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A市之前,许奶奶就曾跟许嘉言说过,沈家最早是依靠倒腾小商品发家的,沈爷爷那时在M县开小型百货公司,说是百货公司,其实就是一个小超市,后来超市越做越强,在每条街道上面都开了连锁,又从连锁超市转型为了百货商场,听说M县最早的一家商场就是沈青釉的爷爷开起来的,再后来,M县太小了,装不下沈爷爷的宏图霸业,所以他们才举家搬迁,来到A市发展。
在许嘉言的认知里,沈青釉所经营的事业,应该跟他爷爷差不多,毕竟是家族企业嘛,所以当他站在沈氏集团高达40几层的写字楼前,还以为自己找错了。
他再次确认了一下王姨给他的地址,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拎着食盒迈进了沈氏集团的一楼大厅。
一楼大厅长达十几米的前台后面站着两位漂亮的姑娘,见许嘉言提着食盒进来,其中一位姑娘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许嘉言看了看大厅极具现代化的装潢,对那位姑娘说:“你好,我想找沈青釉。”
“沈青釉?”姑娘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嘉言的模样,迟疑道:“您找沈总做什么?”
许嘉言说:“我给他送饭。”
那姑娘又是一怔,看清他手上的食盒,拿起电话说道:“您请稍等,我问一下您送的餐需要放在什么地方。”
许嘉言眨了眨眼,“不能送到他的办公室吗?”
姑娘抱歉地说道:“这个我不能做主,我需要给秘书处的同事打电话问一下。”
“哦,好。”许嘉言站在原地等着前台姑娘打电话,十几秒后,那姑娘放下电话说道:“您先把食盒放在这里吧,待会沈总的助理会下来拿。”
许嘉言看了一眼时间,猜测沈青釉应该还在忙,他出门的时候也给沈青釉发了一条短信,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回复,应该是一直没看手机。
无论是他送上去,还是助理下来拿,只要让沈青釉能把饭菜吃进肚子里就行,许嘉言把食盒放在前台,叮嘱前台的姑娘里面有汤,让沈青釉吃的时候加热一下,才转身离开了大厅。
32楼。
总裁办公室。
林川正拿着一份文件从里面走出来,坐在门口的秘书陈小姐见到他的身影,站起来说道:“林特助,刚刚前台那边说有人给沈总送饭,不知道是不是你为沈总订了餐?”
林川说:“我没订啊,会不会是送错了?”
陈小姐说:“不太清楚,我先让他们把餐放在前台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下去拿。”
林川想了想说:“那你先下去看一下,看看是不是送错了。”
陈小姐点头,刚要从工位上站起来,就发现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沈青釉拿着手机皱着眉头大步流星地往电梯处走,边走还边打着电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直没有接通,使得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看起来有点吓人。
陈小姐一时不敢妄动,求救般地看了看林助理,林川也被沈青釉的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工作上面又出了什么问题,忙跟上去问:“沈总,出什么事了?”
沈青釉一边按着电梯,一边继续打着电话,沉沉地说:“许嘉言来了。”
林川惊讶,“许先生?他今天不是休息吗?”
沈青釉说:“他过来给我送饭,他送的饭呢?”
林川立刻想起陈小姐说的那份外卖,忙说:“在前台,前台的同事可能不认识许先生,把他当成普通的送餐员了。”
沈青釉没有多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等到电梯来的时候,急匆匆地赶到一楼,并没有在一楼的门口见到许嘉言的踪影。
他看了一眼许嘉言还未接通的电话,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刚要转身去前台取餐,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大厅的某个方向传了过来,“沈青釉!我在这里!我的手机掉到沙发底下了!”
沈青釉闻声寻去,只见许嘉言正站在大厅的休息区冲他挥手,他忙走过去问:“怎么会掉到沙发底下?”
许嘉言说:“不知道,手一滑就掉下去了,你帮我找一个扫把,我先把手机救出来!”
沈青釉只好去前台帮他借扫把,直到他把手机从沙发底下够出来,才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沈青釉最近确实很忙,公司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国内的、国外的,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挤到了这个时候,他颠三倒四地开了几天会,连觉都没怎么睡过,本来觉得还能再挺一挺,可看到许嘉言的瞬间,似乎连日来累积的疲惫全都袭了过来,他站在许嘉言的对面,看着他说:“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许嘉言还没来得及张开双手,沈青釉的身躯就已经向他拥了过来。
大厅里面人来人往,方才跟他说话的那两位前台姑娘一直好奇地往这边看,似乎正在研究着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一时有点紧张,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蜷了蜷,直到听到沈青釉平稳的呼吸,才试探性地将手抚在他的背上。
沈青釉的嗓子有些低哑,静静地感受着来自他的轻抚,说道:“还以为你走了。”
许嘉言沉默了半晌,红着脸说:“没有。你都一个星期没回去了,我有一点……想见你,所以在这里等等你。”
一周的时间不算太长,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似乎都同时生出了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他们没在大厅停留多久,只拥抱了一会儿,沈青釉就牵着许嘉言的手上了专用电梯,上电梯前许嘉言还拐到前台拿了一下食盒,顺带问了问沈青釉的胃怎么样了?
沈青釉的胃病完全是这几年工作没时没晌忙出来的,再加上他有些挑食,导致他时不时就要发作一回,不过他已经自行吃了药,眼下没什么大碍。
许嘉言一路跟他出了电梯,进了总裁办公室,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咖啡味,那股味道已经不能用香来形容,更像是一种浓郁的苦,可见他这些天到底喝了多少。
沈青釉估计还有一些工作要忙,将许嘉言带进来之后,让他在沙发上面坐了一会儿。
食盒里面的餐食已经快凉了,等沈青釉忙完,许嘉言说:“有可以热饭的地方吗?”
沈青釉瞥了一眼隐藏在休息区后面的一间小厨房,十分冷静地说:“没有,热饭的话要去六楼餐厅。”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刚刚上了32楼,许嘉言说:“那我下去帮你热一下。”
沈青釉说:“一起吧,你不一定找得到。”
站在沈氏大楼外面,许嘉言就觉得这座写字楼大得有些离谱,如今进来以后,更是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可能是他见识浅薄,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办公大楼不仅有步梯、直梯还有扶梯,每一层的业务部门不同,所装修的风格也不尽相同,办公楼层不仅有茶水间还有咖啡厅、书店、休闲娱乐厅。
只是如此高档的办公大楼,只有一点设计的不太合理,沈青釉作为公司总裁,办公楼层的专用电梯竟然不能直达餐厅?这也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今天虽然是个周末,但沈青釉的公司里面还是有很多人加班,他们两个坐着扶梯一层一层地往下走,遭到了不少人的围观,本以为到达餐厅可能会好点,却没想刚好赶上饭点儿,餐厅里人山人海,原本大家都在商量着待会吃些什么,见到沈青釉提着食盒突然出现在餐厅门口,瞬间集体噤声。
沈青釉没有说话,面对大家的注视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但许嘉言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总觉得大家在看沈青釉的同时,还将一些多余的目光抛到了他的身上。
他被这些好奇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往沈青釉的后面躲了躲,希望可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沈青釉似乎没有感应到他的想法,依旧拎着食盒带着他穿越人群,来到一个专门热饭的窗口前。
刚好陈小姐和林川也过来吃饭,见沈青釉亲自在这里排队,想要帮他把食盒拿到前面提前热好,但沈总不愿乱搞特权,拎着食盒一动不动。
陈小姐已经好奇很久了,将林川拽到一边偷偷问道:“一直跟在沈总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啊?”
林川透过她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了许嘉言,说道:“是许先生。”
陈小姐说:“许先生是谁?”
林川说:“沈总的未婚妻。”
“什么东西!?”陈小姐的声音突然拔高,见大家都在看她,又赶忙放低音量,“沈总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林川说:“最近几个月。”又叮嘱道:“但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正式公开,就算知道的话,也要尽量保密。”
陈小姐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许嘉言,一边给同在秘书处上班的好友发短信,一边满口应着,“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到处乱说。”
沈青釉站在热饭的窗口排了三四分钟,终于把许嘉言送来的饭送到了微波炉里,他拿着热好的饭四处找了找,看到靠窗的位置有一张空桌,便带着许嘉言一起走了过去。
王姨准备了四菜一汤,两碗米饭,本意就是让许嘉言过来陪着沈青釉一起吃的。
眼下两人面对面坐在这里,就着家里熟悉的味道,一起吃了起来。
许嘉言尽量不去理会旁人对他投来的目光,问沈青釉:“你大概还要忙多久呀?”
沈青釉说:“两天吧。”
许嘉言说:“忙完可以休息吗?”
沈青釉说:“大概可以休息一周。”
许嘉言说:“那太好了,如果一直这么辛苦的话,很容易把身体累垮。”说完又想起一件事情,跟沈青釉报备道:“对了,下周我可能要回一趟老家。”
“回老家?”
“嗯,M县。”
“为什么要回去?”
“下周是我爷爷去世五周年的日子,我想回去扫墓,顺便看看我奶奶。”
沈青釉问道:“回去几天?”
许嘉言说:“我请了两天假,加上周末,往返应该有四天。”
沈青釉想也没想,直接在许嘉言的行程上填了自己的名字,“我也去。”
许嘉言诧异:“你去做什么?”
沈青釉说:“不做什么,我想跟你一起去不行吗?”
许嘉言说:“不是不行,但我是回去扫墓的,你跟我一起,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沈青釉说:“你觉得不方便?”
许嘉言说:“不是,我是怕你觉得不方便。”
沈青釉说:“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只要你不觉得我碍事的话。”
他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可怜,顿时让许嘉言没有了反驳的理由,当夜就将沈青釉也要跟着一起回去的事情告诉了奶奶,好让奶奶有个心理准备。
抻开地图,可以看到M县坐落于A市偏北的一处地方,这里相比A市的气温更低,人口更少,居民的生活节奏也更加缓慢。从机场大巴上面下来,许嘉言深深地呼了一口家乡的空气,带着沈青釉走街串巷,停在了一条古朴的小巷子前。
这条巷子很深,两边都是年代较为久远的二层小楼,楼是自己家建的,有的带院子,有的带露台,许嘉言的家就在这条巷子靠左手边的位置,院子里面有一棵很显眼的枣树,树上的树叶都已经掉光了,树上的枣子却还一颗一颗地挂在树枝上面,只不过现在的枣子已经不新鲜了,干干瘪瘪,好像变成了一朵朵盛开在冬日里褶皱的花。
许奶奶此时正在房间里面准备午饭,听到院子里面的动静,急忙迎了出来。
许嘉言见到奶奶有些激动,拖着行李箱走到她的面前,先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对着沈青釉介绍,“这是我奶奶,这位是沈青釉。”
沈青釉对着许奶奶礼貌地鞠了个躬,将登门拜访的礼物递到她的手里,客气道:“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许奶奶今年75岁,梳着一头花白的齐耳短发,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估摸着是爱笑,眼周围的皱纹要比别的地方深刻很多,她接过沈青釉的礼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说道:“先进屋,饭马上就好了。”
由于知道沈青釉会来,许奶奶已经提前帮他准备好了拖鞋还有睡衣,叮嘱许嘉言先带着沈青釉回房间把衣服换了,又急忙跑到厨房,翻搅着火上炖着的一锅鸡汤。
虽然是二层小楼还带着一个四方小院,但许嘉言家里的面积却不算太大,一楼只有一室一厅还有一个厨房,以前是爷爷奶奶住,现在则只有奶奶一个人,许嘉言带着沈青釉在略显拥挤的一楼参观了一圈,又带着他迈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是他一个人的天地,存放着他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虽然他的东西多是一些跟雕刻相关的书籍,但一摞一摞地放在箱子里面,还颇有些壮观。
许嘉言上楼之后,总觉得一路走来,有什么地方不对,直到他看到那些书籍的书脊上面贴着一个硕大的“囍”字,才猛地想起,在奶奶的眼里,他和沈青釉此时此刻已经是正式的夫妻关系了!
许嘉言飞快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扇同样贴着“囍”字的房门,猛一打开,又猛地一下关上。
沈青釉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许嘉言说:“要,要不然,咱们去住酒店吧。”
沈青釉说:“为什么住酒店?家里不是有地方?”
有是有,但是……
许嘉言结结巴巴地说:“里面的布局你可能不太喜欢。”
沈青釉说:“我没那么挑剔。”
“可是……”
“你不希望我住在这里?”
“当然不是,只是……”
沈青釉说:“那是为什么?”
许嘉言犹豫了一会儿,再次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提醒道:“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奶奶可能在房间里面做了一些奇怪的装饰。”
沈青釉挑了挑眉,等着许嘉言再次打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一张双人大床上面,铺着一床大红色的喜被,喜被上面放着剪纸、拉花、飘带,还有无数个大红色的气球。
沈青釉淌着气球走进房间,发现床上不仅放着囍字,竟然还有很多莲子、花生、桂圆等一系列吃的东西,他拿起一个圆滚滚的桂圆问许嘉言:“为什么要放这些东西?”
许嘉言红着脸说:“可能,可能是寓意……早生贵子吧。”
“哦。”沈青釉挺严肃地点了点头,剥开那个桂圆说道:“那我吃一个。”
第40章
不仅房间布置得喜庆,就连许奶奶给沈青釉准备的睡衣都是大红色的,这个颜色沈青釉还没有尝试过,当下就想把外套脱了,把睡衣套在身上试一试。
许嘉言急忙阻止,把他的行李放在一边,拽着他一起离开了这个满眼都是大红色的婚房。
许奶奶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这一桌子的饭菜都比较家常,没有王姨做的那么精致,而且许奶奶口味偏重,油盐酱醋都是拼了命地往菜里加,她总觉得菜色浅了太寡淡,不上一点酱油的颜色就不好吃,再加上沈青釉第一次登门,为了更好的招待客人,平时不怎么上桌的鸡鸭鱼肉全都齐聚一堂,存放已久的盘盘碗碗也都有了各自的用处,挤到了桌上。
许嘉言眼瞅着奶奶拿着自己的筷子给沈青釉夹了一块红到发黑的樱桃肉,本想找个机会把那块看起来很咸的肉换到自己的盘子里,就见沈青釉面不改色地对奶奶说了一声“谢谢”,直接将那块肉填到了嘴里。
许奶奶见他爱吃,又给他夹了一块红到发黑的红烧肉,问道:“你爷爷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沈青釉默默地将碗里的红烧肉吃完,对着许奶奶说:“他们很好,身体也很健康。”
许奶奶笑道:“那就好,我和你爷爷奶奶,大概有三十几年没见了,上次见到你们一家的时候,你爸爸妈妈才刚结婚,你还没有出生呢。”
许奶奶说:“那时言言的父母也才刚结婚,他们两对的婚期只差了一个月,我们当时就把你们两个的婚约定下来了,如今能看到你们两个按照约定走到一起,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沈青釉点了点头,一边跟许奶奶聊天,一边注视着他碗里面又多出来的一块红烧肉,那块红烧肉看起来有一点肥,沈青釉沉默了半晌,刚想将那块肉夹起来放在嘴里,就发现一双筷子正偷偷摸摸地伸了过来,趁着许奶奶一个不注意,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块肉转移了阵地。
即便如此,一顿饭下来,沈青釉还是被许奶奶投喂了各种各样的肉类,鸡鸭鱼肉不必多说,还有各种炒得油汪汪的青菜。
吃过午饭,许嘉言主动帮着奶奶收拾厨房,本想让沈青釉上楼休息,却没想他也挤了进来,跟着他一起站在洗碗池前。
许嘉言趁着奶奶不在,低声问道:“胃还好吗?”
沈青釉没有手套,只能站在一旁接许嘉言洗干净的碗,“还好。”
许嘉言说:“我奶奶做饭是不是太咸太腻了?”
沈青釉说:“有一点。”
许嘉言说:“只有一点吗?”
沈青釉:“嗯。”
不可能只有一点,以沈青釉平时的清淡口味,奶奶这顿饭所有的盐和油的数量,估计足够王姨用一个月的。
许嘉言抱歉地说:“其实我已经在电话里面提醒过奶奶了,但是她做了一辈子的饭,油盐的掌控都已经定型了,可能没办法一下子做出改变。”
沈青釉说:“没关系,这是我的问题。”
许嘉言说:“那我待会带你出去解解腻吧?”
“解腻?”
“嗯!”许嘉言边说边将最后一个碗清洗干净,洗完后跟奶奶打了个招呼,拽着沈青釉一起出了家门。
小巷的尽头有一家卖红果的小店,说是红果,其实就是山楂。
山楂可以串成糖葫芦,还可以做成裹着糖霜的糖雪球,许嘉言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沈青釉,又买了一包糖雪球拿在自己的手里。
他说:“我和爷爷有的时候也会被奶奶做得饭咸到,每到这个时候,爷爷就会带着我出来买一根糖葫芦或是一包糖雪球。其实我奶奶做饭越来越咸,跟我爷爷的纵容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奶奶每天为他准备三餐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再挑她的毛病,对她实在不够礼貌。可他不挑毛病,就导致奶奶以为他喜欢她的手艺,所以就越做越起劲儿,油盐这一类的东西,也就越放越多。”
许嘉言一边说着,一边从牛皮纸袋里面拿出一颗糖雪球递给沈青釉。
沈青釉没接,而是顺着许嘉言递过来的动作,直接将那颗糖雪球吃到了嘴里。
他的嘴唇在衔咬雪球的同时不小心碰到了许嘉言的指腹,使得许嘉言微微一怔,又不小心想起了他们之间的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他急忙将碰到沈青釉嘴唇的那根手指蜷在了手心里,说道:“带你去我的店里看看吧?”
许嘉言的店铺距离这里不远,走路过去只需要十五分钟,没去A市之前,许嘉言每天就在这样悠哉悠哉的生活中度日,偶尔来红果店买一串糖葫芦,或者在下雪天买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
一直以来,许嘉言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抱负和理想,就想守着爷爷留给他的小店,赚一点钱,找一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如果奶奶没有摔那一跤,没有催着他去A市找沈青釉结婚,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许嘉言和沈青釉并肩走着,突然问他:“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吗?”
许嘉言以为他又要说没有,却没想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以前没有。”
“那现在有了吗?”
沈青釉说:“现在也不太清楚。”
许嘉言说:“怎么会不清楚?”
沈青釉说:“因为我的想法也是最近才发生改变的。”
以前的沈青釉总觉得,他的人生是可以完全由他自己来掌控的,从他懂事开始,他就知道他这一辈子的路应该怎么走,应该在什么地方转弯,又应该在什么地方进入分岔路口。包括他的婚姻,他的事业,这些事情他明明可以一眼就望到头,可直到许嘉言出现,他发现他看不见了。
许嘉言就像一朵大大的太阳花挡住了他的视线,此时此刻无论他看向哪里,好像都能看到这朵花的存在,他的人生道路在许嘉言出现之后发生了重大的重组。好像他此时所能看到的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路口,都有这朵太阳花的存在。
这种翻天覆地的感觉很奇怪,但也很奇妙,原来“喜欢”这件事情,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自从沈青釉按下了喜欢许嘉言的按钮,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在以不可估量的速度不断地向上叠增,就好像一棵小小的树苗正在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这棵树在他心里扎根,彻底融进了他的生活。
“你笑什么?”许嘉言突然看到沈青釉的嘴角莫名地上扬,奇怪地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沈青釉说:“没有。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不错。”
今天天气晴朗,午后的阳光更是带走了冬日的寒凉,枯败的树枝上面站着两只缩着脖子的麻雀,它们依偎在一起,正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沈青釉拿起许嘉言给他买的那串糖葫芦,递到了许嘉言的嘴边,许嘉言犹豫了片刻,想要伸手去接,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咬住了那串糖葫芦最顶端的糖。
“嗒”地一声,糖屑纷飞,甜蜜的粉末在灼眼的阳光下翻了几圈,落在了许嘉言的嘴角上。
沈青釉抬手帮他擦嘴,问道:“甜吗?”
许嘉言将那块糖含在嘴里,抬起眼对着他笑道:“很甜。”
第41章
两人一起穿过眼前的这条十字路口,来到一条商业街上,虽然说是商业街,但是商业化的感觉却没有多少。
这里的店铺不多,多是一些卖古玩字画以及古典乐器的小店,许嘉言的木雕店就夹杂在这些充满了古色古香的小店中间,由于已经不再营业,门口挂了一块歇业中的牌子。
许嘉言拿出一串始终带在身上的钥匙,带着沈青釉一起走到店铺里面。
他的店铺很小,只有两个作品展示台,以及一张长方形的工作桌,以前用的工具全都被规规整整地放在了工具箱里,展示台由防尘布蒙着,经过三个月的时光,灰尘已经在上面铺了厚厚地一层。
许嘉言想将防尘布掀开,清理一下上面的灰尘,想了想,过几天还要走,再回来又是几个月后,也就放弃了收拾的想法,任由那些曾经示于人前的精致摆件,继续藏在黑暗之中。
沈青釉能够看出他对于这间店铺的留恋,哪怕店里面满是积压已久的灰尘,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他对这里的珍视。
突然,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
许嘉言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蓝格子棉睡衣的老头站在门口。
他顿时眼前一亮,兴奋地迎了上去,“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