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洗去记忆不好吗?他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最正确的一条路,只要听他的话走下去……”
“不好!那是我的记忆谁都别想夺走!”
“爹……我怎么办啊……”
楼西北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滚烫眼泪浸湿了衣服。
楼外楼沉重地闭上双眼,他敬重沈初霁没错,但是无法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在这一刻他真的宁愿自己不曾是抚云顶弟子,楼西北就不会阴差阳错认识了沈初霁。
可是,事情变成这样是谁的错呢?
没有任何人有错。
如果事情能按照沈初霁预期那样发展,以身殉之,被封神榜抹去痕迹倒真是最好的结局。
听着他绝望哽咽,楼外楼叹息一声,说道:“沈初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楼西北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又狂喜地抬起头,声音激动颤抖:“怎么救他?爹,求求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他?
楼外楼看着他血肉模糊的眼睛,说道:“你先把眼睛养好,我再告诉你。”
“不用!反正看不见沈初霁,我不需要、不需要眼睛,我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你告诉我罢!告诉我!”
楼外楼太阳穴直抽抽,退让一步:“先换身衣服,把伤口包扎好。”
“好……我立刻去!”
楼西北慌得忘了自己会飞,跌跌撞撞爬出池塘,带着一身血水回了房间。
“尊主,您在骗他?”桑儿站在池塘边,被楼西北打伤后并未痊愈,脸色透着几分苍白。
楼外楼垂下眼睛:“不算,封神卷轴最终留下了一片,证明沈初霁魂魄并未完全消散。”
桑儿抿紧唇瓣,眼中饱含怒意:“楼西北为了他变成什么样子了?您还想让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去复活沈初霁吗?”
楼外楼抬眸看向她,眼神冷了几分:“桑儿,如果死的是楼西北呢?你会不会救他?”
“与其让他这样折磨自己,不如给他一些希望,至少还能让他活下去。万一,沈初霁真的有救呢?”
桑儿脸色又白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说不出反驳的话。
片刻后,楼西北换了身衣裳,身上伤口草草包扎,头发水珠都没来得及擦干,就找到了楼外楼。
彼时,秦少宁和抚云顶弟子都聚集在楼家。
“爹,你说的一线生机是怎么回事?”楼外楼急不可耐地问。
楼外楼见他终于打起些精神,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取出一方木盒,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片封神卷轴,不如指甲盖大小,边缘还在缓慢地消散。
“沈兄的封神卷轴剩了最后一片。”
楼西北眼睛上覆着纱布,颤抖手指从他手里接过盒子,小心翼翼触碰着不足他指腹大的碎片,眼泪忽地浸湿了纱布,喃喃道:“他还活着……他果真还活着……”
“大师兄还没有消失?”
“果真?!”
“楼尊主。”梁浅抱拳半跪在地,“您可有办法救回大师兄?若您能施以援手,我等愿肝脑涂地为您所用!”
抚云顶弟子郑重其事地跪拜在地。
楼西北将盒子抱在怀里,问道:“爹,怎么才能救他?”
楼外楼摇头道:“我只知他神魂尚有一缕未散,至于在何处、能不能救,并不知晓。”
“而且,他最后一缕神魂也在逐渐消散。”
“能救、一定能救!”
楼西北将这点希望牢牢抓在手中:“一定有办法救他!”
秦少宁道:“我是他的神骨,能通过我找到他最后一缕神魂吗?”
楼外楼沉思片刻,点头:“可以一试。”
楼外楼招手将他唤到眼前来,又问仙儿要了些引魂香,豁开秦少宁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引魂香上,没等青烟燃起,香却毫无征兆地灭了。
见状,仙儿脸色发白:“香灭了,大师兄的魂魄消失了……”
楼西北手指紧紧扣着木盒,因为太过用力手上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打湿了纱布。
楼外楼看着剩下的一片封神卷轴,沉吟许久,忽然有个大胆猜测:“引魂香熄灭代表无魂,但是沈兄说过凡间与神界有着不可逾越的天地法则,或许……沈兄最后一缕神魂不在人间?”
楼西北轻声喃喃:“神界……”
秦少宁忽然抬头:“秦子延或许知道!他曾经窥探过封神榜里沈初霁的记忆!”
众人浑身大震,惊喜地抬起头。
“那我们即刻下界……”
“爹,我要去找秦子延。”
楼外楼神色凝重,问道:“这并非好事,神界于我们而言是完全未知的领域,和沈兄一样厉害、比沈兄更厉害的神仙生存之地,我们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倘若沈兄最后一缕神魂在神界,那我们想要拿回来怕是比登天还难。”
“那又如何?”楼西北脸色沉着,不复适才疯癫之状,“我不会就这样放过沈初霁。”
事不宜迟,楼西北随便吃了几颗修复丹药,再加上有仙儿陪同,楼外楼没有继续阻止他们。
进入域海海底,他们看到了与之前不同的光景。
无数荧光在海底悦动,就像夜晚天空流淌的银河,照亮了这座漆黑孤寂的海底。
从海底通道来到人间,他们乘坐飞船来到了秦国回都。
被秦少宁重塑一些经脉后,秦子延精神好了不少。
他倚在贵妃榻上,听他们说明来意后,神色散漫地盯着众人看了许久。
楼西北不愿与他废话,抽过江阔腰间映月弯刀,架在秦子延喉咙上,声音沉沉:“沈初霁的神魂在不在神界?”
秦少宁想上前阻止,又有些犹豫。
知道秦子延就是秦肆和谢风清时,他对秦子延的感情变得十分复杂。
秦子延神色自若,问道:“如何?沈初霁想让你活着,你只管好好活着就是了。”
“你死,或者告诉我。”楼西北刀尖往前抵了一寸。
秦子延沉默地盯着他看了看,忽而笑了:“好,我告诉你。”
“说。”
秦子延道:“沈初霁的确有一缕神魂在九天神殿之上。”
“何处?仔细一点。”
“不着急。”秦子延自顾自喝了口水,楼西北就站在身边阴恻恻看着他。
“你们理应知晓,飞升先封神号。”
“说重点!”
秦子延不悦皱眉:“不想听就出去。”
楼西北牙关一紧,没再多言。
“神号并非只是取名而已。神仙无相,收取香火与信仰乃是神号而非神像,沈初霁的封神榜上之所以看不清神号,除却他身体虚弱,另一部分原因是真正的神号早就在封神大典上被篆刻在功德录中,用来记载香火与信仰。”
“神号必须要与神官产生联系,才能将香火与信仰拨到自己身上。所以,封神大典上,监管功德录的神官抽出了他一缕精魂,刻成了神号。”
秦子延眯起眼镜,语气不可名状:“他的确还有救。”
“他当年抽出神骨,在百年时间中生出精魄,逐渐养出了三魂七魄,成了如今的秦少宁。”
楼西北道:“也就是说,只要拿回他的精魂,再寻一根神骨,他的三魂七魄就可以恢复?”
“没错。”
“可是,这并非易事。沈初霁在神界尚无反抗能力只能狼狈逃回人间,你们想去神界寻回他的惊魂,几乎不可能做到。”
秦子延目光悠远:“而且,那一缕精魂不足以支撑,恐怕不日就会彻底消散。”
“短短几日而已,你们去得了神界?斗得过神仙?”
“所以,告诉你们又如何呢?”
莫说短短几日, 就算给他们几年、几十年都不可能有和众多神官一较高下的可能。
可是那又如何呢?至少有了一点希望。
说不定,沈初霁还可以回到他们身边。
“他的残魂不足以支撑,如果加上神骨呢?”楼西北沉声问道。
秦子延瞳孔微眯:“你想做什么?”
“秦少宁乃神骨所化, 与他算是一体。”
闻言,抚云顶众人看向秦少宁, 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如果只有秦少宁能将大师兄救回来, 他们不择手段也要做到。
秦少宁问道:“我要怎么做?”
秦子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怕死?”
“我这条命本就是沈兄所赠,如今不过是还给他而已。”
“不需要。”楼西北语气干脆,“你死了, 神骨如同死物,百害而无一利。”
“那倒是。”秦子延哼笑一声, “要不说你是修真界第二人呢?确实聪明。”
“少废话。”
“他的残魂之所以仍未消散, 就是因为宁儿体内的神骨。它本是沈初霁之物, 只是如今羁绊很浅,不过,想要拖延残魂消散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我该怎么做?”秦少宁郑重问道。
“简单, 将封神卷轴的碎片带在身上就够了。你身上有沈初霁的气息,可以营造出一种他还活着的假象。”
“但是,”秦子延话音一转, “此法至多只能延迟百年时间。百年内寻不回魂魄与神骨, 他的残魂也将消散。”
百年时间对他们来说仍旧太短了, 莫说和神界作对, 他们连前往神界的能力都没有。
“百年时间足够了。”楼西北斩钉截铁地说。
他将藏在腰间的锦囊交给秦少宁,叮嘱道:“我会在百年内把他的残魂带回来, 在此期间保管好卷轴碎片, 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否则我会让整个秦家为你陪葬。”
秦少宁无比郑重地接过锦囊, 神色凝重:“楼公子放心,在下这条贱命必定会活到百年之后。”
楼西北抽回映月弯刀,刀柄狠狠在秦子延肩上一捅,随后转身将弯刀丢给江阔。
“嘶……”秦子延疼得抽气,“有仇必报真是你的性子。”
“我会带沈初霁回来,但是有一个条件,从今以后我就是抚云顶的峰主。”
梁浅抱拳道:“只要楼少侠能救大师兄,我等绝无怨言。若有能用到我等的地方,请峰主直言。”
“回抚云顶。”
“是!”
一行人浩浩汤汤离开了寝殿。
秦少宁怔怔道:“爹,我想帮他们。”
秦子延揉着肩膀,哂笑道:“忘了沈初霁在你身上留下的禁制?你上不去九天神殿,当今世上能做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是楼西北一个了。”
飞升绝非一件易事,许多人只差一步就能进入飞升境界,却终其一生无法做到。
能在百年内飞升登上九天神殿的人,只有楼西北一个。
飞船向极寒之地行去,楼西北站在船舷边,寒风瑟瑟,刺骨寒冷,覆盖在眼睛上的纱布被风吹动,引起一阵刺痛。
鱼骨鞭几乎划破了眼球,要恢复绝不是容易事。
“峰主,我替你疗伤。”仙儿走到他身后,眼眶仍有红意,不管以前他们和楼西北是什么样的关系,从此刻起,楼西北就是他们抚云顶的峰主,是唯一有可能救沈初霁的人。
“不用,这双眼睛不必睁开了。”
仙儿觉得楼西北变了。
他现在变得有些像大师兄,可是又和大师兄不一样。
大师兄虽然喜静,可是他非常温和。
楼西北则像一把淬了寒液的刀刃。
“我不会放过沈初霁。”楼西北忽然开口。
“我恨他。”
仙儿声音哽咽,眼泪滑落:“嗯……
大师兄好残忍,竟然就这样丢下他们,若不是楼西北他们会被哄骗得忘记有关他的一切。
苏仙乐说得没错,大师兄真的好狠啊。
楼西北。
为他取这个名字时,沈初霁希望他成为一把对准九天神殿的弓箭,如今算是不算得偿所愿呢?
或许爱恨可以共存。
楼西北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恨极了沈初霁,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将他身上血肉一口一口咬下咀嚼吞入腹中。
太恨了,太恨了。
恨他欺骗自己,恨他抛弃自己,恨他爱世人胜过自己,恨他几次三番将自己丢下。
恨得连心都在疼。
这份恨意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减,反而会越来越深。
——百年时间而已。
抚云顶名声变得更臭了。
原因无他,百年间但凡有什么秘境、宝物,抚云顶弟子就跟疯了似的抢夺。
宝物他们抢,药草他们也抢,就连妖兽内丹他们也抢。
他们就像一只收集宝物只进不出的貔貅,修真界每一个仙门世家都难逃他们的魔掌,甚至四大仙门都没能幸免。
简直令人苦不堪言!
抚云顶新任峰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任何秘境都有他的身影出没,一身玄衣,腰缠银铃,肩环赤鞭,眼覆白绫,但凡狭路相逢,这厮一声不吭就是抢夺,事后将有用之物收入囊中,无用之物就扔给对方,再吐出两个字“废物”,随后大摇大摆离开。
世家弟子气得牙痒痒,也曾伙同其他仙门弟子一起埋伏在他必经之路上,想要出其不意给他一个教训,谁知这厮不仅轻松将他们打败,还将他们身上宝物搜罗一空!
后来得知,抚云顶新任峰主原来就是传说中的飞升第二人、楼家原少主——楼西北,修为高深莫测,半只脚踏入飞升境界了!
自此后,再也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仙门世家之间流传一个说法——在寻宝时,如果听见银铃声,别犹豫,把身上值钱东西放在地上,然后装死就行了。
某日,孟、唐两家怒气冲冲闯进楼家,指着楼外楼的鼻子骂道:“你家狗儿子是不是有病?我家刚长好的仙草全被他撅了!”
“你家狗儿子是不是有病?我家弟子从他面前路过,喊了句大师兄就被揍了一顿!”
楼外楼一脸疑惑:“谁?我儿子?”
“楼西北!除了楼西北那狗东西还有谁?!”
楼外楼托着下巴做思考状:“楼西北是何人?楼某不记得此人。”
孟听月和唐风险些气笑了:“你找死?”
楼外楼立刻赔笑:“他现在是抚云顶的峰主,你们有怨气去找抚云顶啊。”
“你以为我们没去过?那些狗东西无耻至极!一句‘我们就抢了你想怎么着’,怎么着?要是师祖还在,我非得弄死他们不可!”
“嗐。”楼外楼拍了拍两人肩膀,让他们消消气,“那些小兔崽子也是为了咱们师祖,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呸!我那仙草能救师祖?”
“我呸!我家弟子喊一句大师兄怎么了?”
“看师祖回来我不好好告一状!让他收拾收拾这些无法无天的兔崽子!”
“好了好了,聊点正经事。”楼外楼给两人各自倒了杯水。
“楼西北这些年修为增进不少,恐怕距离飞升境界不远了”
孟听月翻个白眼:“废话!他到处寻求功法宝物,修为能不高吗?”
唐风倒是冷静得多:“楼外楼,他用功法提升修为迟早会出问题。”
楼外楼耸肩:“放在普通修士身上肯定会出岔子,但是别忘了抚云顶有个毒姑仙儿,有她在出不了什么问题。而且那厮命格强横得很,是块儿飞升的料。”
孟听月冷哼一声:“他如今跟疯了似的,如果师祖救不回来,人间怕是又有一场劫难。”
楼外楼想得开,摇开扇子谈笑自若:“他能从神界活着回来再说罢。”
这些年间,抚云顶成了修真界一等一的霸主、毒瘤。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越是如此拜入抚云顶的弟子反而越多。要问缘由,那就是抚云顶连四大仙门都管不了,跟着他们混还能有口肉吃。
终于,在持续七十九年后,抚云顶新任峰主成功进入飞升境界,迎来了一场浩大的飞升雷劫。
象征祥瑞的金色流云在天空聚拢,闪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楼西北面沉如水站在祥云下方,狂风而来,衣袍猎猎,吹起他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恭喜峰主!”
“恭喜峰主!”
“在我回来之前,你们给我好好跪着。”楼西北唇瓣轻启,声音冰冷,“我若回不来,你们就跪到死为止。”
“弟子遵命!”
抚云顶弟子齐刷刷跪在地上,面上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仿佛早已习惯楼西北的专横。
“嗡——”
神界沉寂数百年的铜钟忽然响起,剧烈声响几乎传遍整个神界。
浮云建造的宫殿里匆忙跑出来几道身影,惊讶看着铜钟方向。
“有人飞升了?”
“这片金云……万年难得一见啊!”
“此子绝非善类!”
“神官来了!”
“快!准备封神大典!”
七彩流云筑成的桥梁尽头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他一身玄衣,身形颀长,面上覆着白绫,依旧挡不住好看的面容。
几位女神官窃喜:“这个神官好看!”
“不知可有婚配?”
“胡说什么,凡间一切皆会被斩断,他如今必是孤身一人。”
“你们说,他和明清神君谁更俊俏?”
“喂!你们还敢提明清神君?他不待封神大典完成私自逃回人间,天帝险些直接抹去了他的神号呢!”
“几位神官说的明清神君,可是两百年前飞升的沈初霁?”
那俊俏神官忽然停下脚步,面带笑容朝她们看去。
“正是。”
“你认识明清神君?他如今可还活着?听司命神君说,他的神号就快消失不见了。”
那俊俏神官不答反问:“司命神君可是天上掌管功德录的神官。”
“正是!没想到你初入神界,竟还了解得不少。”
“可是听明清神君所言?不知他如今可还安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楼西北敛尽笑容,不再理睬几人。
“神官来啦!神官来啦!”
两只喜鹊跟在楼西北身后,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天空赤芒一闪,喜鹊身体被劈成两半,鲜血滴在洁白云层上。
楼西北嫌恶甩掉鱼骨鞭上的鲜血。
不远处围观的神官顿时傻了眼。
此子何等狂妄?来神界头一天就造了杀业!
楼西北不徐不疾行走在云桥上,脸上缠着白绫,削薄下巴如锋利的刀刃。
“恭迎神官莅临——”
被引进神殿,十几个掌管神界要务的神官坐在各自位置上。
“封神大典开始——”
楼西北顺着指引走到神殿中央,他微微垂着下巴,对周遭一切并无兴趣。
“请天帝赐神号!”
一名青衣神官双手托着厚厚书册走到楼西北面前。
“请问阁下可是司命神君?”
青衣神官面露诧异,点头道:“正是。”
楼西北点头示意他继续。
处于神殿正前方,被浓浓云雾遮盖的座位上,一道神光闪来,翻开书册来到最后一页,落下两个字——飞鹰。
“恭迎飞鹰神君列位!”
“请天帝助神君化得神魂——”
就在这时,楼西北昂首,嘴角上扬:
“司命神君,不介意我看一下功德录罢?”
功德录记载着神官自封神以来获得的功德, 并非不可借阅。
司命神君将功德录交给他,一边解释道:“您的封号在最后一页。”
一朵并蒂莲出现在楼西北身下,为他催化神魂。
楼西北翻开功德录, 在记载自己功德那一页稍作停留,随后往前翻了一页。
“明清神君……”楼西北指腹贴着浅浅的封号, “为何他的封号颜色那么浅?”
司命神君不疑有他, 回答道:“应是神魂将散。”
“是吗?”楼西北闷笑一声,“神仙竟也会死吗?”
“神君与天地同岁,当然不会死。”
“那他为何神魂将散?”
“飞鹰神君有所不知, 两百年前明清神君飞升后,并未完成封神大典, 只塑成一根神骨就私自打破结界回到了人间。”
“为何?”
“唉。”司命神君叹息一声, “在神殿上, 他请求天帝修补域海结界,可是神界有神界的规矩,一旦封神必须顺从天命指引, 我等被法则约束,无法干涉世间之事,天帝自然无法应允他的请求。”
“明清就是我辈耻辱!被世俗牵绊, 斩不断羁绊, 死有余辜!”
“人间沧海桑田只在眨眼之间, 何必多管闲事?”
“生死有命, 明清实在糊涂!”
“九州倾塌如何?不消万年时光天命自会重新降临,简直愚蠢!”
“生生死死, 死死生生, 本就是凡人命数。”
神官们言语批判着沈初霁,万年时光于他们而言只是白驹过隙。
“愚蠢。”楼西北嘴角上扬, “他何止愚蠢。”
一位红衣神官摇头道:“明清神君凡根未除无法摘去凡心,如今怕是已经陨落了。”
司命神君摇头:“明清神君下界后,我曾为他卜过一卦,事有转机,命不该绝。”
并蒂莲化成了楼西北的神魂,身体变得轻盈。
“司命神君会算卦?”
“不错。”
“不知可否为我算上一卦?”
“愿意效劳。”
化出神魂后,便是塑成神骨。
一道金光沐浴在楼西北周身,融进他的身体,重塑他的骨骼和经脉。
司命神君要了楼西北的生辰八字,为他卜卦。
骨骼正在重塑,他微微垂下脑袋,手指捏着功德录属于沈初霁那一页,安静神殿中突兀传来“嘶啦”一声。
明清神君那一页功德录被撕下来了!
与此同时,司命神君惊惧地睁大眼睛:“神官有难!”
“砰——”
司命神君话音未落,一条赤色长鞭将功德录捅了个穿。
“操!!老子的功德!!!”
“你找死!!”
几名神官暴起,飞身攻向楼西北。
“等等!”司命神君突然叫住众人,“普通武器不可能对功德录造成损伤!”
“飞禽九节鞭?!”
“此物为何在他手中?”
“草!!!老子的功德啊!!!”
“你嚷个屁!你那点功德不要也罢!我的功德啊!”
“轰隆——”鱼骨鞭捅穿功德录,鱼骨尖刺紧紧扎进书页,在半空被拧成麻花状,一声巨响后被撕成了碎片。
“放肆!”
笼罩在他身上的金光瞬间变成千斤顶,重重将他往地上压去。
楼西北猛地半跪在地,尽管体内已塑成不少神骨,依旧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威压,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
“借我一根神骨如何。”楼西北将撕下的功德录放进袖中,淡定自若地擦去嘴角鲜血,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阻隔金光在他体内继续塑成神骨。
“你放屁!竟敢毁去功德录,老子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天帝,请将此子交于我处理!”
神官举起法杖直直捅向楼西北心脏,在千钧一发之际,楼西北身下凭空出现一道阵法,一道金色结界挡住来势汹汹的法杖。洁白云雾中,一片青草从他身下快速向四周蔓延,在圣洁的神殿上构成一幅重峦叠嶂苍翠欲滴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