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陌生的候机大厅,拎着电脑包的男士还在争分夺秒工作,情侣拿着成对的水杯笑闹着挤在一起,年轻的母亲带着小孩坐在椅子上,起飞提示的广播响起。
嘈杂的声音像是扑面而来的风,一齐涌入脑海。
眼前的场景真实到令人心生寒意。
“别回头。”关煜忽然压低声音。
“他们来了。”
他平复了好一会,才将手伸向床头。
鹿角造型的台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冲淡了墨汁似的黑夜。
裴柠从床另一边抓了个鲨鱼玩偶过来抱着,靠在床头开机,给关煜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
对面没回复,他一通电话拨过去,理所当然也没有人接。
裴柠翻出酒店联系方式,这次直接把电话拨到了前台,问关煜有没有外出过。
涉及客人隐私,接电话的人有些为难。
所幸另一位前台姑娘值整个夜班,裴柠长得好,她记得他和关煜两个人,酒店餐还是她帮忙打包的。
她道:“没有,1706的客人没有外出过。”
裴柠连声道谢后挂断电话,眸色有一瞬失神。
手心湿漉漉的,裴柠浅浅呼出一口气。
自己方才急切的模样,仿佛被魇住似的。
可那一切太过真实,即使清楚的知道是梦境,依旧能感受到令人恐惧的绝望。
“关煜”带着他机场逃命,可惜两人甚至没跑出几个登机口,就被傅沉延派来的人抓了个正着。
人数和力量相差都过于悬殊,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害怕连累关煜,裴柠主动跟着他们离开。
好在这伙人并没对他做什么,裴柠被关进一栋别墅,直到入夜,才见到了下命令的人。
傅沉延依旧西装熨帖,身姿挺拔,乍看上去像个低调的绅士,可眼底却是一片近乎死寂的漠然。
来端悦的那日,他虽然强势又居高临下,但还算能沟通,这几日也没有打扰裴柠的生活,至少理智尚在。
但眼前这个人,只是出现,就令裴柠产生了不受控制的恐惧感。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裴柠像是一抹漂泊的意识,藏在自己的身体里见证了整个过程。
在机场并非他第一次计划逃跑,却是第一次成功离开了堰江,来到临省。
可惜,即使有关煜助力,这次行动依然失败了。
作为代价,“关煜”被工作室以一个子虚乌有的名义开除。
不仅是他,所有试图对“裴柠”伸出援手的人,哪怕只是在外面借给他手机的保洁阿姨,几乎都受到了报复。
梦里的傅沉延像失心疯一样,对他的执念和占有欲强到可怕,不仅完全罔顾他的意愿,甚至动辄强迫威胁,断绝了他和家人朋友的一切联系,到最后连外出都不允许。
而“自己”则激烈反抗,两人缠斗的次数根本数不清,自己就连装作顺从的陪“傅沉延”出海,都差点将他拖进海里淹死。
“傅沉延”变本加厉的控制他,“裴柠”却不甘愿当一只金丝雀,千方百计的让对方也不好过。
两人相互折磨,伤口虽能痊愈,灵魂却早就奄奄一息。
最后一幕停留在飞驰而来的卡车上,剧烈的冲撞下,疼痛更是炸裂一般。
身上仿佛还残留着撞击感,裴柠抬手摸了摸脸。方才动作牵动,才察觉睡衣已经被冷汗打透,湿答答的附在背上。
冰冷的粘腻感传来,左右今晚也睡不着了,裴柠掀开被子,在衣柜里摸了套干净的睡衣,进了浴室。
冲完澡,裴柠倒了杯水喝。
他此刻才算是真正冷静下来。
裴柠以前也会做梦,但无论梦中情绪如何起伏,醒来时都模糊得只剩轮廓,几天后忘得无影无踪。
但直至现在,裴柠依然能清晰的回忆起很多细节,并且没有任何要遗忘的迹象。
是傅沉延给他留的印象太深了吗?
可他还梦到了自己的朋友,梦到了秋水苑这套房子,他非常确定关煜应该没有和傅沉延产生过交集——不然他能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且傅沉延也没有来过他家里。
难道是裴峰和裴任轮番电话,聚餐时同事那些议论,让他自己补全了细节?
或者万一…傅沉延说的是真的呢?
裴柠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动摇。
厨房和客厅相连,他思路乱的时候,习惯起身走一走。
路过门口的衣橱,裴柠随意一瞥,发现柜门没有合严,边上露出了一点白色。
拉开柜子,见是卡了一张纸。
裴柠拾起来,正是傅沉延给他的那张“合同”。
他当时随手放进了兜里,想等洗衣服的时候掏出来扔掉。结果裤子口袋浅,他又是翻折着挂,不知何时掉了出来。
从涂改前的打印字里依稀能辨认出,这原本是一份项目协议合同的模板,所以傅沉延真的是下了飞机就来找他?
对方还为此提前结束了临海的项目。
裴柠仔细看了看,傅沉延在飞机上就开始写了,婚前财产处理,婚后生活方式,合同里都作出了详细的注明,可以说是最大限度给了他自由。
至于在端悦完善的,则是补偿内容。
想来是要考虑裴柠的反应,根据他提的要求,傅沉延再临时做决定。
但他没有提,而是直接将傅总送到了医院门口。
想到傅沉延当时强压错愕的神情,裴柠莫名心情好了点。
背面的号码笔锋遒劲,一看就随了落笔的人。
裴柠犹豫了一会,还是从茶几上找了本书,将这张纸夹了进去。
天色朦朦胧胧的将亮未亮,裴柠拿着小水壶去阳台上给多肉浇水。
银色的小水壶空了以后,裴柠在墙上贴着的便签纸上标了个日期。
他对自己生活方面的记忆力没有任何信心,很多事情都靠手动记,不然过几天一准忘干净。
傍晚开完会出来,裴柠收到了关煜的一串消息。
关煜:哥哥怎么半夜call我
关煜:在酒店,睡死了,没听见
关煜:什么事啊?什么事啊?
关煜:你忘拿东西了?
关煜:没有啊
关煜:[通话未接听]
裴柠打字:没事了
关煜秒回:前台说你半夜问我?
裴柠手上动作一顿,关煜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裴柠有点无奈的“喂”了一声。
关煜:“前台刚才还给我看通话记录。你昨晚怎么回事,做噩梦了?”
裴柠:“……”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
裴柠随口编:“嗯,梦到有人打劫你,半夜吓醒了。”
关煜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裴柠开玩笑似的道:“如果前台没接,说不定我人就去了。”
关煜“靠”了一声。
裴柠不欲在此事上多聊,转移话题:“现在怎么样?睡饱了?”
关煜听起来懒洋洋的:“算是吧。你今天加班吗?”
裴柠:“不。”
关煜:“等下吃个饭?”
裴柠看了眼时间:“我还有一个小时吧,选好地方发我。”
说是不用加班,裴柠离开时也已经七点多了。
关煜选的是标准的中式私房菜,位置在南区的商业中心附近。
这家是个挺有名的网红店,座位要提前预约,但店主和关煜认识,把一桌临时取消的让给他们了。
关煜边翻菜边感慨,说自己前一阵没时间做饭,吃汉堡吃得脑袋上能长出汉堡了。
裴柠喝了口柠檬水,笑着伸长胳膊去勾了两个菜。
两人坐的小型包间视野很好,窗外正对着E&K广场的电子屏幕和回形喷泉。
旁边步行街霓虹璀璨,人流如织。
关煜撑着下巴:“本来想换另一家的,网上预约都排到一个月后了,真没想到还能赶上有人取消。”
裴柠在剥虾,闻言也没怎么上心:“有别的安排呗。”
关煜:“这间景好,不少都是来求婚的,说是成功率高达99%。”
裴柠挑眉:“谁给想的主意,不怕人家来告虚假宣传?”
关煜:“求婚成功又不是结婚成功,离了不负责。”
裴柠又笑了起来。
晚上的商业街格外热闹,两人吃饱喝足,沿着路边散步消食。
“哎。”关煜忽然道,“那家怎么关了”
裴柠循着他的视线,见不远处商场入口旁的咖啡店大门紧闭,偶尔有人走上去,看见贴在玻璃上的告示又离开。
四下招牌都闪烁着,只有这一家门前漆黑又突兀。
也不怪路过的人疑惑,E&K广场人流量巨大,哪怕租金再高,空出的铺面也很快有新商家入驻。这个位置的咖啡店,只要没难喝成涮锅水,生意就不可能会差。
门口还摆着新年活动的海报展板,就像是某天突然关门,甚至没来得及收一样。
关煜驻足片刻:“上次我回来的时候,咱们好像来过。”
裴柠回忆了一下,隐约有点印象。
“我记得拿铁还行啊。”关煜咕哝一句,“怎么突然就关了。”
裴柠正想答话,却忽然见道路另一边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他蓦地停住脚步。
司机打开车门,肩宽腿长的男人低下头,进了后座,侧脸在夜晚的霓虹灯里一闪而过。
让裴柠想起了一周前的休息室。
【“我做了很多准备。”】
【“我们遇见的咖啡店已经买下来暂停营业……”】
【“但恐怕都是白费了。”】
气温逐渐回暖,裴柠身上却一阵发冷。
傅沉延觉醒了他作为角色的“意识”,关了这家店铺,而自己听了他的话,不进任何咖啡店。
可如果没有事先知道这些呢?
今晚他们会在这里遇见吗?
“怎么了?”关煜停下步子,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但那辆车已经启动,汇入了前方的车流之中。
裴柠回过神,面色苍白:“没什么。”
北枫园就坐落在江畔,寸土寸金的地界。从造价高昂的落地窗眺望出去,刚好能将堰江大半的水景收入视野范围。
临近午夜,江上的喧闹逐渐平息,游轮缓缓归港。冰凉的月色流进屋内,落到依旧亮着的屏幕上。
咖啡杯已经见底了,傅沉延才合上电脑,按了按眉心。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只扫了一眼发消息的人,也没有回复,站起身走到窗边吹风。
傅沉延感到些许烦闷。
四小时前。
傅竞山做主,安排他和一位好友家的女儿吃顿饭。名为联络感情,实则就是撮合。
傅沉延想也没想,直接推掉了。
谁知傅竞山一通电话打来,勒令他改主意。父亲塞来的,现在躲过也难保不会有下回,不如干脆见个面,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这么一会功夫,原本预定的餐厅就重新约出去了,傅沉延便让于嘉在附近随便选了一家。
和他见面的姑娘二十出头,大眼睛扑闪扑闪,明显对他是有好感的。
傅沉延举止绅士而体贴,拒绝的话委婉温和,却不留一丝余地。
他心里总有种不安的预感,整顿饭下来,餐具都没动几下。
离开时,傅沉延绕到了餐厅的另一侧,见到这条无比眼熟的街道,蓦地明白了那股预感的来源。
半个月前,他刚从这里高价买下了一家咖啡店的经营所有权。
收到拒绝的信号后,那位姑娘的确提出了希望能和他沿街走一走,再去喝杯咖啡当做纪念的建议。
对方礼貌而坦荡,若非暂时对咖啡店有点阴影,傅沉延恐怕不会拒绝。
是“剧情”加快进度了吗?
傅沉延视线落到堰江对岸,盛华双子塔就坐落在霓虹闪烁的CBD中央。
他接手公司近十年,习惯了把控一切方向,几乎不曾有过这种面临完全未知的感觉。
傅沉延不是会反复犹豫思虑的人,恰恰相反,他最惯常的做法就是第一时间清除隐患。
应该再联系裴柠一次。
可一想起他上次把自己带去医院的神情,傅沉延又止不住的恼火。
他划开手机,七八条消息都来自于同一人,一如既往的斥责加命令。
傅竞山已经知道了今晚的事。
傅沉延没理,从通讯簿里调出了一串号码。
就在他准备拨出时,屏幕却倏地一变,这串数字出现在了来电显示上。
“你好,傅先生吗?”
青年的嗓音在响在夜色里。
裴柠拿着那张协议,指尖微微用力,在纸页边缘捏出了些褶皱。
对面“嗯”了一声。
饶是已经做足心里建设,裴柠还是不免有点紧张:“我是裴柠,我们之前见过。”
傅沉延:“我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裴柠:“抱歉这么晚打扰,是这样的,我重新考虑了一下您那天关于结婚的建议。”他抿了下唇,“我同意。”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
对面似乎很轻的嗤了声:“要来陪我住院?”
裴柠脸颊微红。
隔着夜色,傅沉延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你想好了?”
裴柠:“这份协议我打出来,您看什么时间方便?”
傅沉延:“明天中午。”
裴柠:“可以。”
傅沉延报了个锦江大厦附近的地址,道:“合同我来准备,带上材料,签完领结婚证。”
他语气平静的像在说明天吃什么。
裴柠愣了几秒钟,问:“一起吗?”
傅沉延:“还要分两次吗?”
裴柠:“……”
怎么忘了,和自己通话的可是能为了尽快解决,边谈边手改协议的人。
他顿了一下:“不用,就明天吧。”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裴柠斟酌片刻,还是道:“不问我为什么改主意吗?”
傅沉延冷淡道:“因为什么都无所谓,明天别反悔就好。”
怎么说呢,很情理之中的傅总式回答。
裴柠:“不会的,您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裴柠双眸一时有些失神。
直到现在,他依旧很难形容前一晚凌晨醒来时的感受。
在那场梦里,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痛苦仿佛能将他整个人淹没,身上所有的细胞都在抗拒,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脑中的悲鸣。
如果说当时是被剧烈的情绪冲击到空白,在亲眼见到关闭的咖啡店,意识到自己与傅沉延擦身而过时,绝望像海上浪潮迎面掀起,湮灭感兜头而来,令裴柠难以呼吸。
难怪能让傅沉延这样的人都相信。
裴柠将合同夹回书里,片刻后又翻出来,折好放到了玄关处。
傅沉延定的地点是盛华名下的酒店,裴柠报了名字后,立刻有人引着他上了VIP专属楼层。
裴柠进房间的时候,傅沉延已经到了。
桌上放着一式两份的协议,裴柠从头看到尾,内容和自己包里那张几乎一字不差。
在此基础上,还新增了几条。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勾起纸张边沿,裴柠忽然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傅总,我反悔,是因为也经历了一遍这本书。”
傅沉延靠在椅背上,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
他其实能猜到裴柠忽然改变主意的原因。
他查过裴柠的背景,和自己结婚对裴家来说只有好处。
况且,如果他也经历一遍那些“剧情”,那无需他多说就能感同身受。
这场剧情里,受害最大的是“裴柠”,“傅沉延”也付出了代价,但不代表他对自己所有行为都能坦然接受。
傅沉延至今仍不想回忆,他像是被禁锢的灵魂,只能任自己像是一台不受控制的机器,将他平日不屑的事情做了个遍。
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头发狂的野兽,感受着裴柠滔天的恐惧与恨意,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傅沉延向来不愿受摆布,反抗的情绪自然格外强烈。
像是笔走龙蛇的字迹洇出了一滴墨,机械运行的程序停工了一只齿轮。
他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免让自己陷入无能为力的境地。
如果还是不行…傅沉延长指轻点桌面,眸色沉沉。
隔着一段距离,坐在对面的人并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裴柠最后检查了一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 收集遍内容,这份协议对他几乎没有坏处,补偿一栏甚至还添了好几条。
“我们是合作关系。”笔尖从多出的款项上划过,裴柠道,“不需要这些。”
傅沉延仿佛预料到他会问什么,看都没看:“婚后你要配合我出席社交场合,应付打探,面对媒体。这些都会占用个人时间,对你的生活甚至事业,不可能一点没影响。”
他道,“签吧。”
右下角甲方处,傅沉延三个字龙飞凤舞。
裴柠索性不再犹豫,提笔写下了名字。
其中一份推还给傅沉延,另一份裴柠收了起来。
裴柠推过去的时候手顿了下,还是主动提:“上次见面时我还不信,可能给您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希望您别介意。”
傅沉延像是笑了一下:“不介意。就是第一次有人质疑我的精神状况,很新奇。”
一听就是还耿耿于怀。
裴柠也笑:“这有什么,您现在出门找个不认识的人,把当初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马上就有第二次了。”
傅沉延意味不明地看他,裴柠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片刻之后,他问:“东西都带齐了吗?”
最近的民政局只有两公里,开车的不是秘书于嘉,而是那天他在E&K步行街看到的中年司机。
到达时还在午休,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才有工作人员出来。
同性婚姻已经见怪不怪,但两人形貌实在过于突出,惹得大厅里的人频频侧目。
登记员认出了傅沉延,带着八卦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裴柠垂眸没说话,傅沉延则微笑着,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出来时,司机已经买好两份午餐,分别递给两人。
裴柠连包装都没拆,在座位上发了一路的呆。
傅沉延其实还想提议同居,但看裴柠的接受度好像到极限了,便决定改日再说。
临下车前,他难得温声叮嘱了一句:“回去有事可以找我。”
直到坐进端悦办公室里,裴柠都有种做梦一样的恍惚感。
自己结婚了,和一个见过两次的人。
他从包里取出红色本本。
一周前,就在楼下,自己还想让傅沉延去看精神科。
一周后,和他的结婚证已经到手了。
夸张得像一出闹剧。
裴柠还在怔愣,敲门声忽然响起。
下一秒,吴帆风风火火推开了门:“总监,您要的…”
隔了七八米,提着外卖袋的吴助理和拿着红本本的裴总监对上视线,前者瞳孔地震,后者装作若无其事,实则迅速将证件塞了回去。
“嗯,放下吧。”裴柠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呈现出虚张声势的状态。
吴帆同手同脚,恨不得每做一个动作,就朝裴柠的方向偷偷瞧一眼。
他来端悦后给裴柠当了两年助理,深知这位上司虽然桃花源源不断,但实际却一直单身,感情生活极其匮乏。
没想到人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吴帆有话憋不住,他绞尽脑汁的旁敲侧击:“裴总监,听说在汤里放胡椒粉,有利于婚姻幸福发展,以后午餐要带一点吗?”
裴柠白他一眼:“想问就问。”
裴柠没什么领导架子,吴帆也放得开:“您结婚了?什么时候?”
裴柠:“就刚才。”
吴帆目瞪口呆,“嗐”了一声:“我就是感觉太突然了。”
裴柠心说其实我也是。
他理智尚在,提醒道:“先别声张。”
吴帆神情难掩激动:“放心吧总监,我有分寸。”
他很有眼色的没打听另一方身份,只小声道:“那祝您和嫂子新婚快乐。”
这称呼惹得裴柠张了张口,但他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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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很久以前,大概在上中学的时候,当时裴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性向,看其他青春期的男生嚷着娶老婆生孩子,便自己也幻想了一下,但又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多做两套卷子。
大学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当时同性婚姻刚刚合法,他也想象过,自己以后可能会遇到一个看对眼的人,经过了解进入恋爱,都合适再考虑结婚。
但无论哪一种,对象都不会是只见了两面的人,时间也并非某一个工作日的午休间隙。
裴柠反复默念,这是合作,签了协议的,只是形式比较特殊。
实在静不下心来,裴柠将那本红色证件塞到包底拿远,随后捧着电脑,强迫自己扎进工作里。
这算是上班为数不多的好处,全身心投入后可以屏蔽掉生活里的糟心事。
当然,所谓的屏蔽,其实是用另一堆糟心事来掩盖。
临近晚上,裴柠的手机振动起来。
出乎意料的,这通电话来自前日里失联的庄经理。
“是裴总监吧。”
“我得给你道个歉。”庄经理说,“实在是事发太突然。”
庄经理的儿子在国外做交换生,在一个环保组织做义工,没想到两天前意外遇上持枪抢劫,在乱战中受了伤,至今仍在医院昏迷。
庄经理妻子早逝,家里就这一个儿子,接到跨洋电话当晚吓得犯了心脏病,好不容易缓过来,直接买了票连夜离开。
“我干了这么些年,比谁都清楚这个节骨眼上不该换人,但我也没办法。”庄经理叹了口气,“他妈妈走得早,我后半辈子就这么一个指望,哪能不亲眼看着?”
裴柠无端想起,上个月双方见面签合同时,庄经理看上去还神采奕奕的,然而此刻,声音里却透着浓浓的疲惫。
“人老了,不抗事。”庄经理自嘲似的笑笑,“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裴柠礼貌道:“您别这么说。”
庄经理道:“鲁元是我带出来的,那孩子人踏实,后续有什么地方不对就直接找他。”
裴柠:“庄经理…”
“别叫经理啦!我辞职报告已经交上去了。”庄经理语气带了些释然,“下半年就留在这边,先陪陪孩子吧。”
他顿了一下,又道:“裴总监,我是真的很看好你,这个项目是被我耽误了,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
裴柠敛眸:“没关系,祝令郎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