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元问心会带着几分讥讽地说起,那些“欧洲的老吸血鬼”为了长生,能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更恐怖的是,在现代科技的不断更新下,这批人的确越来越长寿。
荀玉并不想自己和赢舟的余生都活在实验室或者监控中。到时候,哪怕是元问心可能都会被传去调查研究。
于是,荀玉短暂思考了一下,删除了照片。而且感谢这里没有信号,不存在被上传到云端网络的可能。
他们坐在木屋里,等待着裴天因回来。
因为有些无聊,赢舟拿过荀玉的手机,靠在他身边,玩起了单机游戏,俄罗斯方块。
赢舟小时候做题累了就喜欢玩这个。荀玉当时带他打了很多别的游戏,譬如拳皇、合金弹头、红警、侠盗飞车,但赢舟还是最喜欢玩俄罗斯方块。
后来,荀玉每次买新手机,都会下这么一个小游戏APP。
赢舟的头发很长,荀玉从行李包中拿出一把梳子,给他刮了两下。感觉像是在玩一个会动的洋娃娃。
他们的动作都很轻。但就算这样,也引来了窗外菌菇人的骚动。
土房子里只有一扇很窄的窗户。村寨里有上百只菌菇人,但只有两三只围在毕摩家附近。相对来说,居然是最少的。
也许是房檐上画的咒文起了什么作用。
安静的山谷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声急促的狼嚎。
山林里的狼往往是成群行动。
荀玉的面色一变:“不是吧?菌子人还没解决,又来一群狼?”
他想,这未免有些过于倒霉。而且非要说的话,狼的攻击性可比菌子人高。菌子人只是看起来恐怖……
但荀玉回想了一下赢舟被咬烂的手机,一时之间也不好说谁的攻击力更强。
除了狼嚎,赢舟还听到了哨子声。明显是人吹出来的。
他一愣,起身到了窗边。
两匹半人高的大狼正好飞奔着路过,扑向跟前的菌菇人,嗷呜着撕咬起来。
一个咬住了脖子,另一个咬住了脚踝。这个菌人像是一张布一样,从中裂开,大批大批生长好的“肉太岁”从它的肚皮中滚出。
赢舟推开木门。
这是一批中国狼,属于灰狼的亚种。生活在森林里,而不是草原或者高原上,没有灰狼那么大的个头,土黄色,更接近人类养的猎犬。
这批狼粗略估计有三十头,在村寨间乱窜。攻击着那些从土里冒出来的菌菇人。
而裴天因则是牵着另一头巨大的灰狼,从山路的另一边走来。
裴天因已经很高了,那头黄褐色的土狼却依然长到了他的腰腹位置,直立起来大概有恐怖的两米多高。
而这头土狼正吐着舌头,跟在裴天因的身边。看起来人畜无害,和三毛有些神似。
裴天因拍了拍旁边大狼的脑袋,道:“这是二毛的另一个孩子,叫黄毛。因为爸爸也是狼,我们养到四个多月,把它放回山里了。它本来可以去草原的,它的体格很强壮,二毛是草原灰狼。但它不愿意离开大山。”
黄毛的确比周围的狼都大一圈,鹤立鸡群。看起来像是野狼误入了哈士奇狗群。
裴天因解释:“早上我去准备早饭,顺便去河边洗了澡……”
甚至进山抓了把香料往自己身上抹了几下。
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森林的地缝中,正在长菌菇人。
是的,不仅是村寨,一路上都有这样的怪东西。
也就是之前他们见过的“肉太岁”。
这些怪东西还不知道有多少。他当机立断地调头,去山里搬了救兵。从森林到村寨,通知一下再回森林找黄毛,实在是有些耗时。他并不清楚这些菌子人的生长速度。
裴天因担心他们会被困在村子里。
但他观察过了,这些菌菇人主动攻击性不强,也不会开门。赢舟留在屋子里,其实是安全的。
裴天因想,赢舟大概也没有那么柔弱。
但发现赢舟真的完好无缺的时候,他依然松了一口气。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在荀玉的视角里,就是裴天因这个野人,说着说着,突然一把抱住了赢舟。
“你没事就好。感谢山神保佑。”
赢舟是不信神佛的,所以他觉得感谢山神庇佑这句话不太对,应该感谢自己的冷静和选择。
但他有几个当了医生的高中同学,生物医药不分家,大家有个小群。
每次,在群里看这些医生们聊着急诊室的故事,一些人只是手割破皮却去世了;一些人从十几层楼坠落却依然活着……
赢舟想,也许命数的确威严不可捉摸。
他们抱了很久。
主要还是裴天因不撒手。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习惯,在赢舟脖子周围嗅来嗅去的。
赢舟拍着他半长不短的头发,安抚着对方的情绪:“我们没事。”
裴天因身上有一股薄荷质感的辛辣香味,不呛人,还怪好闻的。
荀玉伸出了手:“喂,喂喂!”
加密通话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搂搂抱抱起来了。
我也是你们play里的一环吗???
裴天因这才松开了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
有狼群的加入,村子里的菌菇人很快被清扫一空。
地上长出了不同种类的蘑菇,大多为褐色和白色。偶尔,也会有几个鲜艳点的。一看就有毒。不能吃。
狼是肉食动物,虽然饿的时候也能吃吃浆果、昆虫;但肯定是不会去碰菌子的。
昨天刚地震过,山林边缘就有很多动物。裴天因本来想去逮只兔子,但黄毛却轻轻咬住了裴天因的衣袖,然后在原地“嗷嗷”了两声。
裴天因挑起了眉:“小黄说不用找兔子,它们为了过冬养了猪。已经在路上了。”
赢舟还不太能理解养了猪是什么意思。
直到十几分钟后,一头土狼叼着一只五六斤重的黑色小藏香猪,来到了黄毛面前。
猪已经被咬死了。身上还有些泥巴树叶,看起来有点脏。但的确是只新鲜的小肉猪。
裴天因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念着汉语,像有些卡顿的新闻联播:“狼群太多了,本来没这么多的。猎物会不够吃。小黄在山里养养了猪,猪崽是半夜到封山镇找我们借的。本来只有一公一母两头,现在有七八头了。”
裴天因说完,黄毛垂下的尾巴摇了摇,毛茸茸的。看起来颇有几分骄傲。
荀玉:“……你们家狼要成精了吧?”
等等,他现在的作用是不是太吐槽役了??
荀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震惊裴天因会说普通话,还是狼在养猪,还是裴天因能和黄毛正常交流。
但转念一想,连菌菇人这种东西都出现在了眼前,狼会养猪也不算太离谱。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裴天因去河里把猪洗了。思考片刻,还是没有摘点野生香菇来炖猪肉。
他拿出弯刀,割下了猪崽最细嫩肥美的肚腩肉。剩下的前夹、后腿、猪屁股、内脏,都喂给了狼群。
山里虽然不热,但湿气大,很闷。蚊虫也多。半天就能生蛆,只能吃一顿算一顿。
小猪仔油脂多,只需要涂薄薄一层猪油就行。裴天因又往上面抹上了揉碎的香料,切成一块块的,再用细长的树枝穿好。
烤熟的肉不仅有最原始的油脂肉香,还有淡淡的松木香味。
而且表层抹的不知道是什么香料,辛辣中带着柠檬薄荷的甜味。
荀玉吃得满嘴流油:“好吃,好吃。用的什么佐料,好香。”
他觉得在这瞬间有些原谅裴天因了。
如果赢舟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
嗬,不过想进赢家的大门,还是差那么一点。
裴天因顿了顿,耐着性子回答:“芫荽籽和野香茅。”
在野外,香料并不多见。而且很多香料其实是需要萃取的。也多亏裴天因运气好,才找到这么一点。
嗯,和他泡澡用的是同款。
荀玉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不错,下次再刷点蜂蜜吧。”
裴天因:“……”
你小子还点上菜了是吧。
裴天因还摘野菜炒了个蛋。野菜的味道像韭菜,但多了一点清苦的调味。
门外,三十多只狼像狗一样坐着,等待着黄毛发号施令。
因为不知道下顿会不会又是压缩饼干,大家都吃了个肚圆。
裴天因去检查山路上的裂缝,黄毛跟在他的身后,屁股正对着荀玉,很大一只。
走的时候,还把毛茸茸的大尾巴往荀玉的脸上甩了一下。
狼是不会自己舔毛的。
所以黄毛的大尾巴又粗又硬,像晒干的厚毛毯。
打在脸上虽然不至于脑震荡,但也怪疼的。
荀玉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脸,和赢舟告状:“他们针对我!”
赢舟回答:“寄人篱下,你忍忍。以后报复回来。”
荀玉思考了一下山林作战地貌,以及和他裴天因明显的经验差距,问:“那要怎么报复回来?”
赢舟眯起眼:“下次分压缩饼干的时候,给他最讨厌的橙子味。”
说完,他和荀玉都笑出了声。
很巧的一件事。荀玉、赢舟、元问心都不喜欢柑橘味。
小时候过年,长辈塞了几个冰糖橘。甜不甜不好说,但气味很冲。
元问心皱眉,悄悄丢进了垃圾桶;荀玉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攻击性。
赢舟直接去洗手间吐了。
被家长们吐槽是养了一窝猫。
裴天因侦查结束,折回了木屋:“地缝里没有新的黏菌人冒出来,不过地缝很多。可以赶路了。”
这些菌菇人明显是寄生在人类尸体上行动的。
山里人口有限,村寨里的一百多人,应该已经是大部分数量。
天色一直没亮起来,但也不算太黑。山里是这样的,水雾都重。在阴天,哪怕是白天也格外昏沉。
裴天因收拾起行李:“准备上路了。小黄说要跟我们一起。它会自己捕猎,带上它吧。还可以背行李。”
在他眼里,黄毛是比荀玉要好使很多。
剩下两个人都没反驳。
荀玉摸了摸包里的信号弹,沉思片刻,还是选择了放弃。
现在还不到求救的时候,他也不想退出。
一行人重新走上山路,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山林的掩映里。
元问心被营救出去后,先是搭乘飞机到了国外见了自己父亲一面,元成在这度假。
然后又搭飞机回去,再辗转着回到了封山镇。
他要在这等赢舟出来。
虽然在封山镇等着也没什么用处,但元问心莫名有些不安。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立秋了。封山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整个大封山也被浓雾笼罩,与世隔绝。
因为天气不好,这里的信号时有时无。自己搭的卫星天线都不好使。
哪怕是私人通讯,也要等头顶的卫星经过。
元问心想,对干净、方便、舒适的追求,或者说,对科技和文明的追求,大概才是人类永恒的追求。
所以山里的人更爱往大城市跑。不仅是为了赚钱。
这种山区隐居,对元问心来说只有乏味和烦躁。更别提县上最繁荣的地方也就一家沙县小吃。山民家里倒是有些好东西,但好不好吃随缘。
封山镇的大雾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醒来,窗外阳光明媚。
元问心掏出手机,问高价请来安保队:“今天山里什么情况?雾散了吗?”
安保健气十足地回答:“元少,雾已经散了,您随时都可以进山!”
元问心一愣:“我进什么山?我不是刚出来……”
对面也是一愣:“您不是想横穿大封山吗?”
他们说的话似是而非。而元问心很确定,和他对接的人从来没变过。
元问心的声音轻颤:“黑山沟的卫星图呢?”
对方沉默了片刻,回答:“元少,大封山里没有一个地方叫黑山沟。”
元问心愈发不解:“赢舟呢?荀玉呢?”
“……他们是谁?”
元问心怒道:“就是之前和我一起来的人!”
救援队是和赢舟、荀玉他们见过的。
“可是,”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您是一个人来的啊?”
元问心震惊道:“你们……开什么玩笑?!”
然后元问心发现,这些人似乎没有在开玩笑。
他去护林队,曲目朗嘎还是那个曲目朗嘎,但只养到了三毛。笑起来还是乐呵呵的。
荀玉还在,只是十二三岁就出了车祸。元问心飞到了墓园,看见了荀玉的墓碑,遗像上的少年如此年轻。
至于赢舟——
“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元成摘下老花镜,一边看财经报纸,一边反问,“我倒是想多生几个,免得你一直气我。你妈又不干。”
“领养?我们元家没领养过孩子。”
老宅里,属于赢舟的房间没了。
他们的合照没了。
元问心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赢舟留下的痕迹。
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过于明显。这几天疯了一下地查资料,在各个城市飞来飞去。
这一异常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妈妈说:“宝宝。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妈妈给你找了个心理咨询师。”
元问心摇头,甚至有些怒意:“我没病!”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赢舟的感受。
在没有经历类似的事情前,所有的理解其实都很表层,并不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有人都说,你的记忆是假的,是你的癔症、幻觉。
可那么多相处的时间、那么多回忆、那么喜怒哀乐,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他又一次坐车,回到了封山镇。
元问心背着徒步登山的装备,在大封山的入口处徘徊。
这次,他是偷偷出来的。他听见了,父亲和母亲正商量着,把他送到国外去治病。
但他没有病,有病的不是他。
他要进山,元问心还记得路。他要去找黑山沟,哪怕只能遇到地震后的碎石,那也证明他的记忆没有错。新闻上,没有报道大封山的地震。
但就在他走进山的时候,一队人从后面的村镇开着车赶来。
那是他父亲请来的安保队。
元成坐在轮椅上,被人从车上推了下来。
他用拐杖指着元问心的鼻子,大吼:“你发什么疯?!不要命了!给我回来。”
元问心的唇颤了颤:“爸……我要去找赢舟。”
元老爷子痛的胸口剧痛:“我们家里,根本没有那么一个人。要我说多少次。你知不知道你妈妈这段时间有多难过?!”
元问心知道,他当然知道。
可是……
如果一切都是幻觉,那面前的家,真的是他的家吗?
元问心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你回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而,趁着其他人放松警惕,猛地掉头,朝大山里跑去。
周围的保安纷纷涌上前,想要抓住元问心。
元问心没有回头,他跑的越来越快。渐渐地,一只只黑色的蝴蝶从他背后飞出,萦绕在他身侧。
他瞪大了眼,瞳孔里倒映着蝴蝶的影子。
元问心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他慢慢停下步伐,任由身后的安保抓住了他的身体。
“你们……”他看着面前被黑雾笼罩的山谷,“我想起来了。”
黑色的蝴蝶扑在了周围人的身上,在瞬间变得血红。
蝴蝶扇动翅膀,盖住了他们的身体。
几秒后,蝴蝶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具具尸体。
但这些人的血液,是彩虹色的。
元问心脸上的油彩正在脱落,他的皮肤在融化,露出底下彩虹色的肌理:“你们都是小丑,我也是。”
这个世界,正在消失。除了面前被黑雾笼罩的大山。
他知道,作为一个小丑,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或者说,在赢舟的世界里,“元问心”的剧情已经落幕。
所以,元问心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
元问心擦着脸上融化的彩蜡,他快彻底消失了。但依然固执地看着赢舟离去的方向。
元问心喃喃:“赢舟。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无论结局是幸福还是痛苦。
黄毛“嗷呜”一声,从不远处的小山头跳了下来,然后朝着裴天因小声地嗷嗷呜呜了两声。
裴天因低垂着头,挠着大黄的下巴,然后转身,朝赢舟道:“它说,许家寨就在前面。但寨里有很多人。”
以黄毛的智商,让它分辨活人和会动的死人,还是太难了一点。
荀玉爬上树,举起了望远镜,看向了裴天因指着的方向,然后“卧槽”了一声。
他倒抽一口冷气:“好多树人?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们来看看呢?”
裴天因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接过望远镜,看完后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赢舟不会爬树,他从中学开始睡眠障碍神经过敏,身体一直病恹恹的。也多亏底子好,没得什么大病。
裴天因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踩这。”
赢舟犹豫片刻,踩了上去。
树干上的荀玉伸出胳膊,把他捞了上来。
荀玉眯起了眼:“我记得以前放暑假,带你出门去游戏厅玩,被你爸发现了,不让我们打游戏。警卫员不让我们出去,最后也是爬树翻的墙呢。后来也被发现了。叔叔最后买了台游戏机在地下室。让我们自己玩了。”
说完后,荀玉的表情却有些怔然。
“好久远的记忆,就像假的一样,”荀玉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望远镜会用吗?”
赢舟回答:“会。”
他举起望眼镜,凑到眼前,看向了许家寨的方向。
如果不是渡江索道断裂,许家寨其实比那些彝寨更接近外界。再加上还有些祖产,修的房子大多都是两层的土房。
此时,一个个身体纤长的黑色怪物,正在墙壁上攀爬。目测两米多长。
它们看起来像是晒干的黑色壁虎,但偏偏身体上长着很多枝丫,有些树枝上还能看见绿叶。
这些树人的臂力惊人,土墙上留下一道道抓痕。看起来杀伤力很强。
起码不是菌菇人那种能简单对付的货色。
赢舟挪动了一下角度,明面上,大概有七八头这样的树人。身体呈现出一种纯粹的黑色。让人想起兰花螳螂。
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味。
是清淡的花香,不是香料的味道。
赢舟想,他大概是真的找对了地方。因为每次,另一个赢舟出现时周围都会萦绕着这样的芳香。
赢舟沉默片刻,开口:“有没有觉得?它们好像在守卫着什么?”
这些树人很戒备。哪怕周围是无人区,也紧绷着身体,高昂着头。
裴天因回答:“动物会这样,要么是感觉到了危险;要么是处于生殖期。”
怀孕的母猩猩、母犀牛等动物,都会表现出格外的警戒和暴躁。
这些树人一看就是附近食物链顶端的动物,黄毛看见它们都不敢嚎一下。第一种可能性不大。”
荀玉琢磨着:“要是有狙击枪就好了。也不知道这些东西钢珠能不能打死。”
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些不科学的设定。主要是,哪怕不能接受,这些东西也客观存在着。
害怕的情绪,荀玉也有。但他不想在赢舟面前表现出来。
裴天因淡定的一批,他要是两股战战,那不是显得很没面子吗?
三个人围在一起,商量起了对策。
裴天因用树枝在石板上画出了路线图:“进许家寨只有一条路。我想让黄毛先去试探一下。这里有几个坡,都能绕开,实在不行还可以跳河。黄毛会游泳……”
荀玉眉头紧锁:“这些怪物看起来很会爬树。”
树人的四肢纤长,主干也很纤细,但类似手掌的末端,却长着很多根须。像是树根。
这些根须让它们能很好的攀在墙壁上。
黄毛是小团体里跑得最快的一个,裴天因拍着它的脑袋,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拍了拍它的背。
他跟黄毛说的是见机行事。
黄毛这条狼打小聪明,如果真的有危险,是会自己跑路的。
黄毛高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村寨口,然后像狗一样,发出了“汪汪嗷”的叫声,语气充满挑衅。
荀玉的世界观稀碎:“它怎么还会狗叫?”
裴天因:“狗叫怎么了,它还会养猪呢。”
竟无法反驳。
但攀附在土墙上的树人们充耳不闻,甚至都没有回头。
当然,它们也根本看不出脑袋在哪,身体像长长的竹节。
于是,黄毛悄悄溜进了村寨内。
几乎是刚踏入村里,那些看起来安静的树人瞬间行动起来,不动声色地朝着村口爬去。
而远处的树人依然一动不动。
黄毛左顾右盼,似乎毫无察觉。
在树上的裴天因吹起了哨子。
黄毛拔腿就跑,短短几秒内就冲出了村寨。
它离开后,那些树人并没有追击。只是在荒村的土墙上观望片刻,调头离去。
“看起来,这些树人不会离开村庄。”
荀玉:“它们好像那种民间传说里的‘镇家仙’。”
只不过树人不是守宫,长得更加猎奇一点。
黄毛在长达半分钟的狂奔后,回到了裴天因的身边。
它来回蹭着裴天因的腰和手,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嗷呜着告状。
裴天因耐心听了一会:“大黄说,村子里闻起来很潮湿,地上有很厚的淤泥。”
这都是当初山洪淹没后的痕迹。
知道村里的树人不会轻易出来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许家寨。
赢舟看着地上长出青草的荒路,陷入沉思:“这条路好眼熟。我小时候去河边洗衣服就会通过这里。”
冬天,他的手总是被冻到生满烂疮,到春天,几根手指也是肿肿的。后来被接到元家,养了好几年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故地重游,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赢舟觉得自己手上有些许的痒意。
他们没有进村,而是围着村落,走了一圈。
在一堆土黄色的的断壁残垣中,有一间绿茵茵的房子,在里面显得格外突出。
赢舟放下望远镜:“那是我外公外婆家。”
他甚至不愿意称之为“我家”。
如果不是大赢舟不见了,赢舟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他恨这片土地。恨的不是它的贫瘠、落后;恨的是当年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却弱小到无力还手的自己。
但总觉得该恨的另有其人。
绿色的藤蔓爬满了两层楼高的土房,这些藤蔓上还有一朵朵白色的花苞,看起来就快盛开了。
赢舟:“那些树人,全都是围着这栋房子生长的。”
树人以这栋房子为中心,均匀地分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