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桉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他做得不对,江绪爱面子如命,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对不起,绪哥。”
江绪对他这副乖巧的样子很满意,捧住他的脸亲了亲,笑道:“好啦,原谅你。不过,我今天又丢人又伤心的,你只道个歉多没诚意啊,就没有别的补偿?”
林桉看着他眼底涌上来的欲望,羞涩地环住了他的脖颈,亲了亲那线条流畅的唇瓣。
浴袍缓缓掉落在地,屋内芙蓉帐暖,一夜尽态极妍。
第二天一早,林桉揉着酸痛不已的腰起来,看到身边空空如也,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还是不肯在他这里留宿。
拿起手机,里面有几十条未读消息,全都是他的研究生发来的。因为这两日的荒唐事,他落下了不少工作,都快忘记她临近毕业,论文还需他这个导师过目。
林桉打开文件细细看了一会儿,发语音跟她粗略讲了下问题,“你到研教楼等我,我十分钟就到。”
下床穿衣的时候,林桉看到柜子里一排的风衣,心里咯噔一下,涌上一阵无名火,偏不想穿,从箱子里面翻出八百年不见天日的湖水蓝卫衣,搭了条休闲裤。
望着落地镜中的自己,虽然早已不复青春,但鲜亮的配色仍然让他少年气十足,一下就把他勾回和江绪在大学里的日子。
林桉静静地看着,突然胸口一阵酸涩,他都忘了,这样简单又舒适的打扮,是他从前最喜欢的,却因为江绪的爱好一次次舍弃。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生活便紧紧围绕着江绪,随他喜而喜,随他悲而悲,渐渐地将那个意气风发、满怀梦想的少年遗忘了。
林桉重重地叹了口气,从床头柜拿起眼镜框戴上便出门了。
等到研究楼的时候,林桉远远便看见自己办公室前站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女生,“小酒!”
季酒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哭嚎着朝他扑过来,“师父!”
林桉被这小孩猛地拽住衣角,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无奈地笑着拍拍她,“好徒儿,为师这不就来了?”
季酒弯下去的嘴角顿时又扬起来了,瘪着嘴“嗯”了一声,眼眶红红的。
两人进了办公室,林桉在电脑上打开了她的毕业论文,没看几眼后就开始叹气,“小酒啊,你这个......数据完全没有可信度嘛。”
一提起这个,季酒都快哭了,因为之前实验机器出问题,她辛辛苦苦做了几个月的数据全部不合格,导致论文评审时被老师打回来重做,直接导致延毕,原本找好的实习工作也只能爽约。
“师父,这可咋办啊,还是不达标吗?我已经尽可能缩小误差了。”季酒一脸生无可恋。
林桉咳了咳,指着论文上的数据表:“我先不提你这个拿养生27h的抗压强度作为评判早期强度指标的科学性,就单单是前面的静压法养生实验,你的设计也存在太多漏洞,如何能得出正确的配合比呢?”
季酒顺着他的手指细细看了几眼,哭丧着脸:“师父,你知道的,咱学校这个机器是真的不好用啊!能得出这些数据都已经是做了十多组实验的结果了......师父,你再给我想想办法吧,我真不想再延毕一年了!”
林桉叹了口气,明科大和京圈一众高校相比可谓是相形见绌,没有优势学科也没有厉害的老师,经费少得可怜,能保养好实验室那几台老破机器都烧高香了,更别提换新的。
不忍心看小姑娘难过,林桉只能笑着拍拍她的肩,“没事,有师父呢,能让你继续延毕吗?放心,我待会儿就跟隔壁明理工老师打电话,让他们把实验室借一天给你。”
季酒感动的快哭了,拉着他的手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还硬是要塞给他一杯奶茶才走,到门口向他深深鞠了一躬,笑着作揖道:“师父,徒儿这就去继续改论文啦,必不负你所望!”
林桉看着她搞怪的表情好笑不已,这丫头没事儿就喜欢看些武侠小说,以至于二十几岁人了,还一股子中二病。总是不肯好好像其他学生一样叫他导师,偏偏喊师父,还特别声泪俱下,搞得林桉总有一种自己是某派掌门、还收了个不成器徒弟的错觉。
低头看看手机,江绪已经在催自己回去了。
【我妈走了,今晚回来住吧。】
林桉微微一愣,按平时,江夫人心疼儿子,总是得住个十天半月才肯走,怎的这次才一天就离开了?
还没等他想完,手机又“叮”一声响:【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吧。】
江绪鲜少这么体贴,林桉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回复道:【在学校研教楼。】
【好,我十分钟就到。】
十分钟后,那张熟悉的迈凯轮停在了研教楼前,林桉拉开车门,登时愣住。
目光所及处,一大束玫瑰娇艳欲滴,林桉惊喜地声调都有些不稳:“绪哥,你这是......”
驾驶座的江绪转过头来,冲他露出一个浅浅又迷人的微笑:“先上车吧,我有礼物送给你。”
“好、好。”林桉感觉一阵头脑发热,忙不迭地上了车,还未坐稳,怀里突然多了个毛绒绒的小玩意儿,愣神片刻的功夫,它已经眨着蓝宝石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喵喵”地娇声叫着。
“哇,好可爱的小猫!绪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这个?”林桉兴奋地将怀里的布偶猫抱起来,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他打小就喜欢小动物,若不是江绪有洁癖,他早就想养只小猫小狗了,没想到他居然主动送了自己一只。
江绪见他笑的眼角弯弯,一时忍俊不禁,只是一只小猫而已,这个人居然能开心成这样。
“看来我没送错,这个礼物很合你的心意。”
林桉拼命点头,确实,这是他跟着江绪五年来收过最好的礼物了,林桉物欲不高,再怎么昂贵的别墅豪车,在他眼里都不及这可爱小猫万分之一。
“既然如此,”江绪望着他,有些欣慰地点点头,“那便让这只小猫陪着你吧。正好我下周有事,可能晚上都不回来了,有它陪着你,我还能放心些。”
“不回来了?这是为什么?”林桉将小猫搂得紧了些,方才高兴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江绪嘴角抽搐了一下,别开了脸,有意回避他的目光:“清安病了,我这一周都要照顾他......另外,我给他在京城买了房子,还有些手续没办妥,得亲自去签字画押。”
林桉盯着他愣了两秒,喉头滚动几下,低声道:“绪哥,你......”
“别多想,”江绪伸出手摸摸他的头,眼神淡漠,“我与他没什么,只是父辈之谊,我总要照顾着他些。你难道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若不是沈清安,我早就死在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了,救命之恩,难道我不该知恩图报吗?”
林桉喉头滚动两下,落寞地低下头:“......嗯。”
江绪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眉眼间是难得的温柔:“桉桉,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
林桉静静地凝视着他,在心里苦笑着摇摇头。
是啊,他最懂事了,五年来没名没分,凭着对江绪的感情,在失望中包容了他一次又一次。
回去的路上,林桉抱着软乎乎的小猫,失魂落魄地欣赏窗外的风景。江绪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先是冷着脸挂断了几个,后来那人实在锲而不舍,江绪这才极不耐烦地拿起手机吼道:“喂?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些事等我回家再谈,你每天打四五个电话来催我有意思么?”
手机里的人嘟嘟囔囔半天,像是很不满地数落了江绪一顿,这才把电话挂了。
“绪哥,怎么了?”林桉鲜少见他发那么大火,直起身子偷偷瞟江绪的脸色。
“没什么,是我姐。老头子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脾气大得很,老是让我回去家,我姐受不了,这才打电话烦我。”江绪捶了一下方向盘,恨恨地说道。
林桉听了,淡淡地点点头,“江叔叔估计是想你了,不如趁这两天没什么事,回去看看他也好。”
江绪叹了口气,“再说吧,剧组差不多快杀青了,到时候我回去。”
一说到这个,林桉脑海里便浮现出沈清安的脸,虽然知道江绪很讨厌自己过问他的私事,可心里还是像有根刺扎着一样,隐隐作痛。
“绪哥......你今晚,要去陪沈清安吗?”
江绪明显顿了一下,有些心虚:“嗯,他身体不舒服,我过去看看。”
林桉失望地低下了头。
车子一路开回山悦别墅,江绪把林桉送到院子门口,自己没下车,透过车窗朝他微微颔首:“明天周婶会来给你做饭,在家记得锁门。”
“绪哥......”林桉还欲说些什么,江绪已经调转车头扬长而去,将他一个人扔在原地。
愣了会儿神,还是怀里的猫儿受不住冻,“喵喵”地撒起娇来。
林桉将它抱紧了些,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屋。
几百平的别墅只住了江绪和林桉两个人,江绪一走,原本就没什么生气的房子便更加冷清了。
林桉扫了眼一层不染的地板,江绪和江夫人用过的茶具还摆在桌上没人收拾。他先把小猫放在地上,又将江绪送他的一大束玫瑰花放进花瓶,还贴心地换了水,最后将茶桌上的杯具收进厨房,认真地清洗消毒干净。
做完一切,林桉坐在沙发上,将在地上欢快打滚翻肚皮的小猫抱起来,捏捏它粉嫩的小肉垫,浅笑道:“小可爱,叫你什么好呢?”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林桉的指尖。
“嗯,你这么会撒娇,又浑身雪白白胖乎乎的,跟糯米糍一样,不如就叫你团子好了。”林桉怜爱地亲亲它的小脸,小猫歪着脑袋看他,一个劲儿地朝他胸前拱。
“哈哈,你喜欢是吗?那就叫这个名字啦。”林桉被这个小家伙弄得心都化了,搂在怀里又亲又抱,爱不释手:“团子,你以后就有爸爸啦!爸爸给你买最好的猫粮和罐罐,还有玩具,好不好?”
“喵喵。”团子被他撸的发出愉悦地呼噜声,两个粉嫩的小爪子在他胸前踩奶。
林桉轻轻地把团子放在沙发上,因为还没买猫窝,就拿毛巾和纸箱给它临时搭了一个,还放上了一只小鱼玩偶。
林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转身就想把团子抱进来试试舒不舒服,谁知道团子挑剔的很,一直不肯乖乖待在纸箱里,抓住机会就往他身上爬。
“哎,你这样,我可怎么做饭啊。”林桉有些苦恼地抱着这个胖乎乎的小东西,只能腾出一只手来开了冰箱,把前天吃剩的半碗土豆炖牛肉拿出来放进微波炉。
“叮——”
忽然一声响,心不在蔫的林桉以为是饭热好了,低头一看手机上密密麻麻多了好几条消息,全是刘辉那熟悉的粉红猪猪头像发来的。
林桉咬着勺子抱着猫,腾出手来给他拨了个语音电话:“喂,怎么了刘老师?”
刘辉那边火急火燎,像是气不打一处来:“林教授,你快看这次的年底绩效,发的什么啊?我上那么多课,虽然职称低点吧,但也不至于拿不到那些搞行政的一半吧?他们干什么活了?至于比我们高出那么多啊?”
林桉一愣,明科大学校不好,内部管理更是差,出了问题各单位间都互相踢皮球,工资的事总不清不楚,老师们怨声载道,也亏得是他林桉不缺钱,这才没过多关注。
“啊,绩效的事不是财务处的李主任在负责吗?你打电话去问问。”
刘辉一拍大腿,鼻孔里像是要喷火:“就是这个狗东西,我问他他就吞吞吐吐的数不清楚,我刚说要去财务部找他,他又在那喊着自己做了心脏搭桥受不了刺激,叫我不要无理取闹,你看看,这上哪说去?这破学校......”
林桉无奈地揉揉头,突然想起自己迟迟没有着落的科研经费,“那,当初学校承诺中一个国家项目奖励八万,也不能兑现了?”
刘辉深深叹了口气,打心眼儿里同情林桉:“唉,林教授,明科大承诺的事情,就没一件做到的。要我说,你这么年轻又有本事,就别在这个破学校耽搁青春了,等任职期满,就赶紧跳槽算了。”
跳槽?林桉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微微有些心动。他早就觉得现在的平台太低,不仅设备烂,每年能申请到的项目也少得可怜,这样下去能出什么成果?连最该走在学术前沿的教授,都是在混日子、为了一点工资勾心斗角,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恐怕永无出头之日。
可若是跳槽到好学校,科研量陡增,他便更没多少闲暇时间陪江绪了,可能还得搬出去住,他能同意么?
那边的刘辉还在絮絮叨叨,林桉已是无心听他说了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
过了几天,江绪喊林桉抽空去选一个好的装修公司,要开始给城南沈清安新买的大平层做设计了。
林桉满京城跑了十几家,好不容易选了三家评价好、设计师资历高的,一共做了七八套方案,发过去给沈清安一看,却全都被驳回来了。
林桉有点火大,对着电话那头的沈清安道:“你又是要新中式,又要简约风,还得什么隐藏式壁龛,我记不住那么多,你为什么不亲自来看?”
沈清安“哎哟”一声,声音绵软又委屈:“林教授,我就是因为学历不高,审美也不行,这才找你来帮我看的嘛!你就发发善心,再多帮我找一些吧,好不好?”
林桉听他这些虚伪之词一阵犯恶心,沈清安明明就是想不出力又得到称心的设计方案,这才反反复复折腾他,当即撂挑子不干了:“不好意思沈先生,我已经亲自试验过了,学历跟审美没啥关系。就这几套,如果你还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了。”
沈清安不情不愿地笑笑,到底也不想跟他闹得太难看,终于松口:“行吧,那就那个新中式的吧。”
林桉如释重负,指指iPad上的最后一个方案:“设计师,就这个了,麻烦您了。”
好不容易把合同手续这些都弄完,林桉差点累瘫在地上,刚想喘两口气,江绪的电话又打来了,说是沈清安想感谢林桉帮他奔波这么多天,要请他吃饭。
打心眼儿里,林桉根本不想去赴这顿鸿门宴,可他不敢忤逆江绪的意思,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洗澡换衣服,又急匆匆地出门。
现下这个时节,天气闷热蚊虫又多,林桉不会开车,只能坐地铁过来,挤出一身臭汗,狼狈不堪地出现在高级奢华的大酒店门前时,得了江绪好几个白眼。
“怎么弄成这样?衣服都皱了。”
江绪不满地埋怨他,林桉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的领带和开了的衬衫扣子,脸颊暴红,手忙脚乱地整理,手却突然被人拉住,正错愕着,只见面前的沈清安扬起笑脸,伸手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林桉有了应激反应,连忙退后两步:“你干嘛?!”
沈清安也是没想到他能有那么大反应,吓得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往后仰倒。
“哎!”江绪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但沈清安的手还是砸在了大理石台阶上,登时乌青。
“林桉!你犯什么病?!”
林桉刚想上前扶住沈清安,却没曾想江绪急急一句喝骂,伸出去的手顿时缩了回来,嗫嚅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擦擦汗也叫碰你?林桉,你也未免太娇贵了吧?”江绪看着地上揉着手、疼得直吸气的人,抬眸冷冷瞥了林桉一眼。
林桉一愣,刚想出言辩解,沈清安便苦笑着拍了拍江绪:“阿绪,一点小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林教授不喜欢别人碰他,我先前不知道,以后不就知道了嘛,有什么好生气的?走走走,吃饭。”
江绪叹了口气,将沈清安扶了起来,“你总是那么与人为善,明明就是他不对。”
沈清安笑了笑,揽着江绪自顾自向前走去,林桉怔愣在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
半晌,心里针扎一样疼起来。
明明三个人来吃饭,还点名指性说是为了感谢他,可现在看来,好像他才是最多余的那个。
沈清安不愧是家底殷实,出手相当阔绰,这顿饭里鲍翅海参、和牛龙虾可谓是样样齐全,更不用提那瓶Romanee-Conti,恐怕得抵掉林桉一年的工资。
饭桌是紫檀圆桌,沈清安和林桉遥遥相对,江绪拉了拉凳子,明显是偏向了沈清安那边,细心地替他剥了虾放到盘子里,浅笑道:“他家的红魔虾刺身做的最好,这只是满膏的,你尝尝,很鲜甜。”
沈清安点点头,伸出筷子夹起放进嘴里,品尝几下,赞叹道:“嗯,确实好吃。阿绪,你别光顾着给我剥,你自己也吃啊。”
江绪笑了笑,将醒好的葡萄酒倒了小半杯,轻轻放在他跟前,“你最近忙公司的事辛苦了,病一阵好一阵的,下次沈叔叔来还以为我亏待你了呢。”
“我爸在国外和我妈逍遥快活呢,哪有时间管我的事......”
“谁说的,阿姨昨天还打电话跟我念叨你……”
林桉听着他俩家长里短的谈心,如坐针毡,再贵再好的东西都味同嚼蜡,没吃几口就饱了,站起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想逃回去喂猫。
“林教授,才吃了这么一会儿就走啊?”
沈清安像是有些诧异,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上堆满歉意:“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我跟阿绪光顾着讲话,把今天的大功臣忘了,实在不好意思。快,阿绪,坐到林教授那边去。”
“不不不,”林桉赶紧出言制止,看着江绪喜怒不定的脸,苦笑道:“真不是在意这个,只是家里没人,我怕团子饿了找不到东西吃。”
“哦,这样啊,那真是太不巧了。”沈清安啧啧叹息,却没有挽留的意思,江绪更是巴不得他不要来打扰,欣然同意。
走出酒楼,清凉的风拂过脸颊,喝酒后的燥热便散了些许,林桉心里烦闷,完全不想再回到那个了无生气的别墅里,恨不得能找个僻静的地方大吵大闹一番。
可成年人哪有那么多肆无忌惮释放情绪的机会啊?
望着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林桉第一次感到了崩溃。
江绪明明是对沈清安有好感的,这个好感也许是知恩图报,也有可能是旧情复燃。
自从沈清安一出现,林桉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多余,甚至有了种感情里后来者的错觉。江绪喜欢的是沈清安,感激的是沈清安,自己不过是,不过是......
林桉又想到了这个词。
林桉心里一阵阵疼,好像心尖那块被人揪起来狠狠掐了一下。江绪不爱他,他早就知道的,自己只是因为感激,也因为年少时那点喜欢,才死皮赖脸的留在他身边。
现在正主回来了,林桉觉得,自己好像也是时候回头了。
他没有回别墅,也没有去研教楼,而是打了个电话给周婶,让她帮忙照顾团子,自己则买了高铁票,连夜回了怀城老家。
他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准备分手。
怀城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城市,有古色古香的建筑和淳朴的人民,虽然经济和教育都很落后,但幸福指数依然很高。
林桉就是在这里出生,自从父母走后,家里只剩下了外婆一个人。
因为是一时兴起,林桉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外婆也没告诉,等他回家时已经快凌晨一点,透过年久失修的铁栏窗户,还能看见里面昏暗的灯光。
林桉嘴角微微上扬,三步并做两步,在暗夜里似乎能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敲响了家里的大门。
“咚咚咚。”
一连敲了半天,里面都无人应答。
林桉愣了愣,再次返回去确认,家里的灯确实是亮着的,难不成外婆干活太累,没熄灯就睡着了?
又敲了两下,依旧是无人应答,林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掏出手机打了外婆的电话。
“嘟嘟——”
电话依然无人接听,林桉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急得大喊起来:“外婆!外婆!”
光喊还不够,他手脚并用,把门砸的震天响,没想到自己家的没敲开,把邻居全都吵醒了,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大爷气呼呼地冲出来,对着他就骂:“倒霉催的,是哪个神经病大晚上不睡觉,信不信我报警告你扰民?”
林桉认出他是小时候经常给自己麦芽糖吃的王大爷,连忙抓住他的手,“大爷,我,是我,小桉!我外婆怎么了,她怎么不开门?”
“小桉?”王大爷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他一番,惊呼道:“呀,还真是,孩子,你怎的这个时间回来了?”
“这个一会儿再说。”林桉心急火燎地拉住他的手,“大爷,你今天看到我外婆出门了吗?”
王大爷被他吓得一抖,脚步都虚浮了,“这、这好像确实没瞧见,不过,不过你外婆年纪大了老忘事,经常忘记带钥匙,就留了一把给我家老婆子,我去拿,我去拿。”
他说着就赶紧回屋,不一会儿林桉听到里面传来劈哩哐啷的声音,王大爷握着把钥匙颤巍巍地出来,“给……”
林桉一把抢过开了门,冲进屋大喊了一声“外婆”,目光在屋子内扫了一圈,突然看到冰箱旁边的厨角那里露出一双鞋,急急地冲过去,便看到面无血色的外婆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外婆!”林桉顿时慌了,扑上前去探她的鼻息,幸好还有微弱的一点热气,他如获大赦,抱起外婆便向外跑,嘴里大声喊着:“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邻里邻街一团乱,直到天刚蒙蒙亮才消停下来。
医生告诉林桉,他外婆心脏上长了个肿瘤,还不清楚是恶性还是良性,加上老人家本来就有冠心病,情况很危险,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林桉拿着报告单,心如死灰地坐在门外。
外婆今年就要过八十大寿,原本说好,整寿就热热闹闹地给她庆祝一场,没曾想遇到这样的情况。
林桉父母去世时他才八岁,因为受不了打击,来来回回病了一个多月,是外婆一直咬牙坚持,把家里种地的牛卖了给他付了药钱,这才保住他的小命。
后来条件好了,他本想接外婆过来同住,但江绪嫌她是乡下人,怕外人知道了丢面子,几番阻止这才作罢。
后来林桉只好给外婆在老家买了套房子,因为首付不够,还开口向江绪借了一些,江绪在钱上一向大度,除了嘲讽两句,也没说别的。
还以为,买了房子,每月打些钱,外婆不用种地养家糊口,日子能好过些,谁知道老人上了年纪,意外总是来的又急又快。
林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深深埋首在臂弯。
如果,如果不是他舍不得京城好的前程,舍不得江绪,外婆怎么会病倒家中都无人知晓……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