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脸红红的,扭过头去,说:“不要了。”
邱鹤年平复了一下情绪,又下了床,把盆子、布巾都收拾了,吹熄了油灯,上了床准备睡觉了。
本以为已经睡着的清言这时候翻了个身,在黑暗里声音低低地道:“你摸摸,我这里好烫。”
“什么?”邱鹤年的话才出口,手已经被清言握着尾指轻轻拉了过去,掌心触及一片柔软温热,还有轻轻的起伏,他很快反应过来,掌心下是那片孕红。
清言声音更低了,“那些哥儿说这时候容易受孕,可没说过这时候会这么……。”
后面的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声了,就蹭到邱鹤年耳边小声说的。
热气都洒在邱鹤年耳廓里,清言说的内容让邱鹤年的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又暴涨起来。
清言说完了,心里不压事了,躺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邱鹤年却内心翻涌,完全了没了睡意,牙根又开始痒痒,又想咬人了。
商队是中秋前回来的。
在那之前,秦兰在家住了几天,和她娘一起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病了一场,李婶的话变少了,但精神头儿渐渐好了起来,眼睛里有神了,脸上又有了光彩。
秦兰见了她娘这样心里挺高兴,张罗得更起劲了。
秦凉川到家那天,是个雨天,小雨淅淅沥沥从天刚亮,一直下到了天快黑才停下来。
秦凉川就是踩着最后一丝天光,进了李婶家院子的。
任孝跟在他身旁,脸上有疲色,不过更多的是即将见到媳妇孩子的喜色。
秦凉川的神色则感慨又复杂,他进了院子就停住了脚步。
他很瘦,灰色长袍在他身上显得肥肥大大,衣袍底边溅了些泥水,但不显狼狈,仍旧气质儒雅,留了胡须的脸上只眼角有皱纹,不多,反倒增添了几分成熟和威严。
在院内站定时,他抬头看着眼前这院子和屋子,渐渐眼神里出现了怀念的神色,慢慢道:“我记起来了,这是我家。”
屋门响了一声,秦兰搀扶着她娘从屋内走出。
秦凉川的目光望向两人,瞳孔震颤,眼圈渐渐红了,他伸出双手,急走几步,来到了这对母女面前,左面看看,右面看看,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嘴唇颤抖地叫道:“喜珍,兰子,是你们!”
他握住了母女两的手,哽咽着说:“我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李婶也打量着他,眼睛也渐渐红了,她反握住秦凉川的手,说:“你瘦了,也老了。”
秦凉川流着眼泪笑着道:“你没变,跟当年一样。”
他又看向秦兰,道:“兰子长大了,当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现在都当娘了。”
秦兰用另一只手捂着脸哭,任孝走了过来,环住妻子的肩膀,劝道:“这么高兴的事,别哭。”
“走吧,咱别站在外面,刚下过雨,天凉,进屋说。”
秦凉川也道:“进屋进屋。”
众人便进了屋,秦兰情绪平复了下来,进屋门时,跟她爹说:“爹,你看看家里这些年有没有变化?娘知道你要回来,把家里收拾得可好了,还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门关上了,声音就听不见了。
隔壁屋子里,清言和邱鹤年坐在里屋窗边喝茶,李婶家院子里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得见一些。
清言的兴致不太高,一杯茶在手里端起又放下,没喝几口。
他垂着眼皮盯着自己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颗剥好的糖块被递了过来,碰了碰他的嘴唇,清言抬头看
过去,见邱鹤年双眸望着他,轻声道:“你说你不爱吃甜,但是每次吃甜的,眼睛都会眯起来,脸上笑模样也变多了。”
闻言,清言张嘴把那颗糖吃进嘴里,还真被邱鹤年笨拙的安慰给安慰到了。
他低头笑了一下,抓住邱鹤年还没收回去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对方的掌心上,像小动物那样蹭了蹭。
邱鹤年湖水般平静的眼神柔软了下来,道:“不用担心,村里鲜有女子能独自生活,还过得蒸蒸日上,李婶性子坚强,她自己能权衡好这事。”
晚上,秦兰两口子回县城前过来了一趟。
任孝给拿了南方的特产过来,大包小包的没少带。
任孝坐在外屋和邱鹤年说话,秦兰跟着清言进了里屋,帮他一起安置这些东西。
秦兰望了隔壁屋子的方向一眼,压低里声音道:“我走的时候,看见我娘把给我爹准备的铺盖搬到隔壁屋去了,”她垂着眼睛,嘴唇有些紧绷,像在劝自己一样,说:“毕竟好多年没见了,刚开始难免有些生分,正常的。”
清言看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把一直藏在肚子里的话说了,道:“兰姐,婶子和秦叔都还不老,一辈子还有那么长呢,日子是他们在过,你宽宽心,这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闻言,秦兰的脸色变了又变,然后,她竟哭了出来,捂着脸道:“你不知道,那时候眼看着过年了,家里准备的都是三口人爱吃的,我高兴极了,结果发生了那事,每次想到那件血衣我就心惊肉跳,春节别人家都喜气洋洋,我家我和娘以泪洗面,冷锅冷灶的,一口东西也吃不下。”
“还有我成亲时,多想给我爹也磕个头,让他和娘一起看着我上花轿啊。”
最后,她说:“清言,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心里的苦,日子不仅是他们在过,我也在过,他们感情一直很好,现在只是需要些时间。”
说着,也不等清言再说什么,她用衣袖擦了把脸,说:“太晚了,我们得走了,我娘说了,明天让你和鹤年到家里一起吃饭。”
里屋门开了,秦兰走了出去,跟邱鹤年也说了一遍。
之后,夫妻两和他们道了别,在夜色里坐上了马车,离开了柳西村。
第52章 一场家宴
第二天中午,清言去镇上熟食店买了些酱猪肘、香肠这类的肉食,和从铺子里赶回来收拾好了的邱鹤年,一起去了李婶家。
李婶家里,两个灶都烧上了,大锅呼呼冒着热气,外屋门开着,屋里屋外的,都是烟火气和肉香。
秦兰正帮李婶一起洗菜摘菜,秦凉川已经换下了长袍,穿着短打,在拉风箱。囡囡有点人来疯,在众人周围来回跑,任孝弯着腰,一路小跑着跟在孩子后头,双手虚虚扶在她身后,就怕这个粉团子不小心摔了。
清言和邱鹤年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景象。
李婶见他们来了,忙让秦兰招呼他们进屋坐。
秦凉川站起身,笑着朝刚进门的两人抱了抱拳,道:“昨天就听喜珍和兰子提到二位,这次多亏你们我们一家人才能团聚,这些日子蒙二位照顾她们母女两了。”
清言也笑着道:“秦叔不用客气,婶子和兰姐也常帮我们的忙,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秦兰在旁边说:“再炒两个青菜饭就得了,走,咱都进里屋,”她又冲邱鹤年道,“阿孝带了好酒过来,一会你们好好喝几杯。”
说着众人就进了屋,秦兰乐呵呵地接了清言拿来的熟食,高兴道:“是日盛斋的酱肉,正好馋这口儿了,我去切了。”
任孝让秦兰先给孩子切了一段香肠,囡囡就老实了,坐炕沿乖乖地吃,他自己则给客人泡茶,秦凉川也像一家之主那样,招呼他们喝茶。
没人注意到,邱鹤年自打进屋就一直盯着秦凉川,好半天都没吭声了。
菜都做得了,几个男人把屋里桌子收拾了,搬到屋子中央,清言去外屋帮忙端菜。
算上清言带来的熟食,一共是十二个菜,连北方少见的海鲜都有,李婶对这顿饭确实上了心。
众人围桌而坐,秦凉川坐在主位,两边分别是李婶和邱鹤年、清言两口子,秦兰和任孝挨着李婶坐,囡囡就坐在父亲身边,两条小短腿晃啊晃的,吃得可香。
秦凉川见此幕,眼眶红了,道:“当年出事时,我万万没有想到还能有今天,那伙匪人将我迷晕劫走,路上颠簸,偶尔我还有意识,当时就想,喜珍和兰子还等着我回家过年,我不能就这么死在他们手里,可哪想到,这条命倒是保下了,可再见竟是这许多年后了。”
李婶抬手拍了拍秦凉川手臂,眼睛也湿润了。
秦兰低着头抹着眼泪,囡囡举着鸡腿,奶声奶气问道:“娘,你为什么哭呀,囡囡的鸡腿给你,不哭不哭哦。”
秦兰一下子又笑了,把女儿的鸡腿撕下来一块塞嘴里,说:“娘不哭,娘是太高兴了。”
她看向她爹道:“爹,鹤年和清言都是家人一样的,咱们这一大家子终于是团圆了,您提杯酒吧。”
秦凉川激动地点头,“哎”了一声,站起身举起酒杯道:“感恩老天爷留着我这条命,感谢邱小兄弟和清言小哥儿的帮助,”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侧,“感谢夫人这些年含辛茹苦带大兰子,还给她找到阿孝这么好的夫君,我们囡囡也聪慧伶俐,这是我秦凉川前世修来的福啊!”
一杯酒下肚,桌上的氛围就更轻松了,大家坐一起喝酒吃菜唠嗑,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宾主尽欢。
秦凉川是惯了官场里的人情世故的,一顿饭的工夫,谁都照顾到了,说话办事面面俱到的。
他不时招呼着邱鹤年和清言吃菜,也没冷落女婿任孝,还不时给李婶夹菜,冲她温柔笑道:“这个你爱吃。”
秦兰则时不时帮一句腔,一会说爹爹还记得娘爱吃什么,一会又说她娘特意做了哪个哪个菜,是他爹喜欢的。
李婶整顿饭话不多,秦凉川给她夹菜,她也会偶尔帮对方夹,秦兰说什么,她也不吭声,只是笑呵呵的。
清言作为一个旁观者,总觉得不对劲,却又品不出个具体的问题来。
今天邱鹤年也异常的沉默,比平时话还要少。
直到酒喝得差不多了,李婶端着酒杯站起身时,清言的心里微微一颤,有了些预感。
清言知道李婶平日里是不喝酒的,就算是那种温和的黄酒,她喝一口都要灌口水的,今天却喝了三四杯了。
她的脸颊微微的红,但眼神看着还清明,她站起身时,桌旁众人就都安静下来,看向她。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李婶有些不习惯地清了清嗓子,说:“我也提一杯,谢谢鹤年和清言,你们叫我一声婶子,是我的福气,我也谢谢兰子,别人都说是娘费心费力带大了你,其实你知道,没有你,娘也支撑不下去。”
她说:“最后,我要谢谢凉川。”
秦凉川叹息着摇了摇头,李婶酒杯举高了,放到嘴边,说:“谢谢你不远万里回来看望我和兰子这一趟。”
说完,李婶就仰头把酒喝了。
这话话里有话,秦凉川脸色一变,秦兰喝酒的动作也突然顿住了。
一杯喝完,李婶闭眼缓了缓酒气,她没坐下,显然还有话说。
秦兰这时候却突然站起身走过去,急急道:“娘,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床上休息。”
李婶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说:“娘有话说。”
秦兰摇头,眼里有泪水,“娘,我求你……。”
李婶一滴眼泪没掉,她脸上反倒带着淡淡的笑容,说:“兰子,娘必须说。”
任孝忙起身,将妻子扶回自己的位置上,秦兰坐回去以后,一手撑额,挡着自己的眼泪。
秦凉川也站起了身,面对着李婶。
李婶说:“今天之所以把鹤年和清言请过来,一个是他们跟我的亲人是一样的,这事他们早晚也要知道,再一个,凉川你能回来这一趟,也是他们帮忙才达成的,也该给他们个交代,所以有些话就不避着他们了。”
秦凉川面色严峻地点了点头。
李婶看了眼窗外,说:“昨天你是这时候回来的,到现在差不多正好满一天,我有话一直没说,是因为这里也是你的家,你阔别这里多年,我想你需要时间来回望和体味你的过去。”
“这一天,算是回报过去那么多年来,我们夫妻两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情分,还有,当年是我让你出去卖皮子的,你并不想去,结果遭遇了那事,这些年每次想起这一茬,我都后悔愧疚万分。”
秦凉川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李婶阻止了他,说:“你让我先说完。”
“你我已分开多年,兰子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李婶说到这里时,秦凉川眼皮垂了下去,李婶笑着接着道,“我也同样习惯了你不在的日子,我听阿孝讲,你在南惠做官做得很好,很受百姓爱戴,有你也是当地百姓的福气。”
秦兰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道:“爹,你表个态吧,你跟娘说,官你可以不做了,那个女人也不要了,孩子我给你养,你回来吧!”
秦凉川看向自己的女儿,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嘴唇动了动,说:“兰子,你……唉。”
秦兰泪流得更凶了,“爹,你说话啊!”
李婶心疼地摇了摇头,说:“兰子,娘知道你的想法,可你要明白,你爹不是无情之人,一个女人陪了他这么久、照顾他这么久,还给他生了孩子,你爹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这几年也只有他们两人相互扶持着过日子,你要求你爹不要人家,还把人家的孩子夺走,你也是做娘亲的人,你觉得这个事对吗?”
秦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李婶转向秦凉川,抬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然后收回手去,说:“凉川,咱们这辈子的缘分就到这里了,明日你得空的话,我们去官府签离异文书。”
“喜珍……。”秦凉川捂着脸哭了起来。
李婶目光柔和,脸上干干净净,一滴泪也无,她轻声问道:“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你那孩子是男孩女孩,叫什么名字?”
秦凉川放下手,抬眸看她,哽咽着回答:“是男孩,名字叫景行。”
李婶点了点头,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秦景行,好名字。”
说着,她去了里屋一趟,出来时手里拿了个长命锁,塞到了秦凉川手里,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秦凉川抓着那长命锁,手背都曝出了青筋。
李婶最后说:“你走吧。”
秦兰一下子哭出了声,囡囡慌乱地挨个儿看看,嘴一张,也跟着哭了出来。
李婶看向女婿,说:“麻烦你带凉川一程回县里,明日我去县里和他会和。”
“我看见马车在外面等呢,你们走吧。”
秦凉川还想说话,但李婶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了。
任孝抱着孩子,揽着妻子,看向他。
秦凉川跺了一下脚,说:“喜珍,我走了,明日见你,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李婶一动不动,秦凉川深深叹了口气,对着邱鹤年和清言点了点头,一咬牙,和女儿女婿一家三口离开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李婶转过身,这时,她的脸上竟满是泪水。
清言忙过去拿布巾帮她擦拭,李婶看着他和邱鹤年,说:“对不住了,今天让你们看到这场面。”
邱鹤年摇了摇头,清言眼圈也是红的,深深叹了口气。
本来要帮李婶把碗筷都收拾了,李婶却不让他们干,说有事做没那么容易乱想。
清言还想陪陪李婶,怕她想不开,李婶道:“我没事,你放心。”
“清言,你不知道,自从他出事以后,一块大石始终压在我心底,现在终于挪走了,”李婶笑着说,“我这心里,从没这么轻松过。”
清言和邱鹤年回了自己家。
清言本想问问对方今天怎么不大对劲,邱鹤年已经眉头紧皱地开口道:“我以前见过秦凉川。”
“什么?”清言不解。
邱鹤年回忆道:“之前见到他画像时,我就觉得有些面熟,但当时并没深想,今日我见了他本人,听他谈起他被劫之事,脑海里才回想起那段记忆。”
“那年快过年时,他昏迷不醒在山路上,是我脱了他那件沾血的外袍,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
“那去南盛任职的官员恰巧经过,我当时应该是有急事,又不知道为什么不想那人见到我,就躲到了树林里,眼看着他把人带走了。”
“还有吗?”清言问。
邱鹤年摇头,“我从哪来,要到哪去,还是想不起来。”
清言怔怔地看着他,想不到秦凉川失踪一事,还会和邱鹤年扯上关系。
当天夜里,邱鹤年又做了噩梦,醒来时冷汗淋漓,瞳孔紧缩,浑身都在颤抖。
清言紧紧抱着他,“你梦到了什么?”
邱鹤年痛苦的摇头,“有很多人在祈求,在哀嚎,到处都是血,我的眼睛里也都是血,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清言跨坐在他腿上,反复抚摸他的肩背脑后,“只是梦而已,没事的。”
过了好一阵,邱鹤年终于平静了下来。
看着神色紧张的清言,他揽住对方的腰,像平日里对方做的那样,把脸埋在他温热柔软的颈窝里,说:“我没事,别担心。”
清言“嗯”了一声,紧紧抱着他。
两人就这么温存了一阵。
过了一会,邱鹤年抬起头,回忆着道:“也不都是噩梦,在那之前,我梦到了一座院子。”
“是什么样的?”清言好奇地问。
邱鹤年想了想,“有一座小桥,桥下有水,还有连廊,和翘起的屋檐。”
闻言,清言眨了眨眼,说:“有可能是你家吗?”
邱鹤年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有熟悉感。”
清言沉默了一阵后,笑道:“这么说,你可能还是个富家大户出来的少爷呢,邱少爷?”
邱鹤年笑着捏了捏他下巴。
他没注意到,清言嘴上开着玩笑,垂下的眸子里却藏着深思。
在清言的视线里,邱鹤年脸旁的字,有了微妙的变化,那列“身份不明”的字迹暗淡了许多,在这列字迹的下面,竟隐隐有另一列字浮现。
清言仔细看了好一会,也根本无法分辨。
第二天,李婶从县城回来时是下午了。
秦兰没跟她一起回来,只她自己一个人。
清言有些担心,就过去陪着她。
李婶坐在炕沿,神情平静地道:“他跟我说了对不住,说早些想起来我们娘两就好了。”
清言轻叹了口气,“本不该这样的。”
李婶摇了摇头,“都是天意。”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一阵,李婶才又开口道:“该办的都办完了,今天只有阿孝在,兰子她……不肯见我。”
清言劝道:“兰姐只是一时想不开,眼看着中秋要到了,兰姐和姐夫白天肯定要来看您的,到时候你们再好好唠唠,唠开了就好了。”
李婶点了点头。
清言以为她会为这事难过一段时间,可只不大会工夫,李婶又兴致勃□□来,说看见县城的女子用花瓣敷面,她突然有了个想法,能不能做一种能敷面的雪花膏,也可以试试用花瓣、牛奶,或者其他可以用来敷面的东西加进去。
清言眼睛晶亮地看着李婶,把李婶快看毛了,在他胳膊上拍了一记道:“看啥呢这是!”
清言抱住李婶胳膊,赞叹道:“婶子,我现在都要仰慕您了!”李婶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美妆大师。
李婶捏了清言的脸颊一下,笑道:“这孩子!”
中秋那天,清言拿了把剪刀,登上了梯子,在葡萄架下剪葡萄串儿。
邱鹤年在底下给他扶着梯子,不时接过剪下来的葡萄串,放到盆子里。
两人忙活了不大会,就剪了冒尖儿一大盆出来。
下了梯子,清言迫不及待挑了一串出来,邱鹤年已经舀了水过来,帮他把葡萄冲洗了。
清言白嫩的手指掐下来两个葡萄粒,塞到邱鹤年嘴里,自己也摘了一颗放进嘴里。
紫色的葡萄粒水分十足,轻轻一咬,汁液就爆在了口腔里,清言嚼了嚼,眯起眼睛,说:“酸酸甜甜,真好吃。”为了过节这天吃顿好的,他可是忍了好一阵子,每次只吃熟的太透的几颗,今天终于可以过瘾了。
邱鹤年吃完了嘴里的葡萄,把那串葡萄放进他手里,摸了他头顶一下说:“这会儿太阳好,你坐这里慢慢吃,我去看看锅里的菜,一会三幺他们该到了。”
“嗯。”清言答应了一声。
之前就说好了,两家一起在这边过节。
清言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刚才和邱鹤年一起把肉菜都炖得差不多了,一会人到了,直接炒菜就行。
他正坐在葡萄架下舒服地晒太阳吃东西,就见隔壁另一处院子里,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清言仔细一看,见是张文生扶着他家陈玉,脸上满是喜色地进了院子。
陈玉脸上也是喜不自禁的神色,嘟囔着张文生,道:“你别这样,好像我七老八十走不动路了一样!”
那张文生道:“我是太紧张了,就怕你走路摔跤。”
陈玉转身打了他一下,道:“不许瞎说!”
张文生就赶紧抬手给了自己脸上一个小巴掌,捂上了嘴。
两人这时候终于注意到葡萄架下的清言,张文生高兴道:“清言小哥儿,晒太阳呢!”
清言随手拿了两串葡萄,走过去,从栅栏上方递过去,说:“葡萄熟了,给你们尝尝。”
张文生连忙接了,道:“太谢谢了,我家陈玉现在正好想吃点酸的。”
清言一怔,看了陈玉刻意挺起来的扁扁的肚子,有了上次齐英兰的经验,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笑道:“这是有身子了?恭喜啊!”
张文生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停道谢。
这夫夫两回了屋,清言站那回想刚才两人那神情,喃喃自语:“有了孩子,这么开心的吗?”
他正发愣,隔壁屋子的门又开了,陈玉走出来,把门关严实了,抱着膀走到栅栏这边,回头看了看屋子那边,确认张文生没注意到他出来了,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面有得色讽刺道:“怎么回事,你成亲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嘛?”
清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说:“有没有关你啥事?”
陈玉冷笑,“别是你不能生吧?”
清言“啧”了一声,说:“你成亲比我久多了,你没怀的时候,别人也这么问过你吗?”
陈玉仰着脖子,“不管以前怎样,我现在有了。”
清言说:“恭喜我刚说过了。”
陈玉恶意道:“没个一儿半女,邱鹤年迟早休了你!”
清言神情淡淡的,说:“这么能管闲事,你无聊不无聊!”
屋里有走路的动静,陈玉冷哼一声,瞪了清言一眼,赶紧回屋去了。
清言坐回葡萄架下,东西也不吃了,在那发呆,试图想象自己大肚子的样子,但想来想去,都是很奇怪的,他挠了挠头,决定还是不想了。