一个高瘦的年轻人。
“呵……”
横跨整个18号污染区,最西端的街道边,上司谨喘气平息;最东侧的一栋摩天大楼下,黑衣长发的女人微微抬眸,姣好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奇异的讶色。
她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对手居然还有这么奇特的空间位移能力。
略作喘息,上司谨抬起手腕。只见他手腕那串五颜六色的珠子中,一颗白色的宝石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咔滋——”
白色珠子突然破碎,从手串上滚落,在空气中湮灭成看不见的粉末。
“啊,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了啊……”上司谨无奈地眨眼,他回头看了眼东方,接着勾起唇角,脚下一蹬,以极快的速度逃出18区。
很快,大雨倾盆而下。
乱风吹过18区街边一家荒废已久的咖啡店。
咖啡店白色的木框小门因为长年的风吹日晒,裂出了数条纹路。悬挂在门顶的一串风铃随风微微晃动,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叮咚——”
“叮咚叮咚——”
A型辐射事件刚刚过去四年。
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看似结束,一层深深的阴霾却始终笼罩人们的心头。寒风萧瑟,噼里啪啦地吹断树杈与枝叶的连接点,干枯的叶子掉满一地。
中都市九华医院门口,流浪汉们蹲在树旁。
麻木的人群从医院里进出,仿佛工厂里排列等待宰割的家畜,眼神空洞。
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蒙了一层厚厚的水雾,隔着一些朦胧的雾气,听不真切。
萧矜予感觉自己像条即将溺死的鱼,浑身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挤压,他应该会死,可却没有死。
外界的声音穿过那层隔绝的鼓一样的膜传进他的耳朵。
说的是什么语言,很难听清。大多时候都是没太多声音的,因为隔得很远。
整个世界是一片没有东西的空无,不是黑色,是空无。
他被困在了这里。
“叮咚——”
“叮铃铃——”
萧矜予猛然清醒,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但这次周围的环境安静很多,静得他能听清外面的人在说话。
那道尖细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叮咚——叮叮咚咚——”
-这是什么声音?
有人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是什么?”
回答的人离他远了点:“是风铃。赵小姐你没见过吗?”
『赵小姐。』
“为什么挂在那。”
“啊,你不喜欢吗。昨天你看书的时候说了句太安静了,这个病房在我们院区的最里面,周围病房都是空的。我以为你想要热闹点,就擅作主张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拿走?”
“哦。”
风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似乎是有人在拆卸。
赵小姐声音轻稳,淡淡的:“放在那吧。”
“哦……好。”
微风吹过,清脆的风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萧矜予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这些声音越来越远,他再也听不见。等到再次恢复意识,他已经冷静下来,确认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梦想家成功了。
梦想家成功地让自己看见了二十二年前的记忆。
此时此刻他听到的应该就是二十二年前,发生在九华医院妇产科VIP病房的真实事件。
这位“赵小姐”是他的亲生母亲。
而他正待在赵小姐的肚子里。
-赫本小姐原来姓赵。
萧矜予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这个念头。
医学上暂时还没有明确界定,婴儿在母亲肚子里时是否拥有记忆。现在很明显,他已经拥有了记忆。不好说现在的他是几个月大,但肯定不会太小。
一般孕妇都要到待产期才会住院,准备生孩子。
赫本小姐的身体似乎不大好,根据九华医院残缺的住院记录,她提前住进了VIP病房,随时观察胎儿情况。不过再提前也不会提前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