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什么都有得逛,有别于巴黎市中心的奥斯曼风格建筑,红灯笼挂满了街道,年味满满,像是回到了国内。
于哲爱吃火锅,沈阮仪就陪他去,用餐时特地点了份饺子,吃出硬币,预示着一年财运亨通,招财进宝。
“我像你这个年纪就跟方映在搞钱了。”
沈阮仪的脸,隔着热气腾腾的雾气,随口说道,“不是要搞事业吗,回国就能好好考虑接下来的路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于哲哪敢乱说,先前给他买房,如今怕沈阮仪要给他开个分公司,只若有所思道:“做些我擅长的事。”
“跟我说说?”
“不说。”
于哲卖起关子,清楚沈阮仪千里迢迢来找他,处境、困惑……没什么是能瞒得过对方的,论身家和地位,他跟沈阮仪之间差距太大。
从今往后。
他想将一切都握在手里,跟那个糟心的家无关,甚至,他有了做了断的想法,就看明日的家宴了。
直到逛了一天,坐在回酒店的计程车上,光线昏暗模糊,搭在膝盖上的手心,被塞了个硬纸类东西,于哲诧然地忘了沈阮仪一眼。
沈阮仪托着侧脸说:“支持小鱼丸搞事业的启动资金。”
于哲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确认是个红包,里边好似藏了张卡,再一看红包壳子,绘着小柴的Q版形象,脑袋上还顶着“新年快乐”的卡通字。
于哲顿时鼻酸,说不出话,含糊地道了声谢谢,哪怕不会用这些钱,但这次的意义非比寻常。
沈阮仪疼他,把他当小孩儿的那种疼法,所以在过年之际给他发红包。
回到酒店,门刚关紧,于哲没忍住将沈阮仪困在身体与墙之间,像是要做坏事:“你把我当小孩。”
沈阮仪明显紧张了,呼吸微烫,欲擒故纵着说:“你可以让我试一试到底小不小。”
于哲烫着耳廓,听得出黄腔开得过分,手上揽起了沈阮仪的腰,只把人圈在怀里:“我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对我的好。”
“但我家里一堆烂摊子,终究还是得我自己处理,在解决完之后……”
“我们再好好相处吧。”
沈阮仪浑身不敢动,反手摸去那张脸,偏过脑袋追上去要亲,从发生矛盾至今,他输得一塌糊涂,靠的是紧追不舍,换来了于哲对他心软又妥协。
他怕于哲又要跑了,因此亲得很轻,不带一些纠缠的意味,转过身勾上那脖子,靠在身材绝佳的身上微喘着气。
“你是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不论做什么都很做得很好。”
于哲垂着眸,望向那双充斥柔情的凤眼,听到动人的话,比甜言蜜语更叫人丢盔弃甲,难以抵抗这份温柔。
沈阮仪到底也怕吓跑他,没做出格的举动,思来想去,关心起于家明天的重头戏:“大年三十的家庭聚餐,你家里会出事?”
“应该吧。”
于哲怕他站着难受,毕竟逛了一天,索性把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洗完澡再躺着聊会儿?”
沈阮仪心跳加速,以为于哲邀请他共浴,那待会儿怕是很难把持得住,然而,纯洁的准·小男友又是进了浴室反锁上门。
“…………”
还好他刚才没有动了色心!
沈阮仪坐在床上玩手机,无所事事,安慰自己别太急于求成,眼看差不多算是和好了,那复合炮还离得远吗?
反正他再馋于哲的身子也不能逼对方。
沈阮仪就像饰演双重角色,病患跟医生都是他自己,擅自调理好了,等到于哲洗完澡出来时,看着他还穿着大衣,像个清心寡欲的圣人。
这回成了于哲分外不习惯。
他老实等着沈阮仪,听里边传来沐浴声响,再到走往身前,干净的新浴袍没系好,松松垮垮,袒露出若隐若现的腰身和人鱼线。
像是在故意勾引他。
但沈阮仪也仅是老实躺床,乖乖盖好被子,像个要听睡前故事的小朋友:“我做好准备了。”
于哲抬手作拳清嗓:“……嗯。”
他也躺上床,柔软的床垫下陷,跟沈阮仪难得在异常清醒时,盖同一张被子,诉说着家中近来的混乱。
“小叔有把柄在我爸手上。”
“明晚算作是一场鸿门宴吧,至于我,充当个路人甲而已。”
“我怕忙家里的事,没办法陪你玩,不介意的话……”
于哲通篇没说多少家中的事,到了后边,纯粹像个尽职尽责的导游,躺在床上找攻略,生怕怠慢了沈阮仪,“等结束晚宴了再陪你出门?”
沈阮仪听着好笑:“你才是把我当小孩了吧。”
于哲脸上微烫,说得也有些犯困了,更听沈阮仪说公司的事也要处理,多半是待在酒店,明天OA是要各自忙于眼前的事了。
这一晚。
于哲没怎么睡得着,想着十八年来,在这个家中发生的种种,于衍用联姻下了一步好棋,但凡他跟沈阮仪没点纠葛,宝洛黎的国内决策权也轮不到他身上。
联姻不过是为试探他所存在的价值。
于哲堪堪睡了后半夜,不过四个小时,起床后接到电话,竟是沈阮仪提前派人定制的高档西装,处处细腻周到。
于哲换上黑西装,身高腿长,线条锋利,如从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清秀帅气中更衬出沉稳的气质。
于哲看得出沈阮仪的目光,滚烫着黏在身上,不禁问他:“什么时候为我准备的?”
沈阮仪卖着关子,本想讨个奖励,不料于宅的管家扫了兴致,车子停在楼下,他只好让于哲赶紧出发:“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好。”
于哲已然隐约有些不舍跟他分别。
出发的路途中,管家表面上得体,好几回从后视镜瞄他,似是好奇他这两天怎么敢在外鬼混的。
“二少爷。”
哪怕只是个管家,也不免对他说教,“今晚还请您不要掺和大少爷的事情。”
于哲面无表情道:“我本来也没有要掺和的意思。”
到了目的地,于哲下车,还没踏进大门,手机先是传来某人的消息:“到了?见到你那倒霉亲哥了没?”
于哲好笑地敲字:“刚下车。”
他收起手机,分明在自家宅子外,瞧见里边人来人往,来了不少亲戚,竟是紧张得有些手心冒薄汗。
走往里边。
于哲鼓起不为人知的勇气,对寒暄有所准备,可今日的长辈愣是不正眼瞧他,趾高气昂,倒是有个表弟主动搭话:“哲哥,怎么不跟明辉叔一起过来?”
这人说完便嬉皮笑脸地走了。
于哲看着心无波澜,内心多少有点想对着那表弟的后脑勺捣上一拳,脑袋里自动浮现出玩单机游戏揍人的画面了。
于哲兀自找了个角落,吃起头天在唐人街也尝过的凤梨酥,翻出手机,瞧见沈阮仪给他晒的早餐:“法式长棍吃得我牙都要蹦没了。”
于哲好笑,也拍了张凤梨酥的照片,摁下发送:“这东西的味道不如昨天买的。”
于哲笑容停住,下意识往身后一瞥,就见精瘦的中年男人立在他身后,他回过身,且退后一步道:“小叔。”
于明辉浓眉方脸,看上去也就将近四十,然而已是年过半百,跟于哲发福的亲爸看着像隔了辈分,身上总是流淌出一股儒雅的气质。
“小哲。”
于明辉的视线在他手机上打转,及时收住,揽过小侄的肩走往楼梯上,“找个安静的地方陪小叔聊一聊?”
于哲身体微僵,提醒自己不过是亲人间的举动:“嗯。”
他跟小叔也有段时间没见过了,分明在巴黎居住的那段时间,两人亲如父子,后来到底也是发生了些意外。
听着小叔在阳台谈笑风生,聊事业,关心他在国内生活,于哲始终没有插话,直到对方谈及在娱乐圈养了半年的小明星。
“你应该不认识他,”于明辉失笑道,“忙着上学吧,平日里也不怎么接触外边的圈子,不清楚小櫂长得像你。”
于哲浑身像被蚂蚁爬过,这么些年,这老不死的竟然还他妈不当人!
当一拳揍人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沈阮仪人在酒店,猛然睁眼醒来,顶着微青的眼袋,不解自己怎么做了如此离谱的梦。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他现在有点担心于家内斗,豪门混乱,到时候可别整出轰动头条的大事出来,血溅当场。
别的他都不担心,什么名誉、家族产业之类……就怕于哲这倒霉幺子没从家族捞点好处,到时候还受了伤,路过的蚂蚁都要心疼一下。
沈阮仪越想越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回头意外发生,他就算是把于家铲平了都不解气。
沈阮仪跟方映一说,对方却觉着他恋爱脑上头,怎么这种剧情都想得出来:“这样吧,我的下部剧你来写。”
“挂了。”沈阮仪还是决定别当真在酒店躺着等人,“我要换身衣服去于家宅子护着他。”
方映:“……”
真是服了这恋爱脑了。
不过,方映倒也宁愿好友想到这方面来,毕竟前阵子他亲眼见过那个叫封櫂的顶流爱豆一面,长得那叫一个鱼丸翻版2.0。
他甚至怀疑于哲的社恐是拜于明辉所赐,这要是被沈阮仪知道,怕是要天凉于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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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六岁时,小叔离婚且孩子意外去逝,没抢救回来。
同年,于哲经历了一场飞来横祸,从秀展逃跑后,坐上开往郊外的巴士,亲眼目睹了场绑架案,也倒霉地被绑了十来天。
本以为没有生还可能,被警方解救出来后,于父选择将他过继给了小叔。
于哲逐渐步入初中,身高比及欧洲的少年分毫不差,五官立体,皮肤又白,是个俊朗的小帅哥。
欧洲人大多开放,于哲在身边同学的耳濡目染下,知道身边不少同学喜好同性,还听说上流圈子更乱。
那时的他还不知乱是指什么。
直到有一回,于明辉喝醉回家,将个与于哲年纪不差上下的青少年带在身边,亲脸颊,再延伸至耳朵,那瞬间的于哲只感觉小叔是个变态,就跟被鬼在身后撵一样,狂奔回父母家。
当着父母的面,于哲说不出缘由,只说自己不想再跟小叔住在一起了。
他越是不说,家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当他小孩心性,父母跟小叔之间也难免尴尬。
从那时开始的于哲,辗转回到港城念书,对家没有归属感,加之兄长优秀,父母自然对他期待不高。
这些年来,于哲淡忘了当年瞧见的污浊,当回过神来,肌肉记忆触动,一拳揍往男人的颌下,抵往墙边。
于明辉被他死死勒住喉咙,别说讲话了,喘气都成难事:“小叔开句玩笑也不行?”
这边的举动很快引起亲戚间的注意力。
一群人蜂拥而至,议论纷纷,于父于母也急忙赶来,多年来惯见的从容消失,透着震惊,眼看要为了体面先数落于哲一通。
于衍是这时匆匆从人群中挤出来,瞳孔撑大,上前使出蛮力分开二人,将于哲带回房间:“抱歉,是我没管教好小弟,让大家见笑了。”
如今的当家人无疑是于衍。
他将话撂下,没人刚再发作,眼瞧着于衍将于哲领回卧室,关上门后,于衍垂眼叹气,没想到他会做出惊动所有人的举动。
“小哲,哥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你。”
他一派从容,总是起着表率作用,如今被于哲一双乌黑眸子盯着:“你一直是被寄予厚望的长子,不理解我也正常。”
于衍拧眉道:“你……”
他终究没多说什么,迟缓地出了门,留下于哲独自处在空荡的房间。
不多时。
楼下传来动静,于家的变故拉开序幕,警方出动调查,惊扰了这如鸿门宴的家庭聚餐,将于明辉这位宝洛黎的海外区总裁带走。
有人提供确凿证据以证明他对多名未成年有过侵扰的行为。
这本就是于衍原先就设好的局。
这些年来,于父身体大不如从前,两年前将事业交由长子继承,而小叔自然不满,吞并的野心日渐膨胀,集团内斗已是众目昭彰。
在权势面前,亲情早已荡然无存,可于哲的做法,将双亲和兄长的虚掩的面目撕下,将这一切沦为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所有人都以为于哲会被于衍一顿教训。
可不然,于哲在卧室里当起大爷,不掺和外边的事儿,反而无所顾忌地开了直播,打手机游戏,被看过帖子好奇他身份的网友围观不止。
[寒假活动结束前的最后一天了]
[QAQ鱼宝真的是少爷吗]
[应该不是吧,少爷怎么会看得上比赛奖励,大年三十还努力给我们直播嘛]
[鱼宝是麻麻的小可怜TVT给孩子猛灌鱼饲料!]
于哲充耳不闻。
他始终闭着麦,骨节分明的手把持手机,镜头里只露出白皙的额头,哪怕仅是如此,直播热度也遥遥领先其他露脸营业的大主播。
最后一小时的倒计时。
于哲沉浸在游戏中,冲刺到最后时刻,拿下一盘游戏吃鸡,顺便夺得游戏区TOP1的积分最高认证,徽章溢出星星点点,象征着他作为新人主播的荣誉。
少年弯起唇角,摘下耳机,听到门外的动静不再吵闹,恍惚有种解脱感。
“除夕夜快乐。”
在这冬日献上诚挚的祝福。
于哲望向窗外,透过巴黎落下的雪花,好似窥见一双眸子,是在多年前的郊外黑工厂见到的,澄澈中藏不出的锐气,还很漂亮……像是沈阮仪的丹凤眼。
他现在只想要离开去跟对方过年。
“哗啦——”
门被推开,于哲下意识起身,却是冷着一张俊脸,盯往松着西装里衬衣领的于衍:“哥。”
于衍颇为意外,迟钝地停了半拍:“小哲。”
“事情已经结束了,哥是该好好跟你道声歉,愿意跟我再多聊会儿吗?”
降雪的巴黎如世间无价的美画。
豪车路过景区,被堵在路上,沈阮仪坐在后座,长腿交叠,平板搭在上边,弹出最新的全球经济新闻。
俊美青年的瞳孔骤然一缩。
新闻上,宝洛黎的海外区总裁,于明辉,因其涉及侵犯多名未成年人,宝洛黎的海外区总裁,证据确凿,在自家晚宴上被巴黎当地警方带走。
这让沈阮仪陷入了不安的情绪中。
他合起折叠平板,眺望窗外,阴沉的天色伴随着雷鸣,不知于哲现在在干什么,打去电话竟提示关机了。
沈阮仪的情绪浮现脸上,不安、烦躁,细想着自己无数回主动换来的排斥,就怕于哲曾被于明辉动过手脚,而他还搞那么主动让人反感!
他简直气得双眼通红。
可就在这时,沈阮仪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陌生的号码。
对方说自己叫封櫂,沈阮仪皱着眉,心想这又是哪来阿猫阿狗,名字瞅着倒熟悉,仔细想想貌似是个明星,一查竟是于明辉在国内包养的那小孩。
最近那圈子惯爱搞些选秀,这个封櫂就是年初C位出道,而后资源一骑绝尘,是典型资本包装成的流量巨星。
沈阮仪没懂这种货色是怎么搞来的他联系方式,忽然,电话不要命地拨来,他皱着眉挂断,却因车子颠簸了下,指尖滑至接通。
“沈总好。”
封櫂自报家门,“不知道方不方便见一面?”
沈阮仪心想你是谁啊:“你自找麻烦?”
封櫂沉着气道:“抱歉,那如果是关于您十二岁的那起绑架案呢……”
沈阮仪的眼中锋芒毕露:“你说什么。”
“就在巴黎市中心。”
封櫂道出了个地址,离谱的巧合,就在沈阮仪将要途经的街道,“我在这等您,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有事求您。”
巴黎的夜晚裹着寒风,天色遍布阴霾,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记忆。
沈阮仪的食指抵着车窗,薄唇动了动,道出个地址,让司机改道前往,分明是对他毫无威胁的地点,却将他拽入了曾经相依为命的记忆。
那也是在个寒风呼啸的深冬。
十二岁的沈阮仪,浑然是富家公子的打扮,叛逆离家出走,沿着亮着灯的街道,一直皱着眉头,踢着石子往前走。
一辆黑车从他身边经过,速度变慢,沈阮仪有所提防,以为是他那晦气爸派人来抓他,撒腿就跑,侦察意识极强,钻进巷子改了路线。
车里的人多半也是懵了。
那几个大汉,本就是收钱办事要绑架这小少爷的,见他灵活得像鱼,跑到开不进车的巷子里,赶紧一声令下拔腿跟上。
少年的体力自然是不敌成年壮汉。
沈阮仪甩了他们二十来分钟,被逮住后,挨了不少拳头,矜贵的少爷瞪大双眼,猜到这绝非沈德厚的人,而是当真遇到危险了。
被绑到车上的沈阮仪也不等死。
他搞了好几出状况,无数回想过要逃跑,把那几个壮汉弄得愈发烦躁,但或许是背景够硬,这种事的经历丰富,到底还是没让这个十二岁的少年逃脱成功。
“别他妈挣扎了。”
坐得离他最近的方便面头,掐着沈阮仪白皙的脸蛋说,“我们只要你老爸的钱,你少惹怒我们,这些天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沈阮仪从小就脾气咋呼,养尊处优惯了,也想着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这帮人看着就是当地贫民,图的是钱,不敢撕票。
一路上都嚣张得很。
那几个绑徒也挺诧异的,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小子脾气爆成这样,命都交代在他们手上了,还敢嚣张:“有钱人真他吗欠!”
“不能打死他,那还不够折磨他的?”
“啪——”
“操,这小子是真的倔,给了一巴掌还敢瞪老子,挺有骨气啊。”
黑车一路驶向郊外的荒废工厂。
沈阮仪被绑下了车,三个成年人压着他这个小屁孩,生怕他想出诡计,反倒惹得少爷咂舌:“废物。”
说着又挨了一脚。
可沈阮仪没被踹倒下,就听到外边守门的人,大喊几声,逮着个大冬天穿着背带裤、长筒袜的小男孩进了门:“吗的,这怎么还有个小孩!”
沈阮仪一潭死水的脸上,有所波动,看到那个吸着鼻涕的弟弟,可怜兮兮的,眼角还蓄着泪水,看就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傻了。
“你他吗……”
“到底怎么跟到这里来的?臭小孩!”
那些人越是叽里呱啦,那个弟弟就越是害怕,泪光闪烁,干净漂亮的脸蛋上,下巴都要皱成一团,愣是没让泪珠子落下来。
看着是个有骨气的小孩。
“你们敢懂他试试。”沈阮仪哪怕狼狈,灰头土脸的,也将那小孩护在身后。
几个壮汉瞅着稀奇,看他们像小狗护着小猫似的,嘲笑几番,把他俩扔到了仓库里,愣是连半点水也没给俩小孩喝。
当时的于哲可是徒步走了半个小时。
六岁的他从秀展后台逃跑,坐了漫长的公交车路线,又不停往陌生地方走,又渴又饿,腿都要走断了。
如今倒在一堆破烂前,吸鼻子,反倒觉得躺着挺舒服的。
“你饿了?”
沈阮仪听着觉得可怜,倒了倒身子,说自己外套口袋里有些糖,“他们在给咱们下马威,晚点才会来送饭,你先嚼着糖垫垫肚子。”
于哲点点头:“谢谢哥哥。”
他俩都被绑住了手脚,于哲的手掌很小,伸进外套口袋里还算容易,只是撕起包装有些艰难,沈阮仪建议他:“你放到嘴边,用牙齿咬掉包装纸。”
于哲试了几遍都不行:“我不会。”
沈阮仪让他举着糖,放到自己嘴边,分工合作,包装纸被年长的哥哥咬掉了,露出诱人的糖果,两个小孩像捡到宝贝似的,分赃吃了下去。
那股甜味蔓延在味蕾,不怎么顶饿,倒是解馋,于哲再傻也清楚处境,同哥哥说起话来:“你叫什么名字呢?”
沈阮仪自然是提防的:“出门在外要小心坏人,别随意暴露你的名字。”
于哲学到知识,用力点头:“我前几天刚参加幼儿园毕业典礼,这也不能说吗?”
沈阮仪头疼道:“你好小啊,怎么跑来这种鬼地方的?”
于哲觉得说出来尴尬又丢人,摇了摇头,这会儿倒想着守口如瓶,整得沈阮仪拿他没办法,教他一些别的:“咱们现在遇到危险了。”
“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你逃出去,到时候你要跟着我。”
“你还是个小朋友,估计跑不了太远又会被他们抓回来。”
于哲盘腿听着,心里觉得好感动,眼前的哥哥看着好厉害,听着听着,竟是放心地靠在对方身上睡着了。
沈阮仪:“……”
这小孩真是心大,在这种环境都能睡着,看来要逃出去是难上加难了。
不过这小孩看着真是可爱,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睫毛很长,让他这般脾气恶劣的性格,都忍不住想要偷亲两口。
到后来,只因那几个人太过戒备,送来的饭只够维持生命特征,不管饱,遇到不爽的事就免不了要进来揍他们。
别说跑了,那几天的沈阮仪甚至没力气咀嚼饭,以为自己早晚得交代在那儿。
“操他吗的,这少爷的老子到底还来不来救人啊!”
“不会是本来就不想要这孩子了?”
“我早就说过了,他父母是联姻的,老子不疼这小子,能让咱们赚到什么钱来……”
就这样一天接一天。
那几个人实在坐不住,没想到这港城首富对亲生儿子不疼不爱,来回谈条件,像是看穿了他们绝不会撕票,不停地打回旋球。
“难怪这小子是硬骨头。”
这群人里,泡面头的脾气最臭,好几回把沈阮仪踹到吐血,看到另一旁的于哲更是心烦,“你这小鬼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
泡面头怕把沈阮仪踢出问题了,转而去收拾于哲,刚掐上脖子,手腕就被倒在地上的少年拧住了:“滚。”
“哟?”泡面头只觉稀奇了,“都这样了还护着他,把这小孩当你小媳妇了?”
沈阮仪扑上来,狠狠咬他的手臂,痛得泡面头反应剧烈地甩开他:“吗的!还真让老子说中了!”
“这小屁孩又白又嫩,你老子在外边乱搞,你这小东西以后也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沈阮仪用英文骂了他好几声,凶得不行,说自己被狗咬过,有狂犬病之类的,吓得泡面头赶紧狂奔出发医院打针。
铁门嘭地关上了。
沈阮仪喘了口气,脸埋在地上,使不上劲儿,忽然听着身边的小孩,憋着眼泪,爬过来蹭了蹭他脸上的血:“哥哥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