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蹇莫名看他一眼,一副你在想屁吃的表情。
“殿下好不容易才能够逃出宫去,若是牺牲我们几个能换得殿下的平安,虽死犹荣,怎么能够奢求殿下来救我们呢?”
他们多年背井离乡,不敢娶妻生子,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像阴沟里的臭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不就是为了他们的国家吗?
只他们一条狗命换的殿下的安康,值得!
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朱子谦却并没有就此放弃,“我知道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是如果殿下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我们这些人,视我们的性命为蝼蚁,你又怎么能够确信殿下可以完成大业呢?”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啊?!”
杨蹇陷入沉默。
朱子谦继续煽风点火,周围其他人也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仿佛季青临只要不来相救,他就会成为那十恶不赦的罪人。
日头一点一点的移动,午时已然到来,可熙熙攘攘的午门外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异动。
一行人陷入绝望之中,他们的殿下,果真放弃他们了。
却突然,半空中出现了十数只孔明灯,在清风的吹拂之下,正正好好漂浮在了刑台的周围。
禁军统领陆霆神色一变,随即冷笑一声,这定然是那卑鄙的北齐人所为,可如果他们只以为凭借着这几只孔明灯就能够救下这些人,那恐怕就要让他们大失所望了。
陆霆手臂一挥,“弓箭手准备,射!”
一声令下,数十只玄铁打造的箭矢破空而出,那些孔明灯才短短出现了片刻的时间,就被一根根箭矢射成了碎片。
然而,就在孔明灯被箭矢射中的瞬间,一捧又一捧红色的粉末在半空中爆开,宛若晴天白雪般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阿湫!阿湫!”
“这是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午门外骤然间乱作一团,无论是被压在刑台上的人,守卫在周围的禁军,还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全部都被漫天飞洒的辣椒粉末迷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提前用打湿的纱布蒙住了眼睛了影十一等人迅速在人群之中穿梭,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刑台上的人全部都救了下来,然后迅速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
“你们还好吗?”
等几人用清水洗干净了眼睛,季青临来到了他们面前。
几人连忙行礼,“属下参见殿下。”
他们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也是抱着这样的决心,却未曾想到,在这种艰难的境地之下,季青临还能够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一时之间,那种维护季青临,维护北齐的信念感几乎达到了顶峰。
杨蹇感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殿下,属下的这条命是殿下救的,只要殿下有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季青临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把你们救回来不是要你们去送死的。”
“嗯!”杨蹇揉着发红的眼眶,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殿下,之前我不知道殿下的行踪,也没有办法报信,如今趁着城内骚乱,咱们需要尽快离开才是。”
朱子谦疑惑道,“城门都锁了,我们根本没法出去啊。”
杨蹇一脸得意,“我家有一处地道,可以直通城外。”
“好小子!”张伯难得情绪激动,“真是……”
他侧身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太子殿下,忍不住发声感慨,倘若太子殿下没有冒着危险去救这些人的话,他们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出城了。
真不愧是他誓死追随的人,永远这么温柔且良善。
这处院子里到处都是磨碎的辣椒粉,等外面的禁军反应过来,肯定会搜到这里,这处地方已然非常的危险。
一行人说走就走,只随意的拿了些金银,便迅速跟着杨蹇离开。
坠在最后的朱子谦回头看向小院,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一个东西扔进了辣椒粉堆里。
“殿下,对不起了……”
听说禁军统领陆霆失了手,栾沉舟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往御书房赶来。
刚刚来到大殿门口,栾沉舟就听到了里面传来重物被砸在地上的噼里啪啦之声,在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当中,还伴随着秦昭暴跳如雷的怒吼。
“废物,一群废物!朕养你们都是用来吃白饭的!”
板板正正跪在大殿中央的陆霆额头上已经被砸出了血,秦昭的怒火却没有得到丝毫的遏制,“三万禁军,朕给了你三万禁军!就那么几个北齐的余孽都抓不住,朕要你有何用?!”
陆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羞愧难言。
他也没想到那些北齐的余孽竟然会用那般卑鄙的法子,那么多的辣椒粉迷了他们的眼,他们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艰难地恢复了视线,可那个时候人早就跑的不见影了。
无论过程如何,此事终究是自己的失职,陆霆无从辩解,他垂着头,声音冷硬,“微臣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无能?”秦昭语气当中是毫不掩饰的憎恶,“你也知道你无能?”
袖袍一挥,秦昭冷笑一声,“来人,宣旨,即日起罢免陆霆禁军统领一职……”
“陛下,三思。”栾沉舟开口打断了秦昭的话,大步朝着殿内走去,只见侍候在旁边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努力缩着脖子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栾沉舟绕过满地的狼藉来到了秦昭的面前,柔声安慰道,“陛下,大哥他智多近妖,有他亲自部署,陆统领不敌也是情有可原,气大伤身,陛下何苦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秦昭想起那个总是沉稳镇定的人,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陛下~”栾沉舟拖长了尾音,努力学着季青临说话的语调,“大哥那般良善之人,定是见不得陆统领人头落地的,不如一下让陆统领戴罪立功,派他前去将大哥重新请回来怎么样?”
“哦?”听着这话,秦昭心下了然,他伸手缓缓摸上了栾沉舟的下巴,“朕的皇后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册封大典虽然没有举行,但秦昭已经颁布了封栾沉舟为皇后的圣旨,凤印也交到了他的手中,栾沉舟已然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南黎国皇后。
听着“皇后”两个字,栾沉舟笑得牙不见眼,“我自然是有办法,被大哥救走的那些人当中,可是有一个早已归顺了我们呢。”
从御书房出来,陆霆抱拳向栾沉舟行了一礼,“微臣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陆统领啊。”栾沉舟弯着眼睛,看向眼前的人,他深情冷凝如霜,身姿站得笔挺,即使是脸上有伤,也丝毫没有遮掩他的淡定从容。
如此忠心耿耿,又坚硬若磐石之人,合该是他的人才是。
“常言道,救命之恩应以身相许,”栾沉舟笑意盈盈,“陆统领可是想好要怎么报答于我了?”
陆霆急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栾沉舟分毫,“殿下玩笑了。”
“是不是玩笑,我心里自然清楚,”栾沉舟凑近了陆霆几分,“陆统领想必也明白,栾初言此人,活不得。”
“殿下!”陆霆厉声阻止,“陛下想要的绝对不是一具尸体。”
“陆统领啊,这你就不懂了,”栾沉舟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温温柔柔,“他若活着回来,害他至此地步的我们俩,还能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按照陛下对我大哥的喜爱,陆统领当真看不穿?”
离开之前,栾沉舟轻轻拍了拍陆霆的肩膀,意犹未尽地说道,“陆统领可要想清楚了。”
“殿下,”沉默了一瞬,陆霆喊住了栾沉舟,在对方回过头来之后,无声的开口,“微臣知道了。”
出了皇宫,等在外面的下属立马迎了上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布,“大人,属下从一处院子里发现了这个,那个院子遍地都是辣椒粉,北齐前太子先前定然藏在此处。”
陆霆接过那块碎布打开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依稀可辨几个字,“杨蹇,地道。”
之前抓起来为了引季青临现身的几个人里面就有一个人名唤杨蹇,陆霆猜测在杨蹇的家中定然是有着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在他下令搜寻没多久后,下面的人果真在杨蹇家里的灶膛底下发现了密道口。
望着黑漆漆一眼看不到底的密道,陆霆满脸冷凝,“给我追!”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遮盖了所有的视线和声音,一处人迹罕至的小河边,张伯喘着粗气开口,“殿下,我们歇歇吧。”
昨日傍晚他们从密道出了城后不敢走大道,一路翻山越岭,没有分毫敢停歇的行走至此,已然走出200多里路。
他身矜玉贵的殿下虽未曾抱怨过一言,可他却透过殿下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庞看出对方俨然已经到了极限。
翻过前面一个山头便是胶州,封锁不似燕都那般严密,他们便可以购买马匹,殿下便不必这般辛苦。
季青临活了十八年从未走出过医院,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除了透过窗户的玻璃观看病人们在楼下花园晒太阳,就是观察那些小孩子们围在一起蹦蹦跳跳。
他很是艳羡那些能够自由奔跑的小孩。
如今一路疾驰,虽然身体很是疲劳,但季青临心中却是曾感到半分惫累。
只不过,张伯年岁有些大了,不似他这般年轻人“身体强壮”,有些吃不消也是情有可原。
他点点头,“好,那便休息休息吧。”
8888: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捏。(大无语jpg.)
“殿下渴了吧,先喝口水。”赵纪捧着从小溪里刚刚取来的清水冁然而笑,像是一个等待着长辈夸奖的孩子。
季青临谢过,接过葫芦喝了几口,在对方满含期待的视线当中夸赞道,“很甜,润喉刚刚合适。”
赵纪憨憨的挠了挠脑袋,手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殿下客……客气了。”
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殿下夸他了ing~
开心jpg.
作为仅剩的羽林卫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其他人总喜欢逗逗赵纪,“你这不公平啊,光给殿下取水,我们还是不是你的好哥哥了?”
赵纪羞红了一张脸,这些人实在是太讨厌了,平日里拿他打趣也就罢了,如今当着殿下的面竟然也还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他暗戳戳瞪了那几人一眼,小跑着离开,“殿下肯定肚子饿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抓几只野味回来。”
一直沉默不语,像个透明人一样的朱子谦耳朵轻轻颤了颤,仿若听见了什么声音,神色一变,他迈步追了上去,“赵纪一个人不太安全,我去看看。”
张伯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赵纪打来的猎物肯定是给殿下了,我们这些人可是没口福的,想要吃东西,还得自己动手哦~”
杨蹇看着朱子谦离开的背影面露疑惑,他是这么关心他人的人吗?
在南黎的这些年,朱子谦似乎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而且昨日在刑台之上他还议论殿下。
不过转而一想,杨蹇又有些释然了,朱子谦之前肯定是因为和殿下没有相处过而误会了殿下,如今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定然已经被殿下所折服。
朱子谦一路来到没人的地方,左右看了看后,将两根手指曲到唇边用力吹了一声。
片刻后,几声树叶沙响,一名武功高强的黑衣出现在他面前。
朱子谦指了指季青临等人所在的营地,接着又转身朝赵纪的方向赶去。
赵纪捉来两只又大又肥的兔子,手脚麻利的在小河边剥了皮,一边将其架在火上烤,一边呲着个大牙傻笑,“殿下,不是我吹,我烤肉的技术可是相当不错的。”
季青临凑近嗅了嗅兔肉上飘来的香味,神情莞尔,“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然而,一群人说说笑笑,手中的食物都还未曾吃完,影十一猛然间脸色大变,“有人追来了!有马蹄声!”
“快!”张伯反应迅速,“十一和十七带着殿下先走,我们其他人断后。”
季青临并不是那等矫情之人,他不会武功,强迫的留在这里只会给他们拖后腿。
他点点头,神情严肃,“不必和他们殊死搏斗,尽快甩开追兵,留着性命才是要义。”
众人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吊儿郎当,眉眼中充满着坚定,“属下遵命!”
没有什么,能比有一个时刻把他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主子更值得他们追随。
残肢断臂,淹没在密林里望不见尽头,鲜血在打斗声中四处飞溅,一大片碧绿被染成了猩红。
追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即便他们的武功都很高,但杀到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已经力竭。
不能继续这么下去。
而且他们已经拖了足够长的时间,影十一和影十七定然已将殿下带到了安全的地带,他们留下来的目的达到了。
一刀挡下向自己挥来的长剑,张伯大喝一声,“分开走!”
赵纪满身满脸都是血,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早已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追兵的。
听到张伯的声音,赵纪呲牙笑了笑,一刀砍掉一名黑衣人的手臂,任由对方断臂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呲了他一脸,“我要去找我的殿下,不和你们玩了!”
奋力甩开追兵,赵纪踉跄着躲在一处山坡下,被鲜血遮盖在下方的嘴唇上早已是一片惨白。
他呲牙咧嘴的扯开胸膛上满是鲜血的碎布,对着那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洒下了半瓶金创药,“流年不利啊……”
他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突然,赵纪听到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他赶忙缩回了身子,微微扬起脑袋顺着山坡上望去。
“朱大哥!”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赵纪心头一喜,“你也没事那可真是太好……”
一句话未曾说完,赵纪脸色一变,抓起地上掉落的长刀就要跑。
——眼前的朱子谦衣服干净的太不正常,没有沾染半点血迹的衣裳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厮杀的人。
怅然赵纪的反应很快,可终究身受重伤。
在朱子谦的冷笑声中,强弩之末若弓弦崩断,赵纪重重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刚刚洒了金创药的伤口再次被利刃划开,鲜血随之狂涌而出,赵纪的脸色迅速变得煞白一片。
他万般狼狈的仰躺在山坡下,若泉涌般的鲜血堵在喉咙处,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只有那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如一只绝境垂死的孤狼般染着血色的恨戾。
电光石火之间,赵纪嗬嗬撑扶站起,奋力的抓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刀,自上而下劈落而来。
“不自量力!”朱子谦暴喝一声,陡然间弹起,重剑横扫而去。
“当啷——”
卷了刃的长刀应声而落,它的主人则是被从半空中扫下,于山坡上滚落下去,陷入下方水流湍急,冰寒刺骨的波涛汹涌当中。
“啧,”朱子谦很是嫌弃的撇了撇嘴,“这死的也太容易了些,一点没有挑战性,就凭这么点儿人,这么点儿战斗力,竟然还妄图完成复国大计,简直是可笑至极。”
此时的他全然忘记,赵纪一个人单挑数十追兵不死,只是因为重伤力竭被他占了便宜。
陆霆慢悠悠的从朱子谦身后走出,晦暗的眸光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终究也是自己人,还是个小孩儿呢,你也下得去手?”
他冷冷的盯着朱子谦,目光中充满深深的怀疑和防备。
朱子谦眨眨眼睛,“陆统领说笑了,我是皇后殿下的人,和他们这些北齐的余孽可不是自己人。”
“哈哈哈哈,”陆霆大笑两声,“是我想岔了,陆某人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朱子谦恍若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转身走过去捡起了赵纪落在地上的长刀,随后将其交给陆霆,“我可不能就这么完好无损的回去,劳烦陆统领让我受点伤了。”
陆霆信手在朱子谦身上砍了几刀,低着头神情平淡,“这一手苦肉计,也是难为你对皇后殿下的忠心。”
“不不不,这叫做嫁祸于人,”朱子谦疼的呲牙咧嘴,说话都在打着摆子,“你们这么快就发现密道追过来,按照我们的太子的聪明程度,不可能猜不到我们当中有内鬼。”
朱子谦缓了半晌,才又继续开口,“我得清清白白的留在他们当中,才能够继续为皇后殿下办事不是么?”
胶州城西南方向的一处破庙里,柴火映衬着一张张凝重的脸。
就连平日里总是笑眯眯,面对无尽的追兵都面不改色的张伯,此时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可赵纪,杨蹇,朱子谦三人却始终不见踪迹。
按照沿途留下的记号,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不可能找不到这里,但即便殿下派出了武功最高的影十一出去找人,此时也没有丝毫的讯息传来。
季青临坐在菩萨雕像旁边,神情淡然,看不出半点忧虑。
可若是熟悉他的人则会知道,此时的他心情实在算不上晴朗。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光,季青临在脑海当中询问8888,“你给我的剧情是不是有问题?”
用辣椒粉迷了禁军的眼睛以后,他们没有丝毫的停留就通过密道离开了燕都城,即便是为了防止惹人怀疑他们没有买马匹徒步行走,只走了200里的路,可那种深山密林当中,他们三四十个人根本不会留下太多的踪迹。
况且除了他们自己人以外,没有人知道杨蹇的家里有一个通往城外的密道。
按道理来说,当禁军意识到他们早已经离开燕都,最起码需要五天的时间,五天足够他们在胶州购买马匹,远离南黎的中心地界。
除了他们当中有叛徒以外,季青临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来。
8888快哭了,“我不知道呀。”
他捕捉到的剧情就是这样的,原剧情里只有影十一和影十七在皇宫里救原主的时候被乱箭射死,其他人根本都没有出现过。
他的宿主才刚刚进入到任务世界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将剧情完全打乱了。
他真的,要哭死。(摊上事了jpg.)
季青临一时心绪复杂。
是他太过于想当然了,本以为提前知道了剧情便能够掌握一切,可这里已然不是按照固定走向的小说,每一个角色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这之间,变数太大。
季青临决定再等等,无论叛变与否,他都需要知道具体的缘由。
傍晚时分,影十一风尘仆仆的归来,同时,也带回了一个浑身被鲜血浸透的人影。
“殿下!”小心翼翼地将杨蹇放在稻草堆上,影十一气喘吁吁,“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他们当中没有大夫,身上带的也只是一些只能够止血的普通金创药,可杨蹇伤的实在是太重了。
而且影十一发现他的时候,杨蹇整个人泡在雨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的污水当中,整个人发着高烧,伤口还起了炎症。
“我先看看。”用热水稍微浸了浸手,季青临缓慢的掀开了杨蹇湿透了的衣裳,他身上伤口很多,纵横交错,密密麻麻。
最为严重的一处刀伤贯穿了整个背部,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拦腰斩断。
伤口处皮肉翻滚,因为泡了脏水,已然感染发炎,肉都有些烂掉了。
一群人看的头皮发麻,只觉得杨蹇此番必死无疑。
“我需要针线和匕首。”久病成医,季青临迅速做出反应,这么严重的伤口必须要缝合起来,还得把那些腐肉剔除才行。
“匕首我有,”影十一从短靴中抽出匕首递给季青临,“可这针线就有点麻烦了。”
“小老头我终究还是有点用处的。”张伯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针线来,神情很是落寞。
因为赵纪那小子总是调皮捣蛋,衣裳动不动就划破个口子,张伯一个小茶室也赚不了太多钱,为了不让赵纪总是穿着破烂的衣裳,就学会了自己动手缝制。
如今针线还在,可那个小兔崽子,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回来……
让人给杨蹇擦干净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季青临已经用火焰给匕首消了毒。
他一点一点的将杨蹇伤口处的腐肉剔下来,然后又用沸水煮过的针线,像缝衣裳一样把杨蹇的伤口缝在了一起。
敷上止血药,季青临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曾经在书上看过这般处理伤口,可到底也是第一次做,究竟能不能成,他也不确定。
有人发出疑问,“这……能行吗?”
从未见过将伤口用针线缝在一起的手法。
季青临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不一定,但只要今晚烧能够退下来,就能活。”
这么重的伤势本也不敢奢求些什么,有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已然是再好不过。
但似乎是因为杨蹇的求生欲太过于强烈,一个多时辰之后,滚烫的额头就已经平缓下来了。
就在众人大松一口气时,季青临却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他们这些人里,有叛徒!
一群人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置信。
季青临趁此机会,细细的观察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些人隐藏的太好,又或许他们当中真的没有叛徒,季青临未曾发现不对劲之处。
只不过,原本热热闹闹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却因此而四散开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就在气氛压抑到极致,每个人的呼吸都越发的沉重的时候,门外突然踉跄着出现了一个血人。
来人浑身上下全是刀伤,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狼狈凄惨的几乎快要没有了人形。
在看到季青临的一瞬间,朱子谦鼓足的勇气陡然间泄去,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失力般倒在了地上。
双目赤红,面容扭曲,依靠着最后一丝力气,朱子谦嗓音嘶哑,“属下不小心看到赵纪和禁军统领陆霆站在一起,被他们发现后拼死才逃脱一劫。”
“殿下,赵纪是叛徒啊!”
江水滔滔翻滚,一叶扁舟趟过磅沱的雨水,带着飞溅黄浊的泥泞停在了岸边。
老人跳下船舱,用粗壮的麻绳将小舟系紧,确认船不再摇晃之后对船舱内喊道,“丫头,可以下来了。”
“哎,来啦!”
随着清脆的话音落下,一只素白却又带着些许茧子的手掀开帘子,从中踏出一名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
厚重的蓑衣遮盖了少女的身形和眉眼,但侧脸上一大块青色的胎记却依旧引人注意。
少女弓着腰,拖出一个网兜,兜里鱼的数量很少,而且个头也不大。
她抬手擦了擦渗在脸上的雨水,叹气道,“突然下这么大的雨,鱼都没捞多少,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要是北齐没有被灭……”
少女一席话没有说完,额头上就被敲了一个爆炒栗子,老人心有余悸般的看着她,“这话是我们小老百姓能说的吗?你忘了几个月前的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