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庙中,眼前就陡然暗了下来。
阮青逍闭眼又睁,直到视线彻底适应了庙中的昏暗环境。
他环顾四周,只觉此中景象远比他当时在光屏中看得更为阴森。
破旧的神坛上泥木鬼像神情狰狞,背后七只手中残肢可怖,两侧垂下的红幕帘褪去了艳色,暗红的像是血液干涸后才留下的颜色。
一阵风过,香台上烛火晃动,连带着鬼像投下的影子也印在斑驳脱落的壁画上张牙舞爪,令人后脊发凉。
阮青逍打量片刻,根据记忆走向一旁贴有愿笺的红木板子。
这板子像是不久前才被人刷了一层新漆,颜色艳丽的同整个庙中的色调格格不入,板子上没有变化,仍旧贴着整整齐齐字迹泛黄的那八张愿笺,而最后一张……
阮青逍垂下眼,浅薄的灰烬映入眼帘。
庙中一切无丝毫异状,看来那只鬼东西是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了,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只是可惜剧情完成度只有50%……
阮青逍咂咂嘴,看来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去抓那只精怪了。
回村路上,耳边只听叮咚叮咚响了两声,那小兔崽子对他的好感度竟然一下子增了十个点上去。
“看来是醒过来了啊……”
阮青逍微微一笑,欣赏着四周村间风景,不急不慢的往村中走,才刚进了村口,远远就见一道黑影,跟个龙卷小旋风似的横冲直撞了过来。
他眉心一蹙,抬手将撞过来的少年轻轻拂向一旁站好,冷声斥道:“胡闹什么?身体好了?”
身高才刚刚到他胸口的少年被怒斥了也不恼,只微微扬起头,尚显稚气的俊秀面上满是欣喜。
他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亮晶晶看他,活像双湿漉漉的小狗眼,里面是藏不住的仰慕。
“先生,您又救了我一次!”
这小崽子现在的心是真实诚,只记恩不记仇,之前明明被他伤得那般厉害,现在却仍旧是一副,你救了我我就要报答你的神情。
阮青逍心下轻轻叹了口气,又有些担忧。
以前罢 ,是怕放出去不过眨个眼的功夫,这世界就挂了,现在罢,放出去反而担心是不是叫他人给轻易欺负了。
你说你要是一直都能这样不黑化多好,老子早麻溜完成任务回家去了,也不至于来来回回失败死了那么多次,都快死出经验来了。
等回头有空了去写本书了,书名都想好了,就叫《我被徒弟干|死九十九次》
他面上冷冷看了逍楚河一眼,半分不理睬地同他擦肩而过,将少年远远抛在身后。
但逍楚河又不是木傀儡,哪里会乖乖的就站在原地不动。
他一反身就继续跟上阮青逍,兴奋地喋喋不休起来。
“先生,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一定会让你收下我的!”
“先生你是不是给我吃了很贵的药?”
“我现在没有钱,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阮青逍:……
他猛然停下了脚,身后逍楚河猝不及防,一头直直撞了上来,阮青逍冷着脸转身,看着他傅眸底森寒一片。
“聒噪。”
逍楚河揉着鼻尖扬起脸,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下撞得太重,不仅鼻尖通红一片,就连眼眶周围都泛起了红意。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阮青逍,竟然给了阮青逍一种,连发顶耳朵都耷拉下来的错觉。
真是疯了。
他在心里暗啐了自己一口,狠狠瞪了一眼少年,背着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逍楚河捂着鼻尖,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中带着隐约笑意,他小跑着追上阮青逍,含着水雾的眸子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沮丧的低垂下了头。
无人看见的暗处,他微微扬起了唇角,拖在身后地面上的影子里晃了晃,像是十分愉悦。
娘的这小兔崽子肯他娘的定的是故意的!
他脚下步子加快,不做任何理会地拐进院子中,才将将推了个门,阮就被眼前景象彻底震地愣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了?聚众闹事来了?
不大的农家小院此时被挤得满满当当,热闹非凡。
有人闻了声响往这端看来,在和阮青逍对视后眼睛蓦然一亮,然后高声呼道:“大伙儿快看!仙师头头回来了!”
阮青逍……
阮青逍很生气。
去你大爷的头头,老子干得是正当职业好破!
院中站着的人都被这人的高声一言将目光给引了过来,面带喜悦的纷纷上前来,就要跪他。
“仙师啊!多谢你呀!俺们家狗蛋能回来啊!”
“仙师可真是活菩萨啊!”
“仙师啊!仙师!”王老汉抱着花布襁褓,从人群间红着眼眶挤出来跪在阮青逍面前。
“谢谢谢谢!谢谢您啊!俺孙子回来了!回来了!”
阮青逍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农人,忽然之间有了种自己误入哪个□□窝,然后被派来给人洗脑的恍惚。
他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心中实在对这群农人喜不起来,于是冷声问道:“那姑娘的骸骨埋在何处了?”
这一声仿如惊雷当头劈下,喧闹的气氛顿时像被短暂按下了暂停,一时寂静。
众农人神情迟疑,面面相觑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忽闻一道嘹亮嗓音从中道:“俺知道,俺带你们去!”
阮青逍定睛一看,嚯,竟又是那位好心的农妇,田小芳,莫不是当初救下李婉儿的那位农妇也是她罢。
走在路上时,阮青逍便将这疑问问出了口,农妇先是一愣,然后承认了下来,她面上神情几分惋叹又几分内疚道:“仙师是见到那妹子了吗?”
阮青逍微微颔首。
如此想来,这农妇当初在村口烧的黄纸并不是烧给鬼母,而是烧给李婉儿和她的孩子的。
田小芳欲言又止,被长年风吹日晒的蜡黄脸上是自责和悲伤,但她最终也只轻轻一叹。
“到底是俺害了那妹子啊……”
李婉儿当年身死后,她和孩子的尸骨被农人草草地埋在山野荒地,如若不是闹鬼之事,怕是多年都无人问津。
田小芳领着众人到了地方,抬手指向不远处,被红线符咒圈起来,一片荒草丛生的泥地。
几名弟子听命上前,撤去那些染了黑狗血的黄符和红线,对着那块地轻手轻脚地挖了起来。
这落河村中的农人,也就唯有这位农妇对李婉儿存了几分善意。
阮青逍语气稍缓,“那座鬼母庙风水不对,易招邪祟,你回村后便叫村民将它拆了罢,若那些人还心存有善,为了子孙福报,便替这位姑娘同她的孩子立一座庙供奉罢。”
田小芳连忙点应下,她道:“仙师,你们这是要走喽?”
阮青逍看着被小弟子抬出的一大一小白骨微微一点下颚,便不在同她多言,转身上了被弟子赶来的马车。
车厢中,逍楚河正捧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他见阮青逍掀帘上来,忙不迭将书放下就要起身行礼,阮青逍看他一眼,冷声道:“老实坐着。”
逍楚河动作一顿,十分听话地缩了回去。
阮青逍见状心中很是满意,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卷功法扔在面前小案上。
“傲羽所言不假,你根骨确是不错,只是身法杂乱,不得什么要领。此番你既是承我青逍观名义出战,必不能输的太惨,此乃碧灵诀,你好生修习几日,不可懈怠。”
逍楚河闻言,双眸陡然睁大,内心似乎受到极大的震动,他面上欣喜若狂,双手紧握成拳,以至于开口都结巴了起来。
而最能直接反应他情绪的,是在阮青逍脑中响起的通报声。
【叮咚,目标好感度+5】
“先…先,不,师…师尊,我……我……”
阮青逍心生好笑,只觉面前这少年傻里傻气的十分可爱,但一张老人脸上却冷峻至极,眸中未有半分柔色,如隆冬皑皑冻雪。
逍楚河对上他冰冷的眸光,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像是快要燃放的炮仗被人猛地掐去了要烧到末尾的引线火星。
阮青逍冷笑一声,颇为讥讽道:“你叫我什么?”
听了这句话,逍楚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方才的喜悦还未从他面上褪去,那一张脸就在瞬间变得惨白,他呐呐道:“先生……”
其实这么欺负一个孩子,阮青逍心里也有些于心不忍,但他有自己的一番思虑,如若现在就将师徒名分坐实,难不保逍楚河心中松懈,在试剑大会上出不了全力。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所以哪怕对面少年十分委屈,在此桩事上,他也绝不会退让半分。
又一日光景过去,夜幕降临,星子仿如耀眼珠玉,因着白日里赶路错过了村落,不曾想,接下来所行之路皆是荒野林木。
所以夜幕垂降之时,一行人便宿在了山野中。
夜风徐徐,篝火撕咬枯干林木,在众弟子三两小声交谈中炸裂的劈啪作响,飞窜的火星卷了热流化作硝烟袅袅升空。
阮青逍睁开眼四下一扫,才发现凌傲羽和逍楚河的身影不在其间,他想了片刻唤来洛易询问,洛易闻言笑道:“师弟在林子后发现了一泉溪水,方才便拉扯着逍公子一道去了。”
阮青逍颔首,又询问起落河村善后一事。
他自应下提李婉儿伸冤,就不会食言,但修仙者不可对凡人轻易出手,所以此桩事还得由凡间的法子解决,比如,报官。
洛易:“弟子已以青逍观的名义往附近城中送了信,另外派了弟子将姑娘骸骨和书信一道送往江南,想必能给姑娘和其子一个交代。”
阮青逍颔首,想到这般年龄还痛失女儿的二老,难免对落河村众人又多了不悦。
他挖走李婉儿的尸骨时,并未一起去除埋尸地里残余的怨气。
倘若落河村中人当真吸取教训,知错能改,听他临别所言,为李姑娘同其子立庙,悉心供奉,这怨气自能消散,可若死性不改……
啧,因果循环,也是命数。
阮青逍站起身,问清了逍楚河和凌傲羽的方向,就只身往林间寻去,徒留洛易看着他背影,神色不明的微微勾起唇角。
远离了营地的林中很是静谧,唯有脚下踩踏地面枝叶的轻微碎裂声响伴着萤虫的低鸣。
一阵风将不远的交谈和水声吹进阮青逍耳中。
他停下了脚步,虽知此举不太道德,但仍旧难掩好奇的侧耳聆听起来。
水声泠泠中,只闻凌傲羽十分惊讶的拔高了嗓子,“你说什么?师尊给了你碧灵诀?”
逍楚河十分不耐的嗯了一声。
凌傲羽几分无奈,“若是其他的,我倒是还能帮帮你,但这碧灵诀我从未修习过,你若真有不解处,不如去问问师尊罢,反正比你自己在那里瞎琢磨要强。”
逍楚河没好气地怼回去,“若是能问先生,我还问你做甚?先生此举明显就是对我松了口,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愚笨,你先回去罢,我自己再待会。”
阮青逍神情一动,心中蓦然几分懊恼。
他怎么就给忘了,现在的逍楚河不过是自己瞎乱琢磨,误打误撞下才进的筑基,他就那么随手丢了本功法给他,也不顾他是否能看得懂。
但……若要他顶着青逍这副冷冰冰的壳子去教他,似乎也不太合适……
“小九,有易容水吗?”
【不要998,不要988,只要288,神奇易容带回家~】
已经习惯九九九不时抽分的阮青逍:“……我还有多少积分?”
【宿主大大积分剩余:233】
“不够啊……”
阮青逍神情有些复杂,莫不是他真要顶着这张脸,主动去问那小崽子哪里看不懂吗?
【宿主大大,你可以用真容的吖(*^▽^*)】
阮青逍眼前蓦然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去。
“不行,那个什么劳子的水就剩下三瓶了,而且材料极为很难寻,我不保证还能配照葫芦画瓢配出来。”
【宿主大大可以稀释呀,虽然效力没那么强,但是应该也管用的】
“你确定?”
对这坑货的话抱有十二分怀疑态度,阮青逍有些犹豫。
【试试嘛,试试嘛,反正还有两瓶瓶,不行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阮青逍抬起眼,透过林间树木的缝隙,看向孤零零站在溪边正手拿册子认真对着比划的少年,轻轻一声叹出声。
试一试便试一试罢。
他从乾坤袋里摸出装有灵泉液的小瓶,拔开塞子,指尖一点青光做引,透明晶亮的液体自瓶中缓缓流出,在空气中晕成薄薄一层水镜。
他指尖青光一闪,那薄薄水镜迎面而来,湿润的水汽在顷刻间覆笼他周身。
阮青逍闭眼又睁,穿透林叶的半片月色,照在他白皙如玉线条柔和的下半张脸上,为了以防被那小崽子认出来,他还特地戴上了储物戒里存放的半张面具。
这下可万无一失了。
他轻轻一挥袖,素雅的道袍白衣在瞬间被青意浸染,像是雨后沾有露水的翠色青竹,阮青逍纵身一跃,纱衣在月色下晕出流光,他轻轻落于枝干坐下,没有半分收敛之意
“你怎么又回来了?”
背对他的少年听见动静,以为是同伴的去而复返,语气不耐,“都说了让我一个人……”
话音截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收藏点点呜呜QAQ
老子怎么觉得背后发凉,小崽子要使坏了?
转过身的逍楚河看着坐在枝干上的仙人失了言语,一双黑瞳怔怔。
没了林叶枝干的遮挡,月色如水倾全而下,沐浴在青年的周身。
溪水泠泠声中,那白发青衣的青年悠闲坐在那端看他,面具下白皙的下颌连着修长脖颈,线条清晰柔软,看过来的明眸犹如皓月下的一汪银泉。
逍楚河内心翻起惊涛骇浪,眸底红光一闪而过。
他像是沉跌深渊,被黑暗吞噬却忽然见了一抹光亮的人,拼命挣扎着想从暗夜脱身,将那一抹光亮牢牢抓在手中。
“师尊……”
他唇微微开合,无声地念出那个被牢牢刻在他心底的称谓。
对于阮青逍,逍楚河心中的疑问比谁都多。
如果是上天怜悯他,让他得以重来这一世,将这人牢牢攥在手中,又为何现下发生的一切皆同他以往记忆天悬地隔?
他的师尊上一世明明是昆仑三峰之一的青玉白鹭,可这一世里如何就成了威名赫赫的青逍道祖?
前世他入魔时,这位青逍道主据说为救天魔肆虐下的百姓,用一己之力封印了外域天魔来此的通道,以身殉了道。
那么这一世呢?也会如此吗?
还有在鬼魅幻境里发生的一切。
那是只有在记忆中真实存在,才会被映射出迷失心神的场景。
诸多杂乱的疑问纷涌而来,令逍楚河头痛不已。
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知道,他的师尊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上一世呢?上一世的师尊也是如此吗?
想起过往阮青逍的那些异样,逍楚河心中浮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
阮青逍没有听到逍楚河说了什么,甚至都不知道他捂得战战兢兢的马甲已经差不多要被这小混蛋扒了个干净,他只是看着怔怔的少年,嗓音十分清亮。
“瞎乱比划什么?这是这么练的吗?”
他心里甚至连什么路过看你骨骼惊奇,是个好苗子不该如此浪费之类的借口都想好了,但却唯独没料到逍楚河十分不按套路出牌。
少年一张俊秀小脸微微泛红,捏着书册的手指蜷起,仰起的脸面上竟有几分羞怯,他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在星光之下十分明亮。
“你……你长得真好看,啊,你是,是之前救过我的仙人哥哥吗?不,不对,仙人哥哥好像没有戴面具……”
阮青逍:……
还好老子有先见之明戴了个面具,不过大兄dei,你脸红个什么鬼?羞怯个什么鬼!
他唇角一抽,尽量令自己显得不那么难以近人。
“仙人哥哥?小家伙怕是认错了人,你我从未见过,不过是被你吵醒的过路人而已,见你这身法有误,怕会走火入魔,所以好心提点一二。”
还是这么喜欢骗人,师尊。
逍楚河眸色暗了暗,被丢下的记忆陡然浮现脑中。
说什么去去就回,不会留下他一个人,骗人,说什么仙魔同道,只分善恶,不分血脉,骗人……
他唇角微微垂下,被长睫遮下的眸底一片泥泞,像潮湿深林静待猎物的沼泽。
没关系,骗子总是要受到惩罚的,你说对不对?师尊。
逍楚河抬起脸,有些怔愣模样,他踌躇着走到树下,看似没有半点心机的将手中册子高高举起,一双小狗眼晶亮乌黑。
“哥哥你知道这个吗?”
被这一声哥哥叫得心花怒放,阮青逍差些没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他轻咳一声,然后放缓语气蹙眉轻斥,“这种东西怎能随意交由旁人看,你就不怕我顺手给你抢走了?”
逍楚河似懂非懂,神情懵懂,他点点头,然后犹豫道:“可是……先生也将它随意给我了呀……”
这一世界的小孩到底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可爱多吗?!阮青逍心里有些抓狂。
他怎么会这么单纯?还是说他这一回终于穿对人了?
最后一个念头在阮青逍脑中一闪而过,但却因为面前少年的动作,以至于他没能及时抓住。
逍楚河十分认真看着他,“哥哥,如果你会的话,可不可以教教我?马上就是试剑大会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神情有些沮丧,“我知道自己真的很弱,但我不想让先生失望……”
阮青逍低头看着树下情绪十分低落的少年,心情忽然之间有些复杂,
“先生?是你的长辈吗?看起来你似乎很喜欢他?”
“当然!”树下的少年猛地抬起头来,眸中如落了九天散落的星光熠熠生辉,“先生待我特别的好,我真的,真的特别喜欢他!”
少年诚心的一字一句落在阮青逍耳中,却令他心中忽然羞愧了起来,他自己清楚,过往的所作所为从来也担不得逍楚河口中的一个好字。
“好吧。”阮青逍好似无奈般一耸肩,“看在你这般努力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教你,反正近日里倒也没什么事,难得碰上你这般有趣的,但究竟能学成什么样子,还是得靠你自己。”
逍楚河听言,面上欣喜若狂,但片刻他拧起俊秀的眉,抿了抿唇又十分纠结起来。
“可……可我不能唤你师尊,我还要拜先生为师……”
阮青逍眉梢一扬,这小兔崽子还是蛮专一的嘛,他嗤笑一声,壮似十分不屑道:“我可收不起心里还记挂旁人的徒弟,你便尊称我一声……”
他本想胡乱编个高大上的称呼出来以作用眼下,还想着这小崽子如此好骗时,底下少年却忽然激动地打断他的话道:“……哥哥,我就唤你哥哥好不好?”
阮青逍淡定的将未脱口的字眼咽了回去,虽说这辈分是差了大发,但……
这称呼,甚好。
他轻飘飘从树上一跃而下,风将他衣袍拂起,宛若风中连绵流云,一时竟将少年看得痴了。
“坐下盘膝,凝神静气,气从丹田走周身。”
清冷的嗓间将逍楚河从愣神中唤醒,他十分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依言坐下,开始按照阮青逍的指点修炼起来。
几个周天过去,再次睁开眼的逍楚河感受着体内流转的灵气欣喜若狂,他看向阮青逍,眸中是藏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哥哥!”
阮青逍对他微微一颔首,目中夹裹几分欣慰,果然反派除了命运不太好外,根骨和修炼速度几乎可以算是文中的另一位主角了。
“这几日我随你一同上路,每夜子时后,你寻着我留于你的讯息过来即可。”
“谢谢哥哥!”
少年人充沛的精气神此时才在逍楚河身上有所显露,让他看起来像是那么一位朝气蓬勃的少年了。
阮青逍十分满意,他忽然间产生了一种迷之自信,在一瞬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这最后一次,说不准他真就能将这小崽子给拉回正道。
要是这样都能将人养歪了,不用养大他的师傅动手,他自己都能先把自己头给扇飞了。
作者有话说:
某些软软总是不长记性。
最近有点忙,更新放在每周的四五六七啦,尽量三千四千更,会多写一点。么么
涨涨收藏,写写快快。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九九九沉默无言。
【都立了那么多flag,宿主大大总是不记教训,论有一个憨憨宿主应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和逍楚河约定好后,阮青逍便借口此处月色正浓,灵气充沛十分适合修炼,诓着少年在此处自行修习。
他拍了拍衣袖潇洒走人,留给少年一个十分仙气的背影,熟不知他身后逍楚河面上有点傻气的神情一点点消散,最终只留下一双又深又黑的眼。
少年月下的影子里飞速窜出一抹阴影,贴着地面融入了青年被拉长的身影里。
离开逍楚河目光的阮青逍,阮青逍藏身林间一株十分茂密的林木后,他对着刚从乾坤袋中取出的小瓷瓶满脸纠结。
“你确定我灌点灵泉水进去会有用?”
【凡事都要试一试!宿主大大干巴爹!】
这是干巴爹就能解决的事情吗?!阮青逍心中万分唾弃这坑货系统,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这是。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望了望天色,心知的确耽搁了太久,于是一咬牙取出半瓶灵泉水,不由分说对着小瓷瓶就灌了进去,随后用力晃了晃,仰头喝下一小口。
静待了片刻,面上手上皮肤发干起皱的感觉令阮青逍缓缓舒了口气,他低下头看着苍老的手背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
“你这个坑货有时候出的主意还是蛮管用的嘛。”
九九九:【对方接过了你的话并向你丢了一大波眼泪.Jpg】
尽管被小九表情包刷了脑,却也没能影响阮青逍心情的半分愉悦,他换去青衣,覆手缓缓走回营地。
此时大部分弟子都已经休息去了,逍楚河还没有回来,唯有守夜的凌傲羽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篝火边。
他远远见阮青逍走来,眼前蓦然一亮,连忙站起身对着他行上一礼,小声询道:“师尊,你去哪里了?师兄说你方才打听了我们去处,还以为你寻我们去了。”
阮青逍看着眼前被火光熏红半边面颊的少年,放轻声音,“在林中随意走了走。”
凌傲羽接着道:“那师尊有看到逍公子吗?”
“不曾。”
阮青逍矮身在火旁坐下,示意凌傲羽不必跟个木桩子似的傻站在那处。
烈火撕咬干柴,在寂静晚夜中发出噼啪炸响,少年人的声音有几分犹豫,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