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决翻身一个扫堂腿过去,一大片全倒了。被围绕保护的张大柱莫名有点慌,看到他保护云叶寒又有点生气,急红了眼,低声喝令手下:“包围他弟弟!”
眼见着唐决脸色冷下来,云叶寒的唇角短促地上扬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冲着员工高声道:
“张大柱骗你们的,他其实不给工资!”
所有员工的动作都顿住了。
“他拖欠农民工工资,也拖欠你们的,”云叶寒继续冷声道,“你们就算帮他做事也没钱拿,但是如果大家有话好好说,我现在就能掏黑卡——”
所有员工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唰”一声,云叶寒从口袋掏了张银行卡,精准无比地扔到远处,引得无数员工扔下手里东西,连滚带爬往远处跑。
“平分!我们得平分!”
“张大柱呢?不管了吗?”
“管个屁!谁共情资本家谁傻X!”
兵不血刃。唐决以及尸骸龙望向云叶寒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崇敬。
云叶寒微笑。
唯一没滚的就是张大柱,他气的咬牙切齿,几秒钟之后,从轮椅上滚下来,“啪”一下将其拍成了一个巨型炸弹。
“死!”
“死!!”
“你们这群神经病给我死啊啊啊啊!!”
张大柱吼道:“都给我死!”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好像是一只动物园里的吗喽,在丛林之间来回荡来荡去,一边抢达利园小面包一边扇游客大嘴巴子。
唐决一闪身就躲开了他用轮椅变成的“巨型炸弹”,顺势给了那玩意一掌,看着它“哗啦啦”撞碎了窗户冲出去,在空中爆发了一道巨大的轰鸣,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小东西火气还挺大,”唐决道,“你说要包围我弟弟,我还没跟你生气呢。”
员工全部都跑差不多了,地上全都是他们丢下来的各种武器,张大柱杀红了眼,一边在地上蠕动,一边将那些武器捡起来,大叫一声“啊”,然后胡乱地冲着唐决的方向扫射。
唐决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得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身后的云叶寒,防止他受伤,所以颇有点烦恼地皱起了眉:
“够了!”
话音落,他三下五除二上前,一把就攥住了张大柱手中的手枪,用一根手指堵住了枪口,霎时间,那未曾发出来的子弹在腔内熄了火,整把枪都废了。
“别逼我真的发火。老子要你三更死,没谁敢留你到五更。何况我现在没想要你的命,只是想要问你一点事情而已。”
唐决寒声。
张大柱手一松,坏了的枪顺着他的手臂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啪嗒”的一声响。
他瞳孔骤缩,眨了眨眼。
唐决冷淡地抬了抬眉:
“第一个问题……”
终于。终于问到正事了。
承载尸骸龙的逆鳞在唐决的脖颈上跳了两下,激动之意不言而喻。
而张大柱则冷着脸,誓死不从,绝不说话。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他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不会告诉唐决这小子任何有关他家里的事情……
“你给那些员工一个月多少钱啊?真不给他们发工资?”
张大柱:“……什么?”
尸骸龙:“???”
云叶寒淡声道:“习惯就好。”
唐决还没停,他凑近了张大柱的耳畔,语气有点八卦:
“还有啊,你知道吗,你那个Alpha助理其实偷偷跟你上一个对象好起来了,他们演的是救赎剧本,我刚刚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边抢银行卡一边偷偷亲嘴了。”
原本还不想说话的张大柱停顿一瞬,登时怒道:“果然如此,我就猜到他们有一腿!那天我就看到那Omega身上披着助理的外套!”
尸骸龙:“……唐决你——”
云叶寒:“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唐决勒着张大柱的头,语气颇有点同情:“那你打算怎么办?辞退你的助理还是跟你的老情人say goodbye?我劝你都别做,不然你等下就会发现自己的新老婆偷偷给你下药送你归西……”
尸骸龙忍无可忍地打断:“唐决,你他妈的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跟他废什么话!!”
逆鳞急得要从唐决的胸口跳出去打张大柱一顿。祂当年被信任之人背叛,被抓至洞内硬生生地折磨了这么多年,就算此刻放下前尘,也无法遏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如今看到当时罪魁祸首的后人,祂心中只有怨恨,疯狂的怨恨,只想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才好!
唐决自然是听到了逆鳞的话,然而他面不改色,只是抓住张大柱的手稍微用了一点力,语气有点惋惜:
“这怎么能算是废话呢。这是在跟他讲报应。”
“你们一脉硬生生锁住蛟龙,以此博得百年繁荣生机,但这一脉到你这里似乎就要断了,”唐决平静道,“你将经历公司倒闭,手足亲人的背叛,爱人兄弟的怨恨……”
“事已至此,你还是不打算开口?”
刚刚还言笑晏晏、不着正形的唐决语气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尖锐刺耳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一般刺入了张大柱的瞳眸,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刺骨的寒意令他登时醒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告诉唐决,然而在即将张口的一瞬间,一道白光划过了他的眼帘。
“我开什么口?”
张大柱的眼睛几乎变成白色,“我要你死——!”
话音未落,他突然翻了个身,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力气,从唐决的手下挣脱开来,从身后掏出了一柄巨大的……
火箭炮。
世界,在此刻沉寂。
两秒钟之后,在火箭炮引线点燃的同时,云叶寒一把攥住了唐决的后颈,大吼:
“快——跑——”
尸骸龙跳回唐决的衣服内,吼道:
“能——跑——去——哪——”
唐决的眸光一凛,果断望向了窗外,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足足一个呼吸,下定了决心似的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这山谷悬崖至少有几百米高,从这儿往下跳,只能期盼自己有个全尸而不是粉身碎骨。
尸骸龙突然有了个不太好的预感,祂明明只有个魂魄了,还是忍不住道:
“不、不、你别告诉我……”
云叶寒与唐决一同跑到悬崖边,然后松开了唐决的后颈,转而去握住他的手。
唐决大概本以为他会跟尸骸龙一般强烈抗拒,却没想到他的动作这样毅然决然,忍不住凝滞、怔愣了一瞬。
下一瞬,火箭炮爆炸。
而唐决绽开了一个灿烂而明媚的笑。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张开双臂,一个搂住其腰,直挺挺地往下倒去。
与此同时,在尸骸龙的震惊之中,天空之中突然飘来了一阵悠扬的歌声,某熟悉的BGM恰逢其时地响了起来:
“You're here there is nothing I fear——
你就在我身旁,以至我全无畏惧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
我知道我心与你相依
we'll stay forever this way
我们永远相携而行
you are safe in my heart
在我心中你安然无恙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我心属于你,爱无止境”
“You jump!”
云叶寒:
“I jump!”
尸骸龙绝望道:
“……够了!!!”
悬崖底部荒无人烟,杂草丛生,鲜花似锦;在这里生活得怡然自得的动物们倒是很愉快。一只小雀儿在树梢上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啾啾地叫唤着。
山谷内静谧而温馨。
直到一声巨响打破了宁静。
小雀儿惊恐地“唧”了一声,连忙扑腾着从树上飞走了。一大波旁的生灵也被吓到,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儿。
唯有一两只胆大又好奇的狐狸踮着脚跑来,小心地观察了浸在水中的两个男人。
他们坠入水已有快两分钟了,还没甚动静。
也是,毕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
“……噗、咳咳咳……”
忽地,一个模样漂亮纤细的青年破水而出,猛地呛咳了好几下,然后才抹了一把脸、一骨碌扑腾出了水面。
哗啦啦的水声分外明显。
缓了两秒之后,青年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抓住了自己身旁的一个少年,拼命带着人往岸边游。
将湿淋淋的少年托举出水之后,他才慢吞吞地爬上来,将身上的水珠甩了甩。
“呼。”
青年喃喃自语般开口:
“跳崖不死,诚不我欺。”
没错,这青年自然是唐决!
几百米深的悬崖,即使是他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给整得昏迷了两分钟。
不过也就昏两分钟而已了。毕竟他是唐决,一醒过来就活蹦乱跳、生龙活虎,跟跳下来之前完全没差。
但是——
唐决骤然想到什么,一个翻滚凑到了云叶寒的身前,狠狠地拧紧了眉毛。
躺在岸边的少年眉目俊朗,脸色白皙,可嘴唇泛白、脸色极差,看上去……
“弟弟,醒了吗?”他低声问,“弟?小云?”
没有回应。
唐决的心“突突”跳了两下,极不安稳。
“不会吧。”
唐决的喉结滚了滚:“明明我已经抱紧了,怎么会有事呢。”
他即刻伸了只手出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云叶寒的鼻息,动作轻得几乎有些发抖。
在确认少年还有微弱鼻息的瞬间,唐决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好。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救。
唐决几乎没有犹豫,心脏跳得飞快,匆忙地绷紧了手臂,以指尖为刃,在手腕上划了一道伤口——
“……等等!”
这声是从胸口传来的,刚刚才醒来的尸骸龙有点不可置信地望着唐决这自残般的行为:“龙王!你干嘛呢!”
唐决没理他,掰开了云叶寒的口,即刻就要将血往他嘴里灌:“废话。当然是救我弟弟。”
尸骸龙不可置信:“你、你拿你自己的血去救?!”
尸骸龙自己的血都对人大有裨益,更别提龙王的血了。说唐决如今的血能活死人肉白骨都不为过。但祂从来没看过有谁这么大方,愿意损自己修为去救旁人的!
“不然呢?”唐决被他这一声喊停了一下,蹙着眉,“不拿血拿……哦,你是觉得这个血不好是吧?”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咬了一下舌尖,霎时间,几乎与金子一般颜色的血汩汩地从伤口涌了出来。
“那这个怎么样?”唐决含着血含糊道。
尸骸龙要疯了:“你说呢?!”
这他奶奶的可是舌尖精血啊,是所有血内最纯净、修为最深的血!
——那不就得了。
唐决没犹豫,一把攥住了云叶寒的下巴,猛地将自己的嘴唇贴过去,与他嘴对嘴。
温热的唇瓣柔软细腻,灵活的舌尖无师自通地撬开了齿关。
这像是在渡气,更像是一个不得其法的亲吻,湿漉漉的两个人靠在一块,说不清身上到底是冰冷还是灼热。
云叶寒的知觉霎时恢复了一半,他只感觉自己的舌被轻轻地勾了一下,下一刻,口中就被渡过来了一股滚烫的金血。
雷霆一般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唐决!你是不是疯了,你这跟把自己的修为给他有什么区别!”
“唔唔唔!”
别管我!
尸骸龙恨铁不成钢:“我还没听说过谁把舌尖血喂给旁人的!你特么的真算是头一份!”
“我又没用你的血,”唐决与云叶寒厮磨的双唇微微挪开,声音极哑,“你别说了!别让我弟听见……”
……这是唐决的血。
云叶寒靠着本能抬舌根挡住了血液,猛地反震自己胸口,将那窜入他五脏肺腑的大补灵气激了出去,重新输给了唐决!
唐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一般捧住云叶寒的脸颊,不信邪似的,更努力地将自己的舌头伸了进去,给云叶寒来了一个热烈的法式深吻。
耳畔登时传来了一阵尸骸龙牙酸的“啧啧”声。
“你真狠!等一下你,你先听我说……”
别这样。
别……别对我这么好!
然而云叶寒再着急也无法说出一个字,只能感觉自己的耳畔嗡鸣不止。
直到“轰”的一声炸响,尸骸龙的声音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他最留恋的、唐决唇畔的温度,也渐渐地剥离开。
眼前是一片旷然的白光。
慢慢地,白光似乎变换成了光幕,其中浮现了一张张云叶寒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或喜或怒,或笑或哭,都好似被定格住了一般。
时间在这一瞬似乎被拉长了。云叶寒有点懵然地抬起手去触碰那光幕,看到一阵阵波纹从他的指尖扩散开。
那些面孔被打散,又重新凝聚起来,甚至开始动了。
这是哪里。
这是,什么时候。
这是……谁?
云叶寒有点困惑地蜷了蜷手指,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眼前的这张画面。
刚刚生产完、虚弱而无力的妇人倚靠在破败的木制床头,身上盖着的一床棉絮早就团成了干瘪的一团,湿哒哒地堆在咸菜干似的床单上。
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白嫩可爱的小婴儿,正吮着自己的手指乖乖巧巧地笑着。孩子睫毛纤长,眼睛黑亮,极漂亮。看得出妈妈也必定是个美人。
“……心寒。”
脸色蜡黄的妇人怔愣了一瞬,好半晌才裂开了干燥的唇瓣,声音沙哑地喊出这个名字:“云心寒。”
一旁俯身哭泣的年轻女孩身体颤抖,抬起泪水涟涟的脸,试图说些什么:“姐姐,心寒,心寒不好……”
“秋天了,叫叶寒吧。叫他叶寒好不好?”
云叶寒僵在原地,他的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手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光幕中,妇人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有些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手,孩子顺势滚到了一旁。原本正咯咯笑着的婴儿被撞了一下,痛了,即刻就哇哇大哭起来。可怜极了。
可婴儿不知道,妇人的动作这样“粗鲁”,是因为她已经咽了最后一口气,溘然长逝。
“姐姐……!以后,我替你养,以后他就是我孩子!”
年轻女孩的抽泣和婴孩的哭叫混在一起,眼前的破旧瓦屋看上去像个怪诞的梦境一样,令人茫然又无措。
云叶寒试图伸手去抓那片光幕,却无济于事,只能留下一圈无力而疯狂的波纹。
他于是后悔了,喉结上下滚动,又像孩子做了错事似的,轻轻地去摸光幕上妇人的脸。
“别走……”他盯着变换的光幕景象,有点无助地开口,“别……”
画面一转,时间似乎来到了好几年后。他们住的还是这间破旧的瓦房,一个干瘦、沉默寡言的小孩坐在柴火灶旁边,不停地烧火,锅上是一盆玉米棒头面和疙瘩混成的饭。
年轻——不,或许不再那么年轻的女人模样有些麻木,语气有些尖酸刻薄:“火烧这么旺?你想不想吃饭了?”
黑瘦的小孩沉默半晌,才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想。”
“我看你是不想吃了!不然怎么有劲跟人打架呢?咱们有钱赔他们吗?”女人眼眶红着,“你真是跟你爸一个德行,他不管老婆孩子,活生生地死在外面,你以后也跟他一样!”
小孩停了烧火的手,坐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很委屈很无辜啊,人家怎么样管你屁事,人家感谢你一句了吗?现在他们欺负你,你就是活该!”
女人骂骂咧咧地将小孩推搡到了一旁,动作粗鲁地舀了一大碗粥饭放到他面前,怒斥道:“吃!”
一双大而水亮的眼睛在黑瘦的小孩脸上是那样突兀,他的眸里闪现了一些期盼,小声喊:“……妈——”
女人的表情闪过了一瞬的痛苦,嘴唇颤抖片刻,才冷冰冰地撂下一句:
“我不是你妈。”
“……”
云叶寒又去捞光幕,再一次扑了个空,眼睁睁地望着光幕不受控制地来到他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段。
不要,不要!
可光幕不听他的许愿。因为人满为患的医院里,到处都是虔诚许愿的人群。麻木瘦削的青年将劳保手套摘下来,掏出口袋内仅剩的几张碎钞,递到了缴费窗口内。
“……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
青年喃喃自语般开口,带着浓重的乡音,“对不起。我很快就会筹到钱的。真的很快。”
他往病房的方向走,动作极快,即将上电梯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穿着华贵的男人。
他这一天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声对不起了,低着头木讷地道歉,只是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一把攥住了手臂。
“你是云叶寒对吧?”
那男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挑起眉。
青年怔忪地转身,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们小时候是同桌啊,你忘了吗?不过也是,你后来好像退学了,”那人兴高采烈,“哎,你来医院干嘛的?不会也是来看老刘的吧,他家添了个大胖小子……”
青年一直没说话,只盯着那男人的手腕看,他戴着一只大金表,看上去就价格高昂。
医药费。医药费……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抖了下袖子。
“我以前帮过你。”
青年忽然开口,表情很木讷:“你被刘健欺负,我帮你打回去。我断了一根胳膊,他们断了两条腿。我是因为帮你才被退学的。我妈妈替我赔了很多钱,她操劳过度,得了病。”
他一口气说完,看着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差,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赶快开口:
“我不是要抢劫你。我只想跟你借三百块钱。我已经用光我身上所有的钱了,就差一点点,我下个星期就能还给你——刘……刘!”
最后一个字突然变调,云叶寒呆滞的目光在触及某个人影的时候突然变了,有些尖锐有些不可置信。
“老刘”,刘健。
刚刚添了个大胖小子的人生赢家。
他一把就攥住了云叶寒的肩膀,冲几人露出了一个短促而邪恶的微笑。
空气凝滞。
无论是光幕外还是光幕内的云叶寒,都眸光血红停在原地,像一尊雕像一样动也不动,安静得像是死了。
光幕波纹一闪,天色已黑。
遍体鳞伤、干瘪瘦削的青年再次上楼去病房的时候,去了熟悉的病房,在门口伫立半晌,将口袋里攥皱了的钱掏了出来。
妈。他在心里喊了一声。
推开门往里走,属于女人的位置旁边围满了人,一个负手的大爷突然扭头,望向云叶寒,语气有点唏嘘:
“她儿子来了!”
青年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慢吞吞地走到了病床前。那双极亮的眸灰暗无光。
“这病治不好的,没办法。”
“听说是自己拔了氧气管……”
“可不么,已经凉透了。她孩子这么不孝,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光幕外的云叶寒已经受够了。他将身体蜷缩了起来,冷静而漠然的青年从喉中发出兽一般的呜咽。
这不是他后来穿越无数个世界当反派的记忆,这是他最原本、最初的人生。
世界崩塌紊乱,有道温柔的女声在他的耳畔响起。
先是一声叹息,然后是带着歉意的询问。
“我给你去这些世界里,体验全新人生的机会。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我想。
光幕内的云叶寒喃喃着抬起头。
——我想当坏人。
那声音怔在原地。
……我要做反派。
“……”
“……”
“……哎!我弟为什么还不醒,我喂他,他也不喝!”
朦朦胧胧中,青年漂亮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唐决亲的嘴都红了,眼睛也一样。桀骜不驯的龙傲天焦急而恼怒:
“你别拦我,我再给他喂点!”
尸骸龙尖叫道:
“我刚刚说了一百遍了你不听!!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刚刚是溺水!要救他也该是人工呼吸吧!你别给他喂血了!!”
唐决恍然大悟:“有道理啊!那我再……”
青年俯下身,捧住云叶寒的脸,小心翼翼地再度吻上去。
唇瓣相接的瞬间,云叶寒猝然睁开了眼。
唐决即刻愣在原地,脸“轰”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开口:“弟弟!你你你——”
云叶寒一个字也没说。他牢牢地回抱住唐决,反客为主将其紧紧箍在怀里。
像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
第61章
唐决将自己的下半句话吞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突然漫上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好像看到眼前的人吃了很多苦。
感觉……感觉差一点点就要看不到云叶寒了。云叶寒就不能好好地睁开眼睛了。
唐决的心头一动,也忘了什么害羞不好意思,条件反射似的拍了拍云叶寒的后背,哄小孩一样:“别怕别怕。”
感受到环绕着自己的双臂越来越紧,唐决的心都要化了,语气也愈发温柔:“痛痛飞!”
云叶寒没说话,依然牢牢地抱着唐决的腰,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湿淋淋的,有点依依不舍地想要松手,却被唐决给一把握住了。
“小云掉到水里,小云好;水呛到小云,水坏,”唐决愈发上瘾,声音放低了,看上去还真的像个温温柔柔的Omega,“咱们不跟水玩!”
尸骸龙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祂拧着鼻子在逆鳞里面大吐特吐,稀里哗啦的声音层出不穷,跟发癫似的:
“Yue!呕呕呕!yueyueyue!呕!!唐决你还不如去杀个人,你把我杀了更痛快点!你再跟你弟夹一个试试看呢!哈哈哈哈!Yue!呕呕——”
唐决“啪”一下将逆鳞从自己的脖颈上拽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相当核善的笑容:
“本王想怎么哄就怎么哄,没听说过什么叫做千金难买我愿意吗?这是我弟,还是我……我哄一哄不是应该的么?嗯?”
他的语气桀骜不驯,模样傲然自得,重新恢复成了众人熟识的模样。
“行了,都别说了,既然我弟醒了,那我们就找找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出去的路,”唐决搀着云叶寒从地上爬起来,顺势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语气温和,“哥背你。”
扭头对着逆鳞,冷酷无情:“你自己走。”
尸骸龙暴跳如雷:“我怎么自己走!我连腿都没有!唐决!龙王!龙王殿下!!喂!带带我!!”
刻意地往前走了大概一两百米,将尸骸龙给抛在了身后,唐决才微微地蹲下来了一些,冲云叶寒展示了一下自己单薄纤细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